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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座位后，　袁筱和白芊成了同桌，　白阿姨坐在她们身后。
　　　　　　白芊脸色有些难看，　袁筱问她怎么了，　白芊低声说：“上次白慧娟就坐在我后面，　怎么这次还坐在我后面啊。”
　　　　　　袁筱：“唔……可能是班主任看你俩关系好？平常经常见你俩在一起。白阿姨在班里又没其他朋友，就把你们座位安排在一起了呗。”
　　　　　　白芊眉头一蹙：“我俩……我俩总在一起吗？”
　　　　　　“是啊。”袁筱晃了晃辫子，“她不是总和你讨论问题嘛？你别太排斥她，你想，咱们妈妈都不一定有她年纪大，说不定人家也把你当女儿了呢。”
　　　　　　话虽这么说，其实袁筱也能理解白芊的别扭。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平常聊的除了学习，就是明星啊衣服啊喜欢的男生啊，白阿姨年龄大，和她们聊不到一起去，还时常在身边刷存在，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她确实“格格不入”。
　　　　　　袁筱砸吧砸吧嘴：“其实我觉得她人不错……至少她酱牛肉的手艺，很不错！”
　　　　　　白芊翻了个大白眼，指尖戳了戳她的太阳穴：“你啊，太容易被收买了！”
　　　　　　教室的最后一排，身高一米八五的钟可和身高一米八的缪斯斯，被班主任拼成了同桌。
　　　　　　两人皆是班里的“颜值担当”，俊男美女放在一起，不少人暗搓搓的关注着他俩的动向。
　　　　　　有女生八卦：“你说班主任是怎么想的？人家学校都恨不得把男生女生隔得远远的，他居然把班草和女神放在一起……我看他是袁隆平吧，亲手把早恋的温室大棚给搭好了！”
　　　　　　她声音不大，偏偏杨心跃有双狗耳朵，只要是有关钟可的消息，都逃不过她头顶的雷达。
　　　　　　杨心跃觉得心理怪不舒服的，就像是……就像是雾霾吸多了，眼前发暗，心里发沉，肺中发闷，一股浊气坠在丹田，杨女侠怀疑自己是不是练功出了岔子，导致走火入魔。
　　　　　　身旁的新同桌戴麒麟狐疑地看着她，见她一直捏着自己的手腕给自己诊脉，问：“就算看到我当你的新同桌，你也用不着这么兴奋吧，开心到心跳失常了？”
　　　　　　“……”
　　　　　　闭嘴吧，戴小狗。
　　　　　　教室后排，钟可安静的摆弄着他的多肉植物。今天早上，他把桃卵留在了家中，带过来一盆新的盆栽，只是深棕色的泥土里，看不到任何“植物”的痕迹，只能看到有几颗颜色诡异的鹅卵石，插在花盆当中。
　　　　　　缪斯斯看他摆弄那盆“鹅卵石”，礼貌地同他打招呼：“你好，钟可艾，以后多多关照。”
　　　　　　“嗯。”钟可木讷的回答，“多多关照。”
　　　　　　月亮离开了光明四射的太阳，再一次变回了灰扑扑的模样。
　　　　　　缪斯斯问：“你种的是什么，看上去好奇怪，像石头。”
　　　　　　“不是石头。”提起感兴趣的东西，钟可终于有了反应，“这是生石花。”
　　　　　　生石花是一种原产于非洲的多肉植物，石竹目番杏科生石花属。远看它就是像是一颗颜色诡异的鹅卵石，紧紧趴贴在土地上，中间裂开一道缝隙。它没有其他植物那种细长的茎、宽大的叶，看上去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像其他多肉植物那样讨人喜欢。
　　　　　　但只有热爱它的人才知道，若是精心培育，这块看着毫不起眼的“鹅卵石”，会从最中间的缝隙处，绽开一朵大大的花朵。
　　　　　　“它能开花？”缪斯斯难得有了兴趣。
　　　　　　“很难想象吧？它开出来的花朵很像雏菊。”钟可不想和新同桌的关系闹得太生疏，他把那盆生石花推到了缪斯斯面前，心里却又一丝丝舍不得。
　　　　　　“雏菊啊……”缪斯斯瞥了一眼，她实在无法从那几颗插在土壤里的鹅卵石身上看出什么美感来，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可偏偏事情就这么巧——
　　　　　　这一幕，恰好被回头暗搓搓偷窥他们的杨心跃看到了。
　　　　　　女孩看着自己的前同桌和自己的舍友亲昵地观赏一株多肉植物，一股莫名的酸涩翻涌了上来。
　　　　　　好啊钟可！你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背叛咱们的革命友谊了！
　　　　　　他居然转眼就和缪斯斯打得火热，她还以为……
　　　　　　……她还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和钟可讨论“花剑”的人呢。
　　　　　　※
