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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熊猫)-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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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软禁后,阁老们更不用考虑国家大事了,御史没办法向皇上弹劾浴血奋战的李定国和白文选了,朝廷也不再整天琢磨怎样挑拨郑成功和张煌言的关系了,只剩下打牌一件事了。马首辅平时总要兴奋地大呼小叫,今天却是悲从中来:“这牌不知道我们还有命玩几天?”
“今朝有酒今朝醉。”李阁老是马首辅的好女婿,立刻安慰起老丈人来,反正是命不久矣,那就及时行乐吧。
“可惜连酒都没有。”马吉翔又是一声悲鸣:“我堂堂的天朝元辅,竟然连酒都喝不到了吗?”
……
转天,几个如狼似虎的缅甸士兵闯进了关押内阁的地方,为首的缅甸官员看了愣在牌桌旁、一个个汗如雨下的俘虏们一圈,下令把首辅马吉翔和黔国公沐天波等几个高官带去缅王的金殿。
“你们的保国公到底是何人?是世袭的勋贵吗?还是刚刚得到爵位的镇将?”见到马吉翔后,莽白立刻就咆哮着喝问起来。今天早上派去白文选那里的使者匆匆赶回,向莽白报告明军拒绝继续退兵;新从后方赶过来的大明保国公邓名,当着缅甸使者的面公然声称他不奉诏。当缅甸使者责备他不忠时,保国公反唇相讥,称这份圣旨是给巩昌王的,里面只是顺便提到了若是有其他晋王府的官兵,也应一并见旨退兵,所以对保国公没有丝毫的约束力。
缅甸对明朝混乱的军阀隶属关系并无太深的了解,之前虽然听说了川军参与勤王,但他们知道李定国是假黄钺的亲王,而白文选又是勤王军的统帅,所以就想当然地认为保国公也要服从晋王和巩昌王的指挥。而且国公的地位并不算太高,这也让缅甸方面看轻了邓名的影响力和**性。可根据这次使者的描述,邓名看上去和巩昌王是平起平坐的关系,而且好像还在某些方面比巩昌王更有权威。邓名站出来表示反对后,明军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白文选也重新强硬起来。
沐天波把脖子一梗,冷冷地看着莽白一言不发。但还没等沐天波想好如何挖苦对方,马吉翔和另外几个官员就倒豆子一般地把邓名的情况都吐露了出来,有个人收不住嘴,甚至把他的宗室传闻都讲给了缅甸人。
听说保国公是朱明的宗室成员后,缅甸人顿时恍然,怪不得此人能够和白文选平起平坐,而且在下一步的战略上有很大的发言权。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情报后,莽白君臣就命令把明朝官员送回去。
返回关押地后,马吉翔兴奋得满脸通红:“保国公要继续进攻!缅人看来是不敢为难我们了。”
众人齐声欢呼的时候,沐天波忍不住责备道:“元辅为何要告诉那莽白保国公的事,这样他就会让皇上下旨,逼保国公退兵。要是保国公也退兵了,莽白会放过我们吗?把这些事告诉莽白,这不是自杀吗?””
“唉。”想到性格软弱的天子,马吉翔也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但沐天波的责备他是不认同的:“黔国公刚才也看到了,莽白把刀斧手都预备好了,我们要是说个不字,今天就回不来了。”
“莽白不过是想吓唬我们罢了,要是他真有杀心,何必让刀斧手出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初孙可望让马吉翔劝说永历禅让给他,马吉翔都老老实实地按吩咐去做了,今天提供点情报给莽白还算什么大事吗?马吉翔继续对沐天波解释道:“我们要保得有用之身,以后才能继续为圣上效力啊。”
同去的几个阁老都赞同地点点头:“现在只能盼望皇上顶住莽白的威胁,拒不下旨给保国公。”
“你们真是误事……”沐天波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心里说:“你们不敢顶,就指望皇上,可皇上那性子谁不知道,能指望得了吗?”
