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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可低头看向杨心跃，恰巧捕捉到她偷偷摸摸窥探他、被抓包后又赶忙移开的视线。看她这副模样，把“做贼心虚”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明明她是主动的那方——可她现在不敢认了。
　　　　　　钟可的手臂还挽着她的腰，因为刚刚的一番动作，女孩的上衣翻了起来，露出了一段柔韧的腰肢。钟可的手刚好搭在了那里，入手的肌肤柔滑，带着一层薄薄的汗，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
　　　　　　钟可也慌得要命，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像一个梦了，一个他在晚上都不敢想得太用力的梦。
　　　　　　他望着被他拢在怀中的姑娘，恨不得把她锁在自己怀里，让她别在他的梦里肆无忌惮地跑来跑去。
　　　　　　男孩的喉结重重的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心跃，刚刚……”
　　　　　　“没有‘刚刚’！”女孩打断。
　　　　　　“可是你确实……”
　　　　　　“没有‘确实’！”女孩再一次打断。
　　　　　　“你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装作’！”杨心跃心虚地不得了，可她越是心虚，越是要虚张声势，“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之后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量集中在她的双臂上，她双肘猛地向外一撑——这一次，她趁着钟可不备，终于把他推开了。
　　　　　　重获“自由”之后的第一步就是拔腿就跑，她像是发条被拧到最紧的玩具，嗖的一下绝尘而去。
　　　　　　钟可赶忙伸手想要拦下她，可他连她的发丝都没有碰到，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
　　　　　　……他到底喜欢了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啊，上辈子是成精的人参吧，这么能跑。
　　　　　　※
　　　　　　杨心跃说是害羞，不如说是慌张。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居然会亲了钟可——亲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这一年的复读生涯里，钟可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见证了她的骄傲、她的狼狈、她的勇敢。他安安静静的，可是她每次回头的时候，他都跟在她身后。
　　　　　　在她决定未来深造目标时，他在；她被小方哥哥拒绝的时候，他在；就连遇到危险时，他也没有离开。
　　　　　　可以说，这一年若是没有钟可的陪伴，她不可能成长的这么快。
　　　　　　想到这里，杨心跃把毯子拉高罩住头顶，在床上焦虑的翻了好几个身。女孩的身子像虾米蜷缩在一起，手掌压在心口，想要制住砰砰乱跳的小心脏。
　　　　　　究竟为什么啊……
　　　　　　这种“不想看到钟可流泪”的冲动是从哪里来的呢？明明她有一百种方法逗他笑，可是她却选了最糟糕的一种，直接亲……亲了他。
　　　　　　回忆起那滴眼泪的味道，杨心跃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指尖下，她的唇瓣软软的，润润的，同时也是滚烫的，仿佛还带着钟可脸颊的温度。
　　　　　　当她发觉到自己居然在“回味”那个吻时，她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尖叫，再一次把身体蜷紧了。
　　　　　　而就在这时，她的“保护层”（毯子）外，响起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班长，你没事吧？你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了。”缪斯斯脸上敷着面膜，倚靠在自己的床头，膝盖上放着一本历史笔记。
　　　　　　还有不到20天就要高考了，她现在每天睡觉前都要再背几页书，特别需要安静的环境。偏偏今天杨心跃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回到寝室，就扑在床上装死——不，这个形容不够精准，“尸体”至少安静，然而杨心跃一会儿四肢并用的扑腾、一会儿翻来覆去的折腾，同时伴有间歇性的怪叫——这哪里是装死，明明是诈尸嘛。
　　　　　　杨心跃正愁没人同她聊聊心事，她把毯子一掀，露出一张憋得通红的脸蛋，她那双狗狗眼向着缪斯斯飞快地眨动着，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
