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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斯特弹琴说爱的日子-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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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琳不知道历史上肖邦在没有自己情况下究竟是孤身前往了死亡肆虐地区,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这段行程,她只想快些满足他愿望,然后带他逃得远远。
  来到了这和城区完全不一样地方,她才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惶恐情绪。临街行人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神色紧张,他们惊恐地躲避着从前方街口出现一切人员事物。这条原本喧闹小街处处紧闭着门窗,寂静得除了行走声音,只剩下了“上帝保佑”这样绝望低呼。
  鼻尖松木香气让夏洛琳心神安定了几分,她像是回到茂密森林中一般,听见风穿过树叶,撞击着绿叶发出生命回响。
  这是肖邦惯用香水,安静木质芬芳。
  “你也一样。因为我任性,你多了一趟不必要行程。”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帕子帮她掩好了口鼻,声线经过布料过滤依然温柔得像唤醒花蕾春风,莫明地就吹淡了她忧虑。
  “那么,接下来,请允许我牵着你手。我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镇定。”
  他偏了偏头,有些晦涩复杂地望了望接下来要去观摩地方,眼神闪烁了片刻后重新回归成纯净天蓝色。
  “洛琳,你是我勇气。我需要从你身上汲取力量支撑着前行。”
  交握双手在接触到对方一瞬间就平复了心中纷杂念头,指尖温暖如此清晰,
  “弗里德,支撑着你前进一直都是你自己,我只是让你下定决心一个因素。毕竟有时候,有人推着、陪着,就能走很远很远呢。”
  她低声笑了笑,认真地看着他。
  “其实故作坚强是我,来了这里我才知道自己似乎答应了不得了事。你也是我勇气啊。”
  被交换阻挡着尘埃和恐惧手帕上不属于自己惯用香,提醒着他们这一路有人相伴。两个音乐家都似乎都将对方视作了这趟旅程中心灵支柱,未知在前方散发着罂粟般 诱惑,但只要手上牵着人在,就永远不会担心失足。
  深棕色纯色衣着和浅棕色格子衣装,这两个纤细却坚定背影,大概是那片沉寂死亡地区唯一色彩了。
  密集房舍基本已经人去楼空,简单夯实土道不似城区石路,在轻步子都能带起尘埃,将痕迹轻易地描绘在音乐家鞋面和裤脚。
  走不了多远就会经过一处焚烧火堆,里面燃烧都是从房舍里清理出来一切用品。无主残破器具永远失去了它们存在最后意义,被随意堆叠在一起付之一炬。
  大火将这些破旧不堪化作焦灰与黑烟。刺鼻气味让人晕眩着无法思考,迎面袭来热浪让人心生退意。
  尤其拐过这条小巷后,在这宽阔了不少路面上满满当当运尸车让他们无法再迈开步子。
  “来个人,这扇门后还有!”
  “运尸车!你多载几具,不然天黑前这条街清理不完!”
  “快把这些清出去烧掉。”
  “不行,这种状况以及和南边报告一样了。必须拉封锁线了,不能让它在蔓延进城区!”
  ……
  一具具尸体被从简陋小屋中抬出来搬到车上,就像运送田间割好、成摞成捆麦穗,不一会就堆满了一车。简单地盖上一层蒲苇席,就被车夫扬鞭送去空旷城郊。
  不一样。
  装着麦穗车运送丰收,是喜悦;而这辆车运送是死亡,是巴黎伤痛。
  这是夏洛琳第一次见到生命如草芥般,无人在意也不被在意,就只是单纯地作为描绘死亡阴影排线。
  他们不再拥有名字,不再拥有亲人朋友,不再拥有深情呼唤,不再拥有回应。被随意地扔上车,像柴火一般慢慢堆垒起来。或许挨着自己,是个从未说过一句话陌生人。
  年轻、年迈躯体,干净、脏污身体,漂亮、普通皮囊,永远被剥夺了所有带有生命意义形容词。他们被终止成一个个墨点,然后组合在一起,变成报告上冰冷墨字。
  霍乱下生命,就只是一个数字。
  唯一区别是,你属于活着那个,还是死去那个。
  夏洛琳第一次产生了想要逃离这个时代念头,她有些颤抖和彷徨。车上那一双双伸出、无力手臂深深刺痛了她神经,那些挣扎不过命运蜷曲手指,泛着白霜般干渴皮肤,自她身边一晃而过,遗留下关于死亡无声叹息。
  她听不见周遭收尸人话语,晕眩感让她仿若被抽离了灵魂随着远行马车蹒跚着步子,像个幽魂般飘去。
  似乎只要跟上了,就能回到现代,就不会看见这触目惊心 30340死亡。
  “洛琳!”
