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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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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不知隐忍,只会叫大楚内部的局势再度变得险恶起来。
  当然,同时他也不能再去弹劾卫甄、京兆府及刑部,去揭开刺杀案诸多被掩瞒下去的真相细节,以免为韩谦所利用。
  “……”薛若谷艰难的点了点头,又说道,“卫甄调出溧水,我得以赴任之事,幕后必有人促使,相爷不可不察。”
  “这事我心里清楚……”沈漾点头说道。
  ……
  ……
  “叙州何时遣人与淮东接触,你们事前都毫无觉察,那我养着你们这些奴才是干什么吃的?”杨元溥眼瞳阴冷的盯住跪前御案前的安吉祥、陈如意以及缙云司里两名专司淮东、叙州两个方向情报刺挥的都尉,他极力压制胸臆间的怒火,将声音压低下来,却更叫人听了心头不寒而栗。
  在他的计划里,待收复巢州、滁州之后,便有条件能从诸多方面压制淮东,削弱淮东对朝堂、削弱他二哥对他的威胁,却没想到这时候看似老实一点的叙州,竟然突兀之极的跟淮东走到一起。
  看样子还似要共同抵挡朝廷的压力。
  这叫他怎么不怒?
  安吉祥、陈如意跪在殿中请罪,但内心深处犹是震惊。
  叙州与淮东勾结,他们事前毫无觉察,并非他们之前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实是思州民乱前后,叙州表现得太规规矩矩了,太滴水不漏了,他们怎么能想象叙州突然间不遮不掩的跟淮东、跟信王那边勾结到一起了?
  他们知道消息后都如此震惊,那事前又怎么可能觉察到蛛丝马迹?
  当然,陛下如此震怒,他们也能猜到是为什么,陛下或许更担心叙州、淮东有可能进一步跟安宁宫叛军及梁军勾结到一起。
  在这之前,他们没有担心这个,但目前叙州与淮东都勾结到一起,谁能知道在朝廷的进一步施压下,叙州与淮东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当然,事前他们没有觉察到这点,缙云司难逃失职之责。
  杨元溥生了一会儿气,看安吉祥、陈如意等人还跪在殿中,挥手说道:“你们这些不管用的家伙都起来吧,即便让你们将这石板跪穿,又能抵什么事?”
  “微臣无能。”安吉祥、陈如意还是再叩头谢过罪,才起身站到御案前听候吩咐。
  “巢州那边推进还顺利吧?”杨元溥问道。
  安吉祥、陈如意对视一眼,知道叙州与淮东勾结到一起,叫陛下担忧收复巢州一战会有反复。
  虽说在巢州主持围城的李知诰以及负责后勤补给的李普,皆得陛下的信任,差不多隔天都会派人将最新的战事进展都传呈到宫里来,但叙州商船进入淮东贸易,毕竟不是大逆不道之事,朝廷也不能阻止,那陛下就不能在给李普、李知诰的书信里,直接将有些隐忧挑明。
  有时候,缙云司便是要在陛下的难言之忧上发挥出作用来。
  “目前搜集到有关巢州的情形一切都还正常,但叙州与淮东会有勾结,乃微臣无能失察,说不定巢州那边也会有所遗漏,微臣近日便往巢州亲自走一趟。”陈如意说道。
  “你走一趟也好,也代朕慰勉一下昌国公与建宁侯。”杨元溥说道。
  收复金陵之后,李普封爵从信昌侯拔擢为昌国公……


第五百二十五章 分忧
  李普身为枢密副使,督管对安宁宫叛军的清剿战事,但他驻辕滁州,并没有直接赶到巢州去。
  除了他对自己一线指挥作战的本事有自知之明外,更为重要的是李知诰被委命为前军行营总管,总揽进攻巢州城的军政事务,高承源、陈铭升、高隆等水师以及禁军马步兵将领都受他节制,李普凑过去也只能提提建议,并不能将指挥权接过去。
  与其赶到巢州找不痛快,还不如留在滁州督运粮草。
  驻防滁州西部的右神武军两都兵马,分别以李秀、李碛为将,虽然他们二人心里很不乐意,但目前李知诰对巢州城的进攻策略,是一点点的压榨、消耗守军的实力,也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
  然而这一点对李普却显得犹为重要。
  那便是朝中官宦以及江东世家宗阀,此时赶着派人渡江过来,到滁州城及禁军驻营附近圈占田地,都得先拜他的门庭。
  而且只要拜他的门庭就管用。
  新任的滁州刺吏卫甄跟个小透明似的。
  州衙下面的大小官吏,都未必敢轻易地离开滁州城,就更不要想着能从这事里分一杯羹了。
  对此时的李普,除了继续巩固他这一系在朝中的权势与地位外,大概也就田宅美眷,对他的吸引力最大了。
  陈如意带着杨元溥的旨意,以慰勉的名义,先渡江赶到滁州城见昌国公李普。
  随着朝廷恢复对滁州城的统治,左右地区的局势算是稳定下来,这使得附近的流民、难民都自发的往这边会聚过来,使得不攻而取、城墙基本保持完好的滁州城多少显得有些人满为患。
  地方上旧有的世家宗族,即便曾经是被迫向安宁宫叛军效忠,却也是要被清洗的对象;而即便是平民返回家园,之前的地契、田契也都作废。
  此时不狠狠的兼并一把,还要等到何时?
