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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庚新)-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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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頍站起身,转身往外走。

他走了两步后,突然又对柴孝和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命沈光前来府衙,一应所求,可向他提出。”

王頍身为麒麟台的营造者,有决断之权。

他甚至可以无需请教李言庆,而自行决断。

不过他也清楚,这种决断权也仅限于他一人而已。日后不管柴孝和能否接掌麒麟台,亦或者是什么人接手麒麟台,李言庆都不再可能似今日对王頍这样放权不问。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王頍!

是应该得意,还是应该……

王頍说不清楚。

不过他却知道一件事情,他一手营造出来的麒麟台,定然会成为这个时代,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

与此同时,柴孝和长出一口气。

和王頍片刻的交谈,只让他后背衣裳,湿透!

……

李言庆没有再去询问王頍。

因为他相信,王頍会把这件事处理的非常妥帖。而且,他也确实没有时间过问此事,大婚之期终于到来,往来于厅堂的客人络绎不绝。作为主人的言庆,根本无暇再去顾及其他事情。

颜师古,颜相时兄弟前来道贺!

孔颖达与孔门弟子前来道贺!

范阳卢氏,陇西李氏……等等,只要是你能想起来的名流士绅,或是亲自登门,或是派人道贺。

书法大家欧阳询,亲题百年好合四字,以为赠礼。

杨侗派人送来一对铜鎏金金狮镇纸,据说是当年王羲之父子珍爱之物;杨脩则送来了一柄宝刀,名为百辟。据说是曹丕在位时所监制百辟宝刀,价值不菲。诸如此类的礼物,多不胜数。

巩县人终于明白了,李言庆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力量。

此前,他们虽然听说过李言庆如何如何,却终究没有见识过。

而今,只看各路宾客,哪一个不是大有来头?普通的士绅大豪,甚至连李府的台阶都没有资格迈上。士林之中稍有名气者,莫不前来道贺。这样的名气,才是名人,所谓宗师,想必也就是这般模样。

以至于荥阳县人酸溜溜道:想当年,郑玄郑公门下,亦这般盛况,巩县人没有见识。

可郑玄,又是何等人物?

按照隋朝时的规矩,婚礼挡在黄昏举行。

婚=昏,这时辰不能有任何偏差。

迎亲从正午开始,必须要在黄昏时返回。其间一应各种琐事,李言庆上马前,更是被一次次反复提醒。

薛收作为迎亲郎,操持一切。

不过当李言庆披红挂绿,跨坐上象龙之后,薛收才发现,迎亲的马车还没有抵达。

“言庆,迎亲马车呢?”

李言庆不由得笑了,“我娶亲,不用马车。”

一句话,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不用马车,难不成让三位新娘用双脚走回来吗?这可是不符合李府的规矩。

话音未落,但听鞭炮声鸣响。

三面披红挂彩的八抬大轿,从府中抬出。

每台轿子,需六十四人抬起。雄阔海、郑大彪、阚棱三人,上身火红色对襟大氅,足蹬皮靴,每个人手中都扯着一根红绫子,三人走到李言庆马后,将红绫子挂在马鞍桥上,而后并排而立。

靠,这场面也太大了吧!

隋唐之交时,轿子还没有盛行。在一些山区偏远之地,倒是有简陋的山轿,可谁又见过,如此气派,需六十四人合抬的迎亲大轿。

“鄙人武稷,是唐人商行的掌柜。

这东西名为‘八抬大轿’,乃李郎君亲自设计,并交由鄙行打造。诸公若有兴趣,可随时前来观摩。唐人商行中还有各种新奇的好玩意儿,只要各位喜欢,凭今日李郎君喜帖,可七折优惠。”

一身青衣华服的武稷,在人群中穿行,不断递上名剌。

本来大家对他并不感冒,可是听说那李郎君迎亲的庞然大物,就是出自这所谓的‘唐人商行’之手,不由得顿时来了兴趣。不管以后要不要去看,这名剌倒是可以收起来。还有今日前来参加婚礼的喜帖,也要留着。七折优惠,似乎听上去很不错,闲来无事,可以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候,随着雄阔海三人齐声呼喊:“起轿,迎亲!”

