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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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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声势轰轰烈烈的搞大起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 逃狱
  即便锦和城里有三百多县兵、县狱有五十多狱卒,但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叙州不仅提供详尽情报的支持,不仅有刁瞎子、裴朴等一批精英人手直接参与具体方案制订、执行,更分批将必要的兵刃甲具及一些器械运入城中。
  锦和城虽说破败,紧挨着北城墙而建的县狱,到底是防备最严密的所在。
  县狱除了北侧紧挨北城墙,其他三面院墙皆是三尺厚、两丈余高的夯土高墙,墙顶插上尖锐的碎瓷片,四角还有哨塔。
  谭育良他们会合张广利、董庆之前纠集的人手,也仅有三十余人。
  他们想从类似瓮城结构的县狱正门强硬破门攻进去,伤亡将难以控制,而且时间会有拖延,城里的守兵则会很快从四面八方增援过来,他们就将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之中。
  最终的方案,除了通过暗中参与劫狱的狱卒,与被关押的董泰、董平、张广登等人取得联系,一方面将狱中能信任的囚徒先组织起来,做好准备,另一方面占住临近县狱的一栋院子,趁着夜色用绞盘、巨索,直接将三尺厚的夯土狱墙拉崩、坍塌,两侧的巷道也是用马车先堵住,迟延狱卒从巷道夹抄过来封堵缺口的速度。
  近五百狱囚躁动起来,仿佛潮水一般从缺口往外喷涌。
  即便谭育良、董庆早就派人进入狱中联络,但为避免走漏风声,也不可能将狱中的每个狱囚都通知到,都组织起来。
  狱墙坍塌,又有人在城里四处纵火,狱卒手足无措、一时间摸不清楚头绪,囚徒又暴躁着尖啸奔走,还有人到处大叫马贼山盗袭城,城里很快就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除了事前招呼到的那一部分人之外,大多数蒙在鼓里的狱囚陷入混乱及亢奋之中,夜色里火光隐隐,大家都拼命从缺口往外逃,除开早就联络过的囚徒,其他人这时候哪里听从谭育良、董庆他们的招呼?
  大多数人径直往距离最近的北城门冲过去,想着从北城门逃出城,也有很多人想着在城里找个地方藏匿起来。
  总之局面一时间有如一锅粥,乱作一团。
  谭育良他们最初也就聚集百余人。
  除去董庆、张广利之前的筹备,谭育良他们也带了二十多套刀甲进城,暗藏城里数日,又额外制造一批木盾、竹矛,就藏在县狱旁边的院子里。
  百余人以最快的时间装备起来,然后沿着长街便往防御最薄弱的西城门而去。
  乱有乱的好处。
  近五百囚徒,大部分人往北城门杀过去,纵火杀死杀伤守兵,抢夺兵械刀甲,声势在短时间内就搞得极大。
  这令城里的县吏、守军也都第一时间判断北城门乃是闹事狱囚逃城的突破口。
  除了北城门附近本来就有百余守兵、五十余狱卒外,其他三城也尽可能抽调兵马,以最快的速度往北城增援过来。
  谭育良他们百余人在夜色及混乱的掩护下,反倒成了不那么明显的目标,直到走近西城门内侧,才被城头的守军发现。
  不过,这时候西城门就剩半队仅二十五六名守兵将卒还保持警戒,没有擅离职守。
  不要说谭育良、谭修群以及谭家子侄皆武勇过人了,董泰、董平、董庆、张广登、张广利等被州府视为盐枭首领进行打击的私盐贩子,又有几人不是孔武有力的彪壮汉子?
