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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与情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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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依我看,”爱德华回答,“再过多少个月也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好处。” 
  他的这沮种丧心情虽然难以向达什伍德太太言传,却在接踵而来的分别之际,给她们大家带来了更多的痛苦。特别是给埃丽诺留下的痛苦,需要付出很大努力,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加以克服。不过,她决心克制住这预感情,在爱德华走后不要显得比其他人更难过,因此她没有采取玛丽安在同样情况下采取的审慎办法:一个人闷声不响、无所事事地呆着,结果搞得越来越伤心。她们的目标不同,方法各异,但都同样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爱德华一走,埃丽诺便坐到画桌前,整天忙个不停,既不主动,提起他的名字,也不有意避而不提,对于家里的日常事务几乎像以前一样关心。如果说她这样做并未减少她的痛苦,至少没有使痛苦无谓地增长起来,这就给母亲和妹妹们免除了不少忧虑。 
  玛丽安觉得,就如同她自己的行为不见得错到哪里一样,她姐姐的行为纵使与她的行为截然相反,也不见得值得称赞。如何看待自我克制,她觉得是再容易不过的:若是感情强烈的话,这是不可能的;要是心情镇定的话,也没有什么好称道的。她不敢否认她姐姐的心情确实是镇定的,虽然她羞于承认这一点。她自己感情之强烈,已表现得十分明显,因为她仍然喜爱和尊重她那位姐姐,尽管这事有些恼人。 
  埃丽诺虽然没有把自己同家里的人隔离开来,没有执意避开她们独自走出家门,也没有彻夜不眠地冥思苦想,但她每天都有些闲暇思念一番爱德华,回顾一下他的一举一动,而且在不同的时间,由于心境不同,采取的方式也不尽相同:有温柔,有怜惜,有赞同,有责怪,有疑虑,真是应有尽有。也有不少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和妹妹们不在跟前,至少是因为她们在忙碌什么要紧事,大伙儿不能交谈,那么孤独的效果就要充分显现出来。她的思想必然要自由驰骋,不过她也不会往别处想。这是如此富有情趣的一个问题,其过去和未来的情景总要浮现在她的眼前,引起她的注意,激起她的回想、遐想和幻想。 
  爱德华离去不久的一天早晨,她正坐在画桌前出神,不料来了客人,打断了她的沉思。碰巧只她一个人在家,一听到屋前绿茵庭院入口处的小门给关上了,便抬眼向窗口望去,看见一大伙人朝房门口走来。来客中有约翰爵士、米德尔顿夫人和詹宁斯太太;此外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她从未见过,她坐在窗口附近,约翰爵士一发觉她,便让别人去敲门,他径自穿过草坪,埃丽诺只好打开窗子同他说话。其实门口与窗口之间距离很近,站在一处说话另一处不可能听不到。 
  “喂,”爵士说,“我给你们带来了两位稀客。你喜欢他们吗?” 
  “嘘!他们会听见的。” 
  “听见也没关系。只是帕尔默夫妇。我可以告诉你,夏洛特很漂亮。你从这里看去,能看见她。” 
  埃丽诺知道过一会儿就能看到她,便没有贸然行事,请他原谅。 
  “玛丽安哪儿去了?是不是见我们来了溜走啦?我看见她的钢琴还打开着。” 
  “想必是在散步。” 
  这时,詹宁斯太太凑了过来。她实在忍不住了,等不及开门后再叙说她的一肚子话,便走过来冲着窗口吆喝起来:“你好啊,亲爱的?达什伍德太太好吗?你两个妹妹哪几去啦?什么!只你一个人!你一定欢迎有人陪你坐坐。我把我另一对女婿女儿领来看望你啦。你只要想想他们来得多么突然啊!昨晚喝茶的时候,我觉得听见了马车的声音,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他俩。我只想到说不定是布兰登上校又回来了。于是我对约翰爵士说:‘我肯定听见了马车的声音,也许是布兰登上校又回来了——’ 
  听她讲到一半的时候,埃丽诺只好转身欢迎其他人。米德尔顿夫人介绍了两位稀客。这时,达什伍德太太和玛格丽特走下楼来,大家坐定,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詹宁斯太太由约翰爵士陪伴,从走廊走进客厅,一边走一边继续絮叨她的故事。 
