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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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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发芽了,生出了两寸长的绿绿的菌子。屋顶上的瓦缝里,也填满了一两寸高的小草。后院里,潮气浓重。墙根上,湿滑的蜒蝣子,正在慢慢地移动,身后拖着长长的凝固了的白色的黏液。文化馆的老平房的墙壁上,印满了水渍,纵横交错,像一幅幅天然的象征派绘画。
  高玄房间里没有女人时,写小说累了,他抬起头,就仔细地看着这些绘画,有时,也到外面的开井里,捉一两条蜒蝣过来,放在纸上,看它们笨拙地移动。文学社的一切准备工作,经过快半年的时间,基本上算是都到位了。《一切》第一期也找了专门的打字员打字,王五月请栗丽绘制了五幅插图,都是抽象派的,以人体激情的释放为主,充满着感官上的刺激与跳跃。
  栗丽的插图是李小平过去拿的。李小平第一眼看到插图时,心里一慌。栗丽问:“小伙子,怎么样?够味道吧?”
  “是很好。”李小平嗫嚅着,他心里升起了一团火。
  栗丽摸了下李小平的脸,李小平没躲。栗丽说:“下次过来,我让你好好地看看,什么叫美,什么叫激情,什么叫艺术!”
  李小平点着头,栗丽就像一个手里拿着星斗的巫女。李小平感到,她的身上正散发着让他渴望的魔力。他赶紧往外走,栗丽在后面说:“记着啊,哪天过来!”
  李小平没有将这些告诉王五月。高玄看到李小平也抽上烟了,就哈哈一笑:“一个男人成熟了,一个天使消失了。”
  王五月问:“李老师知道吗?”
  “不知道。我在家根本不抽。”李小平在学校,大家都称呼他小平老师,而他的父亲李长友,整个青桐城里的人,几乎都称他“李老师”。
  “《五人诗选》出版了,南京办了《他们》。”高玄从床后边拿出两本书,递给王五月和李小平:“我们的《一切》还是迟了,要加快。青桐也要成为全国文学和新思潮的一个中心。”
  “现在快了。”李小平说。
  “下周六举行成立大会,怎么样?”王五月不抽烟,他用手划着烟雾。
  高玄道:“行!会议就在一中?”
  “一中不行。”王五月说,“一中那些老封建,怎么能容忍这事?在一小,行不?”
  李小平犹豫了一下,红着脸,“我看也不太行。”他说话时声音很轻,仿佛心里有愧似的。
  高玄将烟灰打在正在纸上移动的蜒蝣子身上。蜒蝣子扭了几下,又恢复了常态。
  “干脆在广场!”高玄一说出来,王五月和李小平都吓了一跳:“广场?”王五月问:“广场能行?”
  “怎么不行?高浩月还在那儿开了店呢?我们总比他高尚!”
  高玄这话说得俨然有理,李小平也觉得不错。在广场上搞成立大会和《一切》首发式,有气势,能造成影响。文学社要的就是影响,如果说青桐城在1986年能有什么算得上文化史上的大事的话,那么,这就得是。既然得是,不在广场,还有哪里更合适呢?
  十五年后,当李小平走过早已经面目全非的广场时,仍然能想起青桐文学社成立的那天下午。就在胜利餐馆前的球场上,李小平从一小里扛来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竖起了两根丈高的竹竿。竹竿上系着横幅,上面是高玄亲自写下的“青桐文学社成立了”八个大字。这看起来更像庆祝标语。文学社三十多个社员,近的在城关镇;远的像吴德强,从木鱼赶过来;还有更远的,是高玄邀请的省城的三位诗人和一位画家。这诗人当中,就有早几年在中国朦胧诗界被称为代表性诗人的小一。横幅刚拉起来,唐东方就出来了,问李小平:“你们这是搞什么*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撕裂(八)(2)
李小平说:“青桐文学社成立。”
  “文学社?”唐东方用牙签剔了下牙齿,他的牙齿缝里老是塞东西,不剔干净,就会影响发声。
  陈丽平晃着水桶腰,站在唐东方的后面:“文学社?跟我们的木器社一样的吧?都搞些什么?你们不都是有工作的人吗?”
