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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的蔷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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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笑薇要好,也不会乱说。
丁兰希果然回来了。陈克明回味着这个消息,内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丁兰希离去时那绝望的神情一直深深地藏在陈克明内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陈克明自己都以为随着时间而灰飞烟灭了,但随着丁兰希的回归,他感到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还没容他多想,老家的妹妹就来电话了,今天下午母亲就要到他这里来,要他心里有个准备。陈克明不敢怠慢,赶快打电话给方笑薇通知她这个消息,要她做好迎接老太太大驾光临的准备。
跟着小姑子长居乡下的婆婆马上就要来了。方笑薇接到这个电话如临大敌。她非常清楚婆婆的破坏力有多大,每回婆婆一来,总要以她和陈克明激烈的“暗战”来结束。因为婆婆总有办法找出方笑薇的不是来,然后在陈克明的耳边唠叨聒噪,于是之后的好几天陈克明都会左看右看看方笑薇不顺眼,方笑薇动辄得咎。
方笑薇好面子,从不肯在婆婆面前明着和陈克明吵,但关起房门来,两个人吵得面红耳赤是免不了的,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冷战,如同所有的柴米夫妻一个样子。
方笑薇和婆婆的关系可以用“相敬如冰”来形容。十几年了,婆媳俩始终是冷淡的、生疏的、别扭的,之前是因为方笑薇的性格太要强,婆婆不满意,觉得儿子压不住,再来是因为方笑薇过分爱干净,过分讲究,婆婆看不顺眼,觉得她太能花钱,太能折腾,不是个过日子的人,生了女儿乐忧后,婆婆的不满意到了顶点:方笑薇不肯将女儿送回老家让她带,不肯继续上班,将生活的担子全部压到了陈克明的肩上,又不肯再生儿子,让老陈家到儿子这辈就绝了后……
种种的原因造成了婆媳深深的隔阂,有的原因其实是陈克明造成的,但方笑薇懒得去解释,因为婆婆压根儿就不会相信她。这隔阂其实是一条鸿沟,怎么也没有办法填平了。年轻的时候,方笑薇不知世事,还一腔热血地百般讨好婆婆,想改善这不尴不尬的婆媳关系,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婆婆有女儿,根本不稀罕把她当作女儿,而且在婆婆心里,儿子女儿才是自家人,孙女陈乐忧可以算半个自家人,只有方笑薇,始终都只是个外人。当方笑薇终于弄明白这点后,心里凉了半截,从此再也不做无用功了。婆媳本来就不是母女,方笑薇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婆婆来了,该怎样还怎样,十几年的经验让方笑薇懂得了不让婆婆影响自己的情绪,也学会了巧妙地转移丈夫被婆婆挑起的不良情绪。她从来不在丈夫面前口出恶言,诉说婆婆的种种不是,面对婆婆的挑唆歪曲,她也不高声反驳,只平心静气地就事论事,用事实告诉陈克明:你的母亲对我有偏见,她不喜欢我。她的沉默隐忍反而对陈克明有效。撕开了蒙在陈克明眼睛上那层愚孝的幕布,陈克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母亲的性格——强硬、固执和极端的封建思想。
在内心里,方笑薇其实是有些敬佩婆婆的,但这敬佩微弱到还不能让她喜欢婆婆。公公在陈克明还只有几岁的时候就死了,小姑子是个遗腹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一个寡妇,拖着两个嗷嗷待脯的孩子,又没有过硬的娘家兄弟撑腰,在农村要想生活下去是千难万难的。婆婆就凭着“一女不嫁二夫”的信念和自己强硬的个性生存下来了,不但带大了两个孩子,还培育出一个大学生,就是她的老公陈克明。婆婆在老家的口碑也是极好的,但就是这样的人,始终容不下一个方笑薇。
嫁陈克明之前,方笑薇是犹豫的,农村来的大学生,家境贫寒不说,又是寡母带大的,听说先头还有过一个女朋友,被母亲棒打鸳鸯给拆散了,这样的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应该嫁。马苏棋当时一时嘴快说:“跟寡妇抢儿子,你累不累呀?这样的婆婆肯定不好处,无论什么媳妇,她都容不下,寡母的儿子就相当于她的半个老公呢!”
