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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熊猫)-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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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都对他赞不绝口,熊兰就知道周培公也不是易于之辈,所以自己谦虚地没有自封为天下第一。
“老子可是向提督投降过三次,其中的凶险岂是你们能想象到的?你们不就是有个好爹么?邓提督岂能以常人论之?”熊兰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把刘晋戈一阵嘲笑,对夔东派来的高参惠世扬更是鄙夷:“就好比这条春熙路吧,当初邓提督要大伙儿起名字时,只有我在远处高喊‘邓公路’,邓提督当时眼睛一亮,差点就答应下来了。可惜、可叹这帮白痴不懂得抬轿子,胡乱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名字,最后邓提督也不好意思起来,才叫了这个春熙路。”
到目前为止,熊兰唯一的一次重大失误就是曾经撺掇邓名去听陈佐才的课。不过失败乃是成功之母,从那以后,熊兰自认为对邓名的揣摩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惠世扬那老匹夫有一点没说错,就是要顺着提督的喜好来。但提督还真不喜欢叩拜,提督就愿意和大伙儿、和同秀才平起平坐。只要顺着这条思路来,就决不可能犯错;谁要是逆着来,就等着拍马拍到马腿上被踢吧!”
惠世扬的建议有不少人赞同,甚至连熊兰的老师爷秦修采都迟疑不决。但熊兰却异常坚定,当即就派人跟着游骑兵回去向邓名打了小报告,把惠世扬、刘晋戈等人的“阴谋”汇报给了保国公。没用多久,返回的使者就带回了熊兰意料中的好消息,邓名把后续工作交给了熊兰负责,从内容看,如果没有他的报告,这份工作肯定会给予刘晋戈的。
“好,让我们进城吧。”
第47节证据(下)
邓名率先策马向城门奔去,熊兰一抖马缰,紧紧跟在侧后护卫;秦修采、刘曜等人看也不看刘晋戈一眼,先后迅速纵马赶上;刘晋戈垂头丧气,跟在出城迎接官员队伍的最后。
邓名跳下马后,快步登上了城楼。一队黑衣的游骑兵环绕在邓名的身后,他们会整齐地大声重复邓名的每一句话,把声音传播到远处,保证城楼附近的同秀才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官兵远征缅甸,有人问我这一战的胜负如何。”邓名站在城楼上,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川西同秀才,大声问道:“你们觉得此战是胜是负?”
“王师大捷!”
不管之前成都流传过什么样的言论,同秀才们现在还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么?就算有人依旧觉得远征缅甸徒劳无功、得不偿失,也绝对不会当着邓名面前这样说,以免让他们尊敬的统帅下不来台。
“你们怎么知道?”邓名立刻追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王师大捷?”
在春熙路上喊一声“王师大捷”很容易,但回答第二个问题就有些困难了。一些来观礼的参议员和帝国议员也都显得有些茫然:保国公在帝国议会发言时说过这一战打得顺利啊,不但多次以少胜多,还获得了战争赔款,这些话不是保国公你自己说的么?
不等同秀才们反应过来,邓名就再次问道:“证据呢?你们说王师大捷的证据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更加无法回答了,而且邓名的口气让不少人感到愈发迷惑:难道保国公否认这是一场胜利么?保国公为什么要这样苦苦追问?
城楼上的邓名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语速:“今天我给诸君带来了胜利的证据,请诸君一览。”
说完后,邓名就将手一挥,他身后的游骑兵立刻向城外发出信号。
一列大车驶进城中,驾车的全人是身着黑衣的游骑兵,每辆车上都放着一个敞开盖的大箱子,里面满是光彩夺目的珠宝。
“黄金!缅甸的黄金!”
“缅甸的宝石。”
“缅甸的翡翠。”
大车队从全城的同秀才面前缓缓驶过,站在箱子旁边的一个游骑兵军官伸手抓起一把金币和宝石,高举过头顶让大家看,然后把它们抛出去,在远处的人群中洒落,他同时高声向道路两旁的人群呐喊着:“这都是缅甸的珍宝,胜利的证据。”
这句话被喊出口后,几辆大车上的游骑兵纷纷从箱子里捧起一把一把的财宝,用尽全力向四面八方抛出去:“胜利的证据!”