  李小平没有解释,只是笑笑。高浩月那边的店里正忙,李大梅站在铁皮柜台前面,嘴里嗑着瓜子。事实上,她是在远远地看着博物馆那边。乌亦天下午从乡下回来。她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自从上次看了《边城》后,李大梅觉得有一种力量,正在把她往乌亦天所引导的方向行进。她想避开,却走得更近。乌亦天在那之后,又送过她三四次电影票。她竟然接了,并且去看了。黑暗中,仍然有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捉住了她的手。她不再挣扎了,而是任那手抚摸着,有时,黑暗中,那人甚至凑近了她的脸,或者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耳朵。那种感觉是无声而深刻的,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期待。虽然她知道这或许是一种罪孽。至少,她明白这是一次不可能有结局的行旅。但是,她还是迷惑着,而且在迷惑之中,一点点地陷了进去。
  高浩月走出棚子,站在李大梅边上。王五月正清着嗓子,准备讲话。广场上人已经不少了,整个球场都被围着,而且还流水一般地不断增加。王五月举着《一切》,说:“今天,是青桐城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日子。青桐文学社成立了!《一切》正式创刊!”
  高玄,李小平,叶逢春,吴德强,还有毛达平和关红兵,都鼓起了掌。掌声稀落,王五月却不在乎,他提高了声音,喉结也加快了滑动:“青桐文学社的宗旨就是追求自由、探索真理、提高人生!我们希望这是青桐城里的一缕新鲜空气,也将是青桐将来的希望与光明!”
  李小平眼睛里含着泪水,这是他人生当中所经历的第一件严肃意义上的大事。许多年后,李小平在收拾旧书刊时,翻到《一切》的第一期,还禁不住颤抖着。
  栗丽站在人群之外,她望着李小平。她手里拿着《一切》,这里面有李小平的诗,叫《灵魂的独唱》。她读了几行,厚嘴唇向着李小平的方向翻了翻。王五月的讲话已经完了,大家正在抢着《一切》。叶逢春站在人群中,喊着让大家别抢,可是,青桐城人良好的对新鲜事物的热情,此时正空前地高涨着。一百本《一切》,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消失殆尽,甚至,连李小平手上的一本,也不知被谁抢走了。
  一个缺乏更多声音的年代。一本《一切》,已经够了!
  王五月还沉在刚才讲话的兴奋之中,小一道:“青桐是个历史文化积淀深厚的地方,越是这样的地方,越需要新文学的空气,越需要我们来不断地开拓与呼唤。”
  高玄点了烟,他的脸色显得苍白,在下午广场的光线中,游离着,如同一只因为过度亢奋而有些虚脱了的鱼。
  高玄说:“深厚的文化积淀,是一种幸福,更是一种灾难!”
  “先锋,先锋!因此必须先锋!用哲学和自由的火炬,点亮当代青桐的天空!”王五月几乎跳上了桌子,背后的横幅,因为他动作太大,不断地摇晃起来。
  李小平看着小一。他约略知道些诗人的生活,小一从工厂里辞职了,也有人说是被开除了。他现在主要靠稿费和诗歌朋友们的接济过日子。这正是一个诗歌的年代,他走到哪里,都有一批追随者。女人、诗歌、酒与对当下社会的批判,构成了他生活的整体。他说:“我是一个时代的代言者。我必须以我自己的姿态独立于这个时代。我是时代的,而非我自己的!我非我,我是旗帜!”

撕裂(八)(3)
栗丽继续站在球场之外,叶逢春示意王五月,广场上的会议可以结束了,大家移师胜利餐馆。唐东方早已将桌子收拾了,一共三桌,高玄出了五十块钱稿费,王五月和李小平各出了十元,栗丽也出了十元。再加上叶逢春、吴德强等,一共凑了一百元。王五月将钱交给唐东方,“就按这办,吃好喝好!”
  唐东方笑着,“放心!”
