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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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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险通过这段危险驿道?
  看冯翊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浅笑,杨护心里微微发寒,就担心他说服洗射鹏冒险通过这段驿道时,河坝恰恰就“极凑巧”的垮塌了。
  他敢冒这个险,洗射鹏敢冒这个险?
  再说了,悬湖水位高差将近五丈,河堤拦截的又是上千亩之广、不知道多少深的湖水,看着就叫人提心吊胆。
  “诸位大人,是先随我去辰中跟韩谦、安大人碰面呢,还是怎么说?”冯翊见富耿文、杨护等人担心害怕的样子,笑嘻嘻的问道。
  这河坝是没有彻底修成,原本在别处还有一条临时引水渠,能将溪谷里的水从西侧的峡谷里引流出去,但上个月就提前将引水渠填上,悬湖水库开始蓄水,几场秋雨一下,悬湖便成。
  韩谦想的就是辰州番营过境,能有借口吓阻到他们。
  不要看河坝上方的湖面极其开阔,但河坝所实际承受的压力,只跟水位高度有关。
  而河坝外侧看有五丈高,但内侧座落在一截断层巨岩上。
  之前青竹溪流经这里,形成三丈余高的迭流,内侧水位的实际深度只有六米。
  整体来说,这条河坝的修筑难度不高,即便提前蓄水,也没有什么危险。
  不过,不要说水压与水深的关系了,河坝所处的石隘地形,杨护、富耿文、洗射声都完全不知道细节,韩谦还真不信吓不住他们。
  杨护看向富耿文、洗射鹏,他赶到金陵请旨就拖延了两个月,他们要是不敢沿北岸驿道西进,一旦耽搁下来,谁知道韩谦及叙州众人后面还会想出多少妖蛾子出来。
  而且担心北岸驿道会受大水冲击不敢走,从辰阳调战船过来走水路绕过去也不现实。
  毕竟大水冲泄下来,会在辰水里形成极大的浪涌,辰州所造的中小型排桨船,很难抵挡大的浪头冲击。
  等从下游调过来,先渡辰水到南岸,从南岸驿道绕过来,多渡两次江,耽搁三四天?
  冯翊不吭声,韩成蒙也有意避嫌没有凑上去。
  杨护、洗射鹏、富耿文三人商议片晌,最终还是决定由洗射鹏率番营精锐今晚先在北岸驻营,着杨护、富耿文、韩成蒙三人先随冯翊渡过辰水,去辰中跟韩谦、安吉祥会合。
  他们心想安吉祥代表陛下,富耿文代表湖南行省,韩谦怎么都不可能做得太过分、太明目张胆……
  ……
  ……
  安吉祥先随韩谦到辰中,待冯翊与杨护、富耿文及韩成蒙过来,天色已暗下来,一直在等到韩谦特意安排的夜宴过后,住回到驿馆里,才有机会问杨护、富耿文到老鸦岭修坝现场实地勘察后的具体情况。
  “河坝悬高五丈有余,积湖千余亩,坝体中部有多处渗透,也非近日才出现的问题,下游人畜都已经撤空。辰州番营要走这段路,确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而一旦发生意外,有些事真就难说了。”富耿文蹙着眉头,跟安吉祥说道。
  对富耿文在安吉祥面前的说辞,杨护是难以满意的,他更希望富耿文能直截了当的指出韩谦居心叵测来。
  不管杨护满不满意,富耿文他只能这么说。
  重新启用行尚书省,并设都护司管辖西南诸羁縻州事,朝廷加强对西南诸羁縻州特别是叙州的控制意图,是不言自明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即便陛下对黔阳侯猜忌极深,种种措施皆是要制衡住叙州,但陛下内心深处是真希望叙州有变,还是希望叙州没有变?
  富耿文十八岁起就在县里为吏,迄今已经有十三四年的历练,也早就悟透这里面的不同与微妙来。
  在广德府时,几乎所有世家宗阀都为尚文盛的死群情汹涌,他也是身不由己配合从事。
  不过,这时候,在黄化这些人物没有给他直接施加压力之前,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怎么都要先想着平息事态,才有可能对他自己更为有利。
  他随意捕风捉影的激化事态,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夜色
  “老太爷在金陵身体可还安好?”