　　　　　　一天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刚换座位，大家心思都没在听讲上，都在偷偷打量新的伙伴，试探性的伸出友谊之爪。
　　　　　　晚自习结束后，杨心跃和袁筱、白芊一起，三个人跑去食堂吃了夜宵，然后才回了宿舍。
　　　　　　缪斯斯比她早回宿舍，缪女神已经换好睡衣，在地上铺了一块加长加厚加宽的瑜伽垫，正在努力压腿。
　　　　　　缪斯斯小时候练过芭蕾，气质佳、身材比例好，就算长到一米八也没有放下舞蹈基本功，每天晚上都要练劈叉，横劈竖劈一字马，身体软的不得了。
　　　　　　杨心跃自小练击剑，劈叉是基本功之一，毕竟胯部韧带的开合度会严重影响到基础步伐。她隔三差五也会压压筋，只是她图省事，直接在宿舍床上解决了。
　　　　　　但是缪斯斯不行，用缪斯斯的话说：“我腿长，床上摆不下。”
　　　　　　于是杨心跃只能默许她搬来瑜伽垫，每天熄灯前都要在宿舍练半个小时。
　　　　　　可宿舍的地方太小了，尤其缪斯斯还在宿舍里另外加了一个大衣柜、一组鞋柜、一个专门放化妆品护肤品的杂物柜，每次缪斯斯在地上铺开瑜伽垫，杨心跃根本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书桌前呆着，连去上厕所都不方便。
　　　　　　杨心跃几次想提意见，可她看着缪斯斯特地从日本给她带回来的“恋爱御守”、“学业御守”，话又憋了回去。
　　　　　　怎么办啊，“七十分”的舍友只能忍了。
　　　　　　杨心跃放下书包，小心绕过地上的瑜伽垫，用空瓶水接了一瓶清水，绕到窗前，给那盆库拉索芦荟浇水。
　　　　　　库拉索芦荟在她这里涨势极好，郁郁葱葱的，每片叶子都被她擦得干干净净，叶片肥厚水润，颜色青翠欲滴。
　　　　　　这是钟可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耐心仔细照顾它，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钟可的一片心意。
　　　　　　只是……
　　　　　　杨心跃浇花的动作慢慢停下来，她借着窗户玻璃上的反光，看向了地板上正在压腿的缪斯斯。
　　　　　　杨心跃唤她：“缪斯斯。”这一声小的像猫叫，她都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她立即提高音量，用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语气说，“你和钟可当了一天同桌，什么感觉呀？”
　　　　　　缪斯斯从下犬式变成了眼镜蛇式，随口回答：“挺好的啊。”
　　　　　　“我看你们今天早上在聊天，聊什么啊？”
　　　　　　她自以为是在“拐弯抹角地打探”，可实际上直白的像是一杆进洞，谁都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缪斯斯答：“没聊什么，就聊了聊他今天带过来的多肉植物。”
　　　　　　“哦……”杨心跃无精打采，就连手里的水已经倒干净了她都没发现。
　　　　　　缪斯斯：“他今天带的是生石花，长得像一颗颗鹅卵石，挺丑的。”
　　　　　　杨心跃不吭声。
　　　　　　缪斯斯像是没有察觉出她的不自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说虽然生石花长得丑，可它是能开花的。”
　　　　　　“……”
　　　　　　杨心跃心烦意乱，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冒起来。这股怒火里夹杂着酸涩，就像是吃了一颗特别酸的柚子，一口吞下去，她酸得眼冒金星，却不得不强撑着告诉自己：“我杨女侠不值得为颗酸柚子掉眼泪！”
　　　　　　她希望缪斯斯赶快闭嘴，她要是再多说一句话，那她就连“七十分舍友”都当不了了！！
　　　　　　可是缪斯斯怎么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缪斯斯：“它的花长得像雏菊。你说有趣不有趣？钟可艾养了一块石头，石头上居然能开雏菊。”
　　　　　　六十分！
　　　　　　哔哔哔！缪女神我警告你！你要掉到及格线以下了！
　　　　　　杨心跃手里一紧，原本被她抓在手里的浇水瓶被她徒手捏爆，只听“嘭”的一声，整个瓶身都扭曲了。
　　　　　　杨心跃低头看看破水瓶，随手扔下，面无表情的走向了洗手池。
　　　　　　笼头旋开，水流哗哗而下，一时间小小的宿舍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水流在水管里奔腾涌动的声音。
　　　　　　杨心跃一板一眼的洗干净两只手，仔细擦干净，脑袋里想着一出“女侠复仇记”，考虑如何把钟可艾同学拉回她的“闺蜜”联盟里。
