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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国权臣-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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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明远和师父乘驴车而行,一路所遇南诏百姓,对他们师徒二人大多怀有善意,民风朴实。虽然有些部落民风依旧彪悍,不过对于他们师徒二人的大宛身份,也是以礼相待。

    所以对于徐明远来说,那些甚至未曾踏足剑南道的文人所书的南诏风情,着实可笑至极。而对这些对比邻的南诏都了解甚少,认为五千兵马就可踏平南诏的书院学生,更是无话可说。

    且不论当年南诏能够并五诏,同大宛拒强势崛起的吐蕃五十载而未退半步,兵力之盛,绝非诸生口中那般不堪。

    就说南诏诸部道路不通,其间高山险流数不胜数,大宛铁骑难堪大用。且山川之间毒雾瘴气弥漫,蛇蝎毒虫无数,大宛若想发兵南诏,必定是一条尸骨累叠的血路。

    不过正如白墨楼所说,朝廷和南诏相看两厌,朝廷筑安宁城,开步头路,虽以抵御吐蕃为名,明眼人不难看出大宛对南诏的猜忌。

    而且近来常有南诏王意图谋反的消息流传,姚州刺史更是屡次上书南诏王僭越之事,可见对于南诏之事,大宛朝廷上下已是开始顺水推舟。

    灭南诏,尽收南诏之地,开步头路通南诏全境,就此掌控南诏,独拒吐蕃。这应该便是所谓的大势所趋,或是某人揣度圣意后,造就的舆论。

    朝中大臣如何想,徐明远不知道,也不是现在的他会去想的,不过在他看来,对南诏出兵,实属不智,且不是他所愿,此乃本心。

    白墨楼见他失笑摇头,冷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徐明远笑着摇了摇头道:“战还是和,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决定的,不过我觉得对南诏出兵,于大宛弊大于利。”

    “哦?”白墨楼摇扇的手一停,看着徐明远的眼睛说道:“征南诏已是大势所趋,你此言何解?”

    就在这时,坐在前边的一名剑眉星目的学生举手起身,朗声道:“学生马志萧,有言辩。”书院学生立马便是停下了讨论,众人目光皆是落在了那马志萧身上。

    徐明远见此,轻声笑道:“反正等会我都要说,就先不和你多说一遍了。”

    白墨楼微微颌首,也是不再多问。

    林教习微笑道:“马志萧,你有何良策,尽管说。”坐在矮几前的两名教习,也是提起了笔,正襟危坐,看来是准备要记录马志萧的话。

    马志萧冲着老魁树下诸位官员和教习行了一礼,才是朗声道:“学生认为,南诏与我大宛虽共处数十年,然南诏人心反复,恐与吐蕃早有勾结。且南诏教化未开,桀骜难驯,今阻我大宛建城修路,杀害朝廷官员,实属罪不可赦。

    我大宛兵马强盛,又岂是一蛮夷藩国可挑衅,应立即调遣兵马,由剑南道入南诏,踏平太和城,将那南诏王擒了交由圣上发落。”

    马志萧顿了顿,又是继续说下去。大体便是围绕着南诏该打,应该怎么打,讲了不少东西。

    周斌杰在一旁轻声介绍道:“这马志萧也算是名门之后,祖上曾官至三品,不过现在马家在朝中也只有一个在江南道的五品扬州司马。马志萧也算是有些才学的,上一次辩论好像是夺了个第三名,以往名次都在前十。”

    徐明远点了点头,这马志萧所言,有理有据,从开始抛出自己的观点之后,其后所言尽皆扣题,若是写在纸上,便是一篇不错的策论。

    而且马志萧所言,多是在座学生心中所想,所以众人听着也是连连点头,不少学生看着马志萧眼中有着敬佩之意。

    不过也有准备出言的学生面露懊恼之意,马志萧所言也是他们所想,有了马志萧珠玉在前,他们再说,那便有拾人牙慧之嫌。

    “空口而谈,不切实际。兵出南诏,至少五万之众,粮草辎重所需役夫不下二十万,何来立即之说。”白墨楼冷声道,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落在徐明远和周斌杰的耳中。

    周斌杰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周斌杰嘿嘿笑道:“话是说的漂亮,不过确实都是废话。对了,小白,你今天会不会掺和一脚啊?”