  陈丽平坐在唐东方本来该坐的主任桌上,望着这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摇了摇头。她现在正想着木器社的那个副主任。上午,副主任趁拿账本在她的胸前抹了一下。她的胸是很丰满的,唐东方说就像他们店里发酵了的馒头。她当时白了副主任一眼,副主任只是笑笑。过后,一直到现在,她还感到胸部有些胀疼。好多年了,她觉得自己似乎丧失了那种异样的感觉。唐东方每次上床,就像炸油条一样,只是反复地揉她,揉着揉着,便老火了,便完事了。唐东方不太喜欢她的胸部,大概是他每天见到太多的馒头的缘故。这样想着,陈丽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胸部,软软的,柿子一般,她感到那儿疼,是在很里面的了。
  陈丽平起身,穿过店堂,准备回家去一趟。女儿唐羊哼着《希望的田野》过来了。
  唐羊十七岁,是县一中高一的学生,哥哥唐虎,马上就要高考了。她生得脸像陈丽平,身材像唐东方。陈丽平喊过她:“又到哪里疯了?不做作业?”
  “我听说下午青桐文学社成立了,是吧?”
  “好像是吧,他们都在店里。”陈丽平话没说完,唐羊已经跑了。她直接到了店里,三桌子的男男女女们,正在喝酒。她一眼就看出其中有好几个她们学校的老师,就马上斯文了,站在门边上看着。她看见栗丽老师正端着酒杯,一口将大半杯干了。栗丽教美术,在一中的学生中,她是个时髦的代名词。不仅仅穿着时髦,其他方面也时髦。同学们私下议论,说栗丽老师最大的时髦是男女关系上。她追求的是快乐,而非简单的形式。男生中,有一半以上喜欢栗丽老师。而女生中,有一大半以上,对栗丽怀着恐惧、嫉妒、欣慕等说不清楚的复杂情感。唐羊也是。唐羊每次看到栗丽,都觉得眼前一亮。但是,每次往深里想栗丽,她就慢慢地厌恶了。
  唐羊收回目光,他们正在吵闹,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她正要往回走,李小平从餐馆外面进来了。李小平盯了唐羊一眼,唐羊脸霎时红了。她想走,却抬着头,迎着李小平的目光,浅浅地笑了一下。李小平愣了会儿,唐羊已经跑开了。
  李小平知道唐羊是唐东方的女儿,但她不知道唐羊的笑。
  刚才,正在喝第二杯酒时,李小平的父亲李长友来了。他没有进餐馆,而是让唐东方将李小平喊了出来。在球场上,李长友问:“是不是下午搞了什么*?还印了什么刊物?是不是?”
  李小平说:“是的,是青桐文学社成立的*,刊物叫《一切》。”
  李长友皱了下眉,心思很重的样子:“还*?还搞了刊物?小平啊,我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别太走近了。”
  “这有什么?现在改革开放了,还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又没反党。”
  李长友赶紧打断了李小平的话:“别说了!我是为你好。*,办刊物,这是政治。知道吗?这是政治。政治是很复杂的。”
  李小平一笑:“这也是政治?不错,这是政治。那又有什么?”
  李长友脸一阵阵发红:“我不跟你说了。总之你要注意。你先进去吧,晚上我再找你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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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九)(1)
李大梅近来总是心事重重,下班一回家,就关上门,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李长友在走廊上晃了晃,见女儿房间的窗帘子也拉起来了。他没有喊,只是叹了口气。
  天,开始下雨了。
  梅雨是长江中下游地区特有的气候现象。“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青桐城还是黄梅戏的发源地。黄梅黄梅,是不是梅子黄时,家家坐在屋里,望着雨,说些乡土往事,于是就有了用小调唱出来的冲动,渐渐地,就成了一个剧种,走出了青桐?
  王月红很少在家待着,剧团现在基本上是不唱戏了,即使偶尔唱一两场,也是由年轻的演员们来担纲,王月红她们早已是人老“戏”黄,上不得台面了。但是,王月红还是很少在家里,每天早晨一吃了早饭,碗丢在桌子上,步子便出了门。一小的老师们背后都说王月红跟了李长友,是福分。当然也有人一笑:“什么福分?对王月红是,对李老师就是祸了。”
  是福是祸,李长友不愿意多追究。二十多年了,王月红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到底想些什么,李长友清楚。当年,李长友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到了三十岁还没娶上亲。王月红只见了一面,居然就同意了。这让李长友多少心里有些感激,也是这种感激,维系着这么多年的生活。一个人一生需要的太少了,一次感激,一缕温暖,都足以让他付出更多而不后悔。李长友生活的年代,正是中国激烈变革的时期。每一次运动,李长友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王月红,在每一次运动中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往往给了李长友生活下来的勇气和希望。这是其他人所不知道的,也是李长友内心里对王月红敬重和敬畏的重要因素。王月红每天出去,李长友从来不问她到哪里。王月红愿意说,你不问她也会说。她不愿意说,你就是问了,她能说实话吗?