三台庞然大物在近两百墨麒麟合力高举之下,缓缓离地。

那景象,端地是让不少人吓了一跳。

如此气派,如此威风……若有朝一日我成亲时,能坐在里面的话……

不晓得有多少人,在这一刹那间,动了心思。

李言庆一马当先,三台大轿紧随其后。

随着一阵阵迎亲歌响起,整个巩县算是沸腾起来。

自巩县出,至毫丘坞堡,走了大约近一个多时辰。沿途这壮观的景象,更吸引了无数目光。

来到毫丘坞堡时,坞堡内的人们,也等的有些心焦了。

裴仁基等一干老大人站在坞堡门楼上,看着由远及近而来的三台大轿子,也不禁低呼起来。

“这李言庆,总是喜欢搞出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堂。”

裴仁基阴沉着脸,有些不满的说道。

“老裴啊,怎地你看上去不高兴?虽说裴娘子等的久了些,可我看这场面,可当真是壮观。”

“壮观有个屁用,一下子娶了三家女儿,还弄出了一个什么僚蛮公主。

这小家伙从小就不消停。如今成亲了,还是如此。我是担心,翠云嫁过去后,过不上好日子。”

听得出来,裴仁基对李言庆一次迎娶三女,还是颇为不满。

高夫人却不高兴了,“裴仁基,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我女儿和翠云平妻,你觉得委屈不成?”

裴仁基连忙摆手,“大嫂,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长孙晟死了,霹雳堂没落了!

可这并不代表,裴仁基就能看不起长孙家。相反,在军中,长孙家依旧想要足够的威望。

那一阙但是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诗句,至今仍被流传。

裴仁基只是有些嫉妒。

同样是岳父老子,为何长孙晟就有龙城飞将军之美誉,那李家小子至今,未给我赋上一首诗词?

言庆这些年来,诗词很少。

一年下来,也不过一两首而已,而且多是以咏物诗为主。

似是早年的石灰吟,出塞,更是再无吟诵。也难怪,李言庆两首诗,却令得两个人功成名就。

一个如今贵为二品大员,父子出镇丹阳郡,军政大权尽归于房氏之手。

另一个虽已故去多年,却仍被人牢记。当年比长孙晟更加出名的开隋元老,诸如高颖杨素等人,哪一个不比长孙晟厉害?可偏偏,高颖杨素已少有人再提起,贺若弼史万岁,更不为人所知。偏偏当初那小字辈儿的长孙晟,如今在军中极富名声。边塞军中,提起龙城飞将军,必然先想起长孙晟。

这,也就是诗词的力量。

得鹅公子一颂,此生再无憾事。

水军总管周法尚在二征高句丽时病死军中,临死之前,仰天长叹。

裴仁基这心里面,又如何能够平复?

此时,言庆已经进入了坞堡内,却被裴行俨带着一伙青壮,拦住了去路。

“李言庆,你可是来娶我姐姐?”

他一副凶神恶煞似地模样,虎视眈眈的盯着李言庆。

李言庆也下了马,拱手一揖,“还请元庆给予方便。”

“想要娶我姐姐不难,这催妆诗却不可少。我姐姐说了,若是催妆诗做的不好,她就不出闺房。”

催妆诗,也是这个时代的一个习俗。

诗词的内容,是催促新娘子快些化妆,然后随新郎返家。

裴行俨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看着李言庆,然后大喝一声,“来啊,还不焚香。李言庆,咱们兄弟归兄弟,可我却不会给你机会。看到了没有,一炷香,若不能让我姐姐满意,你可就要空手而回了。”

一旁的青年微微一笑,“久闻李郎君诗书双绝,只是近年来却无佳作,不知可为之否?”

“卢兵曹,你这可是要出李某的丑啊!”

青年名叫卢祖尚,范阳卢氏族人,生于弋阳郡,现任虎牢关鹰扬府兵曹之职。

“大家都静一静,让李郎君准备。”

香,已经点上。

门楼上,裴仁基却变了脸色。

“这混帐东西,怎能这时候为难李家小子?若是错了时辰,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高夫人却笑了,“裴大将军且放心,你我只管在此,静候鹅公子佳作。”

李言庆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七步。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这首诗,赞美裴翠云如水中芙蓉。阳台一词,又将她暗喻为巫山神女,而新郎李言庆,也就成了风流的楚襄王。

卢祖尚脸色一变:七步成诗,好文采!

不禁是文采好,更重要的是,颇为应题。事实上,李言庆同娶三女,倒是和那楚襄王的风流极为相似。

薛收在后面不禁抚掌大叫,“好诗,新娘子快些出来!”

