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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闻残卷(红娘子)-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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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罗老先生面色发白,陈霖连忙安慰道:“老先生莫怕,这只是条黑眉而已,不伤人的。”说完,手指在那蛇头上轻轻点了两下,说来也怪,那蛇儿立马耷拉下了脑袋,却还是有些不甘地朝罗老先生方向一探,这才缓缓游走了,最终隐没在角落的阴影之中。

  罗老先生这才安心坐下,长吁了口气道:“原来是条黑眉,却叫陈先生笑话了。”

  “您是长辈,唤我陈霖便可。”陈霖客气了一声,心中有些疑惑,这黑眉是无毒蛇,平日里食老鼠、壁虎为生,食量颇大,一餐要吃掉三四只老鼠,比寻常的家猫还厉害几分。陈家既然是捕蛇世家,那么家中有一条黑眉并不奇怪,但令陈霖诧异的是,这罗老先生居然会被它吓到,想那凤凰山中最不缺的便是毒蛇啊!

  三人又饮了几口茶,见罗老先生脸色平复了下来,陈霖这才试探着问道:“罗老先生,刚才听阿力说您家中出了点事,莫非是与蛇有关的?”

  罗老先生点头道:“这个……确实是与蛇有关,听闻小侄与先生有几分交情,所以厚颜来拜会,想请先生出手相助……”话说到这里又停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陈霖是小辈,又不好开口,一时间三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陈霖瘪瘪嘴,他和王力相交多年,这罗老先生自然也算得上是他的长辈,却一口一个先生的叫着,着实有点生分。他无奈地看向王力,后者耸耸肩,然后轻拍了一下罗老先生问道:“罗叔,要不这个事还是我来帮你说?”

  “算了,既然是我来求先生,自然是我亲口说的好。”罗老先生长叹了口气说,〃我住在凤凰山腰上,靠着山坡下的几亩薄田过活,原本日子过得倒也安乐,却不想在这个年纪却惹上了一件祸事。

  〃我记得那是去年夏天的事,那天夜里很热,我老伴半夜去上茅厕,没去多久突然听到她的尖叫,而我这年纪瞌睡本就不多,立马惊醒了过来。当时我还以为有蟊贼进了家门,于是抄起切猪草的菜刀就撵了出去。

  “还未走出里屋,却发现老伴靠在门边一个劲地抖,再看外屋,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当时我就气了,骂道:'大半夜的你嚎什么,我还没死!'不想老伴却一把拉住我,指着外屋的一处说:'老头子,你看那是什么?'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还想再骂,这时老伴把油灯递了过来,待我再看一眼,吓得差点连油灯也扔了。我看见,在那外屋的地上居然绞着两条蛇!”

  “绞着两条蛇?”陈霖摸了摸下巴,“那您当时看清楚没,它们到底是怎样绞的?”

  “这个……”老头尴尬地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凤凰山住了那么多年,蛇也见过不少了,这两条畜生绞在一起,自然……自然在做那事……”

  “哦。”陈霖点点头,脑海中联想出当时的情景,这春夏季节本就是蛇交配的季节,却不想这两条蛇竟然选了罗老先生的外屋中交尾,如果当夜他老伴没起夜的话,到了下半夜那两条蛇完事以后自然会离开,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想来这两位老人当时被吓得不轻吧……想到这里,陈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待他往深处一想,脑海中如闪电划过,终于想到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于是连忙抓住老头的手问道:“罗老先生,你是不是把那两条蛇惊走了?”

  罗老先生摇了摇头,陈霖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陈霖哭笑不得——“我要是把它们惊走就好咯……我,我直接就上了刀子!”

  陈霖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意识到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了,他为罗老先生蓄满了一杯茶,然后问道:“罗老先生,你把后面的情况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当时我看那两条畜生绞在一起,见了人也不躲开,反倒吓了我老伴一跳,心中气得很,于是紧走几步,上前抄起手中的猪草刀就劈了下去,却不想只劈中了其中一条。那应该是一条母蛇,当时就被我劈成了两段,而那条公蛇眨眼间就游到了一边。这时候,我儿子也被外屋的动静惊醒了,两盏油灯一照,这才看清楚,好家伙!那条公蛇足有七尺多长,身子比酒杯还粗!就连……就连那东西也有小指长,血红血红的……”

  “咳咳……”陈霖干咳了两下,他自然听得出,罗老先生说的那东西是指何物,心想你倒是看得清楚,但脸上的表情依旧严峻得很:“然后呢?”