  这意味着所有会聚过来的流民,要么依附于渡江的宗阀世族、皇亲国戚为奴为婢,要么只能继续忍受饥荒,流落四方。
  此时除了到滁州城附近圈占田地外,京畿诸县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世家宗阀跑过来收购奴婢,以弥补金陵战事期间的劳动力损失。
  陈如意在扈随的簇拥下进城,能看到大街两侧挤满乞讨与插标卖首的人,这叫他想象幼年时流落扬州街头的情形。
  沿街的屋舍有很多留下烧灼的痕迹。
  虽说是不攻而取,但叛军撤出滁州城时也是四处纵火,州衙及沿街沿巷的屋舍烧毁很多。
  故而看滁州城的城墙完好无缺,但内里还满目疮痍。
  陈如意虽说年轻,资历也浅,但他代表大楚天子而来,赶到昌国公李普的督师驻辕前,府门洞开,文瑞临、李秀等人代表李府的宾贵子侄站在台阶前,昌国公李普则率工部侍郎周元、滁州刺史卫甄等官员在前庭院子里恭候。
  陈如意宣过杨元溥嘉勉诸吏的圣旨之后,随李普等人进入内堂,在等卫甄等人知情识趣的告辞离开之后,他才将话题转到叙州商船进入扬州的事情上。
  此时堂上除了李普、陈如意外,也就周元、文瑞临以及李秀在一旁作陪。
  陈如意也是出身晚红楼及信昌侯府,对周元、文瑞临与李普的亲信关系了如指掌。
  杨元溥在收复金陵后继承大位,周元得授工部侍郎,文瑞临虽然是从马氏投奔过来的降吏,但削藩战事后献策、立下大功,早就有资格授以官职。
  不过文瑞临一直都没有出仕,始终以宾客身份留在李普的身边。
  听过陈如意的话之后,李普才晓得陛下遣他过来的真正用意,并非是想着嘉勉诸将吏,实是对叙州与淮东勾结一事充满担心。
  只是所谓的圣旨也好,秘旨也好,宫里都是需要存档的,有些不方便直接说的话,问的问题,便需要有人能居中传递。
  就有陈如意渡江跑这一趟。
  李普前几天便知道叙州商船泊入扬州之事,也确定这毫无疑问代表着叙州与淮东在某种程度上进行合作了,也代表着叙州与淮东将联手对抗朝廷所施加的压力。
  不过,在李普的心目里,韩谦始终是一个有心机、有手段的野心之辈,因此韩谦与淮东勾结,他并没有觉得有太大的意图。
  目前收复巢州在际,在收复巢州之后,淮东、叙州所共同面临的形势,使得他们有摒弃前嫌、携手勾结的动机。
  信王杨元演是有些刚愎自用,但在韩谦率赤山军异样崛起之前,谁敢说能挡住刚愎自用的杨元演的兵锋?
  杨元演绝对、绝对不会是一个蠢货。
  至于韩谦与淮东会不会暗中跟安宁宫叛军及梁国勾结,他们也讨论过,但文瑞临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
  韩道勋的死充满很多曲折,但在民众以及中低级将吏士绅的眼里,徐后及安宁宫才是刑杀韩道勋的真正罪魁祸首。
  韩谦从蜀国逃回叙州,便借守孝之名不去岳阳赴任,因此得以继任叙州刺史,形成在叙州父死子继的既成事实;之后在金陵事变后期,又借守孝之名拒议与王珺的婚事、不告而离开繁昌。
  这个过程里,韩谦多次是以守孝道的名义行事,他倘若不想身败名裂,就不可能与安宁宫叛军直接勾结到一起。
  至少在走到山穷水尽之前,文瑞临断定韩谦不会与安宁宫勾结。
  而至于韩道勋受暴刑而死,有王文谦使计的缘故,但毕竟是间接的,并且公众以及绝大多数的中低级官员都不知道内幕,所以韩谦与淮东暗中勾结,是不会受到什么非议的。
  此时大楚内患外忧不断,叙州与淮东联手,便能叫朝廷投鼠忌器,也没有必要再去勾结安宁宫叛军或梁军。
  再说了,真要勾结梁军,等到梁军吞并楚国之后,会容忍信王杨元演割据淮东,会容忍韩谦割据叙州?