  李长友回到客厅,雨越下越大了。黄昏,天地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茫。
  李小平撑着伞回来了,他朝客厅里瞟了一眼,问:“妈没回来?”
  “没有。”
  “姐呢?”
  “在屋里呢。”
  李小平收了伞,抖抖雨,将它靠在门边上,边进屋边道:“姐怎么老是待在屋子里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不会吧,能有什么事?”李长友嘴上答着,心里也在想这事。菜已经放在桌上了,罩着纱网。李小平上前揭开,用手拈了根豆芽。李长友没有制止,只是问:“你们那什么文学社,还在搞吧?”
  “当然在搞。我们正在加强跟外面的交流,影响正在不断扩大。”李小平一说到这儿,眉毛都竖了起来,“北京,南京,还有重庆,都有人写信来,称赞我们的刊物大气,新颖,有观点,有思想。特别是有强烈的批判色彩。”
  “这……”李长友顿了一下,“还是得注意。我总感到那是政治。政治可是很复杂的。”
  “没问题。第一我们不反党。第二,我们所有的观点,都是从热爱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出发的。鲁迅先生还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呢。我们就是要用自己的行动,唤醒一些人。这已经是一个正在看到曙光的时代了。”
  “你……小平啊,你还年轻,少参加这事。复杂啊!”
  李小平站着,望了望外面的雨。李长友叹了口气,让他去喊李大梅来吃饭。至于王月红,等会儿将饭和菜压在锅里,她很少有正点吃饭的。李小平到了李大梅门前,敲了下门,说:“姐,吃饭了。”

撕裂(九)(2)
李小平吃到第二碗的时候,李大梅才进了客厅,李长友瞥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只是给她盛了碗饭。李大梅坐下来,低着头,一粒一粒地捡着饭吃。李长友说:“吃菜啊!怎么了,大梅?”
  “没事。”李大梅道。
  李长友也不好再问,对于孩子,他一贯的方法是尊重他们。而且,在家庭中,他本身就长期处于从属者的地位,对孩子的管理,根本就不可能到位。两个孩子从小就是王月红管。李长友管了,不服。他看着李大梅慢慢地吃了一碗饭,又低着头,回房间去了。
  晚上,李小平到文化馆高玄那里校新一期的《一切》的稿子。路上,碰见妈妈王月红和一个差不多五十岁的男人一道,共撑着一把伞,正从文化馆边的巷子里出来。他老远看见了,先是一愣。接着,他闪到了边上,看着他们两个人走过巷口,往广场方向走去。那个男人的背影厚实,穿件咖啡色的外套,个子大概有一米七五。王月红如同一只小鸟,贴在男人的身上。伞罩着他们的脸,却将他们相依偎的身形,呈现在了青桐街上。
  路灯昏黄,这让李小平暂时感到心里好受些了。街道上行人也少,而且下雨,应该不会有更多的人看见这雨中伞下的一幕吧?
  李小平带着这种心情,到高玄的房间里校稿子。高玄不在,出去了,说是食品厂那边有个文学女青年,约他去看一篇小说。李小平校了三篇,脑子里挨个走着的,不是打印出来的文字,而是刚才雨中的那把伞……
  不到九点,李小平离开了文化馆。
  雨已经停了。
  和平路上,一片安静。雨后,空气清新,甚至有一些乡野的气息。也难怪,小小的青桐城的四周,都是田野。这广大无边的雨,一定把那田野上的气息携带过来了。八十年代,三万人口的小城,其实与乡村血肉相连。城边是田,田中是城。整个小镇,除了商业,机关和学校,总共只有四座工厂。工业化的气息,在这个小镇里还仅仅是慢慢游荡的一缕幽灵。四座工厂里的工人,加起来也才一千人。包括他们的家属,也超不过五千人。这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化和小商业化城镇,安安静静地卧在龙眠山脚下。那份宁静!十五年后,李小平再回头一看,城市已经扩大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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