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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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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理要求,这个问题都不应该是李知诰揭开。
  所谓的大义灭亲,是指那些谋逆大罪。
  “我会安排船只,你与惜水今天就回金陵去。”李知诰板着脸说道。
  苏红玉见李知诰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红着眼眸站在一旁不再说什么。
  姚惜水没想到李知诰未必不听劝,难以想象她们竟然还要被赶回金陵去,不甘的提高声调质问道:“大哥,此事我们虽然有疏忽,但我们不是不知轻重缓急之人!”
  “不,你们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我事后会给夫人交待,但军中之事,你们以后还是少插些手,”李知诰阴沉着脸,说道,“你们回去后告诉夫人,韩谦这次事过后,很可能会选择重新扶持陛下执掌朝政大权,他今日这些举措,未必没有做给陛下看的意思。而陛下不想朝政大权完全落入太后之手,大概也会重新想起‘韩师’的好处来。不过,在战局稳定下来之前,还要请你们不要再有什么轻举妄动了。”
  “他要与杨元溥重续师徒之情,只怕也是短时利用罢了吧,何足为虑?”姚惜水不以为意的问道。
  她们掌握那么大的杀手锏,她就不信韩谦会在杨元溥身上下多重的筹码,当然她们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也不会将这个杀手锏打出来就是了。
  李知诰知道姚惜水所指是什么,也不会跟她在细枝末节之事争论什么,为防止她们不知轻重又滋生是非,索性将有些话说得更透,说道:
  “韩谦是喜欢剑走偏锋不假,同时他与其父韩道勋推行新政,得罪太多人的利益,因此也使很多人不喜欢他,当然也不乏早就有人怀疑他在文瑞临这事上居心不良。不过,不会有人会相信他与梁军勾结,即便这件事的真相揭开来,所有人也都只会认为他有陷害昌国公府的心思。这或许能一时重创韩谦的威信,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梁军大举压境,淮东、淮西岌岌可危,朝堂诸臣不管多么不喜欢韩谦,这时候却只会将击退梁军的希望寄托在韩谦的身上,而不会将希望放在丧师兵败的昌国公府头上,也不会放在攻巢州城半年而未陷的我身上。更不要说,韩谦犹掌握着江淮之间唯一的水师战力。你们想想看,这样的传言继续大肆散播开来,特别还是从我军中散播出去的,韩谦将一封奏折送入京中,称病避嫌,坚持要交出兵权、率叙州水营退回叙州去,你们觉得整件事最后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姚惜水沉默了许久,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听李知诰一席言,也不难猜测整件事会以怎么结局收场,迟疑的问道,“他们到最后有可能会胁迫大哥交出兵权,以安抚韩谦?”
  “你们这时候大概也知道,为什么必须是我要去脏这个手的道理了吧?”李知诰长叹一口气,问道。
  “……”邓泰愣怔的站在那里,他这时候才真正明白李知诰如此安排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也就是说,不管李冲是否有问题,他们扣押十数军卒审讯下来的结果,一定要能够“证实”李冲有问题。
  这样才能给韩谦一个“交待”;而韩谦倘若还拿这事发难,他们也才能撇清关系。
  姚惜水待想说事情未必会有如此严重,但转念岔想到另外一件事,心想大哥或许还有另的考虑,便没有再吭声说什么。
  ……
  ……
  李普还没有被追责,权高位重,即便不掌兵权,但在大营也有独立的小营驻辕,身边有数十扈兵伺候、护卫安全。
  别人也不得擅闯他的营帐。
  他暂时放弃渡江回金陵的计划,但回到驻辕也无所事事。
  他更不知道韩谦那边要将这件事闹得什么程度才愿意收手,而李知诰面对棠邑兵几乎可以说公然的武力胁迫,表现又太过软弱了。
  他同时也不清楚这事传到金陵之后,太后、陛下及沈漾等人会有怎样的反应,一天下来,心情也是烦躁得不行。
  李冲也是坐立不安。
  他想鼓动李秀、李碛一起给李知诰施压,释放被扣押的那十数名军卒,但李秀、李碛对他却不理不睬。
  他几次派人去大营打听消息,也被无情的挡了回来,只知道苏红玉、姚惜水午后乘船返回金陵去了。
  苏红玉、姚惜水敢乘船返回金陵,但他们犹是担心在江上遇到叙州水营的巡营会被扣押,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将夜时,李知诰才派人过来:“国公爷,督帅有请你与李都将等人到牙帐商议事情。”
  “他翅膀不是早硬了吗,有什么要找我商议的?”
