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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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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才是对韩谦、对赤山军最为有利的。
袁国维觉得他实在不适合留下来参与这种话题的讨论,还是找个借口下城门楼再说。
“招降顾芝龙乃是殿下的旨意,我等不能有违。我们出兵打郎溪城,也是促顾芝龙投效殿下!”韩谦看着将要下城墙的袁国维,问道,“袁老大人,您以为呢?”
“以打促降,韩大人真妙策也,”袁国维听韩谦这么说,则是一笑,作礼道,“楚州军北撤了,张平大人应该会从南塘寨回来,我去城北看看去,顺便等张平大人回来——这时候或许我与张平大人能在这事为岳阳、为殿下效些力,迎接韩老大人平安归来!”
袁国维自然不愿看到韩谦与三皇子起分歧,心想他与张平第一时间赶去宣城见顾芝龙,倘若能说降顾芝龙,并保住韩文焕、韩道昌等人的性命,或许便能消弭韩谦不宣而战、攻打郎溪所滋生的一些隐患,也能叫信昌侯及岳阳众人对韩谦出兵攻打郎溪一事无话可说、无可指责。
“那便劳烦袁老大人了。”韩谦朝袁国维还礼道。
“腆脸分韩大人的功绩而已。”袁国维一笑,便下城墙而去。
看袁国维离开,左右仅有奚荏、冯宣、冯翊等人,韩谦才又跟冯宣说道:“我不是不为叙州,不为诸多拼搏奋勇的儿郎考虑,现在最关键的是还不知道梁帝何时便能全面掌控中原的局势,要有可能还是要尽快将楚州军逐到江北去。要不然的话,淮寿等地尽落梁军之手,单独守长江,太难了——守江必守淮的战略意义,我记得有跟你们提及过,目光要放远,不能计较一时的得失,要不然你我与那顾芝龙何异?要重视军事力量,要不怕展示军事力量,但也要记住军事力量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甚至军事力量的展示与使用只是为解决问题做更好的铺垫而已……”
“明白了。”冯宣闷声应道,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甘愿,但想到老太爷还在顾芝龙的手里,心想适应的妥协也是不得已之法。
韩谦心里一笑,梦境世界里太多的经验教训,他也是到这时有一些更深刻的体会,也不指望冯宣他们能比他理解得更透彻,学堂已经有雏形,大不了他多印些小册子,多啰嗦一些。
这时候一骑快马从东边驰来,等其驰到城下,见是李遇身边伺候的一名郡王府卫,只见他此时在革甲外披着一件白麻孝衣,韩谦看到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叹,一代名将李遇在广德寨阖然辞世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和谈(一)
在光线昏暗的水牢里,被棍棒杖打得遍体鳞伤的韩钧这几天是度日如年,除了身上的剧痛外,外面稍有惊动,便胆颤心惊,还是担心震怒之下的顾芝龙随时会将他们拖出去大卸八块了。
他心里悔恨交加,恨自然是恨韩谦竟然狠心用他们为饵,悔则是悔他在太妃跟前伺候好好的,有太妃暗助,他何愁飞黄腾达,跑过来争这个虚名功绩做甚?
“哐”,听着铁栅门被人从外面狠狠的推开,韩钧心头一颤,看到夹道有十数甲卒走进来,他脸色更是灰败如土,看着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将走过来,示意狱卒将牢门打开,韩钧仿佛遭雷劈中一般。
“刺史大人有请三位韩大人!”军将站在牢门前,话是说得客气,但眼瞳透出来的厉色,是恨不得将这间牢房里的三人生吞活剥了。
韩钧只觉浑身僵直,这会儿瘫坐在地上,动都动弹不得,这就要将他们拖出去五马分尸吗?
“不知道顾大人是决定要将我们送给哪家?”韩道昌还算镇定,手脚都上了铁锁,艰难的挪到牢门前来,问道。
顾芝龙盛怒之下,虽然没有将他们推出去斩首,也没有将他们大卸八块,但这两天皮肉之苦没有少挨。
韩道昌一瘸一拐的挪步上前,大腿钻心的痛,都怀疑昨天挨了十杖,左大腿骨都已经被打裂开了。
不过顾芝龙既然没有杀他们,韩道昌却不担心他们现在就有性命之忧,更怀疑可能是韩谦那厮擅自对郎溪用兵此时已经被无情的挫败,而顾芝龙这次算是彻底与岳阳撕破脸后,再无转寰的余地也再无顾忌,此时应该在安宁宫与楚州之间做出选择,要将他们祖孙三代作为投名状或者说礼物送出去。
“老三家的小子应该已经拿下郎溪城了吧,”韩文焕剧烈咳嗽着,他身老体虚,经不住肉刑,顾芝龙暂时无意杖杀他们,因此他吃的苦头却是最少,这时候稍稍整理袍衫,走到牢门前,问那军将,“不知道是李侯爷还是监军使张平张大人到宣城了?”