  先送安吉祥、富耿文、杨护等人去驿馆休息,但韩谦将韩成蒙留在宅邸里说话。
  不管怎么说,韩谦与韩成蒙乃是堂兄弟;当初对外宣布,也是韩谦与老太爷、韩道昌、韩钧合谋用计赚顾芝龙,表现得韩家人亲密无间。现在韩谦将韩成蒙单独留下来话家常,安吉祥、富耿文等人不能说半个不是。
  “老爷子身体还算可以,只是已经不怎么出宅子走动了,在金陵城里也仅有富陌等有限的几个老大人,会着人递个话什么……”
  韩成蒙说起老爷子韩文焕,除了身体状况外,也在话语间将尚文盛刺杀案对韩府的潜在影响暗示出来。
  韩谦微微蹙着眉。
  宣歙两州自前朝设宣歙节度使府以来,两州的世家宗阀在百余年来的交融中形成错综复杂的联系,老爷子原本可以说是宣歙世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但实际上也不可避免受到征奴编伍及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影响,被宣歙世家孤立起来。
  见韩谦沉吟着不说话,韩成蒙接着又赶紧解释他这次会到叙州的缘由:
  “原湖南行尚书省的官吏,在陛下登基后,差不多都填入六部院司任职,老爷子说京里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段时间我便一直都闲在金陵,没有到六部任职,想着谋个外放的差遣,却不想陛下这次又突然决定启用行尚书省,我便被差遣过来了——却是维阎一直留在邵州,没有变动。”
  “哦,你这多少也算是有些身不由己啊。”韩谦点点头说道。
  他之前还好奇韩成蒙为何要凑过来,之前当着安吉祥等人的面也没有细问。
  这会儿问及,却没想到是韩成蒙一直拖延没有谋到外放的差遣;等到湖南行尚书省重新启用,他当时正式的官衔还挂在行尚书省,就这样又直接卷了进来,也算是无妄之灾。
  韩谦琢磨着韩成蒙话里的意思,暗感老爷子对金陵当前的汹涌潜流还是有所警惕。
  要不然的话,乔维阎、韩成蒙留在六部任职,怎么都要比外放州县强。
  不比后世,当世不要说那些偏远州县或濒临敌境、处境危险的州县了,即便是相对较繁荣的浙南、浙西、江西的县城,也是满地的污水横流、蝇虫成堆。
  说起疫病,更是人人自危。
  辰中不要看城小,但各方面的城市管理,在当世已经可以说是顶尖水准了。
  除非是将金陵视为是非之地,要不然的话,怎么都是留在六部院司任职,是更合适的选择。
  当然韩成蒙话里说只有他与乔维阎想着离开金陵,韩谦也能听明白。
  韩家他这一辈,除开他与韩钧、韩端算是三房嫡长子外,庶子、嫡女婿、庶女婿还有八人,更不要说是血缘关系再远一层的远堂兄弟以及其他韩氏族人了。
  很显然,就算老爷子再忧心,但也不会所有人都能真正意识到韩家在当前的如日中天之下所存在的危机。
  这也是人各有志。
  韩谦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宗族的责任背到自己的身上了,事实上他一直以来都是韩族的背叛者,至少在此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对韩成蒙以及在邵州任职的乔维阎要说的。
  这时候郭荣通禀走进来。
  看郭荣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韩成蒙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过来,赶紧站起来给他见礼,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跟安宁宫有诸多纠缠、最终却投效到韩谦麾下的人物。
  也恰恰是这个,京里很多人认为并不能因为谭育良以前跟韩谦对抗过,就断定谭育良在思州领导的暴动跟叙州没有牵连。
  总之,思州民乱跟叙州有没有牵连,处在一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阶段。
  “韩公子这次跑到叙州来,也算不辞万里之遥啊……”郭荣朝韩成蒙拱手行礼道。
  他以往没有跟韩成蒙打过照面,但刚才在外面听侍卫说韩谦留韩成蒙、冯翊、高绍等人在厅堂说话。
