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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庚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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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不简单啊……

“小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静一静,然后就在这竹园读书。”

杜如晦笑道:“这样也好,窦家学舍里的那些先生,只怕也教不动你。我整日在家读书,也觉得烦闷。有你做伴,也是一件妙事……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我正可相互交流。”

在杜如晦的心中,早已把言庆当成了同等次的人物。

虽然他年纪小,可这名气却远超过了杜如晦。杜如晦对言庆的妖孽,再了解不过。

从一开始的咏鹅体,到之前的‘无竹令人俗’,他几乎是见证了言庆的成名之路,自然不会对言庆轻视。甚至,在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之后,杜如晦甚至生出了不愿和言庆比试的心里。这一点,从他抛弃以前对书碑的痴迷,开始攻经史可见端倪。

言庆点点头,“杜大哥,我此刻思绪已乱,想一个人静一静,咱们可否以后再谈?”

“恩,如此也好。

你老师虽走了,可是却留下这许多珍贵的书册,无疑是对你期许颇深。小妖,乱一下下就好,莫要乱的太久。否则将来你老师知道你这般情况,心里岂能快活?”

“多谢杜大哥!”

郑言庆拱手一揖,杜如晦捡起一本世说新语,屁颠屁颠的走了。

第四六章 居心叵测(中)

说实话,言庆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只是这一次的分别,实在是太过于突然,突然到郑言庆没有半点心理准备。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远隔千里呢?

当然,李基走,肯定有他的原因。

而言庆也说不清楚,他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思绪波动。

把李基留下的书册一卷卷放置在书架上,然后将那张弓挂在竹墙上,然后就倒在榻上。

郑言庆脑子里乱哄哄的,躺在榻上犹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李基这次离开洛阳,莫非是和前一段时间,杜果和章仇太翼前来洛阳,有关系吗?

若真是如此,那李基离开洛阳,一定是要躲避什么……

……

夜幕降临,郑言庆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屋子里似乎有人。

他蓦地一下子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身上的被褥,掉在了地板上……

言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肯定没有盖毯子。

竹楼里,已点起了蜡烛。

一个扎着双鸦鬟发式,黑发披散肩头的小女孩儿,本背对着言庆,跪在书案前整理物品。言庆起身无声,小女孩儿甚至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动静,仍在小心翼翼的擦拭书案。

“你是……小丫?”

“啊!”

言庆突然出声,可把那小丫头吓了一跳。

手中的抹布一下子掉在了书案上,她扭头看去,就见郑言庆站在她的身后,脸上带着疑惑。

言庆认得这小丫头,正是毛旺的小女儿。

庄户人家的孩子,大都没响亮的名字。毛旺家八男两女,基本上就是按着数字顺序排下来。要说毛旺也挺不容易,生了八个儿子,有三个早夭,两个在太原服役。剩下三个儿子,毛小八这一跑,其余两个儿子跟着大妞儿随胡商去了西域。

说是要闯天下,寻个生路。

以至于毛旺的儿女挺多,可到如今却只剩下一个小女儿跟在身边,名叫毛丫。

以前在田庄的时候,大家习惯性的叫她小丫。言庆倒是有点印象,记忆中毛丫挺秀气的,胖乎乎的小脸很是招人喜欢。可现在,才两三个月,小丫头干瘦干瘦。

“郑少爷,您醒了!”

小丫怯生生的说话,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却不想身后就是书案,退无可退。

她低着头,不敢和言庆正视。

郑言庆这才想起来,昨日郑世安和他说过,要收留毛旺一家。

“你在这里做什么?”

“郑管家……不是,是老太爷让我打扫房间,说以后就让我伺候您读书和休息。”

“哦!”

言庆点点头。

他倒不会拒绝,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说不要小丫伺候,只怕会慌乱了毛旺一家人的心思。

“那个啥,以后这楼上你莫要收拾,就把楼下收拾好就行。”

竹楼有两层,上面一层是言庆的书房和寝室,里面有不少言庆的书稿,还有他不愿被别人知道的东西。楼下是他和人聊天说话的地方,地方说起来,倒也宽敞。

“外面房舍还没有建好,你们一家如何安置?”