　　　　　　缪斯斯最会察言观色，主动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自己解决不了？”
　　　　　　杨心跃赶忙点头，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她想了想，干脆抱着毯子从自己的床上转移到缪斯斯床上，厚着脸皮挤到了缪女神身旁。
　　　　　　她把缪女神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弯过去，给自己腾了一个坑。
　　　　　　“我、不对，我朋友，遇到一点点点点……”她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距离，“……感情问题。”她嗫嚅地问，“我看你和你对象感情特别稳定，每天都亲亲热热的打电话，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她指点一下迷津，帮她分析分析她的感情问题？”
　　　　　　缪斯斯在班里，一直以单身形象示人。可是她从搬来寝室的第一天，就和杨心跃说过，她有一位正处于热恋期的爱人，每天都要和对方打半个小时的电话。
　　　　　　在杨心跃这个连男孩子手都没有牵过的小姑娘眼里，缪斯斯就是她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位感情大师啦。
　　　　　　缪斯斯挑眉，唇角微翘：“哦？什么感情问题？”
　　　　　　杨心跃赶忙说：“是这样的，我这个朋友是个女生，性格特别活泼！她有个男同桌，性格刚好和她相反，很安静，长得……反正长得挺好看的。他们俩关系特别好，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干什么都在一起，之前有一次两人在放学路上遇到危险了，那个男孩子还挺身保护她来着。”（虽然最后是“她”保护了“他”。）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然后今天吧，那个男生说了一件自己的伤心事儿，他就哭了。我那个朋友特别重视这个男同桌，她就慌了，她一慌……她一慌……”她深吸一口气，“她就亲了他。”
　　　　　　说到这里，杨心跃两只手无措地抓住了缪斯斯的睡衣，无助地问：“你说怎么办啊，他们俩是朋友呀，朋友之间怎么能……”
　　　　　　缪斯斯听到这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哦”了一声，表情淡然：“——所以说，你今天晚上这么心神不宁，是因为亲了钟可艾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杨心跃：“！！！”
　　　　　　缪斯斯稀奇道：“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最后这层窗户纸会是钟可艾捅破，哪想到居然让你抢了先。”
　　　　　　“？？？”杨心跃吓得下巴都找不到了，结结巴巴地否认，“缪斯斯，你在说什么啊，我说的是我一个朋友，不是、不是我和钟可……”
　　　　　　缪斯斯定定地看着她，盯了她足足一分钟。
　　　　　　在她的注视下，杨心跃即使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啦，一张白净的小脸从红到白，又从白到红，颜色好不精彩。
　　　　　　最终，杨心跃垮下肩膀，抱紧怀里的小毯子，皱眉苦脸的点点头，默认了。
　　　　　　缪斯斯轻轻一笑，这才继续说话：“班长，我看你真是有够迟钝的了，钟可喜欢你这么久，全班都知道了，只有你傻乎乎的把他对你的好当作了‘友谊’。”
　　　　　　“你说什么，钟可喜欢我？！”杨心跃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她刚想反驳，脑内忽然一闪而过无数画面。
　　　　　　这些画面贯穿了短暂又漫长的一年同窗生活，而在画面里，钟可不管什么时候，都在用那双沉静温柔的眼眸注视着她。
　　　　　　然而杨心跃先入为主，她把这种与众不同的在意，当作了两人之间坚不可摧的“友谊”。
　　　　　　她甚至当着他的面，向他讲述自己对小方哥哥的喜欢，还在失恋之后，向他诉说自己的难过。
　　　　　　她完全不能想象，他是以什么心态，忍受了她的迟钝与厚脸皮，一直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呢？
　　　　　　若是没有今天的“意外事故”，他们还要当多长时间的“朋友”呢？
　　　　　　“可是……”杨心跃又一次迷茫了，“可是他喜欢我，我并不喜欢他啊。”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不喜欢他？”缪斯斯好笑地问。
　　　　　　杨心跃侧头想了想，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喜欢小方哥哥的时候，每次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就想拼命表现自己，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可是我在钟可面前不会这样啊。”
