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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咒语很押韵，又铿锵有致，我听着看着，又有些崇拜谭招娣了。

　　　　大叔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躺在长凳上，一动不动。

　　　　谭招娣观察了一下，随后点头，冲着大家说道：“不用管他了，继续烧香吧。”

　　　　后面的香客依次上前，一一在神像前跪拜。

　　　　这些人所求所问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夜里做恶梦啊，拉肚子啊，疑似看见远方的儿女回来了啊，总之不值一提。

　　　　但是谭招娣有问必答，似乎什么都懂。

　　　　外面还有香客，陆陆续续地赶来。

　　　　大约到了早上八点半，谭招娣一共接待了二十几名香客，把这些人全部哄走了。

　　　　唯有那个大叔，还死尸一样躺在长凳上，一动不动。

　　　　供台上堆着一堆钞票，向我散发出红烧排骨一般的香味。这些钱拿去杀猪匠陈超那里买排骨，可以买十几斤吧？

　　　　谭招娣伸了一个懒腰，冲我和韩晓东挑眉，说道：“怎么样，大开眼界了吧？”

　　　　我指了指那个躺在长凳上的大叔，低声说道：“还有一个没走啊。”

　　　　“没事，他现在跟死人一样，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见。”谭招娣挥手说道。

　　　　“真的？”我咧嘴一笑，冲韩晓东说道：“你刚才不是要烧香吗？现在没人了，去吧！”

　　　　“可是我的钱不够啊……”韩晓东捏着手里的两个硬币，为难地说道。

　　　　“不够没事，你赊账吧，我帮你担保。”我说。

　　　　韩晓东看着谭招娣，弱弱地问道：“赊账……行吗？”

　　　　“你烧香干什么？求什么，问什么？”谭招娣皱眉看着韩晓东。

　　　　“嘿嘿……”韩晓东咧着嘴，不好意思说了。

　　　　我帮韩晓东说了出来：“他要问问，他什么时候才能红鸾星动，结婚讨老婆。”

　　　　“就问这个？”谭招娣斜眼看着韩晓东。

　　　　韩晓东嘿嘿一笑，连连点头。

　　　　“那你就别烧香了，省下十块钱吧。”谭招娣摇摇头，说道：“早就帮你看过了，你四十岁之前，别想讨老婆！”

　　　　“啊，四十岁之前都没有老婆？”韩晓东大受打击，却又抱着一线希望，哭丧着脸问道：“那……四十岁以后呢？”

　　　　“四十岁以后你就习惯了，还讨老婆干什么？”谭招娣翻了一个白眼。

　　　　我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韩晓东却一呆，委顿在地。

　　　　谭招娣转过身来，指着那个大叔，对我说道：“现在，我们把凳子下面的香炉拿走，这个人就会掉下凳子，响哥信不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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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开轮船

　　　　“我不信，我来试试……”韩晓东又来了精神，猫着腰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捧起了地上的香炉。

　　　　果然，香炉刚刚撤开的时候，那个大叔从长凳上掉了下来，哐地一声，石头一般砸在地上。

　　　　真有些鬼门道啊，我不由得对谭招娣刮目相看。

　　　　那个大叔摔在地上蓦然惊醒，起身看着谭招娣，却不敢说话，等待发落。

　　　　谭招娣取过一张黄表纸，抓了一把香灰包在里面，说道：“把香灰调成水，让你儿子喝三口，剩下的撒在你家屋子四周。如果三天不见好转，带你儿子过来。如果有效果了，记得来还愿。”

　　　　大叔急忙点头，接过那一包香灰，千恩万谢而去。

　　　　谭招娣今天的神婆工作，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我都憋坏了，急忙问道：“刚才这个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人家都说他是干那个的，那个，是哪个呀？”

　　　　“是啊，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韩晓东也问道。

　　　　谭招娣挑起眉梢，一脸的高深莫测，反问道：“你们猜？”

　　　　“拐卖小孩的？”我问。

　　　　谭招娣摇摇头。

　　　　“那就是骗人家姑娘，出去开洗脚店的！”韩晓东说道。

　　　　谭招娣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俩真能胡扯！告诉你们吧，那个人，是专门抓黄仙的。”

　　　　“啊，抓黄鼠狼的啊？”韩晓东抓着头皮。

　　　　谭招娣瞪眼：“以后说黄仙！”

　　　　我和韩晓东一起点头：“黄仙黄仙……”