“嘿嘿!”那军将只是冷冷盯着韩文焕而笑,没有吭声,示意左右将韩文焕、韩道昌、韩钧祖孙三人拖出大牢。
见祖父这时候竟然幻想赤山军已经攻下郎溪城后派人过来交涉,韩钧忍受着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剧痛,心里禁不住怨恨起祖父来,心想韩谦这厮狼心狗肺,记恨父亲与二叔对其父见死不救之事,大逆不道到以叔、祖为饵,引顾芝龙及牙营出郎溪城,即便有一丝可能拿下郎溪城,又怎么可能以他们的性命为念?
他们被带出水牢,在街巷夹道里左转右绕,走了一段路,被带到宣州刺史府前宅东厢的一栋偏院。
看到同样是被用刑打得血肉模糊的富陌父子,艰难的坐在大厅的一侧等候着,韩道昌待要问富陌知不知道这几天郎溪一事的战事发展如何,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来,转眼便看到张平、袁国维二人在数名甲卒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韩道昌愣怔在那里:赤山军真打下郎溪城了?
韩钧更是僵直如遭雷击,张平、袁国维的出现,意味着他最恐惧的事情不会发生,但是看到韩谦风光,他心里更是有着百倍的嫉恨在啃噬他的心。
这杂碎怎么可能攻下郎溪城了?
韩钧这一刻甚至都更想看到韩谦兵败身亡才好。
“韩老大人、韩大人、富大人受苦了。”张平、袁国维朝大厅里扫了一眼,走上前来给韩文焕、韩道昌、富陌等人行礼,说道。
“还好,还好。赤山军真是攻下郎溪了,楚州军竟没有派兵增援郎溪?”韩文焕还算镇定,只是对赤山军能攻下郎溪城还是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思来想去以为有可能是楚州军反应迟钝,没有来得及动作,才叫赤山军有机会拿下郎溪城。
韩道昌张嘴嗫嚅了半天,更是不知道该问什么。
“前天就攻下郎溪城了,楚州军也被拦截在南塘寨以北没能南下,”张平淡定地说道,“我与袁老大人昨日便进宣城见顾芝龙——”
韩道昌、韩钧、富陌父子张了张嘴,看着张平,难以置信赤山军在两面都有精锐夹攻的情况下,还能夺下郎溪城,郎溪城的守兵得弱成什么样子,就守了一天多点时间?
韩文焕精神稍稍一振,问道:“这么说,顾芝龙答应投效岳阳了?”
“韩老大人乃是殿下所遣的特使,具体的招附之事,还得是韩老大人您老亲自来拿主意,这也是韩招讨使所坚持之事。只不过顾芝龙迟疑了一天,这时才同意我们先见韩老大人,”张平说道,又转富陌拱拱手,“这事牵累富老大人受苦了,但倘若能说服顾芝龙投效岳阳,富家的功绩,我们定会禀明殿下!”
“好说好说。”富陌冷淡地说道,他受无妄之灾被牵涉进来,差点性命不保,但心里再恼恨,此时又能说什么?
看韩道昌、韩钧以及富陌父子身边伤痕累累,想必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头,张平、袁国维坚持先召医师进来给他们敷上药,然后再耐着性子仔细将当前的形势说给他们知道。
楚州军虽然不断往溧阳城增援兵马,但短时间内并不担心他们有决心挥兵南下。
由于赤山军攻陷郎溪速度极快,湖州兵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而在郎溪城被攻陷,意图南下的楚州军被击退之后,湖州兵非但未敢往仙山湖、九渡山一线增派兵力进逼,甚至还担心赤山军有可能对湖州的西线城池用兵,昨日放弃仙山湖南面位于浮玉山东北麓诸山环抱的安吉城,将驻守安吉的三千多兵马收缩回东面的长兴城。
这使得赤山军在东线的兵力也得以能任意调动去增援西线。
目前赤山军在南塘寨驻扎五千精锐兵马,而郎溪城粮草充足,韩谦将广德学堂的师生、一部分预备兵马、一部分女营、少年营将卒以及三处战场打下来的数千伤兵,总计差不多有近三万人兵马在这两天时间里陆续迁入郎溪城安置。
此外,韩谦还着高绍、赵无忌集结六千兵马,屯于麻姑山南麓、夏渡河北岸的小庙峰,距离宣城不到二十里,也封锁住宣城与北面的联络通道。
韩谦着张平、袁国维将周元和等战俘送归宣城,但要求顾芝龙十天之内做出降或不降决定,逾期则不再接受谈判,赤山军会考虑继续对宣州腹地用兵——到时候即便不会立时强攻宣城,但切断宣城与南面诸县的联络,也足够叫顾芝龙难受了。
“十天便要顾芝龙投降?”韩道昌问道,“韩谦可有提什么额外的条件?”
