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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5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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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中央行营军在进入阳城等地伤亡较大,主力先撤到荥阳休整、补充。
  虽说兵贵神速,但斩获晋南大捷之后,即便是伤亡最轻的第二中央行营军也计划在度过上元节之后再行南下。
  相比较而言,伤亡最重的太岳行营军,因为潞州、仪州的敌军不战而逃,却需要先分兵去接管这两州的防务,这个年节过得比较忙碌。
  至于从潞州、仪州北逃的兵马,太岳行营军是不会理会的,拿韩东虎的话来说,得留点敌军给河东(晋州)行营军消灭,不能将战功都捞光了。
  司马德、曹哲却是坐立不安,撺掇着文瑞临,赶过来跟孔熙荣、李秀、韩东虎等将告辞,要结束观战之旅,赶去洛阳觐见韩谦。
  “过了上元节,第二中央行营军南下孟州,将与河南行营军筹措收复汴梁的战事,到时候君上有可能会到孟州或荥阳接见诸将——你们过了上元节,随我们直接走太行陉南下呗。”韩东虎邀请他们同行道。
  曹哲倒也罢了,司马德这时候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洛阳辞行,然后第一时间赶回徐州,劝叔父司马潭不要再有片刻的犹豫。
  此时举徐泗之地投附大梁,并举兵与河南行营军、第二中央行营军共同发起收复河淮的战事,到最后司马氏或许还能捞到一点残羹剩汁。
  倘若拖到汴梁都被梁军攻下,那时候司马氏再举徐泗投大梁,还值几个钱?
  到时候不追究司马氏这些年来反复无常的罪责,都要算是客气的。
  这么想着,司马德一刻都没有想到泽州高平滞留下来,恨不得立刻拉着文瑞临、曹哲等人快马加鞭赶去洛阳;司马德身边的两个佐使,都是他叔父司马潭的亲信,他们此时的意见也是如此。
  即便过去一段时间了,蒙军被压缩在山谷之中遭受炮击的惨状,还在他们脑海之中反复的出现,甚至夜里做梦都会惊醒。
  曹哲当然也是希望能越早返回蜀国越好的,但他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司马潭使司马德秘使洛阳,差不多就定下投附的基调,之前只是投附的价码没有谈妥而已——司马德将晋南战事的实情相告,曹哲相信司马氏不会有再多的犹豫,但蜀国的情况却要复杂得多。
  司马氏重投大梁,还能继续得富贵。
  而大蜀诸将吏也都可以投梁,但国主王邕如何自处?
  就算国主王邕最后屈服降梁,到时候洛阳会给他一个体面的安置,而不加以迫害吗?
  他曹氏父子忠心耿耿伺候国主王邕这么多年,也可以说甚得国主王邕的恩宠,他们又要如何处之?是欢心鼓舞的与其他人一起胁迫国主投梁,还是做无谓的挣扎,为最后的忠义殉死?
  孔熙荣也好、韩东虎也好、李秀也罢,他们在当世跻身名将之列,但这一生也都是经历过坎坷。
  倘若能迅速、伤亡更小、甚至以和平手段解决河淮等地的问题,他们都会尽可能的去争取,而不是无谓的制造杀戮,去争什么战功。
  而事实上,韩谦早就对梁军的功勋体系进行过变革,人头、首级以及杀敌数早就不再是战功勋绩的核心标准,特别是对中高层将领而言,战斗及战役意图的完成程度,才是考核军功最重要的标准。
  他们也希望能在第二中央行营军南下之时,司马氏在徐泗就已经易帜,当即就直接派队扈骑护送他们赶去洛阳;同时也将乌素大石与萧衣卿的尸首,装入棺柩,与王景荣一起先送往洛阳。
  将王景荣第一批押往洛阳,也是韩谦的要求。
  韩谦也是迫切想对蒙兀北院诸部的汉化以及北逃士族在燕云、辽东、漠北等地的安置情况,有一个更深入、更全面的了解,这大概没有比将王景荣押送回洛阳进行讯问更直截了当。
  从高平城南下,经晋城,走太行陉先抵达孟州,再一路赶往洛阳,七百余里沿路都优先建立起军用驿传,乘马车仅需要两天时间。
  韩谦也第一时间在凌云阁接见了司马德、曹哲。
  曹哲心绪要复杂一些,司马德到这时候还有什么话可说?
