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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能侦探社-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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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穿厚实的浅棕色旧正装,这件衣服似乎曾在遥远的美好过去被穿着披荆斩棘,云游探险,底下的红色方格衬衫与正装完全不可能和平共处,绿色条纹领带拒绝支持任何一方。他还戴了一副厚金属边框眼镜,他穿成这样肯定有这副眼镜的一部分责任。
  “啊哈,布鲁塞尔夫人,听见您的声音我真是心花怒放,”他说,“得知蒂朵小姐过世,我感到万分难过。多么令人伤心的消息啊。然而尽管如此……难道我们就能允许绝望的乌云遮蔽您已经升天的猫咪所永远享受的灿烂阳光吗?
  “我不这么认为。您听。我好像听见了蒂朵小姐的喵喵叫声。它在呼唤您,布鲁塞尔夫人。它说它很满足,过着平静的生活。它说要是您能付清账单,它就会过得更加愉快。您有没有想起点什么来,布鲁塞尔夫人?说到这个,我记得快三个月前我把账单寄给了您。不知道是不是这东西在搅扰它的永世安息?”
  德克摆摆手招呼理查德,示意理查德把一盒他刚好够不到的皱皱巴巴的法国香烟递给他。
  “那好,布鲁塞尔夫人,星期天晚上。星期天晚上八点半。您知道地址。对,我保证蒂朵小姐会出现,就像我确定您的支票会出现一样。到时候见,布鲁塞尔夫人,到时候见。”
  他还没摆脱布鲁塞尔夫人,另一部电话就又响了。他抓起听筒,顺手点了一根皱皱巴巴的香烟。
  “啊哈,绍斯金德夫人,”他对电话说,“我最老的客户,请允许我多嘴一句,也是最宝贵的客户。祝您今天过得开心,绍斯金德夫人,过得开心。非常遗憾,小罗德里克还是没有消息,真是令人伤心,但搜索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我相信已经接近收尾阶段,我向您保证,从今天开始的几天之内,顽皮的小家伙就会回到您的怀抱里,可爱地喵喵叫个不停,哎呀对了,账单,不知道您有没有收到?”
  那根皱皱巴巴的香烟过于皱巴,德克抽不下去了,于是用肩膀夹住电话,翻口袋找烟,但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他在桌上抓起一张纸和一截铅笔头,写了张条子递给理查德。
  “对,绍斯金德夫人,”他对电话保证道,“我在聚精会神地听您说呢。”
  字条上写着:“叫秘书去买烟。”
  “对,”德克对电话说,“然而正如我努力向您解释过的那样,绍斯金德夫人,在咱们认识的这七年多时间里,我倾向于用量子力学的观点看待这个问题。我的理论是您的猫没有丢,只是波形暂时坍塌了,必须被恢复原状。薛定谔。普朗克。等等等等。”
  理查德在纸上写:“你没有秘书。”然后把字条推回去。
  德克思考片刻,在纸上写:“真该死。”然后又把字条推给理查德。
  “我向您保证,绍斯金德夫人,”德克愉快地继续道,“咱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十九岁对一只猫来说算是罕见的高龄,但我们难道能允许自己相信,像罗德里克这样的一只猫不可能活到这个年龄吗?
  “然而我们难道可以在它晚年时把它丢给命运随便摆布吗?现在无疑是它最需要我们用持续不断的调查来支持它的时候。现在我们应该加倍投入资源,当然是在您的许可之下,绍斯金德夫人,这就是我打算做的事情。想象一下,绍斯金德夫人,假如您连这么简单的小事都不肯为它做,您以后该怎么面对它呢?”
