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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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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山会在洪泽浦以南、樊梁湖以西的实力看似弱小,但倘若韩谦与安宁宫早就有勾结,赤山会在石梁县的实力,还跟他们之前判断一样吗?
  虽然王文谦之前没有发现叙州有与寿州勾结的蛛丝马迹,但现在形势诡异莫测,容不得他不去想一切可能。
  再说了,韩谦之前突然在茱萸湾现身找他们合作,谁又能猜到?
  “……王大人真是说笑了,”冯缭被人带进刺史府,听王文谦见面便直接质问大楚水师主力覆灭于洪泽浦,赤山会有无推波助澜,朗声而笑,“王大人岂不是以为昌国公力陈朝廷水师奔袭洪泽浦,也是叙州在幕后推波助澜?”
  “在水师兵败之前,赤山会在白蹄冈的人马,似有聚集的迹象啊?”王文谦怀疑叙州,却并非完全没有根据,狐疑的盯住冯缭问道,“韩谦此时人在哪里?”
  “难不成水师未败之前,便看不出其兵败的征兆了吗?”冯缭反问道。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为以后的风议不至于对叙州、对韩谦太不利,冯缭等人对外绝不可能承认叙州早就猜到文瑞临这人有问题。
  虽说延佑帝会中计,一切都根源于他对叙州、对韩谦的猜忌,才致使大楚水师惨遭此败,叙州无需为此承担什么责任。
  不过,有些时候,人心啊、风议啊,都不是能够讲道理的。
  不管外界如何质疑,他们统一的说辞,便是朝廷水师主力异动之时,他们就已经预料到有此一败,所以赤山会在白蹄冈的人马,才会出乎异常聚集起来应对可能会有的变故,而不是疏散出去藏匿踪迹。
  虽说擅用谋者性皆多疑,但王文谦细想韩谦与安宁宫勾结的可能性还是太过匪夷所思,而他也看不到韩谦与安宁宫勾结,能得到什么好处。
  当然,冯缭暗示说韩谦在事前便看到水师会有一败的征兆,王文谦也不相信,他猜测就像荆襄战事期间,韩谦提前劝杨元溥去守淅川那般,叙州这次或许又是提前掌握到什么情报,只是无意跟淮东分享罢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相依
  白蹄冈还是太靠北了一些,赤山会在白蹄冈的人马,半数以上又是行动迟缓的妇孺。
  梁军骑兵行动如风、势如雷霆奔疾。
  在不需担心大楚能用战船沿江河调动兵马进行拦截、封堵的情况下,梁军骑兵一旦渡过淮河南下,长江北岸没有重兵防守的地域,都极可能落入其控制之下。
  无论是韩谦,还是冯缭,这时候都不能肯定梁军潜伏到江淮地区的斥候暗探,真就没有注意到赤山会在白蹄冈的存在。
  叙州水营最快还需要十天到半个月才能抵达金陵,赤山会在白蹄风的人马及妇孺需要在这时候提前撤到邗沟西岸,以防不患。
  这也是冯缭赶过来见王文谦的主要原因。
  没有王文谦的同意,赤山会数千会众及家小怎么可能成规模的提前撤到邗沟西岸,而不受淮东兵马的攻击?
  “如我家大人所料不差,梁国在颍州、徐州等地的城寨,此时都已分散驻入大量的骑兵。淮河此时已结薄冰,再有两天便是大雪时节,天气再继续这么冷上三五天,河冰便大体会封住淮水。而一旦等到淮河完全冻实,梁军骑兵或许在昼夜之间,便能饮马长江之畔,到时候赤山会这点人马,只能托庇于扬州了。”冯缭谦卑地说道。
  “韩谦他人呢,可还在滁州?”王文谦没有那么好唬弄,盯住冯缭问道。
  “我家大人预料到水师或有一败,想着梁军渡过淮河,饮马江畔之时,朝廷或会从叙州调援兵过来,便在水师经邗沟北上之时,提前返回叙州作动员去了。”冯缭不动声色地说道。
  “等金陵下定决心,传旨到叙州调援兵过来,那要拖到驴年马月?”殷鹏焦躁的插嘴说道。
  在殷鹏看来,以朝廷对叙州的猜忌程度,恐怕要拖到淮西进攻巢州的主力兵马都遭受重创、形势坏到不能再坏之后,才有可能下决心调叙州等地的兵马东进勤王。
  而等韩谦接到圣旨,再从叙州集结兵马沿江东进,少说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要是情况真恶劣到这一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梁军在长江北岸没有其他威胁,会同寿州军后,或许仓促间不会奢想到渡江去直接进攻金陵,但多半会顺势东进,进攻淮东。
  而到这时候,韩谦即便不记前仇,愿意援助淮东,以叙州那点兵马,又能替淮东分担多少压力?