  司马潭的两名亲信,也希望洛阳能直接派人随他们赶往徐州,直接谈易帜投附之事,后续徐州要如何配合河南行营军以及第二中央行营军对汴梁及宋州出兵,他们也希望洛阳这边能直接决定下来。
  说白了,司马德不觉得晋南大捷的消息传回徐州后,叔父司马潭还会有什么不甘跟犹豫,无非是洛阳希望摆什么姿态,徐州那边尽一切可能配合好,以期最终能得善待……


第七百八十二章 旧事(二)
  “乌素大石竟然死于泽州了?”
  听到流云观的新住客王景荣说及长垣山一役,姚惜水骇然心惊,难以置信十四五万蒙兀精锐,竟然再度被梁军像杀鸡宰狗般摧毁,南院大王乌素大石也在混乱中为炮石所伤,没能熬过当夜便死了?
  “我们这么年到底在争个什么?”周元咧嘴而笑,却有着无限的怅然跟苦涩。
  穿着特制的袄衫,拱手蹲在道院里的角落里晒着太阳,乱蓬蓬的须发皆白,仿佛一个山野老农,完全看不到当年大楚工部侍郎的风采。
  吕轻侠怅然站在庭前,似乎难以想象一代雄主乌素大石竟然死得这么悄无声息。
  “萧衣卿饮毒而死,却是不枉乌素大石与他相知一场!”
  云朴子在屋里写了几幅大字,听王景荣在院子里跟周地狱、吕轻侠、姚惜水他们说及萧衣卿与乌素大石最后的结局,忍不住感慨的隔着窗户说了一句。
  云朴子的气色却是比周元还要好,白发梳了一个道髻,在道袍里穿着御寒的黄狐裘子——昨日王景观就被送入流云观监禁,但昨夜韩文焕得了一坛新酿好酒,他被拉过去品酒,醺然入醉,便在韩府歇下,今晨醒来,还被韩文焕喝过还魂酒,才得回流云观来见到王景荣。
  云朴子还记得王景荣四十多年前刚到鲁王府当差的样子,虽说此时的王景荣是作为战犯暂时关押到流云观来,但故人相见总是一桩值得庆贺的事情。
  他走出屋,将一名道僮招手喊来,着他中午准备些上好的酒水。
  “云老道,你见过伏火弩?”周元看到云朴子从里屋走出来,往旁挪了挪,张口问道,“是不是用铅丹碾成粉末装入铁管里发射弹丸?”
  早年在龙雀军、在桃坞集军府,周元就执掌工曹,后来在岳阳又执掌行工部,以及官至大楚工部侍郎,虽然此时沦为阶下囚,但对工造之术还是颇感兴趣的。
  “伏火药、伏火弩,那是蒙混外人的称呼,洛阳学院内部机密册子里,这两个东西叫火药及前装滑膛炮,是韩谦亲自抓的事项,确是从铅丹演化而来。”
  云朴子昂首站在廷中,滑膛炮既然投入实战,有些事情就会逐步的解密,他也就挑些大概的跟周元等人解释说道。
  “我从金陵初到洛阳时,就见到滑膛炮了,不过当时装药还只能将十斤重铁丸射出五百步,威力是要比簧臂式蝎子弩略强一些,但终究还是无需急于投入实战,怕的就是被你们及蒙兀人偷学过去——这座道观后面的山里最初时就是试验场,当初为了保密,才将这座道观收为官有,将原先驻观的道士驱逐出去,最后却是便宜了老道我;要不然,今日也没有收留你们的地方。后来滑膛炮的射程提高了,响动更大,试验场就迁到嵩山的一座深谷里去了。我也有两年多没有关注这事,现在都能射三千步远了?”
  云朴子说他这两年没有关切这些事,周元不疑他有说谎,也不认为他真就是遁出红尘或者说没有资格过问这些机密,兴许在云朴子的眼里,当时早就认定天下终究会在韩谦手里完成一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时候马蹄声在道院外响起来。
  王景荣还是惊弓之鸟,惊惧的站起来朝外看去,但被高大的院墙挡住视线;周元、吕轻侠、姚惜水只是面带疑色朝观门处望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时候闯到流云观来。
  早初的时候,云朴子居于流云观,除了数名出家的持道弟子外,身边还有两名侍卫;等到周元、吕轻侠、姚惜水等人囚禁于流云观,监察院刑狱司才在这里设了一个分吏司,有十多名吏卒常驻于此。
  周元、吕轻侠、姚惜水可以在道观里接见特定许可的访客,但活动自由还是受到严格的限制跟监控,他们毕竟是被判处终身监禁。
  很快,就见道院中庭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队骑兵伫停在前院里,簇拥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
  看到春十三娘提着襦裙,下马车走过来,云朴子好奇的问: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驾势了?”