  理查德玩了一会儿字条,耸耸肩,在纸上写:“我去买。”然后又把字条推回去。
  德克摇头劝他放弃,然后写:“我难以表达你这么做有多么好心。”理查德刚看完这句,德克又拿回字条,在底下写:“找秘书要钱。”
  理查德看着那张纸,想了想,拿起铅笔,在之前写的“你没有秘书”旁边打了个钩。他把字条推给德克,德克看了一眼,在“我难以表达你这么做有多么好心”旁边打了个钩。
  “唔,也许,”德克对绍斯金德夫人说,“您可以说一说账单的哪些部分给你带来了困扰。大致说说就行。”
  理查德开门出去。
  下楼的路上,他碰到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理着平头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正满怀希望地、眼巴巴地顺着楼梯向上看。
  “厉害吗,朋友?”他对理查德说。
  “了不起,”理查德喃喃道,“太了不起了。”
  他在附近找到一个报摊,给德克拿了两盒高卢蓝标,给自己拿了最新一期的《个人电脑世界》,杂志封面上是戈登·路的照片。
  “他真可怜,对吧?”报摊老板说。
  “什么?哦,呃……对。”理查德说。他经常有这个念头,但发觉他的感想能得到如此广泛的回响还是有点吃惊。他又拿了一份《卫报》,付账离开。
  理查德回到房间里,德克还在打电话,两只脚搁在桌上,显然正在愉快地和客户讨价还价。
  “对,费用呢,唔,去巴哈马群岛确实费用高昂,绍斯金德夫人,这是费用这东西的本质决定的。名副其实嘛。”他接过理查德递给他的香烟,发现只有两包,似乎有点失望,但还是朝理查德挑了挑眉毛,表示收下了他这个人情,然后挥手请理查德坐下。
  楼上传来部分用法语进行的一场争论。
  “我当然愿意再次向您解释去巴哈马的那一趟为什么必不可少,”德克·简特利安慰道,“没有什么能比去趟巴哈马带给我更多的乐趣了。如您所知,绍斯金德夫人,我相信万物之间本质性的相互联系。更进一步说,我绘制并三角定位了万物之间互联性的矢量,寻踪找到百慕大的一处海滩,因此我必须在调查过程中时不时地前去探访。我衷心希望事情不是这样的,因为非常遗憾,我对阳光和朗姆潘趣酒双双过敏,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十字架要背负,绍斯金德夫人,您说对不对?”
  电话里爆发出含糊不清的怒吼。
  “您伤了我的心,绍斯金德夫人。我很希望在心里找到理由告诉您,我认为您的怀疑有益且令人振奋,然而尽管用上了我能找到的全部意志力,我依然做不到。我被您伤透了心,绍斯金德夫人,伤透了心。希望账单里有个条目也能对您造成同样的效果。让我看一眼。”
  他从手边拿起一张复印纸。
  “‘绘制并三角定位万物之间互联性的矢量,一百五十镑’。这条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根据上述结果,寻踪前往巴哈马的一处海滩,旅费与住宿’。区区一千五百镑而已。住宿条件,当然了,简朴得让人伤心。
  “啊哈,找到了,‘因客户让人伤心的怀疑而倍感煎熬,喝酒——三百二十七镑又五十便士’。
  “您希望不必向我支付这种费用,我亲爱的绍斯金德夫人,希望这种情况不会一再发生,对吧?不相信我的侦查手段,只会导致我更难完成任务,绍斯金德夫人,因而令人痛悔地更加昂贵。”
  楼上的争吵变得越来越激烈。说法语的声音似乎即将歇斯底里发作。
  “绍斯金德夫人,”德克继续道,“我同样希望调查费用能保持在与预估数字差不多的范围内,然而我确定反过来您也会明白,这项任务花了我七年时间,显然比一个下午就能完成的事情要困难得多,因此所需的费用也会高得多。我一直在根据目前为止探明的困难程度来不断修正我对任务困难程度的预估。”
  话筒里的怒吼变得更加疯狂。
  “我亲爱的绍斯金德夫人——我能叫您乔伊斯吗?那好,没问题。我亲爱的绍斯金德夫人,请允许我这么说。账单不需要您担心,别因为它而感到惊慌或不安。我恳求您,请不要让它成为您的焦虑来源。您就咬紧牙关付钱吧。”
  他把脚从桌上拿下来,趴在办公桌上,缓慢但无情地将电话移向底座。
  “和平时一样,绍斯金德夫人,很高兴和您谈话。现在,拜拜啦。”
  他终于放下电话,然后又拿起来,随手扔进垃圾筒。
  “我亲爱的理查德·麦克杜夫,”他说,从办公桌底下拿出一个巨大的扁平盒子,放在桌上推给理查德,“你的比萨。”
  理查德诧异地瞪着他。
  “呃,不了,谢谢,”他说,“我吃过早饭了。谢谢,你自己吃吧。”
  德克耸耸肩。“我跟他们说过你周末会去结账,”他说,“哦,对了,欢迎来到我的办公室。”
  他朝破破烂烂的四周随便挥挥手。
  “照明是好的,”他指着窗户说,“重力依旧起作用,”他拿起铅笔扔在地上,“除此之外就只能碰运气了。”
  理查德清清喉咙。“这是什么?”他问。
  “什么是什么?”