    白墨楼冷着脸摇了摇头。周斌杰找到机会落井下石,凑过头来阴阳怪气的说道:“他和那女魔头有约定,输了五场就从此不在辩论之上说一句话。”

    看着白墨楼有些不自然的冷脸,徐明远咧嘴笑了笑,心想曾清怡那小妖精,捉弄人的手段确实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马志萧讲完之后,坐在老魁树下的官员和教习多是笑着点点头,不过夫子和那高刺史却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声交谈了几句,没有说什么。

    马志萧坐下之后,立刻便有另一名书院学生起身,他所言也是觉得当战南诏。不过比起马志萧,他的辩论便显得差了不少,言不及义,听得在座学生昏昏欲睡。

    接下去几人,都言南诏骄纵,当出兵征之。虽然有几人提出了些许新意,或是一些出兵之策,不过比起马志萧皆有不足,反而更衬托了马志萧。

    连着数人乏味的辩论之后,郑直的起身让书院诸生精神一震,皆是看向那个眉目青稚的书院天才。

    郑直此前连续三次夺得辩论第一,在书院已是名声大震,甚至还有人拿他和当年的白墨楼相比,私下讨论他能够连续多少次拿第一。

    而那几位官员见郑直年纪较小,也是轻声问了书院教习,了解之后,看向郑直的目光也是多了几分期许。

    郑直冲着老魁树下众人行了一礼之后,便是开始讲自己的辩言。郑直虽然也认为南诏该战,不过相比于前面几位天马行空的讲行军打仗,如何破太和城擒南诏王,郑直所言就细微和实际了许多。

    郑直所侧重的乃是三军粮草辎重的问题,数万大军深入南诏,定然不是朝夕之事,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曾夫子,听了郑直的话之后,也是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而坐在他身边的高刺史,也是连连点头,看来是对郑直颇为满意。

    白墨楼听了一会之后,看着郑直说道:“原本我认为郑直此人可治太平世,能掌一道之政,如今看来,便是让他管三军粮草,也足以胜任。”

    “你以为你真是宰相了呢,什么一道之政,三军粮草,亏你说得出来。”周斌杰失笑道。

    徐明远对于白墨楼老道的点评也是觉得有些好笑,不过郑直此人确实有几分才学,之前几位和他一比,便是马志萧也不如。

    听他所言,对与南诏也是有所了解,比起那些只是从书中或是他人之口听来的只言片语关于南诏的介绍,他对南诏的地形和路况了解颇多。而且他的运粮之策,确有独到之处,也是能够让曾夫子和高刺史点头的原因。

    白墨楼斜了周斌杰一眼,冷笑道:“小胖子,要是你敢起身说个子丑寅卯来,今日我便叫你一声哥。”

    “我……我……我……”周斌杰支支吾吾,脸色涨红,却也没敢应下来,这要是起来说不出话,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徐明远对于身边两个见面就得互相损的表兄弟,也是无力阻拦了,他看着那行礼坐下的郑直,看夫子和高刺史的表情,名次应该会在马志萧之上。

    徐明远在心中也是思量了许久,战南诏,这是大势所驱,和南诏,却是他的本心之意。

    顺应大势,以他游历南诏的经历,不要说郑直那模糊的运粮之策,便是行军路线他都能说出一条来。

    而逆势而行,顺心意的话,不说第一,恐怕连前十都拿不到,或许还会变成诸生公敌。

 第十六章 一言惊满座

    郑直坐下后,曾夫子起身,看着座下噤声的诸生,朗声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输运可谓重中之重。郑直所言,见解独到,条理清晰,且对南诏地形有所了解,言之有物,着实不错。”

    高刺史和书院众教习皆是点头,便是那王陆启也抚着山羊胡须微微颌首,可见众人对于郑直的辩论颇为满意。

    曾夫子顿了顿,继续说道:“策论一道,文采虽需,仍以见解独到为上。言之有物,论事有方,此为上策。辩论乃口诉计策,能够将所问之题,提出独到之策,方为上等。”

    座下诸生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看向郑直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敬佩。而之前起身的几位学生,也是不禁脸色一红,低头反省。