  “我前些日子请宫,请得君上许可上元节接娘及惜水去酒坊住两天,午时便过来接娘亲与惜水,路上遇到杜参将,才知道君上与二妃临时决定要到这里来效游;我便与杜参将同路先了赶过来……”春十三娘说道。
  “她是春容儿,你与春良会的女儿?”
  王景荣是第一次见到春十三娘,但听她唤吕轻侠为娘亲,问了吕轻侠一声,又吃惊的打量了春十三娘一会儿,依稀看到些许故人的模样,感慨道。
  “梁军洗掠鲁王府,春良会斥骂一声暴贱,却被朱温下令剥皮割肉行凌迟之刑,活活熬过三日后才死,真是惨烈啊……”
  “前朝旧事已如云烟,去想这些作甚?”云朴子不悦地说道。
  “你要不是想着这些前朝旧事,能将吕夫人接到这观中?”王景荣反问道。
  “你啊你,当年刚到鲁王府当差,就是好挑事,这些年过去,都成阶下囚了,还改不这性子——当年老道是喜欢轻侠,但老道不能成家立室,便特地求鲁王及王妃促成她与品性诗文皆佳的春良会结成良缘,这些旧事都翻开来,又能如何?”云朴子也不跟王景荣治气,自个儿直接将旧事摊开来,看王景荣这个阶下囚还能拿这些旧事挑唆什么。
  见王景荣无话可说,云朴子才看走过来跟他行礼的御前军侍卫营指挥杜弘殷问道:“君上怎么想到跑我这荒山野岭来郊游?”
  听春十三娘说过,云朴子这才知道这队骑兵是韩谦携王珺出城郊游的前哨护卫。
  流云观当然不能算荒山野岭,出洛阳城渡过伊水往东南走十数里便到,后山算是嵩山的一支余脉,但韩谦身为国主,即便平时在上阳苑里走动,都是前拥后呼,轻易都不出上阳苑,更不要说出城了。
  春十三娘有什么问题,杜弘殷可以不予答理,也不会随意透露韩谦与王珺出行的目的,但在云朴子面前却恭敬地回道:
  “君上原本要召灌江楼王景荣到上阳苑问话,恰好淑妃说今日天气晴好,又难得暖和了些许,君上便决定直接到流云观来看望云道长。李军府、田军府、韩郡公等大人陪同着……”
  王景荣听到杜弘殷说韩谦这么大架势是专程过来讯问他,而他这些年来的函涵养、气度,早在被擒后就丢了一干二净,这时候惶惶的看向云朴子,忘了刚才他还想着拿前朝旧事刺激云朴子。
  云朴子没有理会王景荣,将道观里的司吏召来,着他与杜弘殷一起负责迎驾之事。
  杜弘殷接管流云观的防御,做好侍卫警戒之事,一炷香后众人便看到大队骑兵往道观这边而来。
  韩谦与王珺、赵庭儿并肩骑马在道观大门前停下来,却见小郡主韩文媛迫不及待的挣脱出韩谦的怀抱,要抢着跳下马乱跑。
  除了李知诰、田城、韩道铭、冯翊、秦问、殷鹏、王辙、文瑞临等一干大臣外,昨日与押送王景荣兵马一起赶到洛阳的曹哲、司马德也在侍驾人员之列。
  “云道长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啊!我听大伯说你昨夜被祖父拉入城里,喝得酩酊大醉,还担心你宿醉未醒,这么早过来会打忧你。”韩谦笑着走进道院,与云朴子寒暄道。
  “现在都没有机会喝得大醉,身子到底是不饶人了。再说左右盯着的人也多,稍稍想放肆喝一次,不知道多少人凑过来劝,烦不胜烦啊!”云朴子感慨道。
  “哈哈,我不会顺着你的话说下去,省得你拿我的话,去堵那些劝阻你喝酒的人的嘴,”韩谦哈哈一笑,说道,“这酒还是要少喝……”
  看到王景荣与吕轻侠、周元等人站在角落里,韩谦招手将他们召到跟前来,问道:“看样子,你们已经叙过旧了——我今日与知诰谈起漠北之事,想来你们应该能给些建议,知诰也说要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便过来看你们有没有良策献上……”
  听韩谦这么说,吕轻侠才知道王景荣刚被押回洛阳,就送到流云观来是有意图的,却不知韩谦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第七百八十三章 旧事(三)