  盐枭江湖,说到底还凭拳头、气力说话。
  虽说没有什么章法,但人多势众,大家举起长刀短矛、举起盾牌长槊,蜂拥而上,一阵乱捅乱劈,便将人数不足他们五分之一的西城守兵杀得如鸟兽散。
  众人之后又七手八脚将西城门打开,也不敢在城里做任何的停留,便乱轰轰出城先往盘龙岭东麓逃去。
  往盘龙岭东麓深处没有现成的驿道、驰道,只有淹没草丛间的小径,大家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也走不快。
  差不多走了一个多时辰,东面的远空露出一抹鱼肚白时,谭育良他们爬上一座断岭,藏身树林里,才发现他们逃出锦和城也仅十四五里而已。
  这时候远远能看到一队骑兵,高举着火把,大约有两三百人的样子,已经从虎涧关方向赶到锦和城东门前。
  这时候倘若还没能逃出城的囚徒,自然是没有机会再逃脱生天。
  盐枭再彪勇,没有兵甲,怎么都没有机会逃过杨守义麾下精锐番骑的围杀。
  当然,谭育良他们最先打开西城门,城内有相当多的囚徒看到乱糟糟强攻北城门不下,便又转头往西城门逃去。
  这时候又差不多叫上百名囚徒摆脱守兵及狱卒的弹压,从西城门逃出来,差不多落后谭育良他们八九里的样子,也正往盘龙岭东麓深处逃来。
  虎涧关驰来的增援番骑,没有从东城门进城,而是直接从北面的空旷原野绕过,往城西直奔过来。
  “我们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要进入盘龙岭深处,才能初步安全下来。”谭育良说道。
  这时候城内的暴乱应该差不多被镇压下来,两百多精锐番骑没有进城,掰着脚趾头也能知道他们的主要任务,已经从镇压县狱暴乱,改为追剿出城逃犯了。
  出西城门往盘龙岭深处逃跑的囚徒最多最密集,鬼都能猜到番骑的主追方向在哪里。
  他们百余人,虽然有不少好手,但到底是乌合之众。
  要是被两百多精锐番骑追上,能有一半人活下命来就要谢天谢地了,更不要说谈什么起事大计了。
  将五名在逃亡混乱中被守兵狱卒砍伤的逃囚,重新包扎伤口,其他人等也都拿肉脯、麦饼和着山泉水充饥,之后便很快穿过断岭后的密林,草草掩盖过足迹,便继续往盘龙岭深处逃去——盛夏时节,山里草木繁茂,上百人践踏的痕迹,是很难掩盖的,他们更多的还是选马匹难行的险僻处攀登,以此拉开与追兵的距离。
  一路上走到高处时,还能看到落在他们身后的逃囚,除了早一步分散逃入险僻山地的,差不多有五十多人直接死在番骑追兵的刀下——被追上投降都没有用,番骑雪亮的枪刃像闪电一般挥劈捅刺而来,鲜血如一蓬蓬细小的泉水激涌。
  谭育良他们午后翻过盘龙岭东麓的岩鹰峰,四周的地势越发险峻,确定番骑绝不敢轻易就长驱直入,他们才稍稍放松下来休整——他们在险峻山路逃了这么久,大多数地方连羊肠小道都没有人,绝大多数人也都累趴下来。
  “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谭爷有什么招呼,不论是刀山,还是火海,董泰只要有皱一下眉头,便是狗娘养的!”董泰是个魁梧高壮的汉子,提着沉甸甸的一袋物什,走到谭育良跟前来说道。
  要没有其他计划,他们确实就应该在这里分道扬镳。
  这样的话,即便最终还会有人难逃追捕,但大多数成功逃脱的机会却是要大许多。
  谭育良看董泰手里提的那只沉甸甸的袋子,看棱角也知道里面装的是董庆、张广利找上门来许诺要给的一百饼金子。
  这也差不多是董泰他们能拿得出手为数不多的财物了。
  “在此别后,董爷你们打算往哪里去,以后打算做什么?”谭育良虽然还才四十六岁,但这一通逃亡也是累得够呛,他自己也知晓身体早已经过了巅峰时,往后便是走下坡路了,没有忙着接过装金子的袋子,而是淡定的看着董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走一步看一步吧。”五个时辰之前董泰都在狱中,都不知道能不能逃过斩首的命运。
  他这时候只想着能在盘龙岭深处找个犄角旮旯的山沟沟藏起来,躲避官兵的追捕,至于以后怎么打算,他还没有考虑。
  “董爷会落草为寇吗?”谭育良问道。
  董庆、张广利等人眼睛一亮,他们作为组织营救方,自然有考虑过营救成功后的打算,落草为寇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出路了。
  董泰眼瞳里则还是一片迷茫。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落草为寇真算什么出路。
  思州境内八山一水一地,山势连绵又险峻,是有很多能结寨自守的险地,但问题思州番兵都自幼成长于山野之间,出身番寨,极擅长打山地战,又悍勇无畏,比他们不弱。
  他们三五十名人手想据险地结寨、落草为寇,董泰不觉得能支撑多久。
  不过,话说回来,不落草为寇,他们又能干嘛?
  也许落草为寇是他们目前唯一能走的路?