  “赵将军,你以为呢?”王文谦沉吟片晌,没有再质问冯缭什么问题,而是看向赵臻问道。
  同不同意赤山会人马撤到邗沟以西,依托扬州兵马暂时立足,他要问赵臻的意见。
  赵臻蹙着眉头,盯着冯缭看了良久。
  金陵战事期间,赵臻所部在左广德军手下损失最为惨重。
  之前要不是信王杨元演最终拍板,他怎么都不乐意看到赤山会在樊梁湖西岸立足,但这时候想到冯缭所推测的、梁军即将饮马长江的可能情形,他思量良久,才说道:“赤山会人马或可先撤到邗沟以西,但后续要如何处置,还是要派人去请示殿下。”
  “好!”王文谦当即着人将扬州地图铺开到案上。
  扬州境内没有高山,蜀冈的主峰也不过十数二十丈高,蜀冈越过邗沟往西南方向,四十余里外有一座主峰高逾四十丈的捺山,但是扬州第一高峰了。
  这里也是昌国公李普昨日不打招呼撤出后,他们第一时间派兵马进驻的一个要点。
  倘若真要如冯缭所预测的那般,梁军随时有可能从洪泽浦以西渡过淮河,大举南下,到时候其会同安宁宫叛军,前期所能调用的骑兵、马步军就在十万人马以上。
  一旦李知诰所统领的北岸禁军主力遭受重挫,扬州守军是没有办法在捺山建立坚固据点,将敌军封挡在捺山以西的。
  王文谦与殷鹏、赵臻商议片晌,最终决定他们允许赤山会在江北的人马从白蹄冈暂时先南迁到捺山去。
  倘若局势完全不受控制,扬州兵马可以快速撤到邗沟东岸,而赤山会人马也能随之东撤,而且也只需要走二十余里驿道,便能渡过邗沟。
  倘若局势没有恶化,他们也不怕赤山会这点人马在那里能掀起什么波浪来。
  即便王文谦如此安排有监视赤山会北岸会众的意味,但捺山往南距离长江北岸,也就二十余里,实是赤山会短时间内最佳的中转地之一;要不然的话,六七千人毫无遮挡的暴露在长江北岸的江滩边,处境会相当的危险。
  谈妥这些,王文谦便直接指派一名官员随冯缭离开处置这事,赵臻也随后带着扈卫出城调整扬州城西的防御部署。
  这时候天色暗下来,王文谦留殷鹏在后宅用餐。
  “真不需要派人知会李知诰一声?”殷鹏坐到餐桌前,有些犹豫的问道。
  站在淮东的立场,在北岸的禁军主力能与寿州军拼个两败俱伤,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但此时的情况,淮东与北岸的禁军主力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北岸的禁军主力倘若能保持足够的警惕,不受重创,淮东便无需去独自去抵挡南下梁军的兵锋。
  这时候与其期待人马少得可怜的叙州兵的增援,还不如寄望北岸的禁军主力能保存实力。
  王文谦放下木箸,说道:“水师主力在洪泽浦遭受重创,不需要我们提醒,李知诰及朝中诸臣都能想到梁军渡淮南下所带来的风险。最稳妥的选择,自然是北岸此时集结于巢州城外的禁军主力暂时放弃强攻巢州城的计划,分撤到舒州、滁州固守,以备不患。不过,北岸禁军最终会怎样的选择,非但不是我们能决定,李知诰这个禁军前锋诸行营都总管也做不主,最终还是要看朝中、看杨元溥做怎样的决断。而昌国公使李秀率骑兵赶往燕墩山,他却随御史中丞郑畅匆忙赶回金陵,我看他多半还会力主在梁军南下之前攻陷巢州城。这样,他才能少承担一些水师主力在洪泽浦遭受重创的罪责……”
  殷鹏点点头,要是此时北岸禁军放弃进攻巢州城,昌国公不仅要承担水师主力覆灭的罪责,还要承担对巢州作战失利的所有罪责,会使得昌国公府一系势力,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说不定其女李瑶都未必能保住皇后之位。
  昌国公匆忙赶回金陵的意图并不难猜测。
  想到这里,殷鹏又忧虑地说道:
  “陛下年轻气盛,不甘受此重创,或许真会支持昌国公赶在梁军南下之前,强攻巢州城的主张呢。”
  “问题就在这里,淮东真要急于在这事上出声,只会促使此子冒险行事,他以往跟韩谦所学,都是剑走偏锋的路数,水师主力遭到重创,也是深受其害。”王文谦说道。
  “韩谦真的回叙州了?”殷鹏有些怀疑的问道。
  “或许回,或许未回,此时谁又能确知呢?”王文谦不置可否地说道。
  殷鹏身为州司马,身兼统领扬州地方兵马的重负,夜里也不敢懈怠休息,不管将来形势如何变化,他都要先将扬州地方上的军事潜力作进一步的动员,草草填饱肚子便先告辞离去。
  王文谦总是想着保持住镇定如素的从容,殷鹏走后,他依旧小口品着侍妾亲自下厨炒的小菜,将一壶米酒喝尽,才放下手里的杯盏,问站在一旁的王珺:“珺儿,你觉得韩谦有把握说服李知诰抗旨不攻巢州城吗?”