“今天算是第三天了,韩招讨使说韩老大人、韩大人受殿下委派说降,一切都从殿下给定的框子里谈,他无权加以干涉。”张平说道。
韩道昌即便知道形势比人强,他拿自家那个该杀的侄子没辙,但此时也禁不住动气的质问道:“他用我们为饵,诱顾芝龙出郎溪,以便他对郎溪用兵,我们此时说什么话,顾芝龙怎么可能会信?”
“倘若韩老大人与韩大人乃是事前便晓明大义,为了以打促和、以打促降,才不惜以身为饵、诱顾芝龙上当,相信韩老大人与韩大人的话,此时还是有份量的。”室内仅有富陌父子,张平耐着性子诱导韩道昌说道。
“这竖子此时吝惜羽毛、吝惜名声了,但是他以叔、以祖为鱼肉的行径,真能瞒得过天下人?”韩道昌再好的脾气,这时候额头青筋也气得一跳一跳的,近乎低吼的质问道。
韩钧气得眉头一跳一跳的,没想到他们被韩谦卖了不说,今天竟然还要替他遮掩十恶之罪,恨声质问道:“难不成我们被韩谦谋害,还不能出去诉苦了?”
张平、袁国维相望一眼,坐在一旁,暂时不去理会还在气头上的韩道昌、韩钧,跟韩文焕说道:“赤山军太艰难了,三十万老弱妇孺,每天的口粮婴童手便能抓下,每天都有好几十人浮肿饿死,不用计攻下郎溪,粮草都维持不了十天便要断尽,也断无可能说降顾芝龙。而此时赤山军得郎溪粮秣,兵势强盛,杀得楚州军不敢南下来攻,宣州北面的通道被封,顾芝龙不降便只有死路一条……”
“宣州兵此时还有万余精锐不说,还能继续招兵买马,赤山军真要来攻,就不怕硌了自己的牙?”富陌气鼓鼓地说道,“我可听说赤山军为攻打郎溪城,伤亡可不小啊!”
“是啊,赤山军这次伤亡是不小,但将卒用命,杀得楚州军不敢南下,杀得顾芝龙只敢龟缩于宣城不敢跨过夏渡河也是事实,”张平朝富陌拱拱手说道,“顾芝龙与诸家这次倘若不降,到时候赤山军不得已再来攻城,韩招讨使为弥补将卒惨重的伤亡,就不会再严加约束军纪。当然,富大人帮着劝说顾芝龙时,可以将话说得更狠一点……”
富陌脸色一白,被张平顶得无话可说。
自古以来,大战之后为奖励补偿将卒,纵兵大掠是常有的事情,而张平暗示韩谦到时候的行径有可能会更狠辣,难道要屠杀宣州的世家门阀?
富陌心想以韩谦的狠辣,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心想他富家目前算是岳阳的有功之臣,似乎没有必要为了一时之气,硬生生再站到岳阳,站到赤山军的对立面去。
此时的赤山军,已不再是战前他们眼里的那种衣衫褴褛、食不裹腹的乌合之众了啊!此时是赫赫威武的赤山军,是熠熠生辉而崛起的赤山军啊!
韩文焕沉吟良久,临了叹了一口气,跟张平说道:“此时想要说降顾芝龙,想要他放下对赤山军及韩谦的戒心,大概不可能说服他放弃兵权,韩谦这个也没有问题?”