  通常说来,在冯宣率雍州行营军收复阴山南侧的河套平原,温博率河东(晋州)行营军收复燕山西北麓的云朔蔚等州,以及李秀率河朔行营军收复燕山东麓南北及辽东等地之后,在北线的常规军事行动,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这些区域,农耕基础都好,千百年来胡汉杂居,不仅大量的汉民在这些地方栖息繁衍,诸夷也较好的融入中原文明之中,以汉民自居,只是前朝末年之后才从中原割据出去。
  对这些地区出兵收复之后,镇抚两策并用,想要建立起有效的统治秩序,不会存在太大的难度,多花些心思,就能使之完完全全的融入大梁疆域之中。
  不过,除开这些区域,北面的漠北,西面的河西、安息、吐蕃等地,都是辽阔的大漠、绿洲、草原或者严寒的高原,地域极其辽阔,同时蒙兀残部及附属部族、诸羌、土蕃等势力,又主要逐水草游牧而生、居无定所,可进可退,进退自如,后续如何对漠北、河西、安息、吐蕃等地区展开军事行动,将大梁帝国的疆域扩展这些地区去,重新恢复前朝全盛之时的疆域,则是令众人头痛之极的难题。
  当然,首先还是要解决漠北及蒙兀残族势力的问题,而要解决好这个难题,目前还是尽可能的将希望寄托在北逃士族身上。
  不对北逃士族进行争取、招抚,直接派大军深入大漠进行征讨清剿,即便能克服种各困难,取得一些军事上的胜利,但最好的结果,大概也就是迫使北逃士族与蒙兀残族一起逃离漠北,往西、往北更辽阔的苦寒之地迁徙。
  而就算将蒙兀残族及北逃士族都从漠北驱逐出去,但漠北草原上的诸多部族就像春季荒原上的杂草,割了又生,且来去如风、桀骜不驯,后续又要如何在这些苦寒之地建立起有效的统治,使之真正成为大梁的疆域?
  虽说很难,但参谋府过去这些年还是不断的派斥候暗探潜入漠北搜集情报,孔熙荣他们前一段时间在晋南对王景荣以及其他俘将的讯问,也进一步细化了对漠北的情报。
  前朝末年,为躲避大梁高祖皇帝的打击、迫害,萧衣卿率关陕、河洛士族狼狈北逃投附蒙兀人,最初就助蒙兀人在漠北建立师、营等汉州,发展农耕冶炼铸造等业,使得原本就骁勇善战的蒙兀骑兵,获得稳定的粮秣、兵甲、军械等补给后,战斗力获得极为迅猛的提升,也是在这个基础之上,先从晋军手里夺得燕云等州,继而征服辽东诸部,疆域一度广及万里。
  南侵后,乌素大石、萧衣卿推动蒙兀族人南迁——由于这二三十年间节候进入寒纪,漠北越发寒冷,每年都要冻死无数人畜,蒙兀人也迫切渴望南迁,第一批南迁的蒙兀人,以南院所辖的十三翼部族为主,北逃士族则主要还留在漠北。
  虽然最初逃往漠北依附于蒙兀人的北逃士族子弟及家眷,在逃亡过程中经历惨烈的伤亡,最终活下来的人数不足万人,但三十多年过去,通过从燕云、辽东招募人手以及在乌素大石的推动下,与漠北诸部族通婚,人口已经繁衍发展到四万余众。
  相比较蒙兀北部直辖部族五十余万部族人丁,北逃士族男女老少加起来才四万余众,看上去还有些渺小。
  不过,这四万余人筑城而居,依旧着汉人衣冠,没有胡化,又由于萧衣卿的功劳,组织力以及内部凝聚力都极强。
  他们要是能接受招抚、归附大梁,就能像两颗钉子一般,牢牢的扎在漠北最为核心的师营两州,而且还将继续在漠北繁衍子孙后代,从而将漠北彻底变成汉人衣寇之地。
  有北逃士族相助,再派大军北征,粮食等大宗物资补给就将变得相对简单得多,甚至仅需要派遣两三万精骑及一定规模的炮兵部队北进,就能较为轻易解决漠北的隐患。
  不能招抚北逃士族,没有北逃士族相助,想要解决漠北问题,则要困难许多,甚至可能三五年内,都难以着手去解决这个问题。
  而只要漠北不成问题,彻底并入大梁的疆域,则能为接下来将西域纳入大梁疆域打下坚实的基础。
  流云观大殿之中,韩谦与王珺、赵庭儿席地而坐,也请王景荣、吕轻侠、周元、姚惜水坐在前面的长案后说话;云朴子、李知诰、韩道铭、田城等人分坐两侧。
  韩谦毫不遮掩的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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