  “这些,”理查德叫道,“所有这些。你似乎开了一家整体侦探事务所,但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我提供这个地球上独一无二的一项服务,”德克说,“‘整体’一词表达了本人的信念,我们在此处理的是万物之间本质性的相互……”
  “对,我刚才已经听见了,”理查德说,“我不得不说,它听起来像个盘剥容易上当的老妇人的借口。”
  “盘剥?”德克问,“唔,要是真有人向我付过钱,大概确实就算是了,但你尽管放心,我亲爱的理查德,这种事我连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见过。我活在我们所谓的希望之中。我希望能接到引人入胜且有利可图的好案子,我的秘书希望我能付她工资,她的房东希望她能缴房租,供电局希望房东能付电费,等等等等。我觉得这是一种奇妙的乐观生活态度。
  “另一方面,我给了很多迷人又傻气的老妇人一个高高兴兴泄愤的好理由,同时百分之百地确保她们的猫咪能够享受自由。有没有,你问我——我替你问了,因为我知道你知道我有多么讨厌被打断——有没有一个案子动用了我哪怕最少一点的智慧?而你用不着我来告诉你,我的智慧有多么无与伦比吧。不,没有。但我失去希望了吗?我垂头丧气了吗?对。直到,”他又说,“今天。”
  “哦,好的,很高兴你这么说,”理查德说,“但猫跟量子力学什么的全是瞎扯吧?”
  德克叹了口气,训练有素的手指轻轻一抖就掀开了比萨盒的盖子。他悲哀地打量着冷冰冰的圆形东西,然后撕了一块下来。辣香肠和凤尾鱼的碎片洒在办公桌上。
  “我相信,理查德,”他说,“你肯定熟悉‘薛定谔的猫’这个概念。”他把大半块比萨饼塞进嘴里。
  “当然了,”理查德说,“呃,还算熟悉吧。”
  “具体说说?”德克嚼着满嘴食物说。
  理查德气恼地在座位上动了动。“那是一个例证,”他说,“用以说明在量子层面上,所有事件都由概率控制——”
  “在量子层面上,因而也就是在所有层面上,”德克说,“只是在比亚原子更高的所有层面上,在事件的正常轨迹中,我们难以区分这些概率的累积效应和不可违反的物理法则的效应。请继续。”
  他把又一块凉比萨塞进嘴里。
  理查德觉得德克的嘴里已经塞进太多的东西。食物,加上他说的那么多话,进出他那张嘴的交通可谓川流不息。他的耳朵却恰恰相反,在对话中几乎完全被弃用。
  理查德忽然想到,假如拉马克是正确的,如果能够把这种行为代代遗传下去,说不定颅骨内的结构就会迎来某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理查德继续道:“不但量子层面的事件由概率控制,而且这些概率在受到观测时才会分解为具体事件。用我听见的你刚才在颇为古怪的对话中用过的术语来说,观测行为使得概率波坍塌。在此之前,比方说一个电子,它所有的可能性路径全都作为概率波共同存在。没有什么是确定的,直到观测为止。”
  德克点点头。“大致如此,”他又咬了一大口比萨,“但猫呢?”
