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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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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大湖是金陵城东南的赤山湖,汇聚从宝华山南麓出来的溪河,又有河道往西北引出,自金陵城的西南角汇入秋浦河,经水关进入金陵城,最终从北城水关流入扬子江……
  韩谦站在练武场的边缘,视线越过黄土夯成的矮墙,能看到赤山湖中停泊不少舟船,还有几艘彩漆涂装的画舫甚是惹眼,心想姚惜水乃是晚红楼的花魁,会不会就藏身那几艘画舫之中并没有离开,等着再找机会对他下手?


第五章 家兵
  练武场的溪岸边榆柳夹生,系有几匹健马。
  韩谦径直朝那几匹马走去。
  或许是这些天来第一次看到少主韩谦持弓走到练武场,正在场上活动拳脚的那些家兵及家兵子弟,都停了下来,诧异的往坐在场边条凳上晒日头的范锡程看去。
  范锡程不知道少主韩谦想干什么,探头往东院那边张望,似乎想将丑婢晴云喊过来,问她少主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韩谦不知道这些家兵里,到底都有谁跟姚惜水暗中勾结,当下只能暗暗提醒自己沉住气,不动声色朝一匹紫色鬃毛、高上去颇精神的马匹走去,将黑云弓插到弓囊里,解开缰绳就要骑到马背上去。
  韩谦十二岁就能开二石强弓,荒废六年后,他也不觉得此时幡然悔悟,还有机会成为当世的无敌勇将,但将来在韩家发生剧变时,他不能指望家兵会忠心保护他,这时候就必须苦练骑射,以便将来能独自逃命。
  “少主风寒初愈、身子虚弱,要是骑马摔到哪里,老奴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再者,老爷要少主耐下性子在宅子里读书,此刻也不是游山玩水的时刻。”
  范锡程跟过来,伸出青筋毕露的手腕,牵住缰绳,眼神凌厉的盯着韩谦,示意他下马来。
  范锡程原本是楚州军中的兵卒,妻女在战事中离散,之后就追随在韩道勋身边,此时受韩道勋的命令留在山庄里,看管韩谦苦读书卷,可以说眼下是秋湖山庄的第一负责人。
  范锡程之前是韩谦眼里的“范老狗”、“钉子”,就闹过很多的不愉快。
  韩谦想到日后会被这些家兵出卖,心头就来气,下意识拿起马鞭,就要朝范锡程的脸上抽去,但心头闪过一念,这样真能解决问题吗,梦境中人翟辛平要在处于当此,他会怎么做?
  韩谦强压住心头的怒气,眼睛盯住范锡程,暗想不管以后范锡程可不可靠,他此时跟自己过不去,还是在执行他父亲韩道勋的“命令”;而前夜也是范锡程带着人过来将姚惜水惊走,范锡程是内应的可能性不大。
  而自己此时真要像以往那般大发雷霆,大吵大闹,只会叫范锡程当成一条死狗,直接拽下马,扔到东院禁闭起来,并不能解决他眼下遇到的问题。
  这么想着,韩谦尽可能放缓自己的语气,盯住范锡程的眼睛,问道:
  “我风寒初愈,身子虚弱,想骑这匹马沿山庄走一走,恢复些气力,这也不成?”
  少主韩谦的话,叫范锡程微微一怔,他是要管住少主韩谦,不让他有机会胡作非为,但韩谦此时的说辞,也叫他没有办法直接将韩谦揪下马关回东院去。
  范锡程愣怔片晌,才朝场下两个年轻的家兵喊道:“武成、大黑,你们过来小心照应少主,莫要出什么差池!”
  范锡程与妻女离散后,没有再续娶,收养了两名孤儿在身边,此时也都是韩道勋身边的家兵,住到山庄来。
  范武成人长得高俊,身姿挺拔,即便是在山庄里,也身穿革甲,腰配长刀,更显得英武勃发,走到韩谦跟前,眉宇透漏出一股傲气,都不正眼看韩谦一眼,又或者说是故意避开跟韩谦的眼神。
  韩谦高是高了,但这几年荒废,被酒色淘空身子,六尺身量,才一百十斤的体重,瘦骨嶙峋,瘦得跟竹竿似的,风吹来就要倒。
  韩谦此时即便骑在马背上,在身姿英武的范武成跟前,都难免有些自惭形秽了。
  韩谦看范武成的神色,他心里也清楚,要不是父亲韩道勋及范锡程的缘故,此人大概绝不愿意替自己牵马执辔吧。
  将来要是发生变故,要说谁会出卖他,韩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范武成。
  这么想,韩谦对范武成更是厌恶,恨不得现在就拿马鞭子去抽他,但转念又想,自己被父亲接到金陵城后,不时到晚红楼挥霍,好多次范武成陪着,要说家兵里谁有问题,范武成无疑是最有机会被姚惜水或晚红楼的其他人收买!