　　　　　　她回忆起自己和钟可相处的点点滴滴，没有电视剧里那种浪漫的温馨一刻，只剩下层出不穷的笑料：“我不会为了见他而精心打扮，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饭量，对了！他还见过我晒得浑身褪皮的样子——由此可证，我是真的把他当作朋友。”她说得头头是道，一套逻辑完全把自己绕了进去。偏偏这套错误的逻辑乍看之下还挺缜密，她迷失在其中，被搅晕了脑袋，坚定的认为自己和钟可之前只有纯粹的友谊，并没有让人怦然心动的爱情。
　　　　　　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情感大师”缪女神帮她指点迷津。
　　　　　　“班长，谁说恋人之间一定要有‘偶像包袱’的存在？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做到完美，谁都会有缺点，若是人人都在谈恋爱的时候把自己的缺点隐藏起来，那就不是真实的恋爱，而是电视里的明星恋爱秀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他面前如此放松，究竟是为什么？”
　　　　　　“……”
　　　　　　杨心跃在还没开窍的时候，就把自己的真实、笨拙与狼狈，展现在了钟可面前。难道这还不够说明，钟可在杨心跃心里，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吗？
　　　　　　※
　　　　　　关于自己和钟可的关系，杨心跃想不通，也不敢去想通。于是，她做了曾经的自己最不齿的行为——逃避。
　　　　　　当然，她自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在：再过两个星期就要高考了！现在绝对不是处理感情问题的好时机。
　　　　　　有什么事情高考之后再说，等到了那时，等到了那时……于是，她便心安理得的当起了蜗牛，藏在自己的壳子下，老老实实的不出来。
　　　　　　在那个意外之吻的第二天清晨，钟可戴着口罩出现在了教室里。
　　　　　　戴麒麟那个小广播又巴巴叫开了：“呦，学神，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戴上口罩来上课啊？”
　　　　　　钟可平平静静地解释：“花粉过敏，起了一脸疹子，怕吓到大家。”
　　　　　　说话时，男孩的眼尾扫过杨心跃的方向，吓得她赶快把自己藏在英语单词“红宝书”后面。别人会相信钟可的说辞，可是杨心跃清楚事情的真相：昨天她狠狠啃了钟可的脸一口，估计会留下一圈难看的牙印。
　　　　　　想到钟可那张白净的面皮上顶着一圈红紫交加的咬痕，杨心跃想笑又不敢笑出来。
　　　　　　……
　　　　　　课间时分，钟可走到杨心跃的座位前，想同她说话。
　　　　　　“心跃，咱们……”
　　　　　　杨心跃皮肉一紧，立即挽住同桌的胳臂，亲热地说：“戴小狗，我陪你去上厕所吧。”
　　　　　　戴麒麟：“？？？”
　　　　　　午休时分，钟可因为戴着口罩没办法吃东西，干脆要了一杯豆浆，直接站到了杨心跃的对面，守着她。
　　　　　　杨心跃吓得把碗盘一推，鸡腿也吃不下去，牛腩也咬不动，僵笑着对袁筱说：“啊今天我胃口不太好呢，你吃吧我先走了。”
　　　　　　袁筱：“？？？”
　　　　　　等到了晚自习时，明明可以自由讨论，可杨心跃却拿着作业坐到了讲台桌后面，美其名曰要代替班主任看好晚自习。
　　　　　　她还拿出一个小本本，打算把说话的同学名字记在小本本上，交给班主任处理。
　　　　　　班主任：“？？？”
　　　　　　她的逃避做的太明显了，钟可几次想找她好好聊聊，可杨心跃都滑不溜秋的从他面前溜走，让他又头疼，又无奈。
　　　　　　最主要的是，杨心跃的这种逃避，看在钟可眼里，只剩下一个意思。
　　　　　　——她“后悔”了。
　　　　　　——她“不喜欢”他，那天傍晚的吻，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不，那甚至算不上一个吻，她只落在他的脸颊。
　　　　　　可他却当了真，把她记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在心跃股终于暴涨的现在，钟可艾股却迎来了一波暴跌……各位股民们请让我们众志成城，一起对抗股灾！

　　　　　　第七十五章

　　　　　　杨心跃一怂，　就怂到了高考。
　　　　　　在此期间，三模悄无声息的开始，　又毫无波澜的结束了。
　　　　　　在最新一次的全市总排名中，　钟可同学以区区两分的差距，　屈居全市第三。当总排名一出，　整个京英复读学校都沸腾起来，就连理科班的同学都找借口来他们班转悠，就想沾一沾这位学神的仙气。
　　　　　　班主任文老师喜不自胜，　在班会上大大表扬了钟可一番，校领导完全坐不住了，　当初他们免学费把钟可挖过来，本来想着他能考到700分以上，　就可以作为招牌吹嘘，哪想到他居然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校领导直接许诺，只要钟可在高考中能考进全市前五名，　就会有几万元不等的奖励——若是拿了全市第一，　更是能拿到六位数的奖金！