  削藩战事初期,韩成蒙、韩建吉、乔维阎三人就到三皇子杨元溥麾下任事,代表韩家彻底投向三皇子,但他们之前还没有到叙州来,这是第一次过来。
  当然,郭荣话里多少有些讥讽的意味,是说金陵重新启用湖南行省钳制叙州的意图太明显,韩家还硬凑进来插一脚。
  韩谦笑着跟郭荣解释韩成蒙之所以过来的缘故。
  郭荣微微一怔,算是为他刚才的莽撞之言致歉。
  见郭荣没有再说话,韩成蒙也知道他该告辞了,站起来说道:“天色不早,我先回驿馆休息,不打搅你们议事了。哦,对了,一路过来,有几次提及广德府事,听富耿文话里多多少少有些身不由己的牢骚之意……”
  韩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送韩成蒙出院子里,才与郭荣、冯翊回屋。
  “韩成蒙却跟韩家其他子侄不大一样呢。”郭荣跟韩家其他小辈没有过什么接触,但韩成蒙刚才的话里,提醒这边的意思很明显。
  “富耿文的态度,是否可以做做他的工作?”冯翊问道。
  “富耿文年纪轻轻,便学会十足的奸滑,只要确保他不会给我们制造麻烦便成。”韩谦说道,富耿文那边要做工作,但他也不能投入太大的精力。
  “朝廷重新启用湖南行省,对叙州来说未必就是坏事。”郭荣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渝州三五天内不大可能会有什么动作,而我们也就只能将辰州番营拖延三五天,这事情还是麻烦啊!”高绍皱着眉头说道。
  重新启用湖南行省,黄化等人到任后,是会对叙州加强钳制。
  而叙州真有什么异动,湖南行省也能就近以最快速的进行应变,不像以往周边诸州会存在种种顾忌、彼此间又没有统属关系,必须先派人请示朝廷才能处置之。
  不过,话说回来,叙州本来就没有异心,只要黄化等人没有恶意激化矛盾的险恶用心,重新启用湖南行省,实际是在叙州与大楚朝堂之间增加了一层缓冲。
  除开这点,当前最大的困难,即便是将辰州番营多拖延三五天再进入思州境内,也并不能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
  渝州那边搞事的速度,不可能有这么快。
  这也是当世通讯不便,特别是叙州被山川地形阻隔最大的问题所在。
  就算渝州已经在婺川县搞事了,等消息传回来,最少也是五六天之后了。
  “盘龙岭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传回来?”韩谦问高绍。
  “杨行逢昨日想进攻红鲤寨,被谭育良之子谭城用火攻阻止,死伤近二十人,州兵又撤回到山下……”高绍说道。
  通过刁瞎子等人,叙州这边能替起义军因地制宜所想到的战术,都已经可以说无不用其极。
  不过,问题在于思州兵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在进攻婺僚人番寨时,也得到极大的锻炼,起义军在战术上的创新,又或者说因地制宜用计谋,目前只是暂时将思州兵阻止在山下,却没能重创思州兵。
  另一个问题就是起义军将所有的妇孺都聚集到几个核心寨子里,谭育良并没能说服董泰、张广登、浪三刀等其他起义军将领同意将妇孺疏散到盘龙岭更深处去。
  韩谦希望起义军组织数百精锐战力跳出思州兵的包围圈打游击、在外围持续扩大影响的战术、战略设想,也没有办法得到实现。
  谭育良目前是起义军的首领,但起义军将卒普遍反对与妇孺分离,对游击战术思想也很陌生,这也就不是谭育良能独断擅行的了。
  而照起义军当前的心态,主要都想占据着几座易守难攻的核心寨子,跟围剿兵马打攻守战。
  当然,这也是传统战术思想的影响及延续。
  其实,即便思州兵不够精锐,这也是有大问题了。
  起义军老弱妇孺两万多人被困盘龙岭里,这么多人吃喝拉撒,一两个月能坚持,围困三五个月之后、外围的包围圈越来越紧密,起义军与外界的联络被切底切断,后续物资供应如何保障呢?
  叙州不能直接掌握起义军,而通过谭育良、刁瞎子对起义军的影响也受到限制,没有条件对起义军将卒进行普遍的战术及指挥培训,营伍体系也没能理顺过来,情况就多少有些进退维谷。
  韩谦站在案前,沉吟片晌,便神色凝重的铺开纸墨草拟命令,递给高绍说道:“调驻守龙牙城、临江县的第二步营、第三步营以及驻守岩鸡寨的第二水营,明天午前赶到辰中接受调遣!”
