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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与情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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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下,略思片刻,接着又叹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你大概全然忘记了一次谈话.——(这本来也不可能给你留下什么印象)——那是一天晚上,我们在巴顿庄园进行的—次谈话——那天晚上有个舞会—一我提到我过去认识一位小姐,长得有些像你妹妹玛丽安。” 
  “不错,”埃丽诺答道,“我没有忘记。”一听说她还记得,上校显得很高兴,便接着说道: 
  “如果我在令人感伤的回忆中没有被捉摸不定的现象和偏见所蒙骗的话,她们两人在容貌和性情上都十分相似———一样的热情奔放,一样的想入非非、兴致勃勃。这位小姐是我的—个近亲,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我父亲就成了她的保护入。我俩几乎同年,从小青梅竹马。我不记得我还有不爱伊丽莎的时候,我们长大以后,我对她一往情深,不过从我目前孤苦无告和闷闷不乐的情况来看,也许你会认为我不可能有过这种感情。她对我的一片深情,我想就像你妹妹对威洛比一样炽烈。可是我们的爱情同样是不幸的,虽然原因不一样。她十七岁那年,我永远失去了她。她嫁人了——违心地嫁给了我哥哥。她有一大笔财产,而我的庄园却负债累累。这恐怕是我对她的舅父和保护人的行为所能作出的全部说明。我哥哥配不上她。他甚至也不爱她。我本来希望,她对我的爱会激励她度过任何困难,而在一段时间里也确实是这样。可到后来,她受到了无情的虐待,悲惨的处境动摇了她的决心,虽然她答应我不会——瞧,我真是乱说一气:我还从没告诉你这是怎么引起来的。我们准备再过几个小时就一起私奔到苏格兰,不料我表妹的女仆背信弃义,或是办事不牢,把我们出卖了。我被赶到一个远方的亲戚家里,她失去了自由,不许交际和娱乐,直到我父亲达到了他的目的为止。我过于相信她的刚正不阿,因而受到了严厉的打击——不过,她的婚姻假若幸福的话,我当时尽管很年轻,过几个月也就死心塌地了,至少现在不用为之悲伤。然而,情况并非如此。我哥哥对她没有感情,追求的是不正当的快乐,从一开始就待她不好。对于像布兰登夫人这样一个年轻、活泼、缺乏经验的女性来说,由此而造成的后果是极其自然的。起初,对于这种悲惨的处境她听天由命。她若是后来没有消除由于怀念我而产生的懊恼,事情倒也好办些。但是,说来难怪的是,她有那样的丈夫逗引她用情不专,又没有亲戚朋友开导她,遏制她(因为我父亲在他们婚后只活了几个月,而我又随我的团驻扎在东印度群岛),她堕落了。我若是呆在英国的话,也许——.不过我是想促成他们两人的幸福,才一走好几年的,并且特意和人换了防。她结婚给我带来的震惊,”上校声音颤抖地继续说道,“同我大约两年后听说她离了婚的感觉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正是这件事引起了我的满腹忧愁,直至现在,一想起我那时的痛苦——” 
  他再也叙说不下去了,只见他急忙立起身,在房里踯躅了几分钟。埃丽诺听着他的叙说,特别是看到他那样痛苦,感动得也说不出后来。上校见她如此关切,便走过来,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感激丁罢舛伪嗟娜兆庸チ私*,我回到英国。我刚—到,头一件事当然是寻找她。但是真叫人伤心,找来找去毫无结果。我查到第一个诱她下水的人,再也追查不下去了。我有充分理由担心,她离开他进一步陷入了堕落的深渊。她的法定津贴既不足以使她富有起来,也不够维持她的舒适生活。哥哥告诉我,几个月以前,她的津贴接受权被转让给另一个人。他设想——而且可以安然自得地设想,生活的奢侈以及由此引起的拮据,迫使她不得不转让财产,以应付某种当务之急。最后,我回到英国六个月之后,我终于找到了她。我以前有个仆人,后来遭到不幸,因为负债而被关进拘留所,我出于对他的关心,到拘留所看望他。在那儿,就在同一幢房子里,由于同样的原因,还关着我那不幸的表妹。她完全变了样——变得病弱不堪——被种种艰难困苦折磨垮了!面对着这个形容憔悴、神志萎靡的人儿,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曾经心爱过的那个如花似玉、健美可爱的姑娘,居然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我这么望着她,真是心如刀绞一—但是我没有权利细说给你听,伤害你的感情——我已经太使你伤心了。后来,她处在结核病的后期,这倒是——是的,在这种情况下,这对我倒是个莫大的安慰。生命对她来说,除了给点时间为死亡做好充分的准备之外,别无其他意义。而这点准备时间还是给了她的。我看见她被放置在舒适的房间里,受到妥善的护理。在她逝世前的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去看望她。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守在她身旁。” 