  李普心里窝着火,不愿意动身去见李知诰,最后还是李冲心里悬着事,劝他父亲以及李秀、李碛一起赶去大营。
  待到李知诰他们赶到大帐,看到溧阳侯杨恩以及在杜崇韬之后接任左武卫军都指挥使的周数等人像是刚刚被李知诰召唤过来,李冲实在不知道这时候有什么事情要商议的。
  李知诰坐在主案之后,正跟杨恩、周数说着事情,看到李普、李冲走过来,欠着身子请他们入座,才直接进入正题,阴沉着脸,说道:“这么晚将大家召集过来,是有些事要冲弟当面跟在座的众人说个清楚……”
  “有什么事要我说清楚的?”李冲心虚的问道。
  李知诰挥了挥手,示意邓泰将三名血肉模糊得都快看不出人形的军卒拖进大帐,说道:
  “十数军卒与冲弟历经劫难,逃归舒州,原本是幸事,但这些军卒在背地散播谣言、乱我军心,实在可恶。而我想这些军卒会做出这样的事,必定藏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居心,亦或是受到什么蛊惑,便着邓泰将他们抓住审讯了一天。现在能确定柳岳、柳山兄弟二人,从钟离城杀出重围时,曾为梁军捉住,也是梁军有意纵归为间。而军卒周老山从钟离城逃到龙游湖东岸时曾藏身苇草之间,无意看到冲弟在突围时落马为梁军俘获、身边亲卫也为梁军尽数斩杀,其他人则是藏在洪泽浦的草泽,最后被冲弟你联络上一起逃回来——冲弟,你要明白,你能不能洗清嫌疑,接下来你要在杨侯爷面前说的话最为关键。倘若你有什么隐瞒,不要怪为兄大义灭亲,不讲情面……”
  “李知诰,你畏韩谦如虎,不念手足之情,好,你要将我送给韩谦作个交待,”李冲跳也似的站起来,摘下腰间的佩刀,朝李知诰当头扔过去,“你此时便杀了我,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也好叫天下人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看看我们李氏这些年养了一个怎样的白眼狼!”
  “人证在此,但也不能说明你就一定有问题,后续诸多事还要请你配合杨侯爷审问,你要真没有问题,天下也没有人会硬说你有问题……”李知诰偏头闪开李冲当头扔来的佩刀,古井无波地说道。
  四名侍卫走到李冲跟前,抓住他的手腕、摁住他的肩膀,强迫他坐回案后,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对他进行讯问……


第五百六十八章 选择
  李冲坐在案前,手撑住长案才没有叫自己瘫倒下去,脸色惨白,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随他赶回舒州的军卒之中,竟然有人看到他被梁军捉住的情形。
  这也使得他之前的说辞,错漏百出。
  当然,更令他绝望的,是李知诰铁了心要揭穿他的行径,而十数逃归军卒皆在李知诰的掌控之下,他既便能编造说辞替自己辩解,也完全经不起推敲、质疑。
  “你这孽子,李家满门忠烈,脸都被你丢尽了!”
  看到这一幕,李普怎么还不清楚事情的一切?