  理查德明白了,假如他不想看着德克吃完剩下的全部比萨,唯一的办法就是他自己全吃完。他卷起剩下的比萨,在一头咬了一小口。味道好得出奇。他又咬了一口。
  德克惊诧而厌恶地看着他。
  “好的,”理查德说,“薛定谔的猫这个概念是想提出一种方法,使得量子层面的概率行为能够影响宏观世界。或者更确切地说,我们的日常世界。”
  “对,说来听听。”德克说,用凄惨的眼神望着剩下的比萨。理查德又咬了一口,喜滋滋地说下去:
  “想象你抓了一只猫,将它放进一个完全密封的盒子。你还在盒子里放了一小块放射性物质和一瓶毒气。你调整装置,每隔一段时间,那块放射性物质里就会有一个原子以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衰变,释放出一个电子。假如衰变确实发生,这个电子便会触发开关,释放毒气,杀死那只猫。要是衰变不发生,猫就活着。一半对一半。概率取决于那个原子衰变或不衰变。
  “按照我的理解,重点在于:单个原子的衰变是量子层面的事件,在被观测到之前不存在确定性的结果,但你无法进行观测,直到打开盒子去看猫是否活着,然而这个行为会造成一个出乎意料的后果。
  “在你打开盒子之前,猫的生死处于不确定的状态下。它活着和死去的可能性是两个不同的波形,在盒子内互相叠加。薛定谔提出这个概念,是为了演示他认为量子理论有多么荒谬。”
  德克起身走到窗口,想必不是为了那不值一提的风景——窗户俯瞰一座旧仓库,一位另类喜剧演员正在挥霍他极为丰厚的广告收入,将其改造为奢华公寓——而是因为他不忍心眼看着最后一块比萨消失。
  “说得好,”德克说,“给你鼓掌!”
  “但薛定谔和这个……这个侦探事务所有什么关系呢?”
  “哦,这个嘛。唔,有几位研究者真的做了这个实验,但等他们打开盒子,却发现猫既不活也不死,而是彻底失踪了,他们叫我去调查。我推理出的结果是,没有发生任何稀奇的事情。猫受够了被反复关在盒子里,偶尔吃毒气,捞到第一个机会就跳窗逃跑了。多亏我想出办法,放了一碟牛奶在窗台上,用哄骗的声音叫‘伯妮斯’——那只猫叫伯妮斯,你要明白——”
  “呃,你等一等——”理查德说。
  “——猫很快就回来了。非常简单的一个活儿,但在某些圈子里造成了特定的印象,很快事情就起了连锁反应,累积起来变成你眼前这个欣欣向荣的事业。”
  “等一等,你等一等。”理查德猛拍桌子。
  “怎么?”德克一脸无辜地问他。
  “喂,德克,你到底在说什么?”
  “对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了,”理查德认真地说,“好吧。你说有人做了这个实验。胡扯。‘薛定谔的猫’不是真正的实验。只是一个用来讨论问题的设想。你不可能在现实中这么做。”
  德克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哦,是吗?”他最后说,“为什么不可能?”
  “呃,你无法证明任何东西。这个概念的重点就是在观测前思考一下会发生什么。不看就不可能知道盒子里在发生什么,你只要一看,波包就会坍塌,概率确定下来。这个实验是自我反证的。完全没有意义。”
  “就你说的这些而言,你当然没错。”德克答道,回到座位上。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在桌上顿了几下,俯身越过写字台,用过滤嘴指着理查德。
  “但你想象一下,”他继续道,“假如在实验中引入一名特异功能者,他有透视能力——不需要打开盒子就能确定猫的健康情况。或者这个人与猫之间有着某种古怪的通感能力。然后会怎样?能不能让我们进一步洞察量子物理的奥秘?”
  “他们想这么做?”
  “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德克,这完全是胡扯。”
  德克挑衅地挑起眉毛。
  “好吧,好吧,”理查德举起双手,“暂且顺着这个思路想一想好了。就算我接受——当然我一秒钟也不可能接受——透视能力有着任何现实可能性,也无法改变这个实验本质上的无法实现性。如我所说,事情的关键之处在于观测前盒子里发生了什么。如何观测并不重要,无论你是用眼睛看还是——呃,假如你非要坚持——用心灵看。透视能力假如确实存在,它也只是另一种看盒子里在发生什么的手段;透视能力假如不存在,那就和这个话题毫无关系了。”
  “重点在于,呃,你对透视能力的看法……”
  “咦,是吗?你对透视能力有什么看法?考虑到你的过往,我很想知道。”
  德克拿着香烟又在桌上顿了顿,眯起眼睛望着理查德。
  一段漫长而深刻的沉默,只有模糊的法语叫声打破寂静。
  “我还是长久以来的那个看法。”德克最后说。
  “也就是?”
  “我没有透视能力。”
  “是吗?”理查德说,“那考卷是怎么一回事?”
  听他提起这东西,德克·简特利的眼神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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