  在文瑞临的暗示下,李普也是原原本本将他们之前讨论的看法,说给陈如意听,希望陈如意能将他们的看法及时传到延佑帝耳里。
  到这一步,陈如意过来见李普的目的便达成,声称要尽快见到李知诰,谢绝李普的夜宴,天探黑带着扈随连夜赶出城,往巢湖西北、巢州治所的庐阳县城方向而去。
  送走陈如意后,李普与文瑞临、周元以及侄子李秀重新走回内堂,困惑不解地问道:“陛下着陈如意跑这一趟,真就问过我们的看法后,便算完事了?”
  “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事,”文瑞临还是华发纶巾,一副儒士打扮,显得风度翩翩,说道,“但陛下应该是要等明确我们以及知诰将军那边的看法之后,才会有其他的决定吧?”
  “瑞临,你觉得知诰那边会如何看待这边,你又觉得陛下最终会有怎样的决定?”李普问道。
  “知诰将军对陛下算是忠心耿耿,也极得陛下的信任,他即便不愿与叙州为恶,也会将他的看法原原本本的说给陛下知道,但应该跟我们刚才所说的这些相近,”文瑞临说道,“至于陛下的决断并不难揣测……”
  “哦,你说陛下会有怎样的心思?”李普往前倾过身子,看着文瑞临问道。
  “陛下担心迟则生变,”文瑞临说道,“此外,我们即便断定韩谦不会与安宁宫叛军直接勾结,但也不能排除叙州、淮东,将来与安宁宫相互借势、养寇自重,陛下也会有这样的担忧……”
  “迟则生变?你是说陛下会调整既定的伐叛战略?”李普迟疑的问道。
  “倘若知诰将军、沈相爷、豫章郡王等人反对,陛下或许会有所迟疑,但陛下必然有这样的心思无疑,”文瑞临说道,“陛下使陈如意过来,应该不会单独是询问国公对叙州、淮东勾结之事的看法,更主要的还是希望国公能替他分忧……”
  “我要怎么替陛下分忧?”李普问道。
  “国公要是能将陛下不方便直接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便是替陛下分忧。这样的话,即便知诰将军、沈相爷、豫章郡王他们坚决反对,陛下也不至于因为这事与群臣闹僵,搞得不开心。即便国公所献之策,最终不可行,但只要陛下知道国公的这份心意,也便足够了。”文瑞临说道。
  李普沉吟片晌,看向周元问道:“你觉得呢?”
  “文先生所言甚是。”周元除了也担心迟则生变外,另一方面他也极认同文瑞临所说的替陛下分忧的观点。
  信昌侯府一系,论及所直接掌握的权柄,早初时就不如郑氏,之后柴建在湖南更是被湖南行尚书省三使司压上一头。
  这种情形,注定他们的权势更依赖于陛下的宠信。
  他们此时既然揣测出陛下的心思,怎么能不替陛下分忧?


第五百二十六章 秘策
  韩成蒙将最新一批粮草监押往舒州的途中,突然接到户部与枢密院联合发出的令函,言舒州粮足,而润州夏季水患严重秋后民间就严重缺粮,勒令韩成蒙将这批粮草转道运往润州救灾。
  韩成蒙核对令函无误,便遵令行事,随运粮船队赶到润州,这时候枢密院又传来令函,要将运粮船队就地编入润州的京口水营待命。
  韩成蒙乃是湖南行尚书省宣慰使司的文吏官员,此行监粮,粮谷交付润州有司接管,运粮船队又就地编入润州的京口水营,他身边就剩一名宣慰使司的同行书吏,就两名家仆。他便与同行书吏分开来,直接返回金陵,想着与家人团聚两天,再回湖南复命。
  此行从岳阳出来,一路都是乘船,韩成蒙坐船也坐腻了,到京口后的次日,带着两名扈随,天没亮便雇了一辆马车,在秋风萧瑟中,紧赶慢赶,到金陵时夜色已深。
  借着宫里有一队人马要连夜出城传旨,韩成蒙与东华门守值武官乃是旧识,借着这机会混进城,没有凄凉到要在城外找地方宿夜。
  赶到大宅,差不多快到半夜了。
  韩成蒙叩开宅门,原本想着不惊动什么人,直接回到他住的小院休息,等到明日再给父亲、娘亲以及老爷子请安,却不想走进来,看到府门内侧的马厩里系有几匹马,旁边的小厅里还有几名看着不像是府里的马夫、佩刀扈卫在等候着。
  “这么晚,家里还有什么客人没有走?”韩成蒙好奇的问看守前宅大门的管事韩安。
  “是溧阳侯夜里过来造访老爷、老太爷,这时候还没有离开呢。”韩安回道。
  “杨侯爷这么晚在咱家是怎么回事?”韩成蒙自言自语的问道。
  溧阳侯杨恩生性介直、豁达,也正因为如此,韩成蒙也知道杨恩与父亲素来不投,即便在朝中也不怎么跟父亲搭话,怎么会跑到他家来,还留到深夜都不离开?