  帕尔默夫人比米德尔顿夫人小好几岁,各方面都和她截然不同。她又矮又胖,长着一副十分漂亮的面孔,喜气盈盈的,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她的仪态远远没有她姐姐来得优雅,不过却更有魅力。她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整个拜访期间都是笑吟吟的(只有哈哈大笑的时候例外),离开的时候也是笑吟吟的。她丈夫是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看那气派,比他妻子更入时、更有见识,但不像她那样爱讨好人,爱叫人奉承。他带着妄自尊大的神气走进房来,一声不响地向女士们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迅速把众人和房间打量了一番,便拿起桌上的一张报纸,一直阅读到离开为止。 
  帕尔默夫人恰恰相反,天生的热烈性子,始终客客气气、快快活活的,屁股还没坐定就对客厅和里面的每件陈设啧啧称赞起来。 
  “哦:多惬意的房子啊!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妈妈,你想想看,自我最后一次到这儿以来,变化有多大啊!我总认为这是一个宜人的地方,太太,”(转向达什伍德太太)“你把它装点得这么漂亮!你看看,姐姐,一切布置得多么可人意啊!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有这样一座房子。你难道不希望吗,帕尔默先生?” 
  帕尔默先生没有理睬她,甚至连视线都没离开报纸。 
  “帕尔默先生没听见我的话,”她一边说一边笑,“他有时候一点也听不见。真够滑稽的!” 
  这事在达什伍德太太看来还真够新鲜的。她以前从没发现什么人漫不经心时也能这么富有情趣,因此禁不住惊讶地看着他们俩。 
  与此同时,詹宁斯太太放开嗓门谈个不停,继续介绍他们头天晚上意外地见到他们的朋友的情景,直至点滴不漏地讲完了方才罢休。帕尔默夫人一想起当时大家惊愕的样子,忍不住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一致表示了两三次:这的确令人喜出望外。 
  “你们可以相信,我们见到他俩有多高兴啊,”詹宁斯太太补充说。她向前朝埃丽诺探着身子,说话时声音放得很低,好像不想让别人听见似的,其实她俩分坐在房间的两边。“不过,我还是希望他们路上不要赶得这么急,不要跑这么远的路,因为他们有点事儿,经由伦敦绕道而来。你们知道,”(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拿手指着她女儿)“她身子不方便。我要她上午呆在家里好好歇歇,可她偏要跟我们一道来。她多么渴望见见你们一家人!” 
  帕尔默夫人哈哈一笑,说这并不碍事。 
  “她二月份就要分娩,”詹宁斯太太接着说。 
  米德尔顿夫人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谈话了,因此便硬着头皮问帕尔默先生:报上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有,一点没有,”他答道,然后又继续往下看。 
  “噢,玛丽安来了,”约翰爵士嚷道,“帕尔默,你要见到一位绝世佳人啦。” 
  他当即走进走廊,打开正门,亲自把玛丽安迎进房来。玛丽安一露面,詹宁斯太太就问她是不是去艾伦汉了。帕尔默夫人听到这句问话,禁不住纵情大笑起来,以表示她明白其中的奥妙。帕尔默先生见玛丽安走进屋里,便抬起头来凝视了几分钟,然后又回头看他的报纸。这时,四面墙上挂着的图画引起了帕尔默夫入的注意。她起身仔细观赏起来。 
  “哦!天哪,多美的画儿!嘿,多赏心悦目啊:快看呀,妈妈,多惹人喜欢啊!你们听我说吧,这些画儿可真迷人,真叫我一辈子都看不厌。”说罢又坐了下来,转眼间就把室内有画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米德尔顿夫人起身告辞的时候,帕尔默先生也跟着站起来,搁下报纸,伸伸懒腰,然后环视了一下众人。 
  “我的宝贝,你睡着了吧?”他妻子边说边哈哈大笑。 
  做丈夫的没有理睬她,只是又审视这房间,说天花板很低,而且有点歪。然后点了下头,跟其他客人一起告辞而去。 
  约翰爵士一定要达什伍德母女次日到他家作客。达什伍德太太不愿意使自己到他们那儿吃饭的次数,超过他们来乡舍吃饭的次数,于是她自己断然谢绝了,女儿们去不去随她们的便。但是,女儿们并无兴致观看帕尔默夫妇如何吃晚饭,也不指望他们能带来任何别的乐趣,因此同样婉言谢绝了,说什么天气反复无常,不见得会晴朗。可是约翰爵士说什么也不依——他会派车来接的,一定要她们去。米德尔顿夫人虽然没有勉强达什伍德太太,却硬叫她的女儿们非去不可。詹宁斯太太和帕尔默夫人也跟着一起恳求,好似一个个都急切希望不要搞成一次家庭聚会,达什伍德家小姐们无可奈何,只好让步。 
  “他们为什么要邀请我们?”客人们一走,玛丽安便问道。“我们的房租据说比较低。不过,要是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两家来了客人,我们都要到他家去吃饭的话,那么住在这里条件也够苛刻的。” 
  “和几周前我们接受他们的频繁邀请相比,”埃丽诺说,“现在,他们不见得有什么不客气、不友好的意图。要是他们的宴会变得越来越索然乏味,那变化倒不在他们身上。我们必须到别处寻找变化。” 
    