漫天的金光顿时引发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同秀才们兴奋地高声喊好,扬着双手去接从天而降的金币。
旁观的蒙正发和朱之瑜已经完全呆住了。
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哪个诸侯曾经这样向百姓宣示胜利。即使是胸无大志的偏安之君,也知道告诉他的子民所有的对外战争都是吊民伐罪,都是顺天应人,不会有人承认从战争中获取财富。
“提督有令,今日全城欢庆缅甸大捷,随便吃、随便喝,提督请客,用缅甸的黄金请客。”在撒金币的同时,游骑兵还向同秀才们高声呼喊着。
虽然蒙正发私下里认为邓名迟早要篡位,但他为今天准备的贺胜诗赋里却紧扣“忠勇勤王”的主题。他和朱之瑜想象中的阅兵式也会极尽庄严、肃穆,邓名可能还会对百姓们谈一谈那些捐躯异域的将士,会称赞他们是忠君报国、死得其所。如果邓名真的提起这个话题,蒙正发也预备好了一些缅怀将士的辞赋。
可现在的场面完全超出了蒙正发的想象,那些拣到金币和宝石的人发出兴奋的尖叫,蹦跳着向周围人炫耀自己的收获;而那些没有抢到财宝的同秀才也不是一无所获,装着酒食的马车陆续开过来了,正走上春熙路,这都是熊兰按照邓名的嘱咐提前准备的。车上的人打开一坛又一坛的酒,一桶又一桶的食物。更有装着整只羊的车辆开到,春熙路的中央升起篝火,羊烤熟了,分发给欢天喜地的同秀才们。
随着诱人的肉香飘过,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目瞪口呆的朱之瑜抬起头,再次向城楼上望去。年轻的川西统治者在那里俯视着他的都城,远远看见他一手叉腰,一手扶在城垛上,显得既轻松又惬意;鲜红的斗篷被风吹得飘扬到半空,在一群黑衣近卫的簇拥中,那个挺拔的身影更显得矫矫不群。
虽然看不清保国公的面容,不过从他的姿势看来,朱之瑜感到他似乎正在开怀大笑,为四周沸腾的场面而兴奋不已。
“这是大明的国公、皇上的重臣吗?”朱之瑜感觉这副闹嚷嚷、乱哄哄的场面未免也太不成体统,像是山大王向众喽啰炫耀下山的战果,而且还是那种最不入流的土寇:“撒金撒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就是夔东也没有这么荒唐吧。”
“我早告诉过你们,可你们就是不信。”旁边的陈佐才听到朱之瑜的言语,缓缓摇头道:“根本不是保国公受了夔东那群人的影响,而是夔东被保国公影响。”
这时有个一身黑衣的士兵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陈佐才他们身旁:“敢问是朱先生、蒙先生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个士兵挺身行了一个军礼:“两位先生若是有空,保国公请二位上城楼一叙。”
“没有叫我吗?”陈佐才问道。
那个士兵客气地答道:“保国公说了,陈祭酒随意。”
陈佐才见过几次邓名,但朱之瑜和蒙正发是初次,所以邓名表示陈佐才自便,如果他愿意,就和朱之瑜、蒙正发一起上城楼,若是他不想来也没有关系。
“那就好,我本来也不想去。我先去那边吃块肉。”陈佐才满意地点点头,迈开步子就向一处烤全羊的地方走去。
朱之瑜茫然地看着陈佐才。他还以为凭着陈佐才那副倔脾气,会因为邓名荒唐的行径而勃然大怒,甚至拂袖而去,全然没有想到祭酒大人居然会心安理得地去分一杯羹。陈佐才看着朱之瑜、蒙正发脸上的不解之情,哈哈大笑起来:“缅甸蕞尔小邦,竟然挟持天子、凌迫内阁,用他们的金子买的羊,我当然也要吃一块解恨。”
正如朱之瑜猜测的那样,邓名确实一直在城楼上笑,同时心里还在暗暗感慨,这些同秀才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
就像后世中彩票一样,大多数人只盯着那些中奖的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花了不少钱买彩票。邓名没有给每个同秀才发钱而是集中起来扔金币,这样花钱的总数要少得多,但效果肯定要比人人有份更加轰动。至于请成都人吃饭,花费也是有限,叙州等地的人不用说,就是分散在成都郊外各亭的人也没有享用到今天的美食,他们听说了这件事,会在羡慕城里人好运气的同时,后悔今天为何没有来城里走一趟。
那些拾到金币的人,还有吃到了免费宴席的人,就会成为高效率的宣传者,向他们的熟人和亲戚反复讲述今天的盛会,成为缅甸大捷不容置疑的证人。