  上校又停下来,想镇定一下。埃丽诺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叹,表示了对他朋友的不幸遭通的深切同情。 
  “我认为你妹妹和我那可怜的丢人现眼的表妹十分相似,”上校说,“我希望你妹妹不要生气。她们的命运不可能是一样的。我表妹天生的温柔性情,假若意志坚强一些,或者婚事如意一些,她就可能和你将来要看到的你妹妹的情况一模一样。但是,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似乎一直在无缘无故地惹你烦恼。嗨!达什伍德小姐——这样一个话题——已经有十四年没有提起了——一旦说起来还真有点危险呢!我还是冷静点——说得简洁点。她把她唯一的小孩托付于我。那是个女孩,是她同第一个非法男人生下的,当时只有三岁左右。她很爱这孩子,总是把她带在身边。这是对我难能可贵的莫大信任。假如条件许可的话,我将会很乐意严格履行我的职责,亲自抓抓她的教育。但是我没有妻室,没有家,因此我的小伊丽莎只好放在学校里。我一旦有空,就去学校看望她,我哥哥死后(那大约是五年前的事情,我因此而继承了家业),她就常来德拉福看我。我“天哪!〃埃丽诺叫了起来;〃能有这种事情!难道能是威洛比——” 
  “关于小伊丽莎的最早消息,”上校继续说道,“我是从她去年十月写来的一封信里得知的。这封信从德拉福转来,我是恰好在大家准备去惠特韦尔游玩的那天早晨收到的。这就是我突然离开巴顿的原因。我知道,大家当时肯定觉得很奇怪,而且我相信还得罪了几个人。威洛比见我不礼貌地破坏了游览,只顾向我投来责难的目光,可是我认为他尽*真是可恶透顶!”埃丽诺大声嚷道。 
  “现在我已向你摆明了他的人格——挥霍无度,放荡不羁,而且比这更糟。你了解了这一切(而我已经了解了好多个星期啦),就请设想一下:我见到你妹妹依然那么迷恋他,还说要嫁给他,我心里该是什么滋味。请设想一下:我多么为你们担忧。我上星期到这里来,看到只你一个人,便决定问明事实真相,虽然等真的问明真相以后又怎么办,我心里一点没谱。我当时的行为一定会使你感到奇怪,不过现在你该明白啦。任凭你们大家如此上当受骗,眼看着你妹妹——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的干预是不可能奏效的。有时我想,你妹妹也许能把他感化过来。然而事到如今,他竟干出了这么不光彩的事情,谁知道他对你妹妹安的是什么心?不过,不管他用心如何,你妹妹只要把自己的情况与伊丽莎的情况加以比较,考虑一下这位可怜少女的凄惨而绝望的处境,设想一下她还像她自己一样对威洛比一片痴情,而内心却要毕生忍受自责的痛苦,那么,你妹妹现在和将来都无疑会对自己的情况感到庆幸。确实,这种比较对她一定会有好处。她会感到,她自己的痛苦是微不足道的。这些痛苦不是起因于行为不端,因而不会招致耻辱。相反,每个朋友都会因此而更加亲近她。对她不幸遭遇的关切,对她刚强精神的敬佩,定会进一步增强对她的喜爱之情。不过,你可以自行决定如何把我告诉你的情况转告给她。这会产生什么效果,你应该知道得最清楚。不过,我若不是真心实意地认为这会对她有益,会减少她的悔恨,我决不会容忍自己搬出家里的不幸来烦扰你,滔滔不绝的好像是为了抬高自己、贬低别人似的。” 
  听了这一席话,埃丽诺感激不尽,恳切地向他道谢,而且向他保证:她若是把过往之事告诉玛丽安,对她一定会大有裨益。 
  “别的事情都好说,”埃丽诺说道,“最让我痛心的是,玛丽安一直在设法为威洛比开脱罪责,因为这样做比确信他卑鄙无耻还使她感到烦恼。她一开头是会非常痛苦的,不过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平静下来。你,”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接着说,“自从在巴顿离开威洛比以后,有没有再见到他?” 
  “见过,”上校严肃地答道,“见过一次。一场决斗是不可避免的。” 
  埃丽诺被他那副神态吓了一跳,她焦灼不安地望着他,一面说道: 
  “什么!你是找他——” 
  “我不会以别的方式见他。伊丽莎虽说极其勉强,但还是向我坦白了她的情人的姓名。威洛比在我回城之后不到两周也回到城里,这时我就约他相见,他为自己的行为自卫,我来惩罚他。我们谁也没有受伤,因此这次决斗从未宣扬出去。” 
  真想得出,这也犯得着,埃丽诺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但是,对于一位具有大丈夫气概的军人,她不敢贸然指责。 
  布兰登上校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她们母女俩的悲惨命运何其相似:我没有很好地尽到我的责任!” 
  “伊丽莎还在城里吗?” 
  “不在。我见到她时,她快要分娩了。产期刚满,我就连她带孩于一起送到了乡下,她现在还呆在那儿。” 
  过了一阵,上校想起自己可能将埃丽诺和她妹妹分离得太久了,便终止了这次访问。当他离开时,埃丽诺再次对他表示感谢,并且对他充满了同情和敬意。 
    