  “然后,我还想把那条公的也宰了,却不想那畜生精明得很,见人多了立马逃了,我追不上便把猪草刀扔了下去,只听得那畜生怪叫一声,便再也没了响动。待我上前一看,原来只砍下了一小节尾巴,而那畜生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呼……”听完罗老先生的口述,陈霖沉默了片刻,这才连连摇头叹道:“古有'蛇蝎心肠'一词,虽是用来比喻人心,却指出了这两种毒物的本性。蛇这东西最是睚眦必报,如果我是罗老先生的话,要么不下手,要么便把那两条蛇一齐除掉。你当时杀了母蛇,却逃走了公蛇,想来那毒物日后必来报复。”

  罗老先生和王力对视一眼,前者低头默然不语,而后者苦笑着拍打陈霖的肩膀道:“蛇王果然是蛇王,你猜测的一点没错。”

  陈霖瞥了王力一眼,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普通的山林之中蛇的报复心最重,况且蛇在交尾时是万万不能打扰的,现在不只把人家配偶杀了,还伤了它一尾,不报复才怪!他旋即问道:“后来那条母蛇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本想吃了,却又觉得可惜,于是拿来泡酒了。”罗老先生面色赧然道。

  好嘛,这仇可算结大了。陈霖能够想象接下来将会是怎样的情况,却还是耐心地问:“罗老先生,接下来怎样?”

  “后面一段时间倒是相安无事,我也就渐渐把那晚的事忘掉了。谁想到,待入秋以后,我家附近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毒蛇,虽说往年也有,却不像去年这么多。而且每隔几天就会有蛇窜进我家里,还好防范得及时,没出什么祸事,一直到了冬天才清静。算算,这一个秋天,我就打了十多条蛇。当时我也隐隐猜到是那公蛇报复,想来报复了一个秋天该完了,谁知道就在前几天,我做了个梦……”

  说到这里,罗老先生脸上浮现出忧虑的表情:“前几天我一直做同样一个梦,梦里一个身穿土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狠狠地看着我,然后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杀了他妻子和腹中的孩子,那么他也要我的妻儿陪葬!这一定是那公蛇托梦于我,他还要报复!再过不久就到三月三了,到时候群蛇出洞……陈先生,您是蛇王,一定有办法帮我的,您说是不是?这祸事都是我一个人闯下来的,我不能让我老伴和儿子有事!”

  说着,罗老先生猛地抓住陈霖的手,两眼圆瞪,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想来这几日心中一直担忧这件事。于是陈霖安慰道:“您放心,这事我一定帮忙。您老别激动,总会好起来的。”说完,陈霖给了王力一个眼色,要他先安慰罗老先生,然后径直走进了里屋。

  过了没多久,陈霖从里屋出来,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把油纸包放到罗老先生的手中道:“罗老先生,这是我陈家独门秘制的驱蛇药,里面有雄黄和其他几味蛇药,你且拿回去,一半撒在房屋里外,记住,一定要把你家全圈进去,不能有一丝空隙。至于另一半,每日清晨就酒服用,可保你家宅无忧。待三月三之后,那畜生要真敢来,那我便与它斗上一斗。”

  “这……能成吗?”罗老先生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油纸包,困扰自己那么久的祸事,难道只靠这一包蛇药就真能解决?

  王力看出了罗老先生的疑惑,连忙说道:“叔,您就放心吧,我这兄弟可是远近闻名的蛇王啊,您在梧城随便打听一下,有几个不知道他的名讳?他说没事就绝对没事,您这几天也别忧心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罗老先生这才安心,向陈霖鞠躬道:“那就谢过陈先生了。”

  陈霖连忙让到一边拱手道:“不敢,三月三日之后,我定来凤凰山登门拜访。”

  【蛇咒】

  送走两位客人以后,陈霖一个人坐在桌边,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思索些什么。片刻之后,只听他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伴着那个声音,角落里缓缓游出一条蛇,正是先前那条黑眉。

  那黑眉似乎是听到了主人的召唤,游到了陈霖的身旁。陈霖俯下身用手一引,那蛇儿攀着陈霖的手臂游了上来,一直游到他的肩头才停下来,整个蛇头直立起来,口里发出嘶嘶的声响,似乎在向主人传达什么信息。