　　　　　　瑜伽垫上，缪斯斯又换了一个姿势。
　　　　　　她声音清冷，不疾不徐：“班长，你知道雏菊的花语是什么吗？”
　　　　　　这问题怪怪的，杨心跃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慢转过了头。
　　　　　　缪斯斯把两条长腿掰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她说：“雏菊的花语，是——天真，希望，纯洁的美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
　　　　　　“……”
　　　　　　“或者用更直白的话说，是‘初恋’。”
　　　　　　“……”
　　　　　　“班长，你脸怎么红了？”

　　　　　　第三十七章

　　　　　　期中考试带来的余波，　一直没有落幕。
　　　　　　语文老师把杨心跃叫到办公室里，　和颜悦色的同她商量，他打算把她的满分作文复印下来，贴在教室最后面，　作为范文让大家欣赏。
　　　　　　教室最后面有什么？
　　　　　　有储物柜、有“争分夺秒迎接高考”的黑板报，　还有……坐在最后一排的钟可。
　　　　　　杨心跃窘的嗷嗷乱叫：“不不不，　别别别，　我觉得我写的还不够好！”
　　　　　　语文老师不乐意了：“怎么不够好了？这可是我们好几个阅卷老师给出的满分，　你是觉得我们眼光有问题？”
　　　　　　眼看杨心跃说不出个所以然，文班主任适时插话，　化解了尴尬：“您老别急，您是市里的特级教师，　能从您手里拿到满分，　这是对我们班长最大的肯定。我想杨心跃的意思是，　她不想止步于一次满分，　而是希望能越写越好，　以后考试的时候要写出比这次更厉害的作文。”
　　　　　　语文老师年纪大，　就像个老小孩，　被班主任一通哄劝，终于肯放过杨心跃了。
　　　　　　不过在她走出办公室前，他满怀希望的看着她，　说：“你可要好好加油，　下次期末考试，　你可要再写出一篇满分作文来！”
　　　　　　杨心跃：“……”不不不，　要不然还是把这篇作文贴到教室后墙吧。
　　　　　　※
　　　　　　杨心跃心里挂念着事情，精神力并不集中。
　　　　　　她回到教室后，一屁股坐到了第二排的老位置，她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桌面，心不在焉地想：钟可今天怎么没把桃卵摆出来啊？
　　　　　　等到预备铃响起，同学们都往教室跑，钟可急急忙忙地进了教室，手里还拿着那个“直男”风格的热水杯，因为跑太快，洒了一些在手上。他皮薄肉嫩，转眼手指头就红了一片，又痒又疼。
　　　　　　他放下水杯，不停甩手。
　　　　　　杨心跃一见，赶忙从兜里掏出湿纸巾给他：“钟可，你快擦擦，还有两分钟才上课，你要是实在难受，赶快去水池那儿冲冲。”
　　　　　　“没事。”钟可撕开湿纸巾，这湿巾包装上画着芦荟和薄荷，冰冰凉凉的，贴在手指上刚好驱散了手指上的灼烧，“应该不会起泡。”
　　　　　　杨心跃凑过去看他的手，见他笨手笨脚的，干脆拿过湿巾帮他把手指仔细包好。男孩指节纤长，骨肉匀停，中指旁边有一个小茧，那是写字磨出来的印记。
　　　　　　他这双手特别适合“转笔”，杨心跃曾经手把手教过他，可惜钟可运动神经不发达，手指头转到要打结了，圆珠笔还是像坠了秤砣一样，一动不动。
　　　　　　“好了。”杨心跃把湿巾的两个小角系成了一个紧紧的小结，“这样冰镇着就好了，要是中午还难受，我就陪你去一趟医务室。”
　　　　　　“没事的，我一个人去就好。”钟可垂眸看她，手还放在她的手里，舍不得抽出来。
　　　　　　——“……那个，打扰一下。”
　　　　　　袁筱和白芊手挽手站在他们身旁，袁筱圆圆的小拳头敲了敲桌子，把他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袁筱一脸便秘的指了指他们屁股下面的位置：“班长，班草，你们好像忘了，周一的时候老师调了座位，你们现在正坐在我俩的位置上。”
　　　　　　杨心跃：“……”
　　　　　　钟可：“……”
　　　　　　俩人瞬间分开。
　　　　　　仿佛有某种神秘的电磁现象在他们身上产生，明明刚刚两人还好的像南极与北极，转眼呢，就变成了“同极相斥”，远远隔开。彼此陌生的模样就像是拆伙单飞的偶像男团，在春节联欢晚会后台遇到记者采访时都要声明“我和他不熟”。
　　　　　　杨心跃火烧屁股一样的颠颠跑走了，钟可看着自己被包成棒槌的食指，不吭声，默默端起水杯走到了最后一排。
　　　　　　※
　　　　　　中午吃饭时，依旧是杨心跃她们闺蜜三人组靠在一起，占据了一张小桌子。
　　　　　　白芊左右张望，问：“怎么没见班草啊？”