  
 
 
 
 
 
 
 
 
 第十章

    

  达什伍德小姐很快就把这次谈话的详细内容讲给妹妹听了,但是效果却不完全像她期待的那样明显。看样子,玛丽安并不是怀疑其中有任何不真实的成分,因为她自始至终都在聚精会神地恭顺地听着,既不提出异议,又不发表议论,也不为威洛比进行申辩,仿佛只是用眼泪表明,她觉得这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不过,虽然她的这一举动使埃丽诺确信她的确认识到威洛比是有罪的;虽然她满意地看到她的话生效了,布兰登上校来访时,玛丽安不再回避他了,反而跟他说话,甚至主动搭话,而且对他怀有几分同情和尊敬;虽然她发现她不像以前那样喜怒无常;但是,却不见她的沮丧情绪有所好转。她的心倒是平静下来了,但依然是那样悲观失意。她觉得,发现威洛比完全失去了人格,比失去他的心更令人难以忍受。威洛比对威廉斯小姐的勾引和遗弃,那位可怜的姑娘的悲惨遭遇,以及对他—度可能对她自己抱有不良企图的怀疑,这一切加到一起,使她内心感到极其痛苦,甚至不敢向姐姐倾诉心曲。但她把悲伤闷在心里,比明言直语地及时吐露出来,更使姐姐感到痛苦。 
  要叙说达什伍德太太在收到和回复埃丽诺来信时的心情和言语,那就只消重述一遍她的女儿们先前的心情和言语:失望的痛苦不亚于玛丽安,愤慨之心甚至胜过埃丽诺。她接二连三地写来一封封长信,告诉她们她的痛苦心情和种种想法,表示她对玛丽安的百般忧虑,恳求她在不幸之中要有坚韧不拔的精神。做母亲的都劝她要坚强,可见玛丽安悲痛到何种地步!连母亲都希望女儿不要过于悔恨,可见造成这些悔恨的事端是多么不光彩! 
  达什伍德太太置个人的慰籍于不顾,断然决定:玛丽安目前在哪里都可以,就是别回巴顿。一回巴顿,她无论见到什么,都会想起过去,时时刻刻想着过去时常与威洛比相见的情景,结果会引起极大的悲痛,因而她劝说两位女儿千万不要缩短对詹宁斯太太的访问。她们访问的期限虽然从来没有明确说定,不过大家都期待她们至少待上五六个星期。在巴顿,一切都很单调,而在詹宁斯太太那里,却必然要遇上各种各样的活动,各种各样的事物,各种各样的朋友,她希望这有时能逗得玛丽安异乎寻常地发生几分兴趣,甚至感到几分乐趣,尽管这种想法现在可能遭到她的摈弃。 
  为了避免再次遇见威洛比,她母亲认为她呆在城里至少与呆在乡下一样保险,因为凡是自称是她的朋友的那些人,现在一定都断绝了与威洛比的来往。他们决不会再有意相逢了,即使出于疏忽,也决不会不期而遇。相比之下,伦敦熙熙攘攘的,相遇的可能性更小,而巴顿由于比较僻静,说不定在他婚后乘车走访艾伦汉的时候,硬是让玛丽安撞见呢。母亲开头预见这事很有可能,后来干脆认为这是笃定无疑的。 
  她希望女儿们呆在原地不动,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约翰·达什伍德来信说,他和妻子二月中旬以前要进城,因此她觉得还是让她们有时间见见哥哥为好。 
  玛丽安早就答应按照母亲的意见行事,于是便老老实实地服从了,尽管这意见与她期望的大相径庭。她认为,这意见是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实属大错特错。让她在伦敦继续呆下去,那就使她失去了减轻痛苦的唯一可能性,失去了母亲的直接同情,使她注定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专跟这种人打交道,叫她一时一刻不得安宁。 