“要是皇上下旨呢?”半响后,沐天波终于把这句话吐了出来。
“那就只能盼着保国公明白事理了。”阁老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
听缅甸使者说完要求后,王皇后又惊又喜,喜的是明军中毕竟有个人能拿主意,惊的是缅人居然把邓名查得一清二楚。
“肯定是那软骨头的马吉翔!”王皇后在心里叹道,偏偏这个首辅和她丈夫还颇投脾气,真是应了“不识其人观其友”那句话了。
听完缅甸人的要求后,永历二话不说就让近侍磨墨,然后就要写圣旨。见状王皇后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皇家体统,从后面快步走出来。王皇后不敢指责天子,更不敢在其他人面前反对皇帝的决定,只是跪倒在丈夫的脚边,低垂着头,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这个圣旨不能下啊。”
“妇道人家不知道礼数,让贵使见笑了。”永历龙飞凤舞地把缅甸人要的圣旨写就,交给缅甸使者带走。
使者出门后,王皇后实在坚持不住了,无法保持直挺挺的跪姿,双手撑住地面抽泣起来。
“不写圣旨,朕今天就未必过得去。朕一身系祖宗、社稷之重,岂能意气用事?”永历生气地喝道:“你还懂不懂事?”
王皇后默默地流泪,没有回答。
“这肯定是马吉翔骨头酥了,不肯为朕分忧,”永历恨恨地骂了一声:“只能盼着保国公明白事理了。”
第20节伪诏(下)
过了几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后,缅甸使者又一次来到内阁官员的关押地,这次他们带走的人和上次差不多,只是少了一个沐天波。
这段时间里待遇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得更糟,卫兵的态度也基本保持原样,官员们都猜测明军大概在原地不动。今天缅甸人既然又派使者来了,那肯定是上次的行动不顺利,不然莽白没有必要再次派人来——这对大明的官员们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
等了大半天,马首辅终于回来了,他一进院子就宣布道:“保国公不肯退兵!”
欢呼过后,大家问起今天那个莽白又打算做什么。
“哦,他问老夫如何才能劝说保国公退兵。”马吉翔答道。
“元辅怎么回答他的?”
“老夫指点了他一番,至少有七成把握让保国公退兵。”马吉翔大言不惭地说道,见众人的脸色突然变了,马吉翔微微一笑:“这次保国公就算退兵了,我们也不必担心了。上次莽白自作主张,在保国公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这次如果保国公真的退兵了,他就会明白,要想安抚大明将士非要我们不可。”
只要能起作用,自己的性命多半就可以保住,马吉翔觉得前途光明了不少。如果邓名继续进兵,莽白肯定不敢把事情做绝;而邓名退兵的话,也能显示出自己的足智多谋。
……
虽然盼着明军能迫使莽白释放自己,但听到缅甸使者叙述邓名的原话时,永历还是感到一阵阵怒火从腹间升起,一直窜到喉头,几乎要从口中喷涌出来。
缅甸人上次说,邓名不在乎皇帝怎么想,让永历感到非常别扭,但他宽慰自己这可能是缅甸人在挑拨离间;而这次邓名更是公然对缅甸人称,大军千辛万苦入缅,绝不能无功而返,谁的圣旨也不好使。但如果哪个缅人敢动皇上和内阁一根寒毛,就做好全家被灭的心理准备。
永历凭直觉认定这几句话不是缅人编的。如果邓名不是真的这么态度强硬,缅甸人似乎也没有编造的必要和动机。
“这个邓名到底是不是忠臣?”永历不禁想起邓名从来不肯透露他的身世,上次听说川军不远万里来勤王永历还有些受感动,但现在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坏的方面想:“邓名是不是有异心啊?在将士面前这样不顾朕的脸面。”
虽然不希望对方执行自己的圣旨,但当臣子真的无视它的时候,皇帝却又怒不可遏。白文选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迟疑不决,不愿意做费力不讨好的事;邓名同样心里有数,但是邓名对永历并无丝毫期盼,只要永历还能活着坐在大明天子的宝座上就行。从这个角度上说,永历对邓名的怀疑也没错,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邓名对皇权的蔑视要比李定国、白文选彻底得多,后两者可能会对某个坐在宝座上的皇帝不满,但绝对不会像邓名这样对宝座本身都毫无敬畏之情。