“在殿下所给的框架之下,跟顾芝龙怎么谈,悉数由韩老大人、韩大人决定。”张平说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和谈(二)
李遇的遗愿是就地安葬于广德城外的山岭之间,信昌侯李普及李秀最终还是派人到广德城,与姚惜水、云朴子等人一起护送其父李遇的灵柩到四田墩。
李普、李秀打算在金钟岭择一灵穴安葬李遇,此时天气还颇炎热,回洪州的道路不知道何时能打通,只能暂时葬于异乡,或许等过上几年,再将遗骸取出,迁葬回洪州。
八月十二日,已经是赤山军攻陷郎溪城的第六天,也是李遇入土安葬的前夕,冯缭与袁国维赶到四田墩来吊唁。
张平、袁国维将与顾芝龙及宣州诸家谈判之事交给韩文焕、韩道昌之后,不仅他们很快就离开宣城回到郎溪,韩钧昨天也得以从宣城脱身,这次一起到四田墩来。
除了凭吊李遇外,韩钧更主要还是带着富陌、周元和二人过来见信昌侯李普,商谈顾芝龙及宣州诸家投效岳阳的事情——不过韩钧心里怀着怨恨,没有进郎溪城,更没有去见韩谦,而是与富陌、周元和在郎溪城东跟冯缭、袁国维会合之后,直接往四田墩而来。
韩谦是兵多将广,但论及在岳阳的地位,信昌侯李普还是要比韩谦略高一头。
而即便不提韩谦擅攻郎溪城这事,顾芝龙及宣州诸家在韩文焕、韩道昌之外,也都更愿意与信昌侯李普谈判。
韩谦他也更愿意藏在幕后,希望由李普来主导更为具体的招揽议和的事情。
此时想想,信昌侯李普作为宣慰联络使,就有招揽纳附之权,韩文焕、韩道昌千里迢迢从岳阳赶过来,本身就颇为多余,只是谁事前能联想韩谦会心狠手辣到用其叔、其祖为饵这事上去?
四田墩虽说商埠繁荣,但早初以许家集为核心,加上四周的村寨,栖息繁衍也就两三千人。
秋湖军南撤,也带着两万多溧水县民挤入四田墩。
秋湖军攻占四田墩还不到一个月,之前所缴获及携带的粮谷还没有耗尽,两万多溧水县民日子都还熬得过去,许家集之内,诸家子弟都还能敷粉着翠、衣冠整饬,看上去有一种畸形的繁荣。
“侯爷与李都将真能吏也,竟然将小小的许家集整治得井井有条,非常人所能也。”李秀、姚惜水出寨迎接众人进许家集寨,韩钧看到寨子里的一幕,忍不住夸赞道。
韩钧过来后,就直接进了广德寨,还没有到界岭山东南麓位于金钟岭与悬脚岭之间的四田墩来,走进许家集,看到寨子里人头攒动,兵力进一步扩充到五千人规模的秋湖军兵容整饬,心想秋湖军怎么就没有拼杀一把,叫所有的风光都被韩谦这杂碎夺走?
面对韩钧的夸赞,李秀多少觉得有些刺耳,心想以郡王府的底蕴,要是连一座寨子都打理不好,岂非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李秀仅仅是目无表情的在前面带路,说道:“韩典军及诸位大人,请往这边走。”
姚惜水于岳阳留在太妃身边伺候,韩钧又是慈寿宫侍卫副统领,接触颇多,心里知道韩钧夸赞信昌侯与李秀等人治理许家集有方,并无讥讽之意,只是更不愿意承认赤山军的赫赫武功而已。
是啊,事前谁能想象韩谦带着一群泥腿子竟然能挡住宣州兵及楚州军的进援夺下郎溪城呢?即便赤山军在三个战场上的伤亡极为惨重,但从今往后谁又敢忽视赤山军的存在?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姚惜水都还没有能从深深的震惊里恢复过来。
曾几何时,韩谦虽说名声鹊起,但即便是更清楚荆襄战事及削藩战事内情的人,也都更倾向认为韩谦更擅长心机阴深的谋算,更倾向认为韩谦缺少身为一军之帅的雄浑气魄,在攻陷郎溪之前,没有人觉得不过是乌合之众的赤山军真正能有攻克坚城的实力。
甚至从韩谦征召奴婢入伍,与世家门阀为仇的那一刻起,姚惜水总觉得韩谦再如此跋扈嚣张下去,总有一天会栽一个大跟头,但她这一次又不得不失望了。
当然,在攻陷郎溪城之后,姚惜水内心更期待韩谦会恃功自傲、得意忘形,期待他对世家门阀的态度能更跋扈、强硬,却没想到韩谦在他最应该张扬、最应该跋扈的时刻竟然知道收敛起来了。
姚惜水心里笼罩着巨大的阴影,担心大楚的局势继续发展下去,一直都处于韩谦的引导之下,大哥还有没有可能取代杨氏成为江淮雄主,更不要说有朝一日能统兵北伐,将梁帝一族挫骨扬灰、报当年的血仇了。
……
……
“张平张大人他人呢?”在李秀、姚惜水将冯缭、袁国维、周元和、富陌、韩钧等人领着迎进灵堂侧面的偏厢房里,李普以为韩谦那个杀千刀不会出现,但张平怎么也该到四田墩来吊唁兄长。
姚惜水随李秀出寨迎接冯缭、韩钧等人就甚是困惑,心里想着义父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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