  为控制军费支出,州营编马骑兵及水军总计七个营,每个营编四百战兵。
  之前除了兼领侍卫之事的骑营常驻辰中外,就只有一半个月前集结起来,由奚发儿、韩豹等人负责集训的八百寨奴兵驻扎在南面的龙牙山北城军营里——之前驻守辰中的一营水军,也在一个月前被韩谦调到黔阳与辰阳之间的岩鸡寨去了。
  现在韩谦将南面驻扎龙牙城及临江县的两个步营调过来,以及将之前调到岩鸡寨的第二水营调回来,辰中县的战兵将增加到一千六百人,外加刚刚编伍完成、能走队伍但还没有发放兵械的八百名寨奴兵。
  “硬搞?”冯翊问道。
  “辰州提防叙州,此时辰州番营一千精锐战兵入境,叙州提防着他们一点,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韩谦说道,“你明天早上去见富耿文、杨护、洗射鹏,便说我要亲自统领两千兵马,护送他们过境去虎涧关,还要请安吉祥随行,欣赏欣赏辰水两岸的风光——今天夜里,你们将兵械发放到寨奴兵手里……”


第四百九十二章 接手
  历经这些年的锤炼,洗射鹏早就不单单是当初那个只知捉刀上阵血腥厮杀的莽撞武夫了,心里也极清楚率部踏入辰中之前,父亲多次叮嘱“拿捏好分寸”的用意所在。
  说实话,现在能钳制住叙州野心的,也只有朝廷这座大山,但朝廷显然现在也绝不会希望西南轻易发生什么动乱的。
  这也是富耿文在没有拿到直接证据,会偏向叙州说话的关键。
  距离金陵不到二百里的广德府,倘若发生动乱,震动是极大,但就近集结精锐禁军予以镇压,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且不管韩谦在大楚的声望如何,也且不管韩谦兵谋用策是何等的神鬼莫测,仅仅是单纯想要镇压西南动乱的麻烦及复杂程度,就足以叫无数人愁白头。
  千百年,中央王朝为什么都会选择在西南地区设立羁縻州,为什么要将刺史、县令等这些关键官职授给当地的部族首领并允许世袭?
  这一切不就是因为鞭长莫及吗?
  以往西南地区发生动乱,即便暴乱首领得胜,只要不威胁朝廷所直辖的经制州(正州),朝廷绝大多数时间都会在事后予以承认,轻易绝不会派兵进剿、镇压?
  这一切不就是因为鞭长莫及吗?
  一千多年来,有限的几次进剿,也都发生在中央王朝武备极盛之时。
  说实话,洗射鹏心里也清楚,辰州目前之所以能得到陛下及多数大楚朝臣的支持,主要也是太多人对韩谦个人的忌惮。
  要不然的话,以大楚当前内忧外患都没有解决的状况下,西南诸羁縻州打成花,大楚都会选择袖手旁观。
  当然,这里面牵涉到的因素太多、太错综复杂,也决定了朝廷对辰州的支持是有限度的。
  退一万步说,韩谦真要大动兵戈,直接出兵吞并辰州、思州、业州后建立藩国,延佑帝及朝堂众臣一定会下决心派兵进剿吗?
  不管怎么说,韩谦割据西南,对大楚朝廷及延佑帝个人的威胁,怎么都要小过韩谦直接在大楚的腹心之地广德府搞事。
  在大楚没能解决内忧外患之时,韩谦真要冒险行事,延佑帝还真有可能捏着鼻子先认下来再说。
  虽然临时驻营地距离辰阳城不过三十余里,但毕竟是在辰中县境内,洗射鹏在大帐里翻来覆去,一夜都没有睡踏实,也没有确定怎样才算是拿捏好分寸。
  规矩吗?
  规矩有时候也不是不能改变的。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他便翻身起来,走到江堤上,盯着上下游方向,就担心有成百上千的战船从薄雾深处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照规矩,普通舟船是可以随意进出辰水的,等到目的地码头再进行报备。
  不过,即便有诏书,辰州的武装兵船,想要入境也要事前知会叙州。
  是从辰阳调一批渡船过来,还是等韩谦这边安排,洗射鹏也只能连夜派人去见父亲、大哥洗射声征询意见,但做不了什么决定。
  洗英遣人过来,也只能说先征询韩谦的意见,再做决定,现在朝廷有安吉祥、富耿文等人在叙州,相信韩谦并不敢太明目张胆。
  洗射鹏等到天光大亮,见南岸还没有什么动静,他便雇了一艘当地的乌篷船,带了数名扈卫渡过辰水,进入辰中城,进驿馆去找安吉祥、富耿文及杨护询问具体的安排。
  冯翊也就比洗射鹏早一脚赶到驿馆,在院子里看到洗射鹏进来,热情的招呼他一起登堂入室:“我正要找人去请洗都将呢,你过来正好,我们一起去见安大人、富大人。”
  见洗射鹏将信将疑的犹豫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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