  韩谦眼睛盯住范武成,但想到梦境中人翟辛平身处此境,绝不会如此心浮气躁,视野硬生生从范武成脸上移开,暗感范武成真要是内应,他说什么话试探,不是刺激范武成狗急跳墙吗?
  要沉住气!
  一定要沉住气!
  韩谦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范武成这狗奴才真有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来。
  范大黑皮肤黢黑,体形更为壮硕,粗布衣裳下肌肉贲起,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范大黑虽然对自己这个少主人也颇为不满,眼睛里也不知道掩饰,眉眼间却没有范武成太着痕迹的那种傲气跟轻视,走过来接住缰绳,瓮声说道:
  “少主,你别看阿紫瘦了一些,但性子很野,动不动就咬别的马,力气也大,你骑它可不能拿鞭子瞎抽。少主您要是被掀下马背,摔着磕着,我们可担当不起……要不,少主你换匹马骑——那匹奶鱼性子就很温顺。”
  韩谦看到范大黑要他骑旁边那匹看上去更温顺的粟色马,不耐烦的跟他说道:
  “你替我牵住马,我就骑阿紫围着山庄小跑两圈,不碍事。”
  范大黑却也不觉得替少主韩谦牵马有什么丢脸的,甚至还想看到少主韩谦从马背上摔下来看个乐子,牵着马就沿场地边小跑起来。
  范武成则是闷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到宣州这六年,平日都是马车接送,韩谦都不记得自己骑过几回马,更不要说练习射箭了。
  韩谦这时候跨上马,围着二三十亩大小的山庄小跑了几圈,就气喘吁吁,大腿内侧也磨得生疼,心里直叫苦,但想到要纵马小跑这点路都觉得辛苦,日后生变,不能指望那些狼心狗肺的家兵,他要怎么跑路?
  韩谦咬牙下去,渐渐也就没觉得有多么辛苦。
  范武成中途就找借口离开了;范大黑却是不急不躁的牵住马,防备脾气急躁的紫鬃马会暴走,将少主韩谦掀翻在地。
  刚刚入秋,到中午时,山里还是有些炎热,韩谦身上的衣裳湿过好几回。
  女婢晴云跑过来,看到韩谦还腰椎挺直的坐在马背上,颇为意外:
  “公子以往骑一会儿马,都要大叫骨子架子要被颠散了,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兴致?”
  晴云原本是韩道勋在战乱中收养的孤女,才十四五岁,人长得瘦小,五官细看还颇为精致,但有一块半巴掌大小的暗红色胎印,遮住鼻梁及大半边左脸颊,看着像是一张狰狞的半张鬼脸面具遮住脸上,特别的刺眼。
  韩谦到金陵后,身边连个漂亮的暖床丫鬟都没有,对相貌丑陋的婢女晴云更是厌恶,平时稍有不顺,逮住就骂。
  晴云的性子却是天真烂漫,挨了斥骂,也过半天就忘。
  晴云走过来,从范大黑手里接过缰绳,不让紫鬃马乱动,她伸出手臂要来扶韩谦下马。
  韩谦不喜欢晴云,嫌她多事,待要用马鞭将晴云伸过来的手打开,但马鞭抬起来的一瞬,却又硬生生收回马鞭,借晴云的帮助,跳下马来。
  见范大黑伸着懒腰,如释重负就等着牵马回北院用餐去,韩谦跟他说道:“这紫鬃马叫范武成牵回去好生喂养,中午不可以多食,我下午还要用,夜里则可以多添几斤豆料;你以后就随我在东院用餐……”
  范大黑微微一怔,有些无所适从。
  “晴云,你去找范武成到东院来,将紫鬃马牵走。”韩谦也没有多想,下意识不想给范大黑找范锡程请示的机会,直接让范大黑牵着紫鬃马先跟他回东院;让晴云找范武成到东院来将马牵走。
  范大黑没有那么多的机变,只能硬着头皮跟韩谦先去东院,将紫鬃马系在西跨院的一株桃树下。


第六章 山居
  东院除了正院外,还有东西两座紧靠着正院的跨院,中午的饭菜都已经在西跨院的饭厅里准备好。
  一碟青菜、一碟切成片的腊肉、一大碗山蘑炖鸡、一碗红烧草鱼块,一只盛下小半桶白米饭的小木桶,摆在临窗的八仙桌上,谈不上山珍海味,却是普通人家无法享受的丰肴。
  这两三天,韩谦还没有好好吃上一顿,又骑了半天的马,这时候饥肠辘辘,坐下来就觉得香气扑鼻、食欲大振,但又担心姚惜水这小婊子不甘心失手,通过内应在这些饭菜里动什么手脚,他的眼睛盯着一桌美食,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范大黑笨手笨脚的盛好一碗饭递过来,韩谦伸手接过来,拿筷子夹了几片肉脂透明的腊肉、几块红烧鱼、几块炖鸡以及两颗青菜压到饭碗里,然后将饭碗搁到一旁,指着桌上剩下来的其他饭菜,跟范大黑说道:“我还不是太饿,这些留给我足够了;剩下了你都先吃了吧!”