  
 
 
 
 
 
 
 
 
 第二十章

    

  第二天,当达什伍德家三位小姐从一道门走进巴顿庄园客厅时,帕尔默夫人从另一道门跑了进来,和以前一样兴高采烈。她不胜亲呢地抓住她们的手,对再次见到她们深表高兴。 
  “见到你们真高兴!”她说,一面在埃丽诺和玛丽安中间坐下,“天气不好,我还真怕你们不来了呢,那样该有多糟糕啊,因为我们明天就要离开。我们一定要走,因为韦斯顿夫妇下礼拜要来看我们,知道吗?我们来得太突然,马车停到门口我还不知道呢,只听帕尔默先生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道去巴顿。他真滑稽!干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很抱歉,我们不能多呆些日子。不过,我希望我们能很快在城里再见面。” 
  她们只得让她打消这个指望。 
  “不进城!”帕尔默夫人笑着嚷道。“你们若是不去,我可要大失所望啦。我可以在我们隔壁给你们找个天下最舒适的房子,就在汉诺佛广场。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来。如果达什伍德太太不愿抛头露面的话,我一定乐于随时陪着你们,直到我分娩的时候为止。” 
  她们向她道谢,但是又不得不拒绝她的一再恳求。 
  “哦,我的宝贝,”帕尔默夫人对恰在这时走进房来的丈夫喊叫道,“你要帮我劝说几位达什伍德小姐今年冬天进城去。” 
  她的宝贝没有回答。他向小姐们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抱怨起天气来。 
  “真讨厌透顶!”他说。“这天气搞得每件事、每个人都那么令人厌恶。天一下雨,室内室外都一样单调乏味,使人对自己的相识全都厌恶起来。约翰爵士到底是什么意思,家里也不辟个弹子房?会享受的人怎么这么少!约翰爵士就像这天气一样无聊。” 
  转眼间,其他人也走进咨厅。 
  “玛丽安,”约翰爵士说,“你恐怕今天没能照例去艾伦汉散步啊。” 
  玛丽安板着面孔,一言不发。 
  “嗨!别在我们面前躲躲闪闪的,”帕尔默夫人说,“说实在的,我们什么都知道了。我很钦佩你的眼光,我觉得他漂亮极了。你知道,我们乡下的住处离他家不很远,大概不超过十英里。” 
  “都快三十英里啦,”她丈夫说。 
  “哎!这没有多大差别。我从未去过他家,不过大家都说,那是个十分优美的地方。” 
  “是我生平见到的最糟糕的地方,”帕尔默先生说。 
  玛丽安仍然一声不响,虽然从她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她对他们的谈活内容很感兴趣。 
  “非常糟糕吗?”帕尔默夫人接着说,“那么,那个十分优美的地方准是别的住宅啦。” 
  当大家在餐厅坐定以后,约翰爵士遗憾地说,他们总共只有八个人。 
  “我亲爱的,”他对他夫人说,“就这么几个人,太令人扫兴了。你怎么今天不请吉尔伯特夫妇来?” 
  “约翰爵士,你先前对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难道我没告诉你不能再请他们了?他们上次刚同我们吃过饭。” 
  “约翰爵士,”詹宁斯太太说,“你我不要太拘泥礼节了。” 
  “那样你就太缺乏教养啦,”帕尔默先生嚷道。 
  “我的宝贝,你跟谁都过不去,”他妻子说,一面像通常那样哈哈一笑。“你知道你很鲁莽无礼吗?” 
  “我不知道说一声你母亲缺乏教养,就是跟谁过不去。” 
  “啊,你爱怎么骂我就怎么骂我好啦,”那位温厚的老太太说道。“你从我手里夺走了夏洛特,现在想退也退不了。所以,你已经被捏在我的掌心里啦。” 
