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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能侦探社-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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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心中能再度产生
她的音乐和歌唱,
我将被引入如此深切的欢欣,
以至于我要用音乐高朗又久长
在空中建造那安乐宫廷,
那阳光照临的宫廷,那雪窖冰窟!
然后,仅仅过了几天,人们看见德克出现在镇上,满脸焦急和愁苦的表情。别人问他有什么烦心事,刚开始他只是挥挥手,但最后勉强透露他母亲必须要做什么极其昂贵的牙科手术,他不肯说具体为什么,只说必须去私人诊所做,然而问题是他没钱。
于是情况急转直下,他开始接受捐款,为母亲筹集所谓的医疗费用,回报是捐款者可以飞快地看一眼他预测的考试题目,事实证明这条路足够陡峭和顺畅,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滑了下去。
接下来学生们进一步得知,只有一位医生能做这个神秘的牙科手术,但这个东欧外科专家搬家去了马里布,因此捐款的最低限额不得不大幅度提高。
当然了,他依然否认他的能力有众人吹捧的那么高强,事实上他根本不承认这种能力存在,他坚称,要不是为了证伪这整件事,他是绝对不会答应这么做的——而另一方面,既然其他人愿意承担风险,相信他拥有他其实并没有的一些能力,他也乐于纵容他们的盲从,甚至让他们为他神圣的母亲的手术付账。
他无疑能从这个局面中全身而退。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谁都能见到这宫殿,只要听见了乐音,
他们全都会喊叫:当心!当心!
他飘动的头发,他闪光的眼睛!
德克在催眠下通过自主书写预测的考卷,事实上是他通过极少量的调查研究拼凑起来的,任何一名参加考试的学生都能做到:仔细阅读以前的考卷,看其中是否存在规律和有什么规律,然后开动脑筋猜测这次的考题。他确定他能达到一定的胜率,足够高,可以满足轻信的同学,但又足够低,让整件事不至于显得可疑。
他就是这么做的。
但结果他被炸出水面,导致群情激昂,最后他坐在警车后排座位上被送出剑桥,原因很简单,他卖掉的所有考卷和真正的考卷完全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每个字都一样。每个逗号都一样。
织一个圆圈,把他三道围住,
闭下你两眼,带着神圣的恐惧,
因为他一直吃着蜜样甘露,
一直饮着天堂的琼浆仙乳……
报纸上好一阵耸人听闻的报道,揭露他是个骗子,然后又吹捧他是真货,为的是能够再一次揭露他是骗子,然后再一次吹捧他是真货,直到玩够了他,换了个更有油水的斯诺克选手去骚扰,他的事才算结束。
后来这些年里,理查德偶尔会在街上遇见德克,德克首先会露出有所保留的似笑非笑,想知道你是否认为他欠你钱,然后绽放出满脸笑容,希望你能借给他一点钱。德克的名字变来变去,理查德因此认为,得到这种待遇的不止他一个。
他感到由衷的悲哀,一个人在校园的小圈子里显得璀璨夺目和生机勃勃,在广阔世界的阳光下却黯然失色。理查德想到雷格像刚才那样突如其来地打听德克的近况,从礼节上来说似乎过于疏忽和随意。
他再次环顾四周,看着身旁轻轻打鼾的雷格;看着全神贯注一声不响的小萨拉;看着昏暗的摇曳微光映照下的幽深厅堂;看着高挂于黑暗中的暮年首相和诗人的画像,烛光中只有牙齿还在闪闪发亮;看着英语文学系的学监用朗诵诗歌的调门朗诵诗歌;看着学监手里的《忽必烈汗》;最后偷偷看了一眼手表。他重新坐好。
朗读的声音还在继续,读起这首诗更加怪异的第二部 分……
注解:
'1' 引文出自柯勒律治《忽必烈汗》(Kubla Khan)一诗。全书引自《忽必烈汗》诗句,均使用了屠岸先生译文。
第七章