  “啊!”没想到父亲突然问起这个,王珺手忙脚乱的差点将手里茶碗打翻,睁大眼睛看向父亲,似乎没有听清楚父亲刚才在问什么。
  王文谦盯住王珺的眼睛。
  “巢州相距金陵不足二百里,除左龙雀军乃是李知诰的嫡系外,左右武卫军及诸州兵,仅仅是受李知诰节制——爹爹都不信李知诰敢抗旨或者能抗旨擅自行事,何必问女儿这个问题呢?”王珺说道。
  “韩谦此时应该已经派人回叙州传令调水营东进了吧?”王文谦又问道。
  “爹爹认定黔阳侯是奸枭之辈,黔阳侯不是应该等到朝廷放下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架势之后,再率援兵沿江而来,更能左右朝中的局势?他何需不诏兴兵,落下叫人诟病、猜忌的口实?”王珺说道。
  “韩谦何以能断定水师进洪泽浦必败?又何以那么早便已料定一切皆是梁军的阴谋?”王文谦问道。
  “爹爹都试探出女儿那么多话了,这事女儿确实猜不到。”王珺说道。
  王珺闭口不言,王文谦却无意放过她,说道:“形势一旦难以挽回,不提扬州城以东的腹地区域都会受敌骑的侵袭了,仅扬州城以西,乡野之民就有十数万计,要不要提前往东疏散或收入城塞之中以避战乱,皆在珺儿你一言之间……”
  “爹爹您何需跟女儿斗智斗勇,”王珺抿着嘴说道,“不管黔阳侯做何决定,扬州城以西都有可能会受到敌骑的侵忧——爹爹所犹豫的,不过是不是要在邗沟以西陈以重兵,爹爹所犹豫的不过是要不要趁此机会窥视滁州而已。”
  王文谦暗叹一口气,他此时所犹豫的,确实是要不要在捺山附近派出更多的精锐战力,毕竟形势恶化之后,特别是北岸的禁军主力有覆灭之忧,杨元溥极可能屈服于形势,从淮东调援兵。
  这也是淮东兵马正式进占滁州的良机。
  只是大楚水师主力覆灭,不能摸清楚韩谦的意图,淮东兵马过早进入滁州,所承担的风险太大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宫门
  金陵大雪,城池内外,鳞次栉比的屋檐皆是积白。
  长春宫的宫门之内,春十三娘穿着深绿色的锦披,透着宫门的缝隙朝外看去。
  大雪窸窸而下,杨恩还站在宫门前的广场上,身上都是积雪,想必官袍也都已经被积雪浸湿,这时候寒风呼呼刮来,要不是咬牙撑住,春十三娘都怀疑杨恩会不会颤抖起来。
  雪还在不断的飘下,杨恩所穿的靴子也都被埋在雪下,没想到她隔了这么久再转回过来看,杨恩站在宫门前竟然都没有移动过位置。
  听着身后“沙沙”的脚步声响起,转回头见是姚惜水拾步踏雪走过来,感慨地说道:“溧阳侯在雪里已经站了都一个多时辰了,积雪都将他身上的衣袍濡湿了,再这么拖下去不走,怕是他的身子会撑不住啊——我倒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国公爷跟陛下多少有些输红眼了……”
  “他这不过是玩苦肉计罢了,”姚惜水冷酷无情的注视着宫门外的情形,冷冷一哼说道,“此时不攻巢州,前功尽废,而巢滁等地得而复失,叛军重得滁、巢州,到时候据有水师之利,将直接威胁帝京金陵——难不成真如这疯子所言,要陛下请那竖子率叙州水营东进来抵挡叛军水师不成?”