  陈家世代捕蛇,对饲蛇自然也有一套手段,虽不说能听懂蛇语,但根据蛇儿的动作姿势,也能读懂蛇儿想表达的含义。但这一次,陈霖听了很久却还是云里雾里,没搞懂蛇儿的真正意思,反倒是那黑眉先读懂了主人的疑惑,急切地从肩上游了下来,然后在地面上绕着圈游来游去。这蛇儿动得欢,陈霖却看得愣,这场景外人看来可说是相当滑稽。

  接下来,那黑眉游累了,又盘成一圈,前半段躯干直立起来,蛇头向前探出,信子吞吐之间发出嘶嘶声响,却是摆出了蛇类常见的攻击姿势。这一下,陈霖终于看出了一些门道,顺着蛇头的方向看去,见桌上摆放着半杯还未收拾的茶水,他回忆起那是罗老先生喝过的,再前后一联系,这才恍然大悟。

  “你是说,那罗老先生身上有什么东西驱使着你要攻击他?”说来也怪,陈霖的话音刚落,那黑眉便不再做那些怪异的动作,慢悠悠地盘在他面前,似乎是肯定了主人的猜测。

  “这倒有些古怪了。”陈霖嘴里嘀咕着,从衣兜里摸出一颗鸟蛋放在黑眉的身旁,那蛇儿知道这是主人的奖赏,欢喜地在陈霖脚边旋了一圈,然后一口吞下那鸟蛋,便鼓着脖子找地方消化去了。

  “我说我那黑眉蛇儿怎会无缘无故地对罗老先生摆出攻击姿势,原来是有原因的。”结合多方面信息与自身经验,陈霖终于把前因后果全弄明白了。首先,蛇是一种报复心很重的动物,特别是它在产卵或交配的时候,如果有人骚扰了它,便会被它记恨。再则,这次罗老先生不只打扰了,并且杀一条伤一条,那么等那逃走的蛇养好伤后,等待罗老先生的便是那条蛇以及它全族的报复。

  这事说起来有些玄乎,但事实确实是这样。也不知道是用了怎样古怪的方式,蛇类总会记住并找到祸害过它们的人,然后施展报复行动。这或者是依靠气息,亦或者是依靠感觉,而在陈家祖传的捕蛇札记里面用了两个字来形容这种情况——蛇咒!

  蛇咒,并不是咒语,而是一种诅咒。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像一抹挥之不去的印记依附在人的身上。蛇咒的本身并不能对人造成什么影响,却能让施咒的蛇和它的同类寻找、辨认出来,并且实行报复。而解除诅咒的方法只有两个,待施咒的蛇真正报复过后,那蛇咒便会消失;或者施咒的蛇死掉。

  着实古怪!

  当然,陈霖并不怕蛇咒,做了那么多年的捕蛇人,死在他手里的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而且蛇咒只能在很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些作为禁忌都记录在陈家的捕蛇札记里面,牢记并遵守这些禁忌,便不会有祸事。打个比方,如果是陈霖遇到罗老先生当晚的情形,要么不打扰,要么两条蛇一并除掉。

  言归正传,其实陈霖以前也遇到过蛇咒这种事,但情况没那么严重,受害者或是被咬一口,或是家里被蛇骚扰一阵子就完了。起先陈霖也是打着这样的念头,才只给了罗老先生一包蛇药。但看过黑眉的反应以后又有些诧异,前面在罗老先生的描述中,陈霖猜到逃走的那条蛇应该是条笋壳斑,而那蛇咒居然能影响到黑眉,并且让一条家蛇对人类摆出攻击姿势,这蛇咒不简单啊。

  不过,陈霖也不是太放在心上,临近三月三,虽然有蛇先从冬眠中醒来,但数量并不多,只要罗老先生正确使用了那包蛇药,那么这几天便没有问题,待三月三群蛇出洞的日子,那蛇还执意上门来报复的话,便逃不过陈霖的捕杀!

