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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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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东渡过眼前的危机。
  说白了,就是信王及阮延等人不愿意付出太多的代价,而想着用王珺为筹码,再用较小的、能够接受的代价,换取韩谦及韩家对淮东的支持。
  然而这有可能会促使韩谦在棠邑坐大啊!
  “他们就是认为韩谦有野心,也由此认为韩谦有对淮东有所求而愿意施以援手的可能;而同时他们认定以韩谦及韩家此时的处境,只需要付出较小的代价,便能满足韩谦的胃口。”王文谦叹道。
  “却没必要再用小姐当筹码啊?”殷鹏愤忿不平地说道。
  两年前双方各怀鬼胎,重提王珺与韩谦的婚事,却令韩谦以拒婚为借口脱身返回叙州,王珺当时就已极其不堪。
  现在这又算什么事情啊?
  “他们担心会被韩谦算计,担心韩谦出出尔反尔,所以这次还是要先提婚事,迫使韩谦没有退路之后再谈其他的合作。”王文谦说道。
  “阮延等人不是素来警惕韩谦,怎么这次又没有犹豫了?”殷鹏问道。
  “很简单,阮延不希望我再任扬州刺史了而已。”王文谦说道。
  殷鹏微微一怔,旋即也想明白过来。
  以往淮东以楚州与扬州并重,而据楚州还能往淮河北岸扩张土地,海州又有盐利,各方面的利益都极大,但这次战后,淮河以北的疆域统统失守,楚州被打残不说,在能预见的数年乃至十数年间,楚州境内战火难熄,将是抵挡梁军渡淮南袭的主要区域,只会变得更加满目疮痍。
  相比较之下,只要楚州城守住不失,只要韩谦在棠邑封挡住寿州军的兵锋,位于内线的扬州还能维持相当的繁华。
  扬州未来将是淮东硕果仅存的重镇。
  王珺嫁给韩谦之后,哪怕仅仅是为避嫌,他们势必都要辞去刺史、司马等职,而这些要职势必就会落入阮延等人的囊中!
  所以说阮延等人更多是为了这层算计,从而忽视掉他们以往对韩谦的警惕与防备。
  殷鹏忍不住问道:“殿下这次将我们召来,实际是要议这事?”
  王文谦点点头。
  “小姐那边要怎么说?”殷鹏头痛的问道。
  “殿下应该是已经打定主意,还能怎么说?”王文谦苦笑道。
  殷鹏想到一事,问道:“殿下欲再用小姐联姻韩谦,或许还有一层用意,便是要使韩谦的野心进一步暴露出来,促使朝廷对韩谦加强警惕,从而放缓对淮东的压制吧?”
  王文谦点点头,说道:“殿下、阮延他们应有此意。”
  “韩谦是何等的聪明之人,恐怕不会轻易入彀吧?”殷鹏问道。
  “入不入彀,还要看殿下后续答应什么条件,总之还是要先谈吧。”王文谦说道。
  “那小姐怎么说啊?”殷鹏苦笑问道。
  “谁叫她是我王文谦的女儿呢。”王文谦抬头看向凄迷的夜空,幽幽说道。
  见大人如此态度,殷鹏心想大人或许也觉得这是不得以之法吧。
  他心里想想也是,要没有韩谦互为援奥,真要直接向朝廷开口请援钱粮,朝廷要求殿下放弃封藩淮东,要求扬泰两州重新纳入中枢直辖,要求殿下及淮东军恢复到金陵事变之前守卫边镇的状态,他们真能拒绝吗?