  春十三娘心里轻叹一口气,大楚水师主力溃于洪泽浦,金陵震动,满城之人议论纷纷,也惶惶不安,此时并非没有人担心寿州叛军会与梁国勾结,甚至大多数人都认为安宁宫早就跟梁国勾结到一起,但这时候还支持先收复巢州,实在是朝廷此时所能做的选择极为有限。
  此时不攻下巢州,前功尽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巢、滁两州得而复失,楼船军水师将重新进入长江水道。
  以往金陵编有左右五牙军精锐水师,即便初期战斗力不如楼船军,但大体上还是能保证金陵城以及江南更为广阔的纵深腹地,不受楼船军的战船威胁。
  此时的大楚水师,遭到近乎毁灭性的重创,短时间内大楚在长江之上,再没有能制衡叛军水师的力量,他们此时放弃进攻巢州,不封锁住楼船军战船进入长江的通道,难不成真要如溧阳侯杨恩所进谏的那般,请黔阳侯韩谦率叙州水营东进,协防长江水道?
  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向叙州低头,调叙州水营东进,北岸的禁军主力在梁军渡淮之前,还是有极大攻陷巢州的可能。
  不过,春十三娘也是暗暗佩服杨恩的胆气。
  满朝文武都知道黔阳侯已成陛下的心病,即便是沈漾都没有在这事上坚持,杨恩却在朝堂上痛斥陛下不敢调动叙州水营东进,实是畏黔阳侯如虎。
  春十三娘都觉得杨恩没有被陛下当场杖杀,都要算好运气,虽说以往杨恩游戏风月场所也是被天佑帝罢黜后心灰意冷,但春十三娘之前是没有太深感触的。
  “不要理那疯子了,他乐意站多久便站多久……”在这火烧眉头的节骨眼上,姚惜水催促春十三娘赶紧将宫门紧闭起来,随她到后面去。
  就在这时候,从后面班院方向,突兀的传来两声短促的婴儿啼哭。
  虽然隔着较远,虽然两声过后再无新的啼哭声传来,但在静寂无声的大雪之中。
  春十三娘听见这两声短促的啼哭,愣怔了一会儿,看向姚惜水,问道:“太后生了?”
  “该死!”姚惜水没想到她才离开一小会儿,后面的班院竟然搞出这样的纰漏,竟然叫婴儿啼哭的声音传到这边来。
  她现在只能指望杨恩距离得更远,没有将这两声婴儿啼哭听入耳中,但当下也管不了太多,便要拉春十三娘离开。
  杨恩是隐约听到那两声短促的婴儿啼哭,但他神情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在雪中站得太久,浑身都冻得僵硬,出现幻觉了。
  长春宫里怎么可能会有婴儿的蹄哭,也没有见哪个妃子今天携带皇子出城到长春宫来探望太后啊?
  杨恩想要动弹一下手脚,却不想双脚已经冻得麻木失去知觉,身子失去平衡,整个人一头栽倒在雪中。
  春十三娘看到这一幕,心头一叹,终究还是头也不回的随姚惜水往后面的班院走去。
  等候在宫外门马厩里的扈随,看到杨恩栽倒在雪里,十数人七手八脚的跑过来,将杨恩从雪地里抱起来,拿大氅裹住他的身子抵御严寒。
  有人心疼的劝他道:
  “沈相都没有再坚持,侯爷你这又是何苦?再说陛下也同意只要侦察到梁军有集结渡过淮河的迹象,便允许李将军便宜用事,情势没有你想象的这般紧迫啊。”
  “你们懂个屁!”杨恩挣扎着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气急败坏的冲着身边的扈从破口大骂,“你们真就以为颍、徐就只有七八万梁军,入冬后真就没有再大规模从别处调集兵马过来?你们真以为水师主力溃于洪泽浦,是高承源他们骄纵无能、失之大意,是没有料到叛军会困兽犹斗,而败于反噬?这整个就是陷阱啊,大楚在荆襄一战,就吃过朱裕善藏奇兵的亏,怎么能不长记性啊!”
  “形势变化仓促,梁国即便有心谋事,时间也赶不及。再说了,职方司已经增派多路精锐斥候往淮河北岸侦察敌情,真要是什么陷阱,必能看到蛛丝马迹。”随扈劝说道。
  “职方司是谁控制的?”杨恩不顾仪态的痛斥道,“枢密院职方司上上下下都是李普那个蠢货手下的人啊,那个蠢货为了逃过他失策致水师覆灭的罪责,你们说真要查到什么蛛丝马迹,那个蠢货会叫职方司都如实禀明于陛下吗?沈漾这次也糊涂了啊——陛下年轻气盛,不知道从长计较的道理,太后能在慈寿宫隐忍十数年,当知里面的厉害。你们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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