    曾夫子点到为止,看着诸生点了点头道:“若是还有其他见解者,起身继续吧。”说完便是重新坐下。

    徐明远听着曾夫子的话,也是微微点头,这应该才是书院举办这策论的初衷。而且他还发现夫子在坐下的时候,朝他这边瞟了一眼,好像最后一句话是对他说的一般。

    徐明远左右看了看,觉着要是没有人继续了,那就他起身了。

    “学生王子琪,有言辩。”就在这时,坐在最前面的一名书院学生起身说道。

    徐明远见此,伸手从白墨楼手上抢了玉扇,用力扇了扇,摇头轻声笑道:“你们说这小子会说什么毒策?皮囊还行,不过心眼不大,这几天看我的目光都能烧出火来了。”

    “王子琪气量可是出了名的小,就像个娘们一样,要不是王教习是他祖父,我早收拾他了。”周斌杰凑过头来,颇以为然的说道。

    “夺妻之恨,你还想人家拿好眼光看你?这几天书院里可都传着王子琪之所以没能娶曾清怡,都是因为你和曾清怡从小定了娃娃亲,而且院长才会让你这个没读过书的寒酸道士进书院,也是因为此。”白墨楼冷笑道。也不在意扇子被徐明远抢去,这烈日炎炎,他却没出一滴汗,让徐明远都有些怀疑他的身体是不是也和脸一样冷,说出的话更是让徐明远一阵恶寒。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徐明远啪的一声收扇,也顾不得旁边学生怒视的目光,连连摆手道。

    周斌杰却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徐明远问道:“他不说我还忘了,远哥,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要是真的,上次我说的话还算数,一万贯通宝喜钱保准奉上。我就说你和那女魔头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哪有人敢拿她这样开玩笑第二天还能站着的,是不是你师父和院长定的啊。”

    “我从小被她揍到大,还巴望着她那天嫁出去能逃离魔爪呢,清玄那老东西要是敢把我卖了,回去我非得拆了他的破道观不可。”听了周斌杰这话,徐明远也是一呆,心里有些没底,咽了口口水才是恶狠狠的说道。

    “世间之事,多半是越不希望,结果越是如此。”白墨楼伸手接住从徐明远手中滑落的玉扇,轻轻打开,嘴角微微上挑。

    周斌杰忍着笑用力点了点头,难得地对白墨楼的话表示赞同。

    徐明远略微失神后,觉得手中一空,也是回过神来,看着幸灾乐祸的两人,要不是现在辩论尚未结束,他都有回山问问师父的冲动了。

    而此时王子琪在林教习示意之后,也是朗声说道:“南诏屡屡挑衅大宛威严,恃功而骄,当出兵伐之,以定大宛南疆,护我剑南道百姓之安宁。

    南诏虽弹丸之地,然地形复杂,大宛铁骑虽强大,攻南诏仍难免死伤。不过南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五十年前南诏并五诏,各部定然还有星火未灭。

    只要能够煽动五诏旧部,许之以利,令南诏内乱,诸部相争。待到南诏自顾不暇之时,大宛再行出兵,与南诏诸部里应外合,定可一鼓作气攻陷南诏全境。

    届时大宛铁骑马踏南诏,尽灭南诏诸部,迁南诏百姓入剑南道,从此世上再无南诏。”

    王子琪在书院学生中人气也不低,甚至还在郑直之上,所以他起身之后,众人便是认真侧耳倾听。

    老魁树下能够评定这次辩论名次的诸位教习和官员,听了王子琪的话之后,表情各异,有点头赞赏的,有摇头叹息的。

    夫子眉头微皱,没有说话。王陆启嘴角挂笑,看来是对王子琪的话很满意。高刺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王子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书院诸生听此,多半眼前一亮,看向王子琪的目光更显尊崇。

    “啧啧,真是条毒辣的绝户计,不过要放四十年前,是条好计,放在现在,那可就要让他大失所望了。”徐明远摇头啧啧道。

    “尽迁南诏百姓入剑南道,岂不是将剑南道直接摆在吐蕃面前,果真是不知者无畏。”白墨楼也是冷笑道。

    周斌杰挠了挠头,对于这两位的话,都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好加大了几分扇扇子的力量。