  范大黑很是无所适从,但他性子也是粗糙,抵不过眼前美食的诱惑,瓮声说道:“待会儿我爹要是问起来,大黑可要说是少主强迫我吃下这些的!”
  “你下午还要伺候我骑马,吃这一顿饭还怕你爹打断你的狗腿不成?”韩谦不耐烦的催促道。
  这时候,韩谦瞥眼看到窗外,范武成正跟着晴云走进西跨院,黑着脸将紫鬃马从桃树上解下来,似满脸的不爽快。
  韩谦眉头微皱,心想这厮即便没有跟姚惜水勾结,以后也要找机会收拾。
  范大黑很快将小半木桶连菜都灌入肚中,除了一脸的满足外没有其他异常,韩谦才将预留下来的那碗饭菜很快的吃完。
  这时候范锡程黑着脸,跟着晴云走进来,见范大黑竟然还坐在韩谦的对面,瞪眼就训道:“不知好歹的憨货,半点规矩都不懂——快去北院收拾马厩去!”
  范大黑却是畏惧养父范锡程,挨了一顿训,没等韩谦说话,就灰溜溜抬腿跑回北院去了;晴云也是吐吐舌头,收拾碗碟出去了。
  韩谦也没有吭声说什么,而是返回书斋,下午再到练武场,没有看到范大黑,却见是山庄里的另一个家兵赵阔,牵着紫鬃马走过来,说道:“大黑叫范爷遣出去办事去了,着我来伺候少主骑马!”
  韩谦气得额头青筋都微微跳动起来。
  他中午用餐时,明明跟范大黑说得清楚,下午还要他伺候骑马,范锡程这老匹夫竟然故意将他遣出去办事!
  范锡程这老匹夫,是要彰显他才是这山庄里的话事人?
  韩谦阴沉着脸,翻身跨上紫鬃马,小跑着围山庄兜起圈来;赵阔瞥了韩谦,见少主竟然没有大发雷霆,也是微微一怔。
  韩谦被送到山庄禁足有一个多月了,好吃好喝伺候着,没有酒色来掏空身体,气色多少恢复了一些。
  他上午时骑马感到体力不足,还是中毒以及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留下来的后遗症,这时候再跨上马背,感觉就又轻松了许多。
  这时候韩谦不再满足围着山庄兜圈,而是策马下了小溪,跑到溪对岸,绕田庄促马小跑起来。
  山庄外围的泥埂小路太过狭窄,紫鬃马颇为神骏,却也跑不起来。
  溪西岸的庄田有三百多亩,一圈跑下来有四五里地。
  榆柳之间的土路相对宽敞,又没有土墙屋舍的遮挡,紫鬃马可以稍稍撒开蹄子欢跑起来——要不是怕范锡程跳出来管束他,韩谦更想纵马到下面的湖滩地上兜一圈。
  围着庄田小跑三四圈下来,韩谦就大汗淋漓,停到溪边歇息,或许是心态骤然间逆转过来,也不觉得辛苦,反而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
  范锡程多半得到谁的通禀,这时候赶到山溪边,看到韩谦并没有什么犯浑的地方,也就站在对岸没有说什么,夕阳落在他黑瘦的脸上,看着就像蒙上一层榆树皮,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少主,您可悠着,你要是摔到哪里,老赵可没有办法跟家主交待啊!”赵阔大汗淋漓的跑过来,韩谦骑紫鬃马拉出速度来,他可就没有办法跟上去。
  韩谦没理会平时就不怎么起眼的家兵赵阔,压抑内心的不满,心平气和的对溪东岸的范锡程说道:
  “范大黑脚力好,以后还是他来伺候我骑马;早晚也都在东院跟我一起用餐。范爷,你吩咐后厨,照范大黑的食量准备东院的饭菜,不要让人觉得我会亏待了贴己人……”
  “……”范锡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叮嘱那个大汗淋漓的老瘦家兵,说道,“赵阔,不要让紫鬃马再撒开蹄子乱跑,摔着少主,你我只有拿性命去谢家主的恩情。”
  老杂狗真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韩谦心里恨恨地骂道,又翻身跨到马背上,但这次赵阔死死拽住缰绳,叫韩谦喝骂着抽了两鞭子也不松手。
  赵阔四十来岁,看上去身形瘦小,发黄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像是风化千年的岩石皮子。
  他那拽住缰绳的手臂,瘦得跟枯树杈似的,却能像铸铁焊住一般,将力气极大的紫鬃马死死挽住,令紫鬃马纹丝难动。
  以往遇到下面没有一个奴婢听他的话,韩谦就忍不住会火冒三丈、气急攻心,但这一刻却是微微一惊,没想到平时极不起眼的赵阔,手臂竟有这么大的气力!