“怪不得古罗马的将领每当胜利凯旋,总是喜欢请全城的人吃饭,用这个方式来炫耀胜利,真是效果好、花钱少的办法。”看着一片欢腾的成都,邓名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联想:“不过等我们的教育普及后,都府的同秀才就不能这么好糊弄了吧?他们的要求会越来越高,再也不会因为一顿饭就满足。”
但那无疑是很久以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了,邓名觉得同秀才们不在乎他是不是迹近强盗,反正大家现在对帝国的理解基本上也就是这个意思。只要同秀才们觉得战争有利可图、能够让他们受益,哪怕只是捡到一块金币,或是一顿、两顿免费的美食就会很高兴。
在新年前后召开的帝国议会上,议员们居然没有如邓名猜想的那样通过新的战争提案,没有要求发动新的战争,实在大大出乎邓名的意料。经过认真思索,邓名理解了为何川西社会对战争出现疲倦感,也明白这种厌战情绪很快就会过去——邓名不希望老百姓产生厌战的情绪,也不愿意任其发展。
今日过后,就不会有人再怀疑明军在缅甸的胜利了,也不会怀疑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了。
“邓提督高明。”熊兰站到了邓名身后。因为今天的酒肉是他负责预备的,所以他借口汇报工作就跑上了城楼。只有他和游骑兵一起呆在邓名左右,这岂不是对他密告的最大奖赏吗?
“从今往后就算有人非议朝廷做的事,也不会有人信了。”熊兰得意洋洋地说。
“朝廷?”邓名一边看着城下狂欢的人群,一边头也不回地反问道。
熊兰察觉到邓名似乎不想以朝廷自居,他略一思考,马上改口道:“院会。”
“院会?”邓名琢磨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这个词不错,我很喜欢。”
此时蒙正发和朱之瑜还没有到,邓名问熊兰道:“古人云:国虽大,好战必亡。熊行长怎么看这句话?”
“那指的是昏君好大喜功。如果都像提督这样,只打利国利民之战,以战养战;每次战争前都认真思考如何让同秀才们获益,那只有愈战愈强啊。”熊兰不假思索地答道。
“哈哈,”邓名仰天大笑数声,拍了拍熊兰的肩膀:“熊老弟之言,我非常赞成,非常赞成啊。将来等银行上了正轨,你也去做个知府吧。”
第48节融洽(上)
邓名对银行很重视,但他既不懂现代金融,还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具有很大的危险性,无论是发行纸币还是贷款都风险很大。所以邓名把银行管得很死,不久前还直接下令给熊兰的银行,规定他们必须定期派人到接受四川银行(央行)的商业银行去查账,每笔贷款都必须有抵押物,而且放贷的金额不得超过抵押物的七成——至于给军人的那些优惠贷款,同样需要抵押物,不过这个抵押就是官府的担保。
因此熊兰感到自己束手缚脚的,权利不大但是责任很大,无论是印刷纸币、物价起落还是发放贷款给商业银行并监督他们的工作,熊兰都是第一责任人,那句“曹操的粮官”也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听到邓名的保证后,熊兰喜不自禁地连忙道谢,出任行长以来,熊兰也算是川西集团的中央高官,人脉积蓄了不少,对理财也有了不少经验。如果能够外放去做一任知府,熊兰觉得自己的资历就更完美了。这种职务目前都掌握在夔东军头的子侄手里,而熊兰毫无出身,拿到一个知府就表明他正式进入邓名的原从集团,起码说明他在邓名心目的地位和当初的东川卫队成员差不太多了。再说现在川西的知府权利很大——从表面上看,邓名把税收、司法都从知府衙门剥离出去了,似乎导致知府衙门权利萎缩,但实际上则不然。与那些权不下乡的传统官府相比,川西的知府衙门直接管到每一个亭,传统土豪、缙绅的权利空间尽数被川西的官府并吞,现在刘晋戈、袁象能够直接动员的财力、物力都是传统官员难以想象的。
在邓名和熊兰闲聊的时候,蒙正发和朱之瑜也来到了城楼上,邓名一面继续观望着城内的动静,一面请两位士人到他身边闲聊。琢磨了一下,邓名又让卫士去把其他成都的官员也都请上来,刚才他在城楼上讲话,众人就在下面等待,后来见邓名没有传令,他们也就没有擅自上来。
看着城内沸腾的人群,蒙正发和朱之瑜苦苦回忆他们以往的见闻、的看过的书籍,除了彻底没有见识、抱负的土寇,他们实在想不起类似的先例来。各地都有土寇,到别的村子周围绑票勒索,拿到赎金土寇们倒是会公然分赃,绑票屡屡得手后往往还会聚集在一起大吃一顿。但只要稍微上点档次,有点追求的盗贼就不会停留在这个阶段了。