而今天缅甸使者带来的要求,听上去也不像是莽白能够编出来的。永历看了一遍缅甸人要求他抄写的草稿,感觉这很像是他的内阁帮忙拟的,内容十分恶毒,口气也非常不善。如果真的把这封信送去邓名那里,对方很可能会脸上挂不住而后退一段,起码继续向瓦城进军的可能性不大。
这封诏书里通篇都是对邓名的怀疑,**裸地质问他此番勤王的用心,更严厉地指责他是想假缅人之手谋害皇帝;如果对方是奸臣的话,见到这封信后为了掩人耳目,为了避免军心浮动,多半会暂时退避;而如果邓名忠心耿耿的话,见到这封诏书后估计也会心灰意冷,那些一腔热血想勤王报国的川军将士,见到这封诏书后多半也会大失所望,生出不愿再为皇帝拼命的念头来。
永历很清楚这封诏书的效果,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
缅甸派来了很多使者,来之前还把永历的诏书抄写了很多份,张贴在明军营地里,有些缅甸人不顾死活地在明军营地外大声朗诵。
“皇上责问我的居心吗?”听了大概内容后,邓名很有涵养地命令手下让缅甸使者随便说,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
这段时间里白文选没有继续向阿瓦进军,而是原地等待邓名的部队。现在已经有三千多川军抵达白文选的营地与滇军会师。除了这些明军外,庞高还拼凑了一些军队来助战。邓名并不在乎这些刚刚筹建起来的缅甸军队的战斗力,但是很看重这支军队的影响,毕竟这是一支打着和莽白一模一样的东吁王朝旗帜的军队,无论是用来占领瓦城还是控制瓦城周围的乡村,效果都和明军赤膊上阵完全不同。
和这些缅甸军队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刚刚被邓名软硬兼施拉进莽鲁政权的宗教领袖。到现在为止,邓名觉得他们对莽鲁政府的支持还是被迫的成分多,所以邓名需要他们来见识一下明军的战斗力。邓名和他们友好相处,尽可能地消除彼此间的距离。
邓名对这些合作者非常客气,允许他们旁听一些不重要的会议,并努力向他们介绍战局的进展。今天莽白的使者送来永历的诏书后,邓名也没有试图向这些同盟者隐瞒诏书的内容,而是让他们列席,和白文选、邓名共同接待缅甸的使者。
邓名把莽白使者团带队的人叫来,告诉他:“何必这么麻烦,我这就召集部队,让你们当众宣读皇上的旨意。”
虽然不知道邓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明军将领如此麻痹大意,缅甸使者也决心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邓名和白文选把军队召集起来,让使者宣读永历的诏书。永历不但再次否认了缅甸软禁他的事,而且刚写了没几句就开始质问邓名到底想干什么?问邓名是不是想陷害君父,以成全自己的狼子野心;甚至说可以禅位给邓名,只要他不继续祸害缅甸,不要让缅人迁怒于尚在阿瓦的皇帝全家就好。
“如果我是岳王的话,听到这里恐怕已经泪流满面,跪倒在地连呼‘死罪’了吧?不,不对,岳王早就领命退去了,君父的命令,哪怕明知是错也要执行的。”周围的士兵中已经响起了不安的嗡嗡声,但邓名依旧面不改色地听着,还能在心里不时地评价一番。
诏书话锋一转,又说到了白文选,斥责他不要逞一时之快,或是被别人蛊惑而陷君父入险地。
听到此处,邓名就转头去看了看巩昌王,见后者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失望之色,任凭谁听了这样的话,都会对皇帝更加失去信心了吧。就算缅甸人的战斗力再低,攻打他们的都城也是要流血牺牲的,士兵们很容易就会生出疑惑:我为什么要为这样的皇帝而死?
“在我的前生,李定国、白文选肯定是没有救出永历的。那时候是不是也因为永历让将士们失望了,不愿意继续拼命下去?”邓名一边想,一边耐心地听着诏书。队伍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一些川军军官的脸上露出激愤之色,任凭谁跋涉千山万水来勤王,结果却受到这样的怀疑,都会怒发冲冠的。
读完了圣旨后,缅甸使者就转身看着白文选和邓名:“巩昌王、保国公,你们要抗旨吗?”
此时白文选已经是心灰意冷,反正他这次抢的东西不少了,军心也被这几道圣旨折腾得差不多了:“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微臣又怎么敢不从?”