第五百八十二章 晋帝消息
  虽然说从密州、徐州征募工匠,于海州建造船场、水军大营,但东线梁军对淮河南岸发动的扰袭,主要还是从楚州北面的泗州城出发。
  即便是水军,目前阶段也都是先集结到泗州来,再对南岸发动袭击;徐州节度使韩元齐也将牙帐设于泗州。
  六月中旬王文谦、殷鹏到楚州参见信王杨元演,文瑞临也奉徐明珍的命令,赶到泗州见韩元齐,沟通东西两翼防线的得失问题。
  梁帝朱裕两个月前就回汴京了,离开之前要求徐州节度使府、寿州节度使都不得急于求成,要以稳固自身阵脚、防线为先,要积小胜为大胜,要不断的打击、削弱楚军,而不要奢求奇功大胜。
  当然,梁帝还是给徐明珍最大的自主权,即便有旨意颁传到寿州,也多为大而化之的嘉勉之言,但给韩元齐的指示要琐碎多了。
  文瑞临到泗州城见韩元齐的当天,赶巧有一封圣旨传过来。
  韩元齐也知道陛下是将文瑞临视为嫡系亲信,才安排到徐明珍身边任职的,也便直接将手边新到的圣旨出示给文瑞临看。
  这封圣旨是对韩元齐月初上书奏禀海船修造情况的回复,文瑞临看到圣旨絮絮叨叨写了两三千言,还有好几处圈改的地方,好似陛下跟韩元齐说着家常话,很多事情也是不厌其烦的交待得很详细,与给寿州节度使府的、语句简练的圣旨,截然两种风格。
  文瑞临却也是能理解其中的不同。
  徐明珍是率寿州军投靠大梁不假,但寿州将吏心里必然还存在着极大的警惕与担忧,短时间内难以消除掉。
  而在这种情形下,陛下就不便对寿州有太多的指手画脚,但与韩元齐君臣相知近二十年,圣旨写得如此潦草、絮叨,很多事都不厌其烦的交待,韩元齐只会觉得与陛下关系亲近,而不会有别的想法。
  文瑞临细看圣旨所言,主要也是商议迂回袭击江淮沿海的作战策略。
  朱裕要韩元齐不要指望前期的隐蔽工作真就能瞒天过海骗过楚廷,不要将近海扰袭作战的希望寄托在出乎不意的袭击之上,要先从楚军靠近淮口的沿海盐场进行近距离的袭击,培养水军、积累近海作战的经验,要求与水军袭扰淮河南岸的策略保持一致,要习惯分散作战、小规模的游击作战……
  看到文瑞临将圣旨恭恭敬敬的递还过来,韩元齐跟他说道:“棠邑兵有一部兵马,以五尖山为通道,袭扰、劫掠巢州北部、濠州等地,你写的折子,对棠邑兵的作战方式写得很详细,陛下也说甚好,还特地转抄给我看了,我在泗州对楚州用兵也很有启发——徐明珍、温博针对这点,可有什么好的应对措施?”
  对能得到韩元齐这等人物的赞许,文瑞临也很兴奋,再说陛下直接将他所写的折子转抄给韩元齐,说起来也是陛下对他的直接肯定。
  文瑞临按捺住兴奋的心情,说起寿州军在滁州、巢州对峙棠邑兵的详细情形:“跟在磨盘谷南侧沿浦阳河上游修筑城垒压制棠邑军的兵锋一样,针对五尖山内敌将孔熙荣所率领的这部棠邑兵,主要选择相对容易出山的隘口谷地,修筑防垒营寨,限制其活动,只是这么做靡费极巨,温博目前主张与屯垦结合起来,用连绵不绝的屯寨织起封锁网——寿州久历战事,农耕废驰,即便有汴京支援粮秣,物用也极紧张,温博如此主张,却是稳健之法,却可惜之前数战,都没能给棠邑兵重创。”
  能得陛下及韩元文等人的赞许,文瑞临是很振奋,却也不得不承认,西线对峙棠邑兵的僵局,他们都没有有效的办法去破局。
  “温博用兵细腻、稳健,得其父温暮桥传授,又甚知经世致用之学,陛下对温博也甚是看重——至于滁河、浮槎山数战未能建功,非战之过,责任不在温博。棠邑兵新编便有如此战力,实在是叫人吃惊,要不是温博率其嫡系敢拼敢战,说不定滁州城已经不守了。”韩元齐是淅川一战的主将,是最早在韩谦手里吃的大亏,同时也由于他最初在韩谦手里吃过大亏,多年来痛定思痛,此时他在大梁年轻一代将领里,最具名将气度,他此时自然能心平气和的看待寿州军与棠邑兵数战的得失,同时也点醒文瑞临,要他知道温博与徐明珍在陛下眼里还是有一些区别。
  文瑞临心想也是,那几仗无论是赵明廷还是温博,都没有犯什么明显的错误,其部嫡系精锐也是敢拼敢战,奈何棠邑兵新编就有如此之强的战斗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致被韩谦控制滁河不算,还被夺去历阳等地。
  棠邑兵控扼巢湖唯一的通江水道,控扼巢湖东岸的高地,以致左楼船军的战船被压制在巢湖北岸的河道里,失去对巢湖的控制权,更不要说进入长江水道了。
  文瑞临又说及近期韩谦经营棠邑的一些情形。
  目前,叙州那边有钱粮剩余,主要也是全力打造新的兵甲战械以及战船送来棠邑;棠邑那边能直接得到手的钱粮,除了楚廷中枢按月拨付四万石粮谷外,再有就是韩家卖田卖宅,每月还能额外再筹措四五万缗钱交到韩谦手里支用。