这是戈登·路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在想雨到周末会不会停。气象预报说近期天气多变,今晚有雾,周五和周六晴朗但寒冷,周日傍晚所有人赶回城区时或有零星阵雨。
这个所有人呢,并不包括戈登·路。
气象预报当然没有提到如此细节,这并不是气象预报员的工作,可是他的占星师同样错得离谱。占星里提到他所属星座内的行星活动频繁得异乎寻常,因此他必须分清他认为自己想要和他实际上需要的东西,建议他应该用决心和百分之百的诚实来处理情感和工作上的问题,但奇怪的是,未提及他将会在这一天结束前死去。
他在剑桥附近拐下高速公路,在一家小加油站停车加油,他在加油站多待了一会儿,用车载电话打完一通电话。
“好的,听我说,我明天打给你,”他说,“或者今天晚些时候。或者你打给我也行。半小时后我就在小木屋了。对,我知道这个项目对你有多重要。好的,我很清楚它有多重要,不用多说。你想做,我也想做。我当然想做了。我说的不是咱们停止支持它。我只是说它太烧钱,我们应该用决心和百分之百的诚实来审视整件事情。听我说,你不如也来小木屋吧,咱们可以详细讨论一下。行,对,好的,我知道。我明白。嗯,凯特,你好好想一想。回头再聊。再见。”
他挂断电话,在车里继续坐了一会儿。
这辆车很大,是一辆银灰色奔驰轿车,就是广告里,而且不止是奔驰的广告里,常见的那种。戈登·路,苏珊的哥哥,理查德·麦克杜夫的雇主,他很有钱,是前路科技二代公司的创始人和所有者。前路科技公司当然已经灭亡,原因无非是常见的那些原因,带走了他第一次挣到的全部家当。
走运的是,他想方设法创立了第二家公司。
所谓“常见的原因”是指,他以前从事的是电脑硬件行业,但全国上下所有的十二岁孩童忽然都对会哔哔响的箱子丧失了兴趣。他第二次发财靠的是电脑软件。推出两个重量级软件之后——其中一个叫圣歌,另一个尽管更挣钱,但一直见不得光——前路科技二代公司成了唯一一个能在一个句子里与微软和莲花之类巨型美国企业同时出现的英国软件公司。这种句子多半是这样开头的:“前路科技公司,尽管还不是微软或莲花之类的巨型美国企业……”但毕竟已经起步了。前路科技公司登上了舞台,而老板就是他。
他把磁带塞进立体声音响上的卡槽。音响吸入磁带,发出柔和而得体的咔哒一声,几秒钟后,八个完美配合、盖着哑光黑网罩的扬声器里飘出拉威尔的《波莱罗舞曲》。音乐声无比流畅和开阔,你几乎能感觉到一整个溜冰场。他用手指轻轻敲打方向盘带软衬的边缘。他望向仪表盘。雅致的发光数字和纯净的细小光点回望他。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这是个自助加油站,他必须下车加油。
加油花了他一两分钟。他拿着加油喷嘴站在车旁,在寒冷的夜风中跺脚,加好油后走向破旧的小亭去付油钱,顺便买了两张附近的地图,和收银员热烈地聊了几分钟,讨论电脑业明年有可能的发展方向。他认为并行处理会是真正直观的软件生产率的关键,但他同时怀疑人工智能研究——尤其是基于ProLog语言的人工智能研究——能否在可预见的未来产生有实际商业价值的产品,至少就办公桌面环境而言他持否定态度。收银员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那家伙就喜欢唠叨,”后来他对警察说,“我的天,我去厕所待个十分钟,回来后发现他在对着收银机说话。要是我去个一刻钟,连收银机也会落荒而逃。对,我确定就是他,”他看着警察出示的照片说,“我刚开始不敢确定,只是因为照片里的他是闭着嘴的。”
“你百分之百肯定你没看见任何可疑的情况吗?”警察追问道,“任何让你觉得不寻常的情况都没有吗?”
“没有,我说过了,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顾客,昨晚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晚上,和其他晚上毫无区别。”
警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完全是为了讨论,”警察继续道,“要是我忽然这么做——”他挤出对眼,从嘴角伸出舌头,上下跳动,手指插在耳朵里转圈。“——你还会这么觉得吗?”