“老太爷说,让我在楼下住,只要不打搅少爷读书……爹和娘先住在老太爷楼下,等房子建好了,再搬过去。”

言庆嗯了一声,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

“小丫,你先下去吧。

以后没有我招呼,你别动楼上的东西,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毛丫站起来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跑到书案旁,把抹布拿起来,低着头下楼去了。

想当初,毛丫的性子挺开朗。

经此一难之后,竟有些畏畏缩缩。

言庆在书案后坐下来,取出了李基留下的书信。睡了一觉之后,他脑袋也清醒了许多,早先那种空落落的情绪,也淡化了不少。毕竟骨子里并非小孩子,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书案前,有看了一遍李基的书信,然后收起来,放在案上。

李基走了,但他的话,的确是有道理。

此前他不断盗诗,名气有了,是时候收一收了。

至少从目前看,郑大士并没有特别针对他祖孙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同意郑世安田地换钱帛的做法,所以暂时不会有危险。既然没有危险了,那就需要做些调整。

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首先,针对洛阳市场上,将剪刀恶意仿造,乃至于降价的行为,当做出一些反击。

打价格战?

言庆绝不会轻易用这种招数,说穿了损人不利己。

既然不做价格上的调整,那就需要出奇出新。之前他以咏柳诗,而占据高端市场,算是一招奇兵。但奇兵不能常用,否则就算不得奇了。所以,不用奇兵,唯有出新。

剪刀的用途有很多,并不只是做裁剪用。

言庆挠挠头,颇有些头疼。

毕竟不是学经济出身,在这方面还真是弱项。

出新需要创意,郑言庆必须要根据这个时代的情况,来想出适合于这个时代的物品。一味的把后世物品搬过来,别人未必能够接受。所以,什么才算是适合呢?

“郑少爷,老太爷让您下去吃饭。”

“哦,我知道了。”

算了,这事情急不得,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郑言庆站起身来,一不小心手臂将书案上的一本书册撞到了地上。他弯腰将书册捡起,却是李基留给他的《文心雕龙》。由于造纸技术并没有发展到后世那般模样,加之印刷术的落后,使得市面上流通的许多书籍,裁剪并不是非常得当。

很多书页是粘连一起,翻看起来,必须要先把书页分开,才能进行阅读。

如果,有一把小小的裁纸刀……

郑言庆眼睛一亮,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剪刀什么人都可以用,但剪刀并不只是用于缝缝补补,它的用处,还有很多种。

做生意,的确是俗品。

可如果这生意和读书联系在一起,岂不就是高雅?

言庆的想法,是把这剪刀的用途细分化。但如今还只是一个粗略的构想,要实现,还要仔细筹化。

想到这里,言庆连忙坐下来,铺开纸张,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写下来。

万一过后忘记了,这边也能有个提醒。

毛丫在楼下等了半晌,见言庆没有下楼,忍不住轻手轻脚的上去,探头偷偷看了一眼。

言庆在写东西,她可不敢打搅。

于是又走下楼去,一路小跑到主楼堂前。

第四六章 居心叵测(下)

郑世安和杜如晦都已经落座,就等着言庆过来一起用餐。

毛旺媳妇在一旁伺候……毛旺由于腿伤的缘故,被郑世安安置在了洛阳的一家坐堂医馆里治疗。如今,这洛阳城里的人,谁能不给郑世安几分薄面?不仅仅因为他是郑家的人,更因为郑世安有个了不得的孙子。此前长安传来消息,内史侍郎,司隶台大夫,闻喜县公裴世矩裴大人曾请言庆抄录一份祭文。不成想郑言庆看罢了祭文,竟赋诗一首,以赞裴世矩夫妻伉俪情深,引得裴世矩在祭祀夫人的时候,痛哭失声……

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引得长安城无数人为之动容。

全诗仅四句,竟有三句采用比喻手法。

而一二句更是破空而来,乍看令人不知笔意所在,但读完全诗,却又寓意颇深。

曾经沧海难为水,取自《孟子-尽心篇》中,观于海者难为水一句。

看过了苍茫大海之后,对涓涓细流再也不会生出眷恋。裴世矩有了崔夫人,这世上的凡俗女子,又如何能看进眼中?至于除却巫山不是云,却是源自于宋玉《高唐赋》中的巫山云雨典故。以朝云仙子比作崔夫人,生平得一神女,再无遗憾。