　　　　谭招娣收拾香案上的钱，一边说道：

　　　　“你们太小了，不懂这些事。黄仙和狐仙都是灵物，最通灵了。它们的修行也不容易，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也未必能够修成正果。但是这些残忍的人类，却为了钱去谋害它们，真是罪无可恕。”

　　　　“刚才那个大叔，就是因为被黄仙报复，他的儿子才会生病的，是吗？”我问。

　　　　谭招娣点点头，说道：“这是他作孽的报应，我真的不想帮他。看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唉……”

　　　　“那你今天今天这样弄一下，他回去以后，他的儿子就没事了？”我问。

　　　　谭招娣把数好的钱装进口袋里，说道：“应该是没事了，因为我家里供奉的狐仙，道行高于那个黄仙。而且，我也收拾了那个大叔，叫他以后金盆洗手，不再做这一行。”

　　　　说罢，谭招娣将七星宝剑递给我：“响哥拿着我的七星宝剑，我锁门。”

　　　　“招娣，你还是先把脸变过来吧。”我说。

　　　　“回家再说。”谭招娣推着我走出了门外，然后锁门，带着我们回家。

　　　　我跟在谭招娣的身后，打量着手里的七星宝剑。

　　　　这玩意就是一根铁条，多了一个手柄而已，黑乎乎的，上面有七个铜线贯穿剑身镶嵌出来的小点，算作七星。

　　　　我觉得，这玩意要是算七星宝剑，我家的鱼叉拿出来，都能算是方天画戟！

　　　　回到家中，谭招娣洗了一把脸，果然恢复了容颜。

　　　　“今天不错，赚了三百多，所以，中午犒劳你们一下。说吧响哥，想吃什么？”谭招娣心情很好，笑盈盈地问道。

　　　　“红烧排骨！”我说。

　　　　“好吧，算你有口福，我记得我家冰箱里，还有上次没烧完的。”谭招娣点点头，扎起围裙开始下厨，又吩咐道：“晓东，去我家前面的菜地里，摘几个辣椒，再带一些葱蒜回来。”

　　　　韩晓东答应一声，狗腿子一样屁颠颠地去了。

　　　　我也跟着谭招娣，来厨房里打下手，自报奋勇，帮谭招娣剁排骨。

　　　　谭招娣在收拾灶台，一边说道：“响哥，吃了饭我们睡一会，再去学校接文琪老师……”

　　　　“什么，我们……睡一会？”我心里一阵乱跳，差点一刀剁在手上。

　　　　“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各睡各的。”谭招娣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哦哦……”我定定心，继续剁排骨。

　　　　谁知道谭招娣又来撩拨我，走到我身边，看着我说道：“其实啊，我们在一起睡过。”

　　　　“胡说，哪有这回事？”我吃惊，停下了手里的活。

　　　　我守身如玉十几年，难道自己记错了？

　　　　谭招娣一笑，说道：“我妈说，你小的时候，你妈经常带你来串门。等你瞌睡了，就丢在我的床上。有好几次，都在我的床上开轮船。”

　　　　开轮船，在我们这里是尿床的意思。

　　　　我松了一口气，说道：“说不定那轮船是你开的呢？我比你大一岁，控制力肯定比你好！”

　　　　“放屁！赶紧剁你的排骨吧！”谭招娣瞪我一眼，转到一边淘米去了。

　　　　我盯着谭招娣曲线玲珑的背影，心里无限遗憾地想，小时候太不懂事了，睡了也是白睡！什么时候，才可以重温小时候的旧梦？

　　　　羹饭一时熟，我们三个半大孩子，围在八仙桌边吃饭。

　　　　我担心晚上唱戏的事，问道：“谭招娣，今天晚上的行动，我们还需要准备别的吗？”

　　　　“不用担心，你们今天也看到了我的道行，怕什么？”谭招娣继续吃饭，说道：

　　　　“等到接来了文琪老师，戏台子安排好了，我再交代你们一些细节，保证万无一失。天黑之前，我们布置好戏台子，距离十二点开戏，还有好几个小时，来得及。”

　　　　我们只好把心放在肚子里，陪着谭招娣吃饭。

　　　　饭后，谭招娣在楼上休息，我和韩晓东在楼下的竹板床上睡觉。

　　　　两点多，我们午睡起来，上了谭招娣的三轮车，直奔镇上的中学。

　　　　出发之前，谭招娣用手机联系了文琪老师。文琪老师说，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我们去接。