“呃,啊,嗯,”收银员紧张地后退,“我会觉得你彻底发疯了。”
“很好,”警察收起记事簿,“只是,先生,你要明白,不同的人对‘不寻常’的定义有时候不太一样。要是昨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晚上,和其他晚上毫无区别,那我就是昆斯伯里侯爵的姨妈屁股上的一颗丘疹。我们回头会找你录口供,先生。谢谢你的时间。”
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
今天夜里,戈登把地图塞进口袋,不紧不慢地走向轿车。车停在薄雾中的灯光下,车身蒙上了一层细致而吸光的湿气,看上去像是——好吧,看上去就像一辆极其昂贵的奔驰。戈登愣了一毫秒,希望他也能拥有这么一辆车,但他现在已经习惯挡开这种念头,这种念头只会原地兜圈,让他感觉抑郁而错乱。
他用物主的姿态拍拍轿车,然后绕着它走了一圈,发现行李箱没有关好,于是使劲关紧箱盖。箱盖关上时发出悦耳的铿锵响声。唔,光听这个声音就值得了,对吧?这种悦耳的铿锵响声。旧时代的价值观和工匠精神。他想到他有十几件事情要和苏珊说,连忙坐进车里,按下电话上的自动拨号代码,驾车回到公路上。
“……假如你愿意留言,我会尽早回电。或许吧。”
滴。
“哦,苏珊,嗨,是我,戈登,”他说,笨拙地用肩膀夹住电话,“我正在去小木屋的路上。今天是,呃,星期四晚上,现在是,呃,八点四十七分。路上有点起雾。那什么,有一群人这个周末从美国来,和我讨论圣歌2。00版的分销,还有促销活动,诸如此类的各种事情,所以你看,你知道我不喜欢求你做这种事,但你知道再不喜欢我也必须做,所以我就开口了。
“我需要确定理查德在做这个项目。我指的是用心做。我可以去问他,他会说当然,没问题,但我有一半时间——妈的,那辆卡车的大灯太亮了,狗娘养的卡车司机永远也学不会该怎么开大灯,我还没死在水沟里真是个奇迹,要是我就这么死了倒也不错,在别人的答录机上留下我著名的遗言,卡车上应该有自动光控大灯开关才对。听我说,帮我记一下,转告苏珊——当然不是你,而是办公室的秘书苏珊——叫她以我的名义写封信给环保部的那家伙,就说假如他能提供立法保障,我们就能提供这项技术,可以吗?这是为了社会和谐,再说他欠我一个人情,还有,要是不能随便踢人屁股,我这个CBE勋章'1'还有什么用处?你应该听说了我和美国佬谈了一个星期。
“这倒提醒我了,老天,真希望我带上了霰弹枪。美国佬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能来我这儿打兔子,一个个都乐得发疯。我给他们买了地图,希望我能说服他们去健康万步走,让他们忘记打兔子这档子事。我真为那些小动物感到抱歉。等美国佬来了,我得在草坪上立个牌子,你知道的,就像他们在贝弗利山那样,写着‘武力还击’。
“再帮个忙,记下来转告苏珊,做个‘武力还击’牌子,底下是根尖桩,高度刚好能让兔子看见。我说的当然是秘书苏珊,不是你。
“说到哪儿了?
“哦,对。理查德和圣歌2。00版。苏珊,这东西两周内就要开始公测了。理查德对我说没问题。但每次我看见他,他的电脑屏幕上都是沙发转啊转的那张图片。他说这是个重要的概念,但我只看见了一件家具。想要公司账本对他们唱歌的人可不想买一张会旋转的沙发。然而我也不认为他这会儿应该忙着把喜马拉雅山脉的侵蚀地貌图变成一首长笛五重奏。
“至于凯特那个项目,苏珊,呃,我无法隐瞒一个事实,那就是它吞噬的薪水和计算时间让我感到焦虑。它也许确实是重要的长期研发项目,但也存在一定的可能性——仅仅是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毕竟存在,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全面评估和探究一下——它是有缺陷的。真奇怪,行李箱里有怪声,我明明记得我已经关严实了。
“总而言之,重点在于理查德。目前只有一个人有可能知道他是在做重要的任务还是在成天做白日梦,而这个人,我非常抱歉,就是苏珊。
“这个苏珊是你,当然,我是说,不是办公室的秘书苏珊。