  他气得浑身颤抖,站起来抬脚就朝儿子李冲当胸踹去,将李冲踹了一个四脚朝天,之后才将铁青的脸转过来,剐也似的瞥了李知诰一眼,长叹了一声,满腹怨恨地说道。
  “你的翅膀到底是长硬了,我们这些没用的家伙,是该给你腾出位子来了。”
  说罢这话,李普便径直朝营帐外走去。
  李碛犹豫了一下,看到李秀手撑着长案起身,也随之起身离开,却是懒得多看李冲一眼。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目睹李冲被梁军捉拿住的情形,但他们当时杀出钟离城突围时,亲眼看到埋伏于芽山脚的玄甲骑杀出之际,李冲怯于与敌死战,第一时间选择往东南缺口方向逃去。
  当时要不是高承源死命相搏,要不是韩谦刚好派一队精锐接应,不仅水师残部会全军覆灭,他们的侧翼也极可能会受到玄甲骑的突袭。
  李冲畏敌怯战之事不提,但倘若李冲当时没有战死或被俘,也应该是往东或往东南方向杀出重围。
  第一是李冲在惨烈的战事之中,没有伤病缠身,以他的身手,孤身一人想要穿过敌军的封锁线不会太难,不应该在洪泽浦及石梁县境内滞留那么久。
  第二,即便他所遇极其不幸,藏身之地的外围皆是敌军侦骑,一时无法脱身,但待敌军的围捕松懈下来后,以李冲贪生怕死的秉性,哪怕是直接进入淮东境内求助于信王杨元演,也不大可能会反过来冒险从寿州军控制的腹地穿过,直接赶到舒州来跟他们会合。
  李秀、李碛二人其实是早就怀疑李冲的逃归是有疑问,但亲亲相隐,他们没有提及这些疑点,甚至为了昌国公府的颜面,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李冲怯战畏敌之事。
  而李普此时拂袖而去,他们也明白叔父(父亲)心里多少有怨恨李知诰的“大义灭亲”,怨恨他未替李冲遮掩。
  要不然的话,仅仅确认两名军卒为梁军收买,就已经足够给韩谦一个交待了,没有必要将昌国公府的颜面血淋淋的都揭开来。
  虽说眼下的情形意味着昌国公府事后会受到朝廷更严厉的追责问罪,但李秀、李碛作为昌国公府的子侄,此时也只能随同一起离开。
  这便是孝道,由不得他们与昌国公府划清界线。
  不过,周数等原属于昌国公府一系的将领,这一刻却是坐在原处岿然不动,只是低着头不去看李普离开时怨恨的眼神。
  李冲逃归舒州,放纵军卒散播不利于黔阳侯的言论,他们都有所耳闻,却没有声张,也是指望能在朝廷追究水师及右神武军覆灭罪责时,他们能少受些牵连,毕竟李普上书建议水师奔袭洪泽浦时,他们都是附从支持。
  同时,他们心里多多少少也巴望着昌国公府这棵参天巨树不要轻易倒下。
  而眼下看来,昌国公府这棵参天巨树注定将轰然倒下,他们怎么都不愿跟着昌国公府一起埋葬。
  杨恩看着近乎瘫倒在地的李冲,心里也是微微一叹,跟李知诰说道:“是不是暂时将李冲收监于大营,待奏明陛下后再行处置?”
  “杨侯爷既然这么说,那便将他收入监中,但奏明陛下之事,还要请杨侯爷辛苦一番……”李知诰朝杨恩拱手说道。
  “好的,我这便回去草拟折子,待李侯参详无误,明日一早便派人将折子及案犯都送入京中受审。”杨恩点头答应下来。
  所谓亲亲相隐,不管怎么说,李知诰都不能公开进奏其继兄弟李冲通敌之事,再大义灭亲,最多也只能做到密奏其事,由朝廷另行指派官员过来追究其罪。
  杨恩则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他直接上参劾折子,将奏折及李冲等人一起送往京中,便能少掉许多周折,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掉这起事端。
  李知诰脸沉如水的示意侍卫将死狗一样的李冲以及三名用刑后血肉模糊的嫌犯都拖下堂去,杨恩以及其他将吏见没有其他事情,也都暂且告辞各回营帐。
  唯周数、邓泰还留在大帐之内。
  周数与周元弟兄二人,早年崛起营伍之间,与李知诰、柴建、陈铭升等人都在李遇帐前为将,李遇放弃兵权,归隐山野,他兄弟二人便自然而然投效到信昌侯府李普帐前效力。
  他们也是在这之后才知道信昌侯府、晚红楼与前朝神陵司的牵扯,但当时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跟信昌侯府切割关系;他们经李普撮合所娶生养子嗣的妻室,身份跟苏红玉、春十三娘一样,都是晚红楼所培养的子弟。
  这些年来拥立三皇子登继皇位,晚红楼、信昌侯府起起伏伏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们弟兄二人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更多时候只能跟信昌侯府,也就是此时的昌国公府捆绑在一起。
  要说李知诰为被太多人掣肘、拖后腿而头痛不已,周数更谈不上有什么自己的根基。
  他一直以来都是信昌侯府所属的部将家臣,一直以来都不是独立的。
  即便他这几年来封官拜将,立功得赐二十户家兵、八十余户奴婢,但平日身边充当侍卫的亲兵以及依为左膀右臂的部将,更多还是直接来自昌国公府这些年培养、招揽的精锐。
  他能接替杜崇韬出任左武卫军都指挥使,主要也都是李普及太后的安排,时间也才半年多,远谈不上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嫡系心腹。
  左武卫军此时的武官将领,绝大多数还是杜崇韬统领时期所培养起来的亲信,他目前只能做到奉朝廷令旨而指挥左武卫军冲锋陷阵,不要说压根就不能指望这些将卒会盲从他的命令,甚至他身边追随多年的部将,他也不能确认有几人是真心拥戴他的。
  正如谁都无法想象一座高山会轰然坍塌一般,谁能想象到盛极一时的昌国公府,衰败会如此之速?