　　　　　　杨心跃后背一紧，欲盖弥彰地说：“谁知道他去哪里了？不要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话虽这么说，可她一双眼睛左看右看，也在食堂里寻找男孩的身影。
　　　　　　她现在心里特别矛盾，想到钟可这个人，她就觉得浑身上下怪的不得了，再也不是平常的“杨心跃”了。
　　　　　　她说不清对钟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她想，那应该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吧？
　　　　　　“喜欢”这种感情，应该是像她对小方哥哥那样：一见钟情，每□□思暮想，甚至要把他的照片摆在床头，每次见到他都想把自己浑身上下最出众的一面展现给他看。
　　　　　　但是她在钟可面前呢？
　　　　　　——她没有丝毫“偶像包袱”，总是肆无忌惮的把自己最“豪爽”的一面暴露出来：上课偷吃饼干，差点噎死，还是他支援了一杯水；穿着击剑服被老队友打到爬不起来，一身臭汗，没有一点小女生模样；她还总是欺负他，有一次课间掰手腕，她把他压在课桌上挠痒痒……
　　　　　　零零总总的片段汇聚在一起，书写成了独属于他们的青春故事。故事里面有欢笑、有开心，有小黑屋里的懵懂心动，还有作文里的真挚情谊……
　　　　　　两个同样优秀的男生放在她面前——如果她喜欢的人是钟可，那她对小方哥哥是什么感情呢？如果她喜欢的人是小方哥哥，那又该怎么解释，她在见到钟可时的紧张呢？
　　　　　　……高考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也达不到这种难度了吧？
　　　　　　杨心跃机械性的往嘴里塞着红烧肉，眼神飘忽在半空当中，没人知道她脑袋里究竟在钻研什么“世界难题”。
　　　　　　忽然，坐在她对面的袁筱眼前一亮，高举起手喊道：“钟可艾，这边！”
　　　　　　原来钟可来迟了，刚打好饭，可食堂里人满为患，根本没有空余的桌子。袁筱见他端着餐盘站在餐厅中央，赶忙招呼他过来。
　　　　　　谁想，原本老老实实站着的杨心跃，忽然岔开双腿，一个人占据了两个位置，双手撑在桌上，紧张地说：“袁筱，这里没地方了！”
　　　　　　袁筱：“……你把脚收回去，就有地方了。”
　　　　　　“我腿粗，一条腿就要占一个位置，站不下的。”
　　　　　　她说话时没有回头，可她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了出去。
　　　　　　钟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望着女孩僵硬的背影，向袁筱和白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就不过去了。
　　　　　　白芊看看他，又看看对面的杨心跃，小声问：“你俩闹矛盾了？……不会吧，上午你不是还帮他包扎手指吗？”
　　　　　　杨心跃闷闷低头吃饭：“没矛盾，就是……不说了，吃饭吃饭。”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这股别扭的心思，怎么能拿出来跟朋友说呢？
　　　　　　钟可在食堂里转了一圈，缪斯斯见他一人落单，说：“过来吧，和我们挤挤，我们腿细，站的下。”七仙女嘻嘻哈哈的挪了位置，还真给钟可腾出了一片空间。
　　　　　　杨心跃闻言立即抬起了脑袋，目光灼灼地瞪着钟可的后背——简直就像是一只霸道的猎犬，她看上的兔子，就算她现在不吃，别人也不准碰一根兔毛！
　　　　　　好在钟可并没有被“美色”蛊惑，他摇头拒绝了缪斯斯和七仙女，轻声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找到位置了。”
　　　　　　说着，这位身高腿长的班草两步迈向了旁边的一张小方桌，把餐盘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而被他选中的“同桌”不是别人，正是向来独来独往、鼻子指向天花板的戴麒麟！
　　　　　　戴麒麟愕然看着钟可放下餐盘，他的视线在钟可、杨心跃、缪斯斯三人身上滴溜溜划过，忽然开口问：“钟可艾，我把这张桌子让给你，我能去缪斯斯她们那桌挤一挤吗？”
　　　　　　钟可：“……”
　　　　　　答案当然是不能。
　　　　　　一时间，食堂里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大家今天都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就算偶有交谈，声音都压得低低的。杨心跃望着餐盘里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