  不过,使她感到大为欣慰的是,给她带来不幸的事情,却将给姐姐带来好处。但埃丽诺呢,她分明觉得无法完全避开爱德华,心里却在这样安慰自己:虽然在这里多呆下去会妨碍她自己的幸福,但对玛丽安说来,这比马上回德文郡要好。 
  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妹妹,不让她听见别人提起威洛比的名字,结果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玛丽安虽说对此全然不知,却从中受益不浅;因为不论詹宁斯太太也好,约翰爵士也好,甚至帕尔默夫人也好,从未在她面前说起过威洛比。埃丽诺真巴不得他们对她自己也有这般涵养功夫,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听着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声讨威洛比。 
  约翰爵士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一个一向被我们看得起的人!一个如此温顺的人,我还以为英国没有一个比他更勇敢的骑手!这事真叫人莫名其妙。我真心希望他滚得远远的。我说什么也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见一次面,无论在哪里:不,即使在巴顿树林旁边一起呆上两个小时,我也不跟他说一句话。他竟是这么一个恶棍!这么不老实的一个无赖!我们上次见面时,我还提出送他一只富利小狗呢!现在只好不了了之!” 
  帕尔默夫人以她特有的方式,同样表示很气愤。“我决计马上和他断绝来往。谢天谢地,我其实从来没有和他结交过。我真心希望库姆大厦离克利夫兰别那么近,不过这也毫无关系,因为要去走访还嫌太远了些。我恨透他了,决心永远不再提起他的名字。我要逢人就说,我看他是个饭桶。” 
  帕尔默夫人的同情还表现在,尽力搜集有关那门即将操办的婚事的详细情况,然后转告给埃丽诺。她很快就能说出,新马车在哪一家马车铺建造,威洛比的画像由哪位画师绘制,格雷小姐的衣服在哪家衣料店里可以见到。 
  埃丽诺经常被人们吵吵嚷嚷的好意关怀搅得心烦意乱,这时,唯有米德尔顿夫人不闻不问、客客气气的,倒使她心里感到一些慰籍。在这帮朋友中,她尽可肯定至少有—个人对她不感兴趣,这个人见到她既不想打听那些细枝末节,又不担心她妹妹的健康状况,这对她委实是个莫大的安慰。 
  有时,不管什么资质,都会受到当时条件的作用,而被提到不应有的高度。埃丽诺有时穷在难以忍受那种过于殷勤的劝慰,于是便认为:要安慰人,上好的教养比上好的性情更加必不可少。 
  如果这件事经常被人提起,米德尔顿夫人每天也要表示一两次看法,说上一声:“真叫人震惊!”通过这种持续而文雅的表态,她不仅看到达什伍德家两位小姐从开头起就无动于衷,而且很快发现她们也只字不再提起此事。她如此这般地维护了她们女性的尊严,毫不含糊地指责了男性的过失之后,便觉得自己可以关心一下她的聚会了,于是决定(虽说违背了约翰爵士的意愿):既然威洛比夫人马上要成为一个高雅阔绰的女人,她要等她一结婚,就向她送去名片。 
  布兰登上校体贴而谨慎的问候从不使达什伍德小姐感到厌烦。他一心一意地想减轻她妹妹的泪丧情绪,因而充分赢得了与她亲切交谈此事的特权,两人谈起来总是那样推心置腹。他沉痛地倾吐了他自己的旧怨新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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