  接下来是几天平静的日子,罗老先生再没有来过。或许是那蛇药起了作用,陈霖也乐得清闲,一直到三月初二。

  这日午后,陈霖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慵懒地抽着旱烟,他的妻子坐在他旁边缝制衣物,两口子看着五岁的娃儿蹲在地上逗弄那条黑眉,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这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是王力。这厮推门进来,不由分说拉着陈霖就要往外走,后者皱着眉头甩开他的胳膊道:“你这小子,什么事那么心急火燎的?看把孩子吓的。”

  王力听他这么一说,回头一看,这才看见陈霖的娃儿噘着嘴,一脸不满地瞪着自己,眼眶里湿漉漉的,眼看就要放声大嚎。王力这才想起,刚才进门时没留神差点踩到了那条黑眉,四下一探,却发现那黑眉早已躲到墙角去了,显然吓得不轻。王力长这才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对娃儿说:“籽言啊,叔刚才走得太匆忙,没留神,是叔不对。过两天叔带你去凤凰集吃好东西,看杂耍怎样?”

  听到有东西吃,还能看杂耍,籽言终于破涕为笑。陈霖指着王力笑骂道:“你这家伙,每次都这么哄小孩,却一次也没兑现过,最后还是落在我身上。也不知道你这叔是怎么当的!”

  “这次一定兑现。”王力讪笑一声,面色却又严肃起来,“瞧我都把正事忘了,快跟我走,罗老先生的儿子被蛇咬了!”

  陈霖愣了一下,忙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是给了他蛇药吗,怎么还会被咬的,现在情况怎样?严重不?”说话间妻子早已把陈霖捕蛇时用的布口袋递了过来,陈霖朝妻子点点头,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对王力道:“还是边走边说吧。”

  一路上王力把事情说了个明白,原来并不是陈霖的蛇药不管用,而是这罗家的浑小子不识好歹!

  那天,罗老先生把蛇药带回去以后,便照着陈霖的嘱咐在房屋外撒了一圈,余下的都兑成了酒水给家里人服用。前两天还相安无事,就连罗家院子这一片都很少有蛇出没了,但那罗家小子喝不惯酒里雄黄的味道,又见这两天都相安无事,于是就再也不喝那蛇药兑的酒,罗老先生劝了好多次也不听,最后只得听之任之。

  待到今天上午,那罗家小子有事下山,没走出家门几步,就被草堆里窜出的一条蛇给咬了。他哭爹喊娘地嚎了好一阵,终于引来罗老先生两口子,把他给救了回去。吃了蛇药以后,又叫唤了大半天,这才安生。

  罗老先生觉得儿子这么做太丢人,辜负了陈霖赠的蛇药,没脸再上门求治,只好叫王力过来想办法。而王力只能想到陈霖,这才找上了门来。

  陈霖听完王力的讲述,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回话。讳疾忌医的道理谁都懂,但放自己身上就未必能做到了。但罗老先生和王力他老爷子是父辈之交,那么也就是他陈霖的长辈,他也不好多作评价。

  两人一路上了凤凰山,还没走到半山腰,就看见前方树林深处有几间土房,想来应该是罗老先生的家。但让陈霖心惊的是,刚踏上这一片地界,便隐约听见附近草丛中有些许响动,这些响动虽然细微,但瞒不了陈霖的耳朵。这么多年的捕蛇经验告诉他,这一片地界的草丛中起码藏了四五十条蛇!

  那种被无数眼睛窥视的感觉,就连这位经验老到的捕蛇人,也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到了罗家,两人向罗老先生打了声招呼,便走进了罗家小子的房间。虽说这家伙挺不识好歹,但终究是一条性命,陈霖也不好计较之前的事。

  那小子躺在床上假寐,嘴里还“嗯嗯啊啊”地叫个不停,陈霖走进一看,见他脚肚子上肿起了一大团,还能清晰地看见齿孔,于是伸手在齿孔旁挤了挤。那罗家小子本就是半迷糊的,感觉有人在弄他的伤口,腾地一下就翻身坐起来。见是个不认识的人,这还得了!一把就推开陈霖,张嘴就要骂浑话,却发现后者抬起头看着自己,表情看不出一丝喜怒,而双眼却异常冰冷。罗家小子浑身一颤,到嘴的浑话咽了下去,因为陈霖的眼神冰冷得让他莫名胆寒,甚至有种和蛇对视的错觉!

  “孩子,不许无礼!这是陈先生,家里的蛇药便是他赠的。”罗老先生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缓和道。

  那罗家小子吃了个暗亏,又听老父介绍这人便是梧城蛇王,而自己这伤还要求人医治,自然不敢再造次,连忙一阵恭维。陈霖也就懒得和他计较,察看了一番伤口,只见红肿之下,有些淡黄色的脓水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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