只两句诗,却情意炽烈,蕴意深邃。

以至于裴世矩竟然在一次诗文聚会中,说出了‘知我者,半缘君’的话语。

于是言庆的绰号,也因裴世矩的一句话,而变成了半缘君。若说此前以咏鹅体而得鹅公子之名,不过是暂露头角的话,那么这一首《离思》,让他得了权贵认可。

裴世矩的‘半缘君’,可是比杨素的‘神童’赞誉更能令人关注。

杨素的‘神童’常见,而裴世矩却不会轻易赞人。加之裴世矩又是河东裴氏族长,也就使得他的称赞更不比寻常。此后又有《石灰吟》流传出来,却是言庆赞誉长葛县令房彦谦所做。一个县令,区区从五品的小官,本来也入不得人法眼。

可就因为言庆这首诗,使得房彦谦被太子知晓。

破格提拔为许州别驾,秩比从四品,连升两级。从一个小小的县令,一下子成为一州别驾,其中固然是房彦谦自身过硬,但言庆的石灰吟,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用途。

如今,谁又不想得言庆一首诗呢?

只是碍于裴世矩和郑家,没有人敢去强求罢了。

所以,郑世安的日子,过的倒也舒爽。在医馆里说明状况之后,还得了个以德报怨的美名。

“小少爷怎么还没下来?”

见毛丫一个人跑过来,郑世安忍不住开口询问。

毛丫连忙说:“奴婢唤过小少爷了,可是小少爷好像在写东西,所以奴婢先来禀报。”

杜如晦说:“小妖许是又想到了什么名句,这种时候,莫要打搅。”

“既然如此……”

郑世安站起来,“毛嫂,你把这些饭菜先收回去吧。一会儿小少爷写好了,再热一下端上。”

毛嫂是个大脚女人,做的一手好饭菜。

闻听连忙答应,招呼毛丫过来帮忙。

“小丫啊,小少爷有没有说什么?”

毛丫说:“没有,小少爷看上去挺和善的,好像个小大人一样,对我也挺客气。”

“丫啊,你可要好好伺候,听小少爷的话。

老太爷和小少爷,真是善人……幸亏遇到了他们,非但不计前嫌,还收留咱们一家。如果不是这样,咱们说不定就要饿死街头。丫,好好做,将来若是有福分,说不定还能被小少爷收到房里,咱这一家子,可就靠你了……明白不明白?”

毛丫似懂非懂,用力的点点头!

……

洛水河畔,景色怡人。

正值仲夏时节,但见桃李夹岸,杨柳成荫,长桥卧波。

此地,是一个消夏的好所在。泛舟于河上,可见沿岸秀美的风情,别具诗情画意。

三国时,曹植曾说他在河畔遇到过一个神女,故而留下《洛神赋》,流传于千古。后世有人说,这洛神就是他的嫂子甄宓。至于是不是真的,就无从考证了……不过,也正因为曹植这一篇洛神赋,使得洛水两岸,时常美女云集,漫步河畔。

崔珉,是郑州崔氏族人。

说起来他不在郑州崔氏五房之内,但凭借着一副好相貌,好口才,却甚得崔家信任。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郑仁基妻子,崔夫人的长兄。

此前崔夫人因为郑言庆祖孙一事,在家中地位递减。若非郑仁基确实疼爱,又加之郑大士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郑、崔两家的关系,所以才没有休了崔夫人。

即便如此,崔夫人也是越发的不得意。

而受影响最深的,莫过于崔珉。

以前他手里若是吃紧,自然会有崔夫人接济。现如今,郑家收回了财权,崔夫人也只能按月领取百贯月例。她倒是没什么花销,走访别人家里的时候,自有郑家准备礼品。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偶尔买些衣物,郑仁基也不会让她出钱。

这百贯月例,大都接济给了崔珉。

但百贯钱,也就是在洛水泛舟两次罢了,如何经得起花销?