  不过,不管怎么说,董泰觉得谭育良相助他们到这一步,也是足够了,想着他们趁身份没有暴露,还能借商旅身份的掩护撤出思州去,这时候不愿再继续拖累谭育良他们。
  “董爷有没有想过,人为何生下来便要分贵贼,大姓贵主不事耕织,却食精穿绸,劣民贱口,像牲口一般被践踏、奴役,自生终老,无一日或歇,却食不裹腹、衣不蔽体,”谭育良站起来,说道,“不说其他,董爷你说这盘龙岭之内,有多少像被牲口一般受大姓贵主驱役的贱口寨奴,他们心里真就甘愿永世受奴役、践踏,而没有半点的愤恨?”
  “谭爷,你的意思是?”董泰眼瞳里略带迷茫地说道。
  “力聚则胜,力散则败,”谭育良坚定地说道,“大家这时候拍拍屁股,分道扬镳,躲藏数日各归其家,到时候哪怕是三五衙役追捕上门,尔等就得束手就擒,等到头颅落地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我们现在虽然只有百余人,也难挡州兵进剿,但盘龙岭内外成千上万的奴婢以及被大姓踩踏在脚下的寒苦之民,他们满心愤恨世道的不公,只要我们振臂疾呼,必应者如云,聚集三五千兵马将是轻而易举之事,到时候尔等还怕杨氏的进剿吗?”
  董平、董庆、张广利等人眼睛这一刻透漏精亮的光芒,都围过来,劝董泰:“董哥,咱们没有退路了,跟着谭爷干把大的吧!”


第四百七十九章 山溪
  龙牙山北坡半山腰的溪谷里,一排竹屋直接建在溪涧之上,四周浓荫映翠,溪水从竹屋下潺潺流过,却无半点暑意。
  这几天沅江两岸天气陡然炎热起来,韩谦也不管思州境内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还带着赵庭儿、奚荏过来避暑。
  刚刚才蹒跚学步的文信在溪边欢欣鼓舞的跑动着,有好几个侍卫、侍女目不转睛的盯着,就怕发生一丝意外;韩谦这段时间闲下来,着手增补《算学》。
  韩谦很早就决定在《九章算经》等传统算书基础上,编写更符合初等数学规则的算学、解图等书;之后又决定在杜君益等人所编写的《天工匠书》基础上,将格物、实证及实用等学衍生出来,形成专门的学科,以供时人及后世学者进行更专门、更职业化的研究及发展。
  这几项工作听着简单,但实际上异常的繁复、浩大,目前也只有赵庭儿有能力协助韩谦完成。
  目前推广到县乡一级的两年制初等学堂,专门作为一科进行教授的《初级算学》,便是赵庭儿编写,但这才是初等数学里最基础的内容。
  郭荣早就听闻韩道勋、韩谦父子手里掌握《天工匠书》这本奇书,但只知其名,不见其形。
  韩谦在黔阳城灌月楼招揽他,郭荣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想一览《天工匠书》的真面目。
  在随韩谦前往渠阳视察的路上,郭荣的意愿就得到满足,看到目前已经编就的三册《天工匠书》全本。
  不过,在韩谦身边三个多月以来,郭荣才真正意识到《天工匠书》还只是毛皮,真正的精髓还是从《天工匠书》等衍生出来的演算、解图、格物、实证及应用等学。
  两年制初等学堂,主要教授识字、初级算学等基础知识。
  通常只需要熟练一千个字的读写以及基本的四则演算及简单应用,便能合格结业。
  而更高层次的演算、解图、格物、实证应用等学,则结合州医馆、武官学堂、工师学堂的教学实际进行教授。
  相关事务都统一划归到州学负责。
  教材的编写,最初总是简陋的,不仅难免会有错漏,也非常的粗浅。
  郭荣协助韩谦署理州学事务,也兼负责教材的修编。
  郭荣自恃聪颖过人、学识不凡,但三个多月,这诸多看似粗浅的现有教材,他陷在里面,没能理顺过来。
  目前能授课的,除韩谦之外,也就冯缭、赵庭儿、杜七娘、季希尧、陈济堂、杜君益等屈指可数的几人而已。
  也就是说这几个人,除了各自署理的事务外,还兼有编写教材及教学的事务,不过目前一切只能算是一个相当简陋的雏形,距离体系完备还有极遥远而艰难的路要走。
  韩谦将增补的《算学》书稿扔到一边,站到窗前伸了懒腰活动酸涨的筋骨,听冯缭与高绍、郭荣走进来,细禀谭育良他们潜入思州举事的进展:
  “百余囚徒逃到岩鹰峰,谭爷便说服董泰、张广登等人一起举事。他们在岩鹰峰休整一夜,第二天清晨从岩鹰峰南下,里应外合拿下位于盘龙岭东南坡的石砺寨;休整一天,将收缴粮谷分给乡寨贫民后,次日又赶在思州兵围剿而来之前,渡过辰水,袭夺南湟寨。他们在南湟寨着着实实打了一场硬仗,依仗南湟寨有利的地形,打退思州兵的第一波进剿,毙伤思州兵百余人,斩思州军将石胜坚等人,声势便立了起来。之后便又照计划分派人手潜往盘龙岭东麓的各个乡峪谷寨,号召奴婢、贫民跟他们举事造反。董泰、张广登等囚徒他们本身就是思州的逃奴或贫民,在各自乡里有着颇强的号召力,仅三天时间,就在南湟寨聚集两千人马,声势之大,在思州这偏隅之地,可以说是数百年未见了……”
  使谭育良、赵直贤潜入思州举事,目的是为敲山震虎,能令朝堂之上的王公大臣们投鼠忌器,对广德府的逼迫不那么紧,但纠集奴婢、贫民举事,动辄成千上万人死伤,韩谦肩头承担的压力并不轻。
  冯缭详细禀报过,韩谦又询问了很多细节问题,要冯缭、高绍继续保持随时关注思州形势的变化。
  辰、叙、思、业以及黔中的羁縻州县,几百年来大小战事从来都没有中断过,但绝大多数的战事都主要是大姓势力争权夺地,裹胁寨奴、平民参战。
  奴婢、平民举事,联合起来反抗大姓势力的压迫,虽然数百年来也未曾中断过,但规模都极有限。
  真正有影响力,或者说令大姓势力畏惧、记忆深刻的平民起事,几百年来却没有几起。
  这与湘西南诸州县相对封闭的地形有直接关系。
  这不仅仅是诸州县与外界联络困难,州县境内的乡峪番寨之间,交通也极不便利,不同乡峪番寨间的平民、奴婢联系极少,很难形成联合举事的条件。
  甚至杨氏所直接控制的诸多番寨,彼此奴婢联络也极少,基本上都捆绑在毕生劳作的土地上。
  谭育良他们能在盘龙岭一呼百应,一方面是劫狱救出的囚徒,都来自思州各地,又通过贩私盐、坐监,产生较为密切的联系,一方面是叙州做了不少准备工作,暗中提供大量的支持,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大规模雇佣思州奴婢进叙州做工,短短一年时间内,不仅在诸寨奴婢的心里萌生出砸碎桎梏的种子,也促进他们之间的交流融合……
  “现在声势是搞起来了,但两千人马里,能战的青壮却仅有五六百人。虽说后续他们还能召集更多的人手,但杨氏这时候也迅速反应过来,在加紧调兵遣将往南湟寨外围聚集。谭育良他们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将这些青壮有效组织起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高绍蹙着眉头,并不觉得谭育良他们成功迈出第一步,往后的形势就不会有曲折。
  韩谦也是颇有担忧的点点头。
  虽然目前董泰、张广登等人都推谭育良为首,树起天平军的旗号,但谭育良诸事并不能做到独断擅行。
  起义军的中层武官,除了谭修群、谭丘、谭朗、谭文林等谭家子侄外,主要还是以董泰、张广登、张广利、董平、董庆等在思州地方上有声望的盐枭为主。
  毕竟绝大多数起义军将卒,目前都还是他们拉拢过去的。
  刁瞎子等叙州密谍作为谭育良邀过去助阵的“江湖朋友”,在起义军内部是受到一定的尊重,但还很难直接指挥对乡寨情愫有极深认同感及归属感的将卒,目前主要还是协助谭育良参谋军事、侦察斥候情报。
  这与当初韩谦建立赤山军指挥体系时就直接从叙州调人任用,有着极大的区别。
  这也意味着起义军短时间内很难克服兵甲短缺、将卒缺乏训练的弊端,目前主要靠将卒血勇及较高的士气支撑,但谭育良他们此时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思州兵镇压下,遭受挫折,士气就有可能受到重创,形势就会斗转直下。
  这是韩谦绝不愿看到的场面,偏偏叙州短时间内还不能提供更多直接的支持,暂时也只能先坐观形势的发展。
  “杨护奉思州刺史杨行逢之令,刚出虎涧关,正赶往辰中县求见大人。”这时候有一匹快马从林荫道驰入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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