  这些是文瑞临在滁州都不难搜集到的信息。
  不过这些钱粮,目前除了够韩谦继续加强浦阳、亭山、武寿、石泉、东湖等地的营寨外,也只够韩谦用来养军。
  将卒所得兵饷,还不足以养家小,韩谦还要额外拿出一部分钱粮赈济。
  短时间内除了东湖的几座矿场、一座造船场,文瑞临暂时还没有看到棠邑境内有开展大规模工造的迹象。
  不过,由于韩谦在滁河南岸占据的地盘足够大,仅历阳、棠邑两城,就有上万间屋舍,而大刺山、青苍山、濡须山之间也有大量的村寨,由于民众在早前的战事时,被寿州胁裹北逃,差多都空置下来。
  荒废的时间不长,这些村寨屋舍稍加修缮,都被韩谦拿去安置近十万将卒家小眷属;而附近的田地荒废的时间也不长,重新开垦的难度不大,目前也已经直接分配下去耕种。
  文瑞临也注意到这很显然是棠邑兵前期诸战经受这么惨重伤亡后,战斗力及士气犹没有下降,甚至这两三个月来还能不断往滁河北岸积极出击的关键原因。
  说来说去,就是徐明珍、温博近期内拿棠邑兵没辙。
  由于棠邑兵沿滁河、浮槎山修筑防线日渐完善,寿州军即便能不计伤亡的攻陷这条防线,伤亡也极惨重,到时候也就没办法阻挡李知诰率淮西禁军从舒州杀出。
  相比较而言,韩元齐亲自坐镇泗州,无论是经营泗州、海州,还是不断分出小股兵马对南岸楚州发动扰袭,都要比西线主动、有成效多了。
  当然,韩元齐在泗州坐镇,除了泗州、海州两处残州受他管辖,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安置掠来的平民进行屯垦外,素来作为大梁东南重镇的徐州以及北面的密州,都归他节制,能调用的钱粮物资极为充裕。
  大量新造的内河战船,原本就是消耗品,他甚至都不用考虑未经充分阴干的木料造船极易变形渗漏,便大肆修造中小型战船,用于对淮河南岸河网的渗透侵扰,迫使淮东军在战后无暇修缮河堤、安置流民,反反复复的打击、摧残楚州沿线的农耕屯垦以及水利。
  以致韩元齐在东线统率六万马步兵,兵马规模虽然仅有南侧淮东军的一半,却能采取攻势、占据主动。
  “陛下得知晋帝石崇嗣病入膏肓的消息,提前率兵马返回汴京,此时北面可有什么进一步消息传过来?”文瑞临想到一件事,态度恭敬的问韩元齐。
  前朝覆灭之后,石崇嗣据河东、河北两地建立晋国,早年兵势之强,令梁军也要退避三舍。
  不过晋国除了在黄河北岸与梁国多年征战不休外,北面还承受着日益强大、正式建国还不到三十年的蒙兀族人的军事压力,十年前被蒙兀人夺云幽燕等州,失去对燕山山脉的控制权,国势便日渐衰弱。
  兼之晋帝石崇嗣晚年病患缠身,没有精力打理朝政,以致梁国内乱时,晋军都没能趁机做点什么。
  朱裕两个月前就返回汴京,除了淮东、淮西看不到更有利的战机外,主要还是密谍从晋国传回晋帝病危的消息。
  晋国内部的情形,比天佑帝晚年的楚国还要复杂,石崇嗣诸子皆弱,而边将手握重兵,尾大不掉,难以驾驭,晋帝病危乃至驾崩,很难想象晋国能平稳过渡。
  不管怎么说,朱裕都得提前返回汴京做些准备。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文瑞临便想知道有无后续消息。
  “晋国封锁驰道、边镇也风声鹤唳提高戒备,暂时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出,但看形势晋帝石崇嗣极可能已经驾崩,或许有人怕形势动乱,或有机会图谋,才秘不发丧……”韩元齐说道。
  文瑞临想想楚国这几年变幻莫测的局势,也不知道晋帝石崇嗣驾崩,河东、河北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他当然希望大梁有机会能占得河东、河北,即便不能如愿,也希望这次能尽可能削弱晋国,唯有大梁北境无忧,才能集中兵马钱粮,不断在南线扩大对楚军的战略优势,直至完全夺下淮东、淮西以及荆襄等地。
  也唯有到那一步,大梁才真正具备一统天下的气象……


第五百八十三章 条件
  七月乃是江淮一年当中最为酷热的时节,即便住在蜀冈北峰的鉴园,犹是觉得酷暑难挡,王珺穿着半袖对襟绿衫、红染襦裙,慵懒的坐在池塘前的亭中,看着亭亭绿荷伸出水面,纹丝不动,没有一丝风吹过。
  她光洁如玉的额头,渗透细密的汗子,粉嫩的小脸热得绯红,天热也使人心浮气躁,一本书搁膝盖上,半天都没有看进去多少。
  看到丫鬟香云鬼鬼祟祟朝这边走过来,王珺招手喊她过来,问道:“庄子前面喧闹了有一会儿,是不是我爹爹回来了?”