正好这时候郑世安的剪刀生意红火,崔珉就动了心思。他想要接过这宗生意,但郑世安是独立族房,郑仁基也不好插手其中。这样一来,就使得崔珉无处下嘴,最终想出了一个降价的招数。

可生意好是好,利润却不多。

加之上品和中品两大市场,被郑世安所掌握,也就令得崔珉只能去争夺下品市场。

下品剪刀,一把也就是三四十钱,卖出去不少,可到手的钱却不多。

和崔夫人商议几次无果后,崔珉就有些急了。

于是他宴请河东名士王通泛舟洛水,心里却打定了别的主意。

王通,就是此前郑为善与言庆说过的那人。

当初言庆还没有回洛阳的时候,王通的确是觉得,郑言庆徒有虚名而已。可是在那首《清明》传开后,王通心里也泛嘀咕。若非真名士,焉能写出‘士甘焚死不公侯’的诗句?

特别是言庆得到清流的认可之后,王通更加顾忌。

若是赢了,清流会说他以大欺小,不光彩;如果这郑言庆真有才华,他输了的话,以后就别想在人前抬头。所以言庆回洛阳后,王通只是默默观察,并未行动。

他要看一看,这黄口小儿,究竟有什么本事。

坐在舟中,王通笑呵呵的问道:“崔兄,你这无缘无故的请我喝酒,又是为了那般?”

“哈,无他,只是许久没有和王兄见面,心中挂念……来来来,请酒!”

随着崔珉这一声请酒,舟上丝竹齐鸣,坐在船尾的歌女,手谈琵琶,曼声轻歌。

崔珉和王通推杯换盏,倒也喝得尽兴。

只是崔珉一时间,却找不到一个开口的由头……

一艘画舫从旁而过,船上传来一阵丝竹声,掩去了歌女的琵琶声。

歌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是什么曲子?”

王通乍听那歌声,忍不住一怔。

词,对于士人而言,不过是诗之余而已,等不得大雅之堂。可却不代表,没有人接受词曲。

事实上,在烟花之地,词曲颇为盛行。

歌女们根据词牌填词,以娱乐客人,但也仅此罢了。

当下所流行的词,大多属于是俚曲,说的是风花雪月事,讲的是才子佳人情。可这一首次,听上去却是苍劲雄浑,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禅意,似英雄白头,看破红尘。

船尾歌女回答:“此为临江仙,乃半缘君所做。”

“哪个半缘君?”王通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脱口问道。

崔珉心中一喜,可算是找到了由头,“还有哪个半缘君?王兄,你不免孤陋寡闻了。”

“你是说……”

“没错,就是那个‘鹅,鹅,鹅’……”崔珉说着,还故意伸长了脖子,做出鹅颈状。

而后,他把酒杯摔在了桌上,轻声道:“这几个月,满耳朵尽是听到什么鹅公子,半缘君。好像这世上除了那黄口小儿之外,再也没有一个能入得世人之眼的人物。

我就不明白了,这天底下名士无数,有才华的人更是如过江之鲫,怎么就让一个小子抢了风头?不说别的,就以王兄你来说,也是师出名门,偏就无人知晓……”

王通的脸色,顿时阴郁。

他强自一笑,“崔兄,你也莫说这个,但以才情轮,这鹅公子的确不凡。”

“是不凡,写了两笔字,做了两首诗,这就算不凡吗?

王兄你饱学诗书,当知经史为重。这般下去,大家只想着作诗去了,谁又愿受那寒窗之苦?要我说,什么神童,什么半缘君?就是一个妖孽,要为祸苍生的妖孽。”

脸上一副不以为然之色,可心里面却是暗自赞同。

王通笑道:“崔兄,你有些言过了。”

“言过吗?”

崔珉哼了一声,“你见过有哪个真名士,会去贪恋财货?

我等读书人,乃天下人之楷模。他郑言庆一介区区小儿,仗着写了些许诗词,竟不顾廉耻。不说其他,就以那二月春风似剪刀为例,又有谁会为了自家的生意,跑去作诗呢?他可倒好,堂而皇之的写出诗篇,如今这市井中,谁又不骂他无耻?”

“这个嘛……既然如此,何不找人好生教导他,莫要让他步入歧途。”

“哈,谁敢教导他啊!”

崔珉忍不住大笑一声,旋即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他至今未曾拜师,岂不是说,世上无人可教之?此前我妹妹还劝我妹婿,让颜籀把那小儿收入门下。可你知道那小儿怎么说?”

“他怎么说?”

王通顿时凝重起来。

颜籀颜师古,那可是个人物啊!

崔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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