“所以呢?尽管我也不喜欢求你这么做,真的不喜欢,但你能不能认真查一查他的项目,让他理解事情有多么重要?确定他明白前路科技是个急剧扩张的商业公司,而不是给研发狂开的冒险游乐园。研发狂就有这个毛病——他们想出一个有前景的好点子,然后指望你接连投资他们好几年,看着他们坐在那儿计算自己肚脐眼的拓扑结构。对不起,我得停车关一下行李箱。去去就来。”
他把电话放在旁边的乘客座上,把车开到路边的草地上,停下。他下车绕到行李箱前,发现箱盖开着,一个人影钻出来,子弹从霰弹枪的两根枪管里飞出来,打穿他的胸部后爱怎么飞就怎么飞了。
比起随后发生之事激起的惊诧,由戈登·路突然被枪杀而引起的惊诧实在算不上什么。
注解:
'1' 不列颠帝国勋章中的司令勋章,第三等级。
第八章
“请进,亲爱的小伙子,请进。”
第二宿舍楼的角落里有一道旋转木楼梯,爬上去就是雷格在学院里的套房,房门口的照明不太好。实际上,要是灯能亮,房门口的照明会非常好,但灯不亮,因此房门口的照明不太好,而且更不妙的是,门锁着。雷格在一大把钥匙里艰难地寻找房门钥匙,这一大把钥匙看着很像忍者大师扔出去打穿树干的武器。
校园里有些建筑物比较古老,房间像气密室似的装着两道门,开门需要的技巧也和气密室差不多。外门是漆成灰色的一整块实心橡木,门上只有用于塞信的狭缝和一把耶鲁锁,雷格终于一下子找到钥匙。
他打开耶鲁锁,拉开外门。里面是一道白色镶板的普通木门,装着普通的黄铜门把手。
“请进,请进。”雷格重复道,打开内门,摸索着寻找电灯开关。刚开始的一瞬间,只有石砌壁炉里行将熄灭的琥珀色火焰投出的鬼魂般红色光影在房间里舞动,但电灯的光芒很快充满所有空间,驱散了那一刻的魔法。雷格在门口踌躇片刻,紧张得有些奇怪,就好像想在进房间前先确定什么事情,最后才急急忙忙地走进去,至少看上去兴高采烈。
这是个镶着墙板的大房间,略旧的家具经过精心布置,令人愉快地填充着空间。对面墙边,四条粗壮而丑陋的桌腿支撑着一张伤痕累累的桃花心木办公桌,桌上堆满书籍、卷宗、文件夹和摇摇欲坠的成堆论文。理查德好笑地注意到,一副破旧的算盘也在桌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这张桌子旁边是一张摄政时期的小写字台,要不是遭受过可怕的虐待,大概会非常值钱。还有两把雅致的乔治王时期高背椅,一个样式奇异的维多利亚时期书架,等等等等。简而言之,这是一位教授的房间。墙上是教授会挂的带框地图和版画,脚下是教授会铺的磨旧的褪色地毯。这个房间似乎几十年来没发生过什么变化,事实多半也确实如此,因为有一位教授住在这儿。
两侧墙上各有一扇向外开的房门,理查德以前来过,知道一扇门通往书房,书房和这个房间如出一辙,只是更加拥挤——书本更大更厚重,论文堆得更高,更加岌岌可危,家具尽管古老而昂贵,却被滚烫的茶杯或咖啡杯留下了累累烙印,而许多留下烙印的杯子很可能还没动过地方。
另一扇门通往设施颇为简单的厨房,在厨房里爬上一道室内旋转楼梯,就是卧室和卫生间。
“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雷格忙着亲切地招待他坐下,“不过很难说你能不能做到。我总觉得沙发里好像填满了白菜叶和刀叉餐具。”他严肃地望着理查德。“你有一张好沙发吗?”他问。
“呃,有。”理查德笑呵呵地说,这个愚蠢的问题逗乐了他。
“哦,”雷格一本正经地说,“唔,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是在哪儿弄到的。我和沙发有着说不完的麻烦事,真的说不完。这辈子就没找到过一张舒服的沙发。你是怎么找到你那张沙发的?”他碰到一个小银盘,小银盘上面有盛着波尔多葡萄酒的醒酒瓶和三个酒杯,害得他小小地吃了一惊。
“呃,说到这个就有点奇怪了,”理查德说,“因为我到现在还没坐过那张沙发。”
“非常明智,”雷格发自肺腑地说,“非常非常明智。”先前脱衣穿衣摘帽戴帽的套路他又折腾了一遍。
“倒不是我不想坐,”理查德说,“它卡在了通往我那套公寓的楼梯半中腰。要是我没弄错,事实应当是搬运工把沙发搬到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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