  夏洛特一想到她丈夫摆脱不了她,不由得纵情地笑了起来,然后自鸣得意地说:她并不在乎丈夫对她有多粗暴,因为他们总得生活在一起。谁也不可能像帕尔默夫人那样绝对和和气气,始终欢欢乐乐。她丈夫故意冷落她,傲视她,嫌弃她,都不曾给她带来任何痛苦;他申斥她、辱骂她的时候,她反而感到其乐无穷。 
  “帕尔默先生真滑稽!”她对埃丽诺小声说。“他总是闷闷不乐。” 
  埃丽诺经过一段短暂的观察,并不相信帕尔默先生真像他想表露的那样脾气不好,缺乏教养。也许他像许多男人一样,由于对美貌抱有莫名其妙的偏爱,结果娶了一个愚不可及的女人,这就使他的脾气变得有点乖戾了__不过她知道,这种错误太司空见惯了,凡是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没完没了地痛苦下去。她以为,他大概是一心想出人头地,才那样鄙视一切人,非难眼前的一切事物。这是一心想表现得高人一等。这种动机十分普通,不足为怪。可是方法则不然,尽管可以使他在缺乏教养上高人一等,却不可能使任何人喜爱他,只有他的妻子例外。 
  “哦!亲爱的达什伍德小姐,”帕尔默夫人随后说道,“我要请你和妹妹赏光,今年圣诞节来克利夫兰住些日子。真的,请赏光——趁韦斯顿夫妇在作客的时候来。你想象不到我会多高兴!那一定快乐极了!我的宝贝,”她求情于她丈夫,“难道你不希望达什伍德小姐们去克利夫兰?” 
  “当然希望,”丈夫讪笑着说,“我来德文郡别无其他目的。” 
  “你瞧,”她的夫人说道,“帕尔默先生期待你们光临,你们可不能拒绝呀。” 
  她们急切而坚决地拒绝了她的邀请。 
  “说真的,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来。你们肯定会喜欢得不得了。韦斯顿夫妇要来作客,快乐极了。你想象不到克利夫兰是个多么可爱的地方。我们现在可开心啦,因为帕尔默先生总是四处奔走,作竞选演说,好多人我见都没见过,也来我们家吃饭,好开心啊!不过,可怜的家伙!他也真够疲劳的!因为他要取悦每一个人。” 
  埃丽诺对这项职责的艰巨性表示同意时,简直有点忍不住笑。 
  “他若是进了议会,”夏洛特说,“那该有多开心啊!是吧?我要笑开怀啦!看到寄给他的信上都盖着,‘下院议员’的邮戳,那该有多滑稽啊!不过你知道,他说他决不会给我签发免费信件的。他宣布决不这么干!是吧,帕尔默先生?” 
  帕尔默先生并不理睬她。 
  “你知道,让他写信他可受不了,”夏洛特接着说,“他说那太令人厌烦。” 
  “不,”帕尔默先生说,“我从没说过这么荒谬的话。不要把你那些凌辱性的语言都强加到我头上。” 
  “你瞧,他有多滑稽。他总是这个样子!有时候,他能一连半天不和我说话,然后突然蹦出几句滑稽话语来——天南海北的什么都有。” 
  一回到客厅,夏洛特便问埃丽诺是不是极其喜欢帕尔默先生,使埃丽诺大吃一惊。 
  “当然喜欢,”埃丽诺说,“他看上去非常谦和。” 
  “哦一—你喜欢他,我真高兴,我知道你会喜欢他的,他是那样和气。我可以告诉你,帕尔默先生极其喜欢你和你两个妹妹。你想象不到,你们若是不去克利夫兰,他会多么失望。我无法想象你们怎么会拒绝。” 
  埃丽诺只好再次谢绝她的邀请,并且趁机转了话题,结束了她的恳求。她觉得,帕尔默夫人与威洛比既然是同乡,或许能具体地介绍一下他的整个为人,而不只是米德尔顿夫妇那点一鳞半爪的材料。她热切地希望有人来证实一番他的优点,以解除她对玛丽安的忧虑。她开头先问他们是不是在克利夫兰常常见到威洛比,是不是与他交情很深。 
  “哦!亲爱的,是的,我极其了解他,”帕尔默夫人回答,“说真的,我倒没同他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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