方笑薇就真的止步了,但陈克明硬是凭着不屈不挠的韧劲将花朵一样的方笑薇追到手,先斩后奏娶回家,这回他是说什么也不听母亲的了。方笑薇记得第一次见婆婆简直可以用“灾难”两个字来形容。婆婆发现他们俩居然不通知她就结了婚已经是勃然大怒,现在还敢回来示威就更是盛怒:先是夹枪带棒地一通哭骂,将方笑薇损得抬不起头来,然后就不管天还黑着将夫妻俩赶出了家门。陈克明带着方笑薇摸着黑,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县城方向赶,只有到了县城才有公共汽车可以去市里,只有到市里才有火车回北京。方笑薇前面二十几年受的气加起来也没有那一天多,她看看左右为难的陈克明,一咬牙,忍了,这一忍就是十几年,熬得青丝成白发。
方笑薇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总是难免惆怅,不知自己的人生意义在哪里,难道就是消磨在这样的琐事中,津津乐道于战胜了一个农村来的老太太?可是生活不都是由这样的琐事组成的吗?好在陈克明对她的父母还不错,从前是有事就随叫随到,现在有了公司挣了大钱,也还是有求必应,方笑薇的父母对这个女婿还是满意的。而且她还有忧忧,她的宝贝女儿。
想到女儿,方笑薇堵塞的心胸里才算注入了一股新鲜空气。她指挥钟点工打扫好房间,准备好晚上的饭菜,然后静等老太太大驾光临。
作者有话要说:北京的天越来越冷了,创10年来最低记录。等待来暖气的这段日子最难熬。我哆嗦着码字,手指头冻得冰凉,思维也混乱。
看来要来暖气才有改善了。
第5章
第5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上午10点钟,一个不尴不尬的时间,吃饭又太早,办事又太迟。方笑薇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脑子里一片空白。
吃早饭的时候,婆婆已经明确地对陈克明表示,要他拿出10万块钱来给他妹妹陈克芬,因为陈克芬的儿子小武初中毕业没有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她需要一笔钱去给他交择校费。婆婆说得斩钉截铁,10万块一分也不能少,陈克明只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最后还是答应了。
从头到尾,婆婆的眼睛瞟都没瞟方笑薇一下,彷佛她根本不存在。
方笑薇心里堵得要命,被一个人忽视成这样,她不能不说几句话,要不然,这口气不出,迟早会憋出病来。这10万块钱方笑薇不是拿不出来,也不是不愿出,关键看怎么说。如果婆婆能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能不能帮克芬出点钱,让小武上个重点高中什么的,方笑薇会很痛快地拿出钱,心甘情愿地帮陈克芬办事,但问题是婆婆就这样直接视她为无物,就这样目中无人,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了,难道她就真的自己也不当回事吗?所以她必须得要发难,必须得让婆婆知道,这个家,是她和陈克明的家,不是婆婆可以为所欲为、指手画脚的地方,这个家,婆婆还不能代替她方笑薇当家作主。
于是,方笑薇一边给陈克明搛菜,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妈,这个钱怎么说?是算克芬借的呢?还是算我们当哥哥嫂子的给的呢?”
婆婆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怎么算用得着你插嘴吗?我儿子挣的钱,我想让他给谁就让他给谁,哪怕拿给乞丐呢,你也管不着!何况还不是给外人,是给他的亲妹妹。你坐在家里一分钱不挣还有理了?”
方笑薇也不生气,反正婆婆一贯这样咄咄逼人,生气只会让自己被动,她放下筷子,不顾陈克明频频地使眼色要她让步的信息,淡淡地说:“怎么管不着?这是我家!我坐在家里也是挣钱。不管什么,钱也好,东西也好,都有我一半,克明要干什么,先要和我商量之后才作得准。您要我们拿出10万块,为什么就不问一下我的意见呢?”
婆婆没想到方笑薇会说出这样不软不硬的一番话来,一下子被激怒了,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嚷嚷:“你是什么东西?我和我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惹急了我,老娘叫克明休了你!再娶个黄花大闺女回来生儿子!”