  “是大人与殷司马回庄子来了,但大人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兴许到楚州在信王殿下面前碰了壁吧?”丫鬟香云说道。
  “形势都糜烂成这样子了,还能有什么壁可碰的?”王珺不以为意地说道,叫香云帮着她一起将矮几上凌乱的书册收拾起来,她便要往前面父亲署理事务的书斋凌云阁跑去。
  丫鬟香云将她喊住,说道:
  “我刚才看到许夫人紧巴巴的凑过去,摸到墙脚根偷听,许夫人又迫不及的逮住大人替徐家说项,撮合你跟徐家公子的婚事呢,却不想赶着大人这次回来脾气不好,挨了一顿训斥——大人平时都将许夫人宠上天了,真没见过他对许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看来楚州之行真的不顺心呢。你这乱糟糟的样子,还是不要凑过去了吧,省得也挨大人的训斥。”
  “我爹骂我小娘了?”王珺讶异的问道。
  香云絮絮叨叨地说道:“是啊,也不知道她多想将你赶走,好叫她能掌管内宅,将克死发妻的徐家公子夸得跟天上神仙似的,还说你过去给徐家公子当续弦,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嘛,挨了一通训,噙着眼泪就跑出来,跑到镜心湖边站了有一会儿,我还以为她受不住气,会跳下去呢,没想到转眼就抹了抹眼泪,竟然吩咐后厨给大人与殷司马煮银耳莲子汤去了,心思真是细腻得很呢——照我说啊,你可真得小心着她。”
  “你还偷听到什么?”王珺迟疑的问道。
  “我哪里敢多偷听墙脚根,许夫人跑出来前,我就先溜开了,要不是想着看她会不会跳湖,早过来给你通风报信了呢。”香云说道。
  “……”王珺整了整裙裳,叫香云陪她去凌云阁,刚到院门前便看到父亲前些年在楚州纳的妾室许夫人带着两名丫鬟,端着两碗银耳羹正走过来,敛身行了一礼,“珺儿见过小娘。”
  许夫人刚三十岁出头,正值风华之年,身穿半袖襦裳,露出雪也似的玉臂,容貌也是少有的美艳,站在院门前,一双乌漆似的美眸,打量着王珺:
  “珺姑娘你急慌慌跑来跑去做什么,鬓角都乱糟糟的,看你裙角都还粘了草茎,都不知道你整天在做什么——对了,我跟你说过的徐家公子,你可有认真想过?有些话可能不是小娘该多嘴的,但你娘亲去世得早,没人替你操心终身大事,小娘也是真心替你着想啊。徐家虽然现在有些没落了,但徐家公子的玄祖、曾祖,都是在前朝任过仆射、尚书的人物,家里的田宅一眼望不到边际,可以说是扬州第一流的名门世家。徐家公子乃是嫡长子,人品、才干,你爹爹都甚是称赞,他爱慕你的文才,也不介意你的年岁及被人退婚之事,几次托人登门说项,你爹是宠着你,任着你的性子,但你也得替你爹多想想,可不能嫌弃嫁过去是继室……”
  “听小娘将这个徐家公子夸的,珺儿都还以为是小娘您动了心思呢——可惜爹爹心里可喜欢小娘你了,定是舍不得将小娘嫁过去。”王珺笑盈盈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动了心思?你这小嘴巴,还真是能戳人。”许夫人气也气不得,恼也恼不得,只能气恼的带丫鬟抢着先进院子。
  王珺跟在后面走进书斋,看到父亲与殷鹏坐在那里说话,书案上摊放开一摞公函,都是这些天积累下来待要署理的公务。
  看到自己走进来,父亲视线便转回到案前的案函上,而殷鹏浑不自在的扭头看往窗外,王珺秀眉微微皱起来,问道:“爹爹这次去见殿下,遇到什么堵心的事,怎么刚回来就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还是说珺儿有什么事情叫爹爹烦心不已的……”
  王文谦挥手示意书斋里伺候的丫鬟、仆从都退下去,见小妾许氏赖着不走,也便由着她去,沉吟琢磨着措辞,有些心虚地说道:
  “为父这次去楚州,主要也是谈与棠邑协防、抵挡滁州敌军之事,却是宴席间听到有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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