“不错,巩昌王和本公都是忠贞不二的臣子,怎么会抗旨?”邓名抢上一步,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如果这是皇上的本意,那本公今日就退兵。”
“不过,这是皇上的亲笔信吗?”邓名转身指着那份原稿,大声问白文选道:“巩昌王见过皇上的御笔亲书,还请鉴别一下。”
白文选知道邓名从来没有见过永历的笔迹,这鉴别工作只能由自己来做。虽然白文选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但还是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正是皇上的笔迹。”
“白文选,你这是什么政治悟性?”邓名横了白文选一眼,腹谤道:“我踢了李来亨一脚,他立刻就能明白过来。”
“我看不像皇上的笔迹。”幸好白文选的声音不大,邓名马上高声否定,同时伸手把那封诏书从白文选手中抢过来扯成两半,然后高举起双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它撕得粉碎,宣布道:“巩昌王说了,这是伪诏!”
“为什么莽白要伪造诏书?”当着使者的面,邓名向面前的官兵们喊道:“因为莽白已经穷途末路,知道阿瓦保不住了,所以才用伪诏乱我军心!将士们,莽白痴心妄想,要骗我们退兵呢。”
邓名又转向大惊失色的缅甸使者,冷笑道:“如果要我们相信这不是伪诏,就让皇上亲自来和我们说。要是皇上亲口让我们退兵,我们立刻就退兵。”
轰走了缅甸使者后,邓名又把那些合作者找来:“凡是有违诸位和我的协议,有违莽鲁大王和诸位利益的诏书,都是伪诏——我的诚意,诸位应该都明白了吧。”
第21节烟雾(上)
清康熙元年、明永历十六年三月,明军对阿瓦的围攻已经进行了快一个月了。此时川军依旧不是攻城的主力,直到现在川军也就赶来了四千多,明军对阿瓦的包围圈,有差不多三分之二是白文选负责的。一开始邓名曾经想用地道爆破,可是阿瓦城内有不少火炮,在城外也有不少据点。邓名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开始制造蜡模,打算浇筑几门爆破车出来,等明军接近城墙后使用。在攻击缅甸外围据点的时候,邓名广泛采用了地道爆破,除了火药消耗很大以外,倒是起到了锻炼部队的作用。
这个期间莽白又试图派使者来和明军谈判,但都被邓名直接轰走了——现阶段邓名觉得和莽白没有什么可谈的,让对方交出永历天子和朝廷官员对方肯定不同意,而这个却是明军的谈判底线。因此,只有进一步取得军事上的优势,才能回到谈判桌上——虽然端掉莽白是邓名的最终目标,但如果谈判能够加速这一进程他也不介意利用,而且谈判也是一种心理渗透的方式,说不定能够进一步瓦解那些动摇者的斗志。
白文选负责从城西北到城南的包围圈,邓名负责城北到城东的防线。目前明军对阿瓦城的包围,其实只是切断了城周围的大道,而且控制了阿瓦附近的村庄,让莽白难以得到人力和粮草的补充;仅凭明军这两万人,想把阿瓦围得水泄不通是做不到的,也无法阻止阿瓦城内外的消息联络。
现在滇军和川军都不断向内压缩缅军的阵地,希望能够早日把缅军赶进城去,然后开始对城墙的进攻。
赵天霸今天负责指挥对城东一个缅甸据点的进攻,由于明军大部分兵力要用来维持包围圈,所以邓名交给赵天霸的进攻兵力只有数百人而已。
“今天城东的战事如何?”
“缅人的火铳实在是太多了。”赵天霸摇摇头。火绳枪在野战的时候弊病不少,但当有营墙保护时,威力就充分显示出来了。今天赵天霸和据点里的缅军磨蹭了两个时辰,总算把壕沟挖到了堡垒墙根下,但想挖掘地道去爆破堡垒,估计明天一天都未必能够完成,若是不幸遇到了地下水,还需要另外选择地点。
“嗯。”邓名很清楚一线部队的难处。缅甸这么一个小国,但火绳枪却是不少,明军即使披甲也不安全。而随着明军大量使用爆破战术,缅甸人在这近一个月的攻防战中也锻炼出了一些本事,想出来灌水的办法,给明军的行动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今天赵天霸对城外的据点的攻击,又导致了三个明军士兵阵亡、五个人负伤,加上生病等其他原因,川军每天都会减员十余人。不过邓名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不想把缅甸华裔直接补充进他的部队,而莽鲁政权的军队现在还指望不上。
邓名和赵天霸等军官商议明天的攻击计划时,一个卫士来报告:“大帅,巩昌王那边派来了使者,说是巩昌王想请大帅过去商议军务。”
“好,我这就过去。”两人的任务如何分配早就商议好了,邓名知道白文选派人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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