方笑薇闻言变了脸色,感情在这儿等着她呢。就等着抓她的错处好唆使陈克明离婚再娶呢,这还是人吗?她压抑着心里的愤怒,张了张口,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克明见势不妙赶快大声地说:“妈!你别说了!这事以后再说!”一边拉着老太太往外走,一边看方笑薇的脸色。
方笑薇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来一次这样的经历还不如扒一层皮来得痛快。她打定主意,对正往门外走的那对母子说:“不用你们休了,我自己走。你们爱娶谁娶谁,爱生儿子生儿子去吧,我不伺候了!”
陈克明也火了,连名带姓地叫她:“方笑薇!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方笑薇回以一个冰冷的微笑:“我很想,但我不能。你妈触到了我的底线。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她第二眼。如果你一定要勉强我,那我们只有离婚。”
婆婆还在那边气极败坏地说:“离婚就离婚!你吓唬谁啊?我儿子离了你还可以找大姑娘,你离了我儿子只能找老头子!”
方笑薇不理婆婆的刻薄挑衅,起身上楼去拿皮包。
下楼的时候,方笑薇不意外没有看到老公和婆婆,大概又是去附近的小公园进行哭诉和安慰去了吧。真可笑,老公撇下她这个受伤害的人不理,一味地安抚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有什么需要安慰的?她害了人不够还要到处控诉博人同情,然后陈克明就会偏听偏信,回来指责方笑薇破坏家庭团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天理。就为了不破坏团结,方笑薇忍了多少年?心里有多受伤,陈克明想过吗?难道方笑薇不说,事情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忍字头上一把刀,方笑薇的心已经被这把刀割得千疮百孔,时时在滴血,陈克明注意到过吗?方笑薇不想再忍了,忍到这把年纪了,她还要怎样,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作为老公,陈克明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但只有一条,从来都是死要面子,身上只有10块钱也要借出去或者花出去八九块,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没结婚的时候,方笑薇爱他的豪爽和仗义,结了婚才深受这“豪爽”的害,知道这其实也是个大缺点,但怎么办?已经迟了,只有忍耐,忍不了了就要时不时和陈克明吵。
方笑薇觉得自从结了婚自己的家就是个招待所,或者是陈克明老家的驻京办事处。因为他的仗义,不忘本,老家来人也好借钱也好,陈克明都是予取予求。没有电话的时候,谁想来就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根本不会通知你,有了电话,只要打个电话给陈克明,各色远房亲戚就拖儿带女地来了,要帮他们找打工的地方,借钱给他们治病,甚至还要找人帮忙上访告状,陈克明和方笑薇那些年的工资都只够招待这些人的,要不是下海自己开了公司挣了钱,这个家早就散了。方笑薇不知为这个和陈克明吵了多少次,陈克明保证了这一次,保证不了下一次,只要他家人开口,他就满口答应,根本不顾方笑薇的反应。
回想第一次被婆婆刻薄伤害的时候,陈克明曾劝过她:“忍一忍吧,我妈都这把年纪了,她还能活几年?”方笑薇笑容惨淡:“我未必会活得比你妈长。”说是这么说,但想到陈克明事业正在起步阶段,公司惨淡经营,入不敷出,真正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方笑薇不想让他为此分心,只有咬牙忍了,打落门牙往肚里吞。随着陈克明的妹妹陈克芬的逐渐长大,是非就更多了,婆婆越来越过分,做起了“劫富济贫”的买卖,劫的是陈克明夫妻,济的是陈克芬一家,张口就是几万几万,陈克明答应得略慢一些,婆婆就连骂带哭,诉说她当年是如何艰难地把儿子养大,现在儿子又是如何不孝,有了媳妇忘了老娘,全是被方笑薇这狐狸精带坏了云云。陈克明只有全面投降。
陈克芬要结婚,给钱,陈克芬要买房子,给钱,陈克芬要生孩子了,给钱,陈克芬的孩子要上幼儿园了,要上小学了,要上中学了……陈克芬从头到尾就是寄生在陈克明和方笑薇身上的一条水蛭,除了吸血没干别的,而婆婆就是把这水蛭放在他们身上的那个帮凶。这个帮凶现在居然还打算唆使陈克明离婚再娶,这就已经不是帮凶而是元凶了,方笑薇已经忍无可忍了,陈克明暧昧不明的态度让她愤怒,也让她悲哀,她不想再面对任何一个人,她要暂时逃离这个让她发疯的家。
走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方笑薇显得特别另类。她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明确的方向,眼睛直视前方,却没有焦距。比起那些匆匆的步伐,她更像是在梦游。
方笑薇心里有一个问题时刻在压迫着她,让她不得不想,不得不问:“为什么?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她这样的漠视我,这么多年不放过一丝机会地折磨我?”