可能也就是小说《水浒》里梁山伯的山大王们干得出这种事来,不过那也是一群山贼,虽然打着替天行道但是还吃人肉哪;现在窃据北京的建州强盗集团,都知道要给自己竖起一个天命、替崇祯报仇的牌子来;哪怕是更早先的东北巨寇努尔哈赤,抢劫辽东的市集前都会扯个“七大恨”出来,表示他不是去抢劫而是去讨还公道的。
因此看着满面春分的邓名,朱之瑜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位名震天下的青年统帅同同乡下的土寇联系起来。行礼过后,朱之瑜仍是犹豫不决,他有心劝诫一番,但首次见面就说不好听的话有些唐突,而且朱之瑜也拿捏不好这个言语的轻重程度。
正在朱之瑜脑筋急转,想着该如何暗示邓名这种行为和他尊贵的身份,赫赫的声名不符时,蒙正发已经抢先开口了:“国公与民同乐,与士卒同甘共苦,学生钦佩不已。”
“蒙先生过奖了。”邓名觉得自己的办法不错,就是不知道这落入士大夫眼中后会给对方什么样的观感,刚才他察言观色,见朱之瑜脸上表情变换,心里顿时也紧张起来——最初邓名并不知道朱之瑜为何许人也,但后来得知朱先生号舜水后,邓名顿时生出一片敬仰之情:他并不知道陈佐才,穿越前甚至连文安之也不晓得,但朱舜水的鼎鼎大名还是如雷贯耳。
因此邓名也颇希望能给这些明末大儒留下些好印象,朱之瑜越是不说话,邓名的心就提得越高,但蒙正发此言一出,顿时让他暗暗长出了一口大气,轻松地微笑起来。蒙正发的名气此时也尚可,但邓名同样不知道,以前任堂好像说过此人的坏话,但既然他是朱之瑜的朋友,邓名觉得他的看法应该和朱之瑜差不多。
“今天这些布置,都是为了让众人知道我军确实在缅甸取胜,而且也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分享到王师获胜的好处。”邓名当然不好意思说他采用这个办法是因为这样比较省钱,而且还能有轰动效应,就为他迹近土寇的行为(当然他自己不知道)涂脂抹粉:“正如蒙先生所说,这就是为了鼓舞士气,团结人心,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两位先生不吝赐教。”
朱之瑜暗暗观察到现在,觉得邓名的态度似乎相当诚恳,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颇有讨教的热切之色,听到邓名语气真挚地寻求建议时,他清了清喉咙,就打算委婉地说上两句,最起码也要让邓名懂得,这么**裸不丝毫掩饰自己强盗行为的做法是极不可取的,会成为千秋万世的笑柄。
“国公大才,深知为了驱逐鞑虏,必须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蒙正发再次抢在朱之瑜之前,大声表达了他的看法:“手段更是返璞归真,大巧不工……”
熊兰听到这里忍不住打量了蒙正发一眼,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这是个劲敌?”蒙正发只是一个书生,没有三次献万县、理财等诸多功绩,能让熊兰冒出这样荒谬的念头,虽然只是一瞬也很了不起了。
任堂等几个军方的官员都没有被招去城门口,邓名觉得没有必要全部的文武官员都挤在自己身边,而他们几个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赶来凑热闹,而是呆在城内,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他们也能立刻召集驻防成都的常备军。
一直等到刘晋戈从热闹的春熙路返回知府衙门后,任堂、穆谭才得以把卸下责任,赶去城门口见邓名,他们二人也有好久没有看到邓名了。
这两个人登上城楼的时候,看到刘曜、杨有才等一大群人都围在邓名身边,但和邓名言谈甚欢的却是那个蒙正发——刘晋戈、周开荒公开支持巩焴,但任堂、穆谭都对蒙正发和朱之瑜更有好感,对烧神主牌的巩焴更是心有成见,看到邓名和蒙正发如此谈得来,任堂也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见到任堂后,邓名也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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