  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父亲、祖父他们在哪里陪杨侯爷说话?”韩成蒙心想着既然父亲、祖父都没有睡好,杨恩又在府上,他怎么都得先去请安,跟家人韩安问道。
  “老爷、老太爷在明居堂呢。”韩安说道。
  韩成蒙在韩府虽然是庶子,地位不及嫡长子韩钧,但他与韩建吉、乔维阎等人很早就到延佑帝身边为吏,目前在湖南官至六品,即便是出身相府,三十岁都不到的韩成蒙也可以算得年少有为了。
  而韩成蒙对待府中下人,不似韩钧那么严苛,也更得仆僮的喜爱。
  韩成蒙也不要人领路,径直穿堂过户往明居堂方向走过去。
  走到明居堂前,看到两名侍婢在院门口打瞌睡,已经依着廊门柱子睡着了,韩成蒙也不惊扰他们,直接往院子里走去。
  “昌国公所献之策,妄图在淮河冰封前靠突袭,歼灭撤入洪泽浦的楼船军残部,太过草率了,有太多的风险,韩相爷素来持重,杨恩今日冒昧过来,是希望韩相爷能想明白,欲速则不达啊,断不能再支持此事啊!”杨恩的声音从厅里传出来。
  “韩某人也觉得这事有利有弊。”这时候韩道铭模棱两可的声音传出来,却不继续说到底利在哪里,弊在哪里。
  韩成蒙听到这些话,心里是猛然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杨恩这么晚赶过来找父亲商议的,竟然是朝廷有意在近期依靠突袭歼灭楼船军残部的机密之事,也难怪父亲要让两名侍婢守在院门口不让闲杂人等接近。
  却没想到两名侍婢守的时间太久,竟然打起瞌睡,叫他无意间闯进来听到这些本该不是他此时能接触的机密。
  韩成蒙正进退两难,厅里韩道铭似乎意识到有人闯进院子,在厅里大声问道:“是谁?”
  “父亲,是孩儿成蒙。这次负责督运粮草到润州交赴,想着回家来住两天才回湖南复命,刚刚赶到家,听说杨侯爷还在府上,便过来给杨侯爷还有爹爹请安。”韩成蒙登上台阶,推门走进去,看到偌大的厅堂,只有祖父韩文焕、父亲韩道铭、溧阳侯杨恩在场,他上前给三人行礼问安。
  “是成蒙,你刚才听到什么,断不可泄漏半分出去。”韩道铭看了韩成蒙一眼,郑重其事的吩咐说道。
  “孩儿明白。”韩成蒙说道。
  见是韩成蒙,杨恩也不虞他会不知分寸的随意泄漏军机秘事,他这时候站起来,苦口婆心的朝韩道铭说道:“韩相爷既然知道此事利弊所在,有机会见到太后,或可请太后劝一劝陛下,稳妥之策还是照既定计划先拿下巢州城,其他事等到明年可徐徐图之。”
  虽然杨恩与沈漾是坚决反对太后干政的,也因此他们极不受太后的待见,这时候要太后出面劝阻陛下不要草率用事,只能深赴韩府,请韩道铭找机会出城到长春宫觐见太后。
  韩道铭如此油滑之人,很显然不会出头做这个恶人,推辞说道:“太后圣体欠安,已有好些日子不召见外臣了,道铭也不便搪突前往。”
  杨恩到这时候也明白韩道铭的态度了,欲言又止,朝韩文焕、韩道铭拱拱手,便告辞离去。
  韩文焕年纪老迈,韩成蒙陪父亲送杨恩出府门才返回内宅。
  “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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