没有答案。也没有人会告诉她答案。
该给她答案的那个人还在家里翻天覆地。而陈克明这一次又准备和什么稀泥呢?方笑薇不打算再忍耐下去了,她转身进了旁边的三星饭店,刷卡给自己定了一个标间。她要在这里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办,是这样毫无尊严地活下去,还是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一切就看陈克明的态度,这么多年方笑薇不发作并不代表她性格软弱好欺,那是没有触到她的底线,现在触到了,她也要好好发作一回,即使要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天啊,还没有暖气!其他的单位都有了,我们还没有!为了奥运,我们还在刷外墙,换窗户,我都快被冻死了!
第6章
第6章妈妈不见了
当陈乐忧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的时候,只觉得家里气氛诡异。首先是妈妈不见了,然后是爸爸也没有回来,而前几天刚来的奶奶正大模大样地坐在沙发上,操着带有很重口音的普通话,像个老太君似的对着钟点工小夏训话。
小夏已经忍无可忍了,看见陈乐忧回来像看见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赶快跑过来接过陈乐忧的书包和自行车,然后说:“晚饭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等阿姨回来一炒就行;家里的卫生我也做好了,衣服有的已经送了干洗店,有的已经分类水洗了,奶奶,哦,不,老太太还要我把窗帘卸下来,把地毯拆下来洗,我说今天没时间了,明天再来,她不让我走,说是她出了钱就是让我干活的,我就是她家的下人,就算干到半夜也得干完了再走。哪有这样瞧不起人的?”
陈乐忧听着这典型的奶奶的话,心里很好笑,都什么年代了,奶奶还是一脑袋旧思想,还分主人、下人,小夏要不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会老老实实地来听她训话?还让人家叫她老太太,她也不嫌肉麻。好笑归好笑,陈乐忧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好吧,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小夏如释重负地走了,家里就剩下陈乐忧和奶奶大眼瞪小眼。奶奶大概还在气她让小夏走了,连她跟她打招呼交奶奶,她也不理,自己回房间去了。
这个时候妈妈还没回来,一定是受奶奶的气走了。陈乐忧心想。从小她就目睹奶奶对妈妈的态度,心里早就不平了,也知道奶奶不喜欢她,只因为她是个女孩,而妈妈又不肯再生孩子,“绝了老陈家的后”。可是妈妈反复地教育她,不要卷入大人之间的矛盾,毕竟是你奶奶,没有对你有过分的行为,所有的伤害都只是针对妈妈。
陈乐忧不这么想,童年发生的一件事,虽然深埋在她心底,从没有对别人讲过,但她是永远也忘不了了的,也永远都不会原谅奶奶的。
陈乐忧六岁的时候,刚上小学一年级,父亲的生意已经做得很有起色了,经常要出差,有一次本来是要带妈妈一起去的,但临走前一天外婆病了,是急性胆囊炎,疼得死去活来,马上要做手术,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人都傻了,扔下东西就往外婆家跑。
父亲急着要出差,家里虽然有终点工,但陈乐忧年纪还小,无奈之下父亲只好打电话把奶奶叫来临时看管几天,奶奶答应了。陈乐忧那些日子天天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白天奶奶带她去上学,放学就是钟点工接她回家。爸爸妈妈走了没两天,陈乐忧就生病了,当天晚上就开始发高烧。奶奶也不着急,还让她接着上学,又不知从哪里弄了些草药熬了水让她喝。后来陈乐忧实在不行了,烧得越来越高,脸颊通红,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校医给她量体温已经超过了四十一度了,老师马上打电话叫奶奶带她去医院,说再这样烧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奶奶把陈乐忧带出了校门后,一直催她快走,陈乐忧人又小,腿又短,再加上还发着高烧,根本跟不上奶奶,慢腾腾地在后面越离越远。奶奶走了一段后发现她没有跟上来,马上气极败坏地折回来,劈手就是一巴掌,恶狠狠地骂:“你这个讨债鬼!你怎么不死在学校里!还回来麻烦我干什么!”
娇生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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