  看赵阔被他抽了两鞭子,畏畏缩缩的不敢反抗,只是抓住疆绳不松,韩谦想到赵阔平时就是这般怂样,也没有少受其他家兵的欺负,嫌疑应该不大。
  要不然的话,姚惜水及她身后的人,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就太深了。
  赵阔不松手,韩谦提不起速度撒蹄小跑,也就失去锻炼的意义,便叫他牵着马往地势颇险陡的后山里走去——后山也属于山庄——也随便看看左右的景致山势。
  宝华山位于金陵与润州之间,又由于金陵旧名升州,宝华山又名升润山,在扬子江南岸呈链状铺开两百余里。
  相比宝华山,会聚宝华山南麓溪河,与山庄相距才三四里的赤山湖纵然有十三四里宽,但也显得毫不起眼。
  太阳落山,暮色仿佛一丝淡紫色的轻纱笼罩过来,远处的山林显得凶机四伏。
  韩谦这时候也不敢在外面乱逛,便骑着马,由赵阔牵着往山下走去。
  距离下面的庄子还有一段距离,一老一少两个猎户窸窸窣窣的从山林里钻出来。
  这两人穿着粗麻衣裳,腰间扎着草绳,插着一把镰刀,穿着露出脚趾的麻鞋,两人还各背一张猎弓跟一只竹篓,用竹节做的箭袋颇为简陋,看着眼熟,应该是附近的佃户。
  两个低贱佃户,竟然敢跑进他家后山偷猎野物,换作以往,韩谦早就挥马鞭子抽过去;这一刻,韩谦却沉吟的坐在马背上,看着这两人身后背的竹篓里装满锦鸡等猎物,还有血从竹篓底渗漏下来。
  赵阔回头瞥了韩谦一眼,见韩谦脸色阴阴的,不知道少主心里在想什么,便尽他身为家兵的本分,转过头沉声喝问那两个老少猎户:“赵老倌,你父子二人今天进山的收获不少啊!”
  这两人大概没有想到在这里会撞到韩谦、赵阔,吓了一大跳。
  愣怔片晌,年长者先反应过来,拉着少年就跪在地上,将背后的竹篓卸下来,声音有些发抖地说道:“我们刚要将这些猎物送到山庄里去,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少主跟赵爷!”
  少年眼里有桀骜之色,挣扎着要站起来,被年长者死死摁住,趴在泥地上。
  “你父子二人的胆子不小啊,范爷说了多少次,严禁你们上山偷猎,你们都当耳旁风,难道你们现在都不知道这座山头是韩家的?要不是赶巧叫我跟少主撞见,你们真会将猎物送到山庄去?”
  赵阔回头见韩谦还是不动声色,想必少主不打算轻易放守这父子二人,便握住腰间的佩刀,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父子二人。
  “这次非将你们揪到县里治罪不可!”
  偷猎同盗,送到县衙治罪,少不了挨几棍子;而且不找人送钱打点求情,几棍子挨下来,不残也要掉几层皮。
  听赵阔如此说,年长者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趴在地上磕头求饶,一不注意将身后两只竹篓子打翻,里面被射杀的猎物都滚落下来,除了几只锦鸡外,竟然还有只被一箭射穿腹部的苍鹰。
  山里的猎户有本事拿猎弓射杀几只锦鸡很是寻常,但能射苍穹翱翔的苍鹰,箭术就已经可以说是相当惊人了。
  韩谦这几年荒废下来,但这些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没想到山野之间,竟然有箭术如此厉害之人。
  韩谦今天一直告诫自己,诸事要沉住气,但也不会为这两个不相干的猎户说什么话,看着赵阔处置就行了,这一刻心头却闪过一念。
  此时韩谦再看那少年,即便被他父亲强拽着跪在地上,紧绷起来的背脊,犹给人一种像野兽要扑窜上来噬人的感觉,更不要说那藏着眼瞳里的桀骜神色,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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