  周数是跟着昌国公府一起坍塌埋葬,还是聚到李知诰以及站在李知诰背后的晚红楼树荫下继续乘凉,这个选择实在再简单不过。
  事实上,从水师主力覆灭、李知诰在巢州奉太后手诏行事之后,他便应该做出选择,但倘若不是与昌国公府牵涉太深,太难割断关系,以致拖延到今日,他都没有认认真真的私下找李知诰交过心。
  李知诰这段时间也忙于整顿兵马,手忙脚乱的重建庐江、笔架山一线的防务,没有一刻得歇,同时也希望李普能更好的配合他,不希望行事太过草率,没有急于要周数这些人表态,却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诸将与杨恩退去,周数单独留下来,心意便是明了。
  “国公爷倘若能早信赖督帅,委以大权,也不会陷入今日之田地。周数虽然是武夫,平素只知带着兵马冲锋陷阵,却也知道非督帅不能使昌国公府摆脱今日之泥沼。自今往后,督帅但凡有命,周数要是皱一下眉头,五雷轰顶,身死族灭。”周数手按住长案,俯身说道。
  周数的态度,实际也代表担任工部侍郎的其兄周元,两人必然早就约定好其事,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形势会如此发展。
  “我素来视周兄为兄长,这话言重了。”
  李知诰待周数也甚是客气,不管周数在军中根基深浅,龙雀军初编染疫流民为伍之时,周数便与他及柴建、郭亮、高承源四人同时拜为都虞候,论及声望还要强过陈铭升之辈,而他往后还是倚重周数掌握左武卫军的兵权,这才能算是将淮西禁军掌控在手中。
  说过这话,李知诰又流露一副愁眉莫展的样子,周数看了后体己地问道:“督帅是担心朝廷追究国公爷丧师兵败的罪责,会牵涉到督帅?”
  “陛下及太后明辩是非,这个我倒不担心,只是李冲知道太多的事情,真要照杨侯爷所言,连同奏折一起送回金陵受审,我就怕他会胡说八道,叫你我以及更多的人不堪啊。”李知诰说道。
  听李知诰这么说,坐在一旁的邓泰多少有些心惊肉跳。
  “督帅的意思是?”周数迟疑的问道。
  “李冲倘若还念及是李家子弟,便应该畏罪自尽,以省他人挂念才是——只是我与他兄弟这些年,这些话实在不该是我过去跟他说。”李知诰眼睛凛冽的看了周数一眼,说道。
  “周数明白怎么做了。”周数知道所谓的投效,绝不会仅停留在言语之上,行了一礼,便告退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李知诰瞥了邓泰一眼,示意他跟着过去方便周数行事……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太后还朝
  杨恩走进阴暗湿冷的监牢之中,看见李普就像条被抽掉脊梁骨的老狗,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苍老可怜,而李冲的尸首还笔直的悬挂在监房的横梁上。
  杨恩虽说生性洒脱,但看到眼前的一幕,也禁不住轻轻一叹。
  他知道李普生有三子,长子早年战殁于沙场之上,幼子李碛又自小跟随在其兄李遇身边长大,与李普的关系谈不上多亲近,唯有次子李冲一直都在他膝前承欢,李普即便是铁石心肠的枭雄之辈,也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幕吧?
  杨恩走到李普跟前,说道:“我昨夜草拟奏折,欲参奏其事——奏折我也不打算修改了,国公爷觉得奏折临末再添一句‘李冲畏罪悬梁监中’可否?”
  “……这孽子未死敌营之中,这已是他最好的归宿了——我今日也要渡江回金陵请罪。”李普苍老无力的手撑着地要站起来,李碛赶忙上前将他扶住。
  看着李碛、李秀二人搀扶李普走出去,提前一步进监房验明正身的杨恩身边的老家人,这时候忍不住讥笑道:“新津侯也真是够心狠手辣的啊,尸首颈边的那两道血痕可不像是裤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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