门楼上的裴仁基,也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点头赞道:“这李家小子,倒是有几分急智,不冤了翠云侯他多年。”

“喂,你莫要小子小子的唤,堂堂鹅公子被你如此称呼,岂不知有辱斯文?”

“嫂嫂说的是,嫂嫂说的是!”

裴仁基心里嘀咕:好男不跟女斗,老子以后最多当着你的面,不再唤他小子就是。

李言庆刚要往前走,长孙无忌带着一帮人就冲上前来。

“言庆,且慢!”

“无忌,你莫非也要为难我?”

长孙无忌那圆乎乎的脸上,透着几分笑意。

“我非是要为难你,不过既然裴娘子有催妆诗,我家观音婢,也需有催妆诗才好……恩,这样吧,咱们相识多年,我也不为难你。你刚才为裴娘子吟诗走了七步,那给我家观音婢赋诗,也要七步之内完成。”

此话一出口,顿时令坞堡内众人息声。

这,也太难了吧!

七步成诗,以曹子建之才,也仅止一首而已啊。

高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这孽子,怎也跟着他人胡闹?”

李言庆苦笑摇了摇头,“长孙无忌,你记得今天。你今天做得初一,他日可休要怪我还以十五。”

闭上眼睛,他装出一副凝重之色。

长孙无忌立刻喊道:“不许停步不前。”

也罢,那我就往前走……一步,两步……当李言庆走到第七步时,睁开了眼睛。

“传闻等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好做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此一阙诗,却是用了张敞画眉的典故。

诗文之中的大致意思,却正暗合了长孙无垢那娇憨的性子。

长孙无忌顿时傻了眼,原本只想为难一下言庆,不成想言庆居然真的是再一次七步成诗,这才华实在是……

在场众人,忍不住齐声欢呼。

甚至连之前对李言庆颇为不爽的卢祖尚,也忍不住随着薛收等人高呼:“新娘子快出来,新娘子快出来。”

“无忌,你且等着。”

“且慢!”

李言庆话音未落,却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年。

李言庆一看此人,不禁笑得更苦了,“宏毅,你也要为难我吗?”

郑宏毅是从长安专程赶来,微微一笑,拱手道:“言庆大哥,非是我要为难你。不过你今日娶了三个新娘子,之前两个既然都有吟诵催妆诗,自不可厚此薄彼。依我看,还应再赋诗一首,亦为骨兰朵公主的催妆诗。小弟也是有样学样,那就也以七步为限,请兄长莫推辞。”

有明眼人能看得出来,郑宏毅这是有些挑衅了!

不过,李言庆既然能两次七步成诗,又为何不能三次七步成诗?

若真的如此了,那今日也就成了一番美谈。日后与别人谈论起鹅公子时,也就多了分话姿。

言庆,沉默了!

他缓缓迈出第一步,而后第二步,第三步……

突然停下来,高声吟唱道:“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言庆和朵朵之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从那一篇别赋开始,到言庆还以卜算子,一晃就是十四载。

十四载光阴催人老,但我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还请你也莫要忘怀!

已无需再去高呼‘新娘子出来’的话语,当言庆这一首诗诵完后,三扇门同时开启,走出三位亭亭玉立的新娘子。

她们看着言庆,在流着泪,欢笑……

第五二章 麦子的野望

三位新娘登上大轿。

李言庆跨上象龙,围着三台大轿绕行三圈之后,在雄阔海三人齐声高呼‘起轿’声中,缓缓离开地面。

不过不要以为婚礼就此结束,实际上对于新娘和新郎的磨难,才真正开始。

又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迎亲队伍抵达巩县城门外。对于巩县人而言,这巩县的城门,就是三位新娘的新家大门。薛收等人先前在毫丘折了面子,当然要设法讨回。否则的话,他这个迎亲郎可就是不称职了。随着薛收一声高呼,在巩县人的哄笑声中,姚懿杜如晦等人,蜂拥而上,堵住了迎亲队伍的道路。

“请新娘子赠文!”

“是啊,请新娘子赠文!”