　　　　那个年代，手机已经很普遍了。但是我和韩晓东比较悲催，家里不给我们用手机。

　　　　而谭招娣则有手机，还是崭新的品牌机子。

　　　　到了学校，我们直奔文琪老师的宿舍。

　　　　文琪老师听见三轮车汽笛声，已经迎了出来，笑道：“干嘛这么心急，顶着大日头赶过来？”

　　　　今天的文琪老师更漂亮，长发披肩，裙角轻扬，站在俗世之中，简直就和仙女一样，又一次惊艳了我和韩晓东的狗眼。

　　　　“不急不行啊老师，回去以后还要简单排练一下，逼真一点嘛。”谭招娣跳下车来，问道：“老师，你给我们找了几个演员？角色都能配齐吗？”

　　　　“不用担心，有十万天兵天将在此，请看——！”文琪老师一笑，转身指着自己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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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残花败柳

　　　　文琪老师话音未落，她的宿舍里，走出来五个年轻人。

　　　　这五人之中，有三男两女，都和文琪老师一样的年轻时尚，男的俊俏，女的靓丽。

　　　　“我来给你们介绍，这都是我的师范同学，现在都是老师。”文琪老师笑着，给我们一一介绍，说道：

　　　　“这三个帅哥，分别叫高世雄、孙榆翔、张德帅；这两个美女，一个叫花语，一个叫柳烟。当年读大学，她们俩合在一起，有一个响亮的外号，是一个成语，叫做……”

　　　　说到这里，文琪老师又忍住了，笑道：“算了，不能跟你们说这些八卦。”

　　　　谁知道，韩晓东这货说话不过脑子，张口就来，问道：“是不是叫残花败柳？”

　　　　噗噗……文琪老师的三个帅哥同学，当场笑喷。

　　　　而柳烟和花语，却好气又好笑，拿眼睛瞪着文琪老师，要找文琪老师算账。

　　　　“小屁孩子就知道乱说话！”文琪老师也故意板起脸，瞪了韩晓东一眼。

　　　　但是她自己也终究没忍住，随后吃吃一笑，花枝乱颤。

　　　　韩晓东咧着嘴，说道：“要不就叫寻花问柳，反正我猜成语最厉害了……”

　　　　花语终于忍不住，冲着文琪老师翻白眼：

　　　　“邓文琪，这就是你个死八婆教出来的好学生？所谓的乡下淳朴少年，和少年闰土一样清新自然？我怎么看着，都一个个的跟你一样猥琐！？”

　　　　“花老师，文琪老师说的乡下淳朴少年，是我。”我很低调地说道。

　　　　大义当前，我必须挺身而出，为文琪老师争光。

　　　　文琪老师的五个同学，一起指着我：“凭你这句话，就不淳朴！上梁不正下梁歪，学生和老师一个德性！”

　　　　众人大笑。

　　　　“不许当着我学生的面，叫我八婆说我猥琐！”文琪老师捶了花语一拳，说道：

　　　　“好了好了，教不严师之惰，我代我的学生赔礼。现在都进屋里吧，准备准备，然后出发！”

　　　　我们一哄而入，挤满了文琪老师的单间宿舍。

　　　　文琪老师的电脑上，正在播放《游地府》曲目。

　　　　“大家把这出戏看完，我们就立刻出发。”文琪老师指着电脑说道。

　　　　众人一起点头，接着看戏。

　　　　《游地府》是一出短戏，全称叫做《秦雪梅魂游地府》，是著名曲目《雪梅吊孝》里面的一个节选，全程不过五十分钟。

　　　　为了便于大家理解，在这里还要说一下故事简介。

　　　　戏曲里面的女主秦雪梅，男主商林，也是一对娃娃亲，像我和谭招娣的关系一样。

　　　　也就是我们这般大的年纪，商林家道中落，寄居在秦雪梅家中读书。某一日，商林出去游学，秦雪梅偷偷来到商林的书房里查看。只见书房的墙上挂着商林亲手所画的仕女画，画中人正是雪梅小姐。

　　　　雪梅小姐一见，顿时小心肝乱跳，满满的都是甜蜜。随后，雪梅小姐又看见了商林的诗词‘自古将相本无种，有志男儿当自强。他日遂我凌云志，扫除奸佞振朝纲！’更觉得商林是个如意郎君，志向远大，可以托付终身。

　　　　恰巧，商林游学归来，在书房里堵住了雪梅小姐。于是，这对娃娃亲手拉手儿互诉衷肠海誓山盟……

　　　　这时候坏人上场了，雪梅小姐的父亲秦国正，前来棒打鸳鸯，说商林轻浮，调戏自己女儿，有辱斯文，空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并且怒发冲冠地赶走了商林。