　　　　　　这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两个班的同学耳朵里，　不过大家羡慕有之、嫉妒却是没有的。毕竟钟可成绩好，　这个奖励也只有他才有资格拿到。
　　　　　　在高考正式开始的前三天，　京英复读学校放假了。这三天温书假，既是让大家临阵磨枪、也是让大家放松身心，不要过于紧张。
　　　　　　最后一天下午没课。
　　　　　　六位科任老师再加上班主任，　一共七位同时出现在讲台上，最后一次叮嘱起那些注意事项。
　　　　　　认真答题沉着冷静、记得写姓名考号、不要东张西望心存侥幸、会答的一定不能马虎、不会答的至少也要胡诌两句……去年就听过一遍的叮咛，　今天又一次落在了这些复读生耳朵里，对于他们来讲，惆怅有之，激动有之，感慨有之。
　　　　　　高考，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讲，都是改变命运的通道。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势必能收回多少荣耀。
　　　　　　他们曾经“浪费”了一年，现在重来一次的机会摆在眼前，没有人会再让它溜走了。
　　　　　　“加油吧！”班主任望着台下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孔，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朝气与希望。
　　　　　　短短一年的磨合，其实远远不够他们互相了解透彻，当高考结束后，学生们将会各奔东西。这段处于“高中”和“大学”之间的夹缝记忆，则会遗落在脑海深处，遗落在这间老旧的校舍里。
　　　　　　作为带班班主任，文老师带过十几届复读班，早已看惯这种淡然的班级关系。可现在的他忽然升起了一种冲动——他希望能给这个班的同学们留下些什么，能让他们回忆起这一年时，除了“暗无天日”的学习，还有一丝欢笑、一丝感动、一丝想念。
　　　　　　他想了想，喊出一个名字。
　　　　　　“钟可艾，”他打趣，“作为全校颜值最高，同时也是全校智商最高的人，你上来给大家讲几句话吧。”
　　　　　　钟可哪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到，他摇摇头打算拒绝。
　　　　　　好不容易有作弄学神的机会，同学们可不想饶过他，刹那间，敲桌声、鼓掌声、起哄声掀翻了屋顶，动静太大以至于把隔壁理科班的同学们都引过来了。
　　　　　　前门后门都堵满了看热闹的理科班学生，就连校领导、医务室卫生老师、乃至食堂宿舍的管理员都闻讯赶到，本来还算空旷的教室，眨眼间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杨心跃没忍住，也回头看他。
　　　　　　男孩处在人群的包围之中，有些羞涩地摇着头，无措的想要拒绝掉这个“出风头”的好机会。
　　　　　　他的眸子里盛满了无奈，视线从人群中划过，就那么恰恰好好与杨心跃的杏目撞在了一起。
　　　　　　杨心跃做贼心虚，赶忙扭回了头。
　　　　　　下一秒，男孩悦耳的嗓音传遍了班级——“好，那我就和大家聊聊吧。”
　　　　　　钟可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起身向着讲台走来。他迈开两条长腿，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就那样一步步走向了大家的视线中央。
　　　　　　讲台上，几位科任老师已经给他留好了最中间的空位，甘心给他做配。
　　　　　　这么有礼貌又聪明的学生，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呢？
　　　　　　钟可站定。
　　　　　　少年立于高台之上，云心鹤眼，风姿绰绰。
　　　　　　“不知大家想听我说些什么？”他接过老师手里的小麦克风，声音朗朗，“是学习方法、是心理调节、还是……”
　　　　　　“不听这个！”屋外有个理科生起哄，“你是学神，你的学习方法我们用不了，就算用得了，现在也晚了！”
　　　　　　话糙理不糙，他的话一出，就连老师都笑了起来。
　　　　　　“那你们想听什么？”今天的钟可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明明他被人揶揄了，可他不脸红、不紧张、不局促，气质沉稳。
　　　　　　“不如让我们自由提问吧？”一个女生晃晃辫子，厚脸皮问，“钟可艾，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一个男生叫这种名字不会太可爱了吗？”
　　　　　　“这名字是我母亲取得，她怀孕的时候一直以为我是个女孩子。”他也不怵，平静回答，“下一个问题。”
　　　　　　“学神，除了燕京大学之外你还打算报哪几所学校？”
　　　　　　“除了燕京大学以外我没有其他志愿。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