在传统习俗中,这叫做障车文,与新郎迎亲时的催妆诗交相辉映,其实也就是新娘子对新郎的表白。

先前,李言庆在毫丘坞堡,三次七步成诗,已使得众人惊叹。

杜如晦等人自然是万般懊悔,竟白白的错过了如此精彩好戏。要知道,言庆这些年来几乎不再赋诗,以至于‘鹅’文万金难求。而今日,竟一连出现了三首绝佳作品,又岂能让人不惊叹,鹅公子宝刀依旧锋利,文采依旧惊人?也正因此,杜如晦等人断然不会放过三女。

现在,是男家的人站出来为难女家。

虽在大轿后方马车上的裴仁基等人,莫不露出会心笑容。

也许眼前这一幕幕场景,对于他们而言,都是那么的熟悉。看到这些,不由得心生感触。

不过杜如晦等人最终未能得逞。

三女早有准备,早在几天前就由裴翠云主笔,写下了三篇障车文。

长孙无垢娇憨天真,朵朵性情果决干练,虽然也通晓文墨,可毕竟比不得裴翠云这般水准。

想当初,裴翠云可是日日缠磨着李言庆,谈论诗词文章。

算不得绝佳之作,但也能称得上是上品。其实就算不是上品,杜如晦等人也不可能不通过。

只是当三篇障车文当众宣读时,三女坐在轿子里,一边是羞涩,另一边又是隐隐担忧。如果说在今天晌午,裴翠云还能信心满满的说那三篇文章不差的话。经过李言庆三次七步成诗的绝响,她这信心未免有些不足了。杜如晦也是深知三女的心思,故意慢条斯理,直把三女恨得牙关紧咬。

好不容易,这障车文算是通过了。

可李言庆的磨难,又开始了……

八抬大轿来到李府门外,再次停下来。不过这一次薛收杜如晦姚懿等人全都不知道躲去了何处,就看见高夫人带着一干女眷,面带阴森森的笑容,一个个手持棍棒,笑嘻嘻的逼向李言庆。

婚礼之中,有一个程序,叫做下婿,其作用就是要杀一杀新郎官的威风。

新娘子一方的所有女性都将出席,用木杖敲打新郎。李言庆要想娶妻,必须从下轿处,冲进庭院之中才算结束。可是言庆却发现,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下轿之处,距离李府大门很远。

“娘,不要了吧!”

李言庆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高夫人。

高夫人笑道:“我儿只管行来,为娘定不会让你遭罪。”

话虽是这么说,可言庆也知道,想要轻松通过这一关,却是不太容易。往回看,雄阔海三兄弟颇为自觉的退后十几步。这是丈母娘打女婿,他们这等闲杂人,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吧。

心一横,李言庆一咬牙,提起前襟,垫步就往大门冲去。

就觉得那木杖好像雨点般的落下,并且不是伴随着女人们惊呼叫喊的嘈杂声音。短短的几十步路,李言庆冲过去之后,已变得衣着狼狈,站在大门台阶上,不时捂着胸口,做出畏惧之色。

这也让娘子军们,顿感开怀。

新郎收拾完了,可新娘还在轿子里……

别担心,高夫人等人刚进李府大门,就见以许敬宗为首,一群身着青衣的男子,从府中跑出来。清一色青衫黑靴,手中拿着一块块原型的红锦缎子毡垫,铺在三台大轿前面。许敬宗高呼:“请新娘子入门。”

这同样是一个传统的仪式,名为‘转席’。

但见三个新娘子从大轿中走出来,莲步轻移,踩在一块锦缎子毡垫上。而后迈步向前,后脚刚离开了毡垫,立刻有青衣人拿起来,跑到前方接续。三位新娘子粉靥羞红,羞答答往李府大门行进。

转席所代表的含义,是传宗接代,并含有前程似锦的引申之意。

杜如晦等人站在旁边,大声呼喊,并不时有人嘬口吹哨。若是脸皮薄一点的女子,早就被臊的走不动路了。好在这三个新娘,对那些杂音恍若未闻。虽有些羞涩,却没有失了仪态。

待转席结束,这婚礼,也就正式进入了高潮……

……

皓月当空,长安城里透着几分清冷和萧瑟之气。

东西两市已经闭市。自年初开始,长安实行夜禁,转眼已三个月之久。夜禁施行以来,却使得繁华西京,变得冷清许多。

中原李密闹得不可开交,关中同样不太安稳。

先有金城郡校尉薛举起兵造反,自称西秦霸王,所向无敌。长子薛仁杲,次子薛仁越,借有万夫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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