　　　　商林回到自己破败的家中，又羞又气，又思念如花似玉的雪梅小姐，于是一病不起，奄奄一息。

　　　　商林的母亲无奈，找到亲家秦国正，要求迎娶雪梅小姐，给儿子商林冲喜。

　　　　因为有娃娃亲的约定，秦国正也不敢拒绝。但是这老家伙奸诈，竟然偷梁换柱，将丫鬟秋莲冒充雪梅小姐，嫁去了商家。

　　　　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圈圈叉叉之后，商林方知真相，恼羞成怒，一口血喷了出来，就此气绝而亡。

　　　　新婚之夜死在床上，这个商林自然怨气冲天。

　　　　于是，商林的魂魄飘飘荡荡，来到阎罗殿上告状，说雪梅小姐辜负了自己，要找雪梅小姐对质。

　　　　阎罗王一听，这尼玛还了得！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去给我把所有的当事人，全部带来，本王要给商林一个公道！

　　　　于是，雪梅小姐魂游地府，在阎罗殿上，再遇商林。

　　　　《游地府》唱的就是雪梅小姐，在阎罗殿上和商林、秦国正、丫鬟秋莲互相对质的故事。

　　　　这出戏，除了雪梅小姐和商林、秦国正、丫鬟秋莲之外，还有阎罗王、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配角，另外还需要几个吊死鬼、无头鬼在台上飘来飘去，以渲染地府的阴森气氛。

　　　　算一算，我们这里的人手，勉强够用。

　　　　电脑屏幕上，雪梅小姐披麻戴孝，声声泪字字血，控诉她老爹的无耻，控诉自己和商林鸳鸯分飞的凄凉。

　　　　我不由得感动，联想到自己和谭招娣，更加觉得封建社会的黑暗，更加珍惜现代社会的幸福。

　　　　同样是娃娃亲，咱家招娣多好啊，打是亲骂是爱，还挣钱给我买排骨吃！

　　　　扭头看了看谭招娣，发现她也一脸感动泪眼盈盈，难道她也想到了我？

　　　　三点半，大家在电脑上熟悉了戏曲的大致情节和内容，开始收拾东西出发。

　　　　那个叫高世雄的四眼仔，开了一辆九座中巴车。所需要的音响设备和戏服道具，都是从县黄梅剧团借来的，都放在面包车上。

　　　　不得不说，这些大学毕业生的社会活动能力，还是很厉害的。

　　　　如果让我和韩晓东两个小屁孩去借东西，估计一条短裤也借不来。

　　　　谭招娣的三轮车，就留在了学校，跟我们一起，上了中巴车。

　　　　在车上，文琪老师才告诉我们，她这次请来的五个帮手，都是多才多艺的，唱歌跳舞，演话剧演小品，吹拉弹唱，舞台表演不在话下。

　　　　那个残花败柳组合，还一路欢歌一路笑，在车上给我们即兴演唱了《女驸马》片段：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哇！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谁知纱帽罩啊……罩婵娟啊！”

　　　　韩晓东的眼睛都看直了，咧着嘴，啪啪啪地鼓掌。亮晶晶的口水，从他的嘴角垂下来，滴滴答答地砸在车厢板上。

　　　　谭招娣跟我一起坐在后座，悄悄地扯着我的耳朵，低声说道：“别看这残花败柳现在得意，到了夜里，保证吓得她们尿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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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戏台

　　　　我觉得谭招娣有些不厚道，毕竟文琪老师和她的同学们，还不知道真相。

　　　　于是我低声说道：“要不要事先说一声？万一他们到时候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吓死人怎么办？”

　　　　“千万别说！”谭招娣继续跟我咬耳朵，说道：“而且这些人都很自信，就算我们说了苗连秀的事，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对吧？”

　　　　我一想，这也是。

　　　　文琪老师坐在前面，注意到了我和谭招娣的小动作，扭头问道：“王响，听说你和谭招娣是娃娃亲，是不是真的？”

　　　　我嘻嘻一笑，和谭招娣各自坐端正了，说道：“老师，你这个问题算不算有点八卦？”

　　　　柳烟和花语一起大笑，说道：“你们郑文琪老师，就是一个死八婆！”

　　　　“不是我八婆，我是为孩子们好。”文琪老师摇摇头，说道：

　　　　“你们是娃娃亲关系，在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当然很好。但是你们现在还是学生，我觉得啊，不能把太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