    在徐明远和白墨楼看来,王子琪此人心胸狭隘,所述之言破绽明显。但是在书院诸生,甚至是书院教习听来,无疑是上等绝佳之计。

    而且在诸生眼中,南诏本就是大宛附属,就如同家中养的一条护院之犬。今犬咬主人,棍棒打杀了,那也是咎由自取,又怎会去想这护院之犬曾抓过翻墙之贼,威慑着蠢蠢欲动之辈。

    王子琪接下去所言,句句紧扣那绝户之计,连南诏诸部往年的叛乱也提及了不少,用来佐证南诏内部的纷乱。妙语连珠,从容而辩,竟是引得书院诸生连连叫好,此乃今日辩论之上,第一次引起如此共鸣。

    听那诸生轻声所言,皆是认为今日之辩,定是王子琪夺得第一。

    说到王子琪,诸生也是不禁望向了坐在边上,和白墨楼、周斌杰调侃王子琪的徐明远。看着徐明远的懒散坐相和寒酸穿着,再和玉树临风,侃侃而谈的王子琪一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坐在徐明远等人身边的学生,也是纷纷往旁边挪了挪,一会便是将他们三人的身边空处了一片,让三人显得格外显眼。

    还有学生轻声说道:“穷酸道士,也不知他那点比得上王公子,看他的样子,恐怕连起身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如王公子那般妙计百出了。”

    “就是,听说那道士和曾师姐定了娃娃亲,要我说等王师兄到时候中了状元郎,曾师姐肯定会悔约,要嫁给王师兄呢。”有学生接口道,语气酸不可耐。

    反正提到王子琪的多是褒扬,好像他真的拿了状元一般。而一讲到徐明远,便是一边倒的鄙夷,甚至还有人赌徐明远不敢在这辩论之上开口。

    徐明远直接无视了那些或戏谑,或鄙夷的目光,拉了拉怒目而视,就要发火的周斌杰。白墨楼倒是自在,轻摇玉扇,目不斜视。

    王子琪以“反间南诏,一战除名。”结尾,话音落下,全场掌声雷动。便是老魁树之下的官员和教习,也有鼓掌之人。

    王子琪冲着老魁树下众人行了一礼,扭头朝着徐明远这边戏谑一笑,才是慢慢坐下。

    “王子琪之辩,可谓精彩绝伦,以反间之计施于南诏,先乱其根本,大宛再兵临南诏,定然势如破竹,可谓是破南诏之上策。”林教习起身点评道,评语颇高。

    “高刺史,你认为子琪此策如何呢?”王陆启也是扭头看着高括问道。

    高括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若能施行,不失为一计好策,也能减少我大宛将士死伤。”

    王陆启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他是王子琪的祖父,自然会避嫌不予置评。

    不过高括此言,已是极大的肯定,不出意外的话,此次辩论当以王子琪为第一无疑。

    这次辩论与以往有所不同,连高括这样的一州主官都亲自到场,可见这场关于南诏的辩论,绝对和长安那座巍峨的太明宫有关。若是能够让那座宫殿的主人青眼,那到了殿试之时,定然比他人更有优势。

    王陆启虽然一辈子都守着这座书院,不过王家也有在朝为官的,这点眼界还是有的,所以此时也难掩喜色。

    看向曾夫子的目光也是有着几分得意,看向那显眼坐着的徐明远,更是如同看着一只伏在尘土之中的癞蛤蟆。

    王子琪之辩受到高括的肯定,书院教习也是颇为推崇,俨然已是第一。而以往辩论排名在前的多已起身过,所以那林教习都没有继续问是否还有人要继续辩论,书院诸生也是在等着曾院长点评,然后评定此次的排名。

    曾夫子没有起身,而是看着诸生朗声问道:“可还有人要辩?”

    书院诸生左右互看,却无人应答。

    “学生徐明远,有言可辨。”就在这时,徐明远起身,朗声说道。

    诸生闻言,皆是看向那醒目的三人,看着一身旧青衫,腰间悬着个澄黄酒葫芦的徐明远,皆是一愣。

    夫子欣慰一笑,挥手道:“讲。”

    徐明远也不怯场,朗声道:“兵临南诏无异于自挖墙脚,南诏当和不宜战。”

    满座学生的石坪顿时一片哗然。

 第十七章 舌战诸生

    徐明远一言既出,座下书生立马便是炸开了锅,一时间议论纷纷。

    此前诸生辩论,差别只在如何入南诏,何计破南诏,根本没人想过与南诏和谈之事。所以徐明远所言可谓出乎所有人所料,或者说是逆势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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