  指尖传来了微痛,不属于自己温暖换回了她神志。她猛然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人陪伴,她还拥有一个可以被呼唤名字,她可以听见并对此回应。
  夏洛琳收了收手指,肖邦手掌触感清晰地传来,让她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洛琳,我们还活着。”
  “弗里德,我们还活着。”
  被死亡触动心脏在此刻发出了一样感慨,牢牢牵着双手未有丝毫放开。他们静静地听着死神收割灵魂声音,然后震颤着像两个迷失在冰雪中人靠近着彼此取暖。
  这一幕落在对面一个黑衣矮个绅士打扮人眼中,在叼起雪茄后,掏出随身小本子翻开,落在空白纸页上一句话:
  “少年和少女交握双手,他们体悟着死亡伴随沉痛与怜悯,也学会了对死亡怀有敬畏之心。”
  奥罗拉·杜德旺猛吸了一大口烟,她平复着自己心情,十分羡慕另一边那对来体悟死亡却又能给彼此灵魂以慰藉男女。
  长期男装她一眼就看穿了那位少年打扮女孩。那位细心青年发现了她视线,给了她一个礼节性致意后就拉着那个女孩离开了。
  那双一闪而过天蓝色眼眸出奇地平复了这位夫人最近烦躁思绪。脑中杂乱喧闹文思被那一眼注视抽丝剥茧后,变得顺畅而安静。她感觉自己现在能够写下很多顺畅、深刻句子,这种被唤醒灵感感觉宛如接受了神灵洗礼。
  这位刚在巴黎展露头角女性小说家,产生了迫切想要认识某个人冲动。能和她一样,敢来这种生命禁区里向死亡寻找灵感人,一定有着有趣灵魂。
  真希望他能喜欢我文字,真希望我是与他同行那个少女。
  杜德旺夫人抖了抖烟灰,也转身离开了此地。
  她有一个更为人熟知笔名——乔治·桑。
  肖邦牵着夏洛琳在郊区一块葱郁草地上坐下。他们刚刚随着运尸车轨迹来到了这里,看到那一车车尸身被放置在堆叠好平整木堆上火化。
  这一场关于死亡感悟之旅似乎到此就已结束,今日所见让两个音乐家少见地在独处时沉默了。
  “弗里德,你为什么会想来看这些呢?”
  “洛琳,死亡给人感受会不一样。至亲离去会让人悲痛,无关自己人则会教会你敬畏和怜悯。”
  “我们情感很复杂,想把它真实地表达出来,并让人和你共情——要打动一个人并不容易。”
  “我想用音乐抚慰人心,就得首先理清这些。”
  “会,弗里德。你音乐会变成你想要样子。”
  夏洛琳目及远方,呢喃地说着既定事实。但 她眼神空濛,显得恍惚不已。
  “我很抱歉,是我太欠考虑了。洛琳,你是不是从未见过这样场景?”
  自责肖邦让她转过身子对他摇了摇头。
  “弗里德,未来也会有死亡,也会有战争和疫病,但我从未面见过如此触目惊心场景。”
  “我是说,在未来我们,会有更多手段去拯救生命而不是靠祈祷避免灾祸。”
  “未来也是由现在编织,洛琳,这些逝去终究会变成拯救力量。”
  “你是在安慰我吗,弗里德?我只是一下子转换不过来心情。”
  她终于对他露出一个笑,躺在他身边草地上眯眼看着阳光。
  “洛琳,我们所做一切都是无数个未来雏形。好好做你自己就好了,不要再给自己心打上枷锁。”
  他也在她身边躺下,闭上眼感受着阳光温暖。
  “雏形吗……”
  她猛地坐起,突然说出了让他震惊话。
  “弗里德,如果你知道挽救生命方法,你会选择去和死神抢夺灵魂吗?”
  他惊愕眼中浮现了某个可爱孩子甜笑脸,转而又变成了躺在棺椁中沉睡样子。
  “……会。”
  感性快过理想地脱口而出,他隐藏在草丛中手颤抖着。
  “弗里德,那么我也想试试去挽救一下那些生命。”
  她对着他如释重负地微笑,背后阳光刺痛了他眼睛。
  神啊,是我引诱她产生了这样念头。
  如果您有惩罚,就请降临在我身上吧。


第67章 注定失败的改变
  “小姐; 请原谅; 您有听到我方才的说话吗?”
  略带着些稚气童音的声线在身旁响起,夏洛琳终于从神志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持续走神的情形已经维持好几天了; 她看上去像陷入了某种困扰中难以脱身一般,这让前来接受提琴教学的小谢瓦利埃先生无法忽视。
  “我很抱歉; 萨拉。我并没有听清……”
  夏洛琳轻声回答着小个子的少年; 话音一散又陷入到某段挣扎的回忆里——
  那天在霍乱之旅结束回到肖邦家; 两位音乐家换下衣物焚烧、用晾温的沸水清洗、烈酒擦身消毒过后; 便在钢琴家的写字台上开始“挽救生命”的举措。
  夏洛琳知道; 她只是个能力低微的小提琴家,并不具备完善的关于霍乱的医学知识,根本不可能做出能够针对病症的药物; 甚至连自己因旅行而服用过得霍乱疫苗都快到了最低的免疫力临界期限。她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让活着的人能够远离霍乱的侵扰而已。
  霍乱是一种烈性肠道传染病; 经由消化道传播。在十九世纪这个巨大的历史背景下,它的根源就是不洁的饮用水; 其次便是食物。健康的人体其实对少量的霍乱弧菌是有天然的抵抗力的; 生活接触所产生的感染必定是高频的与霍乱病者接触。
  只要保证水和食物不被污染; 做好自身的清洁保护,将病菌入口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基本不会被霍乱侵袭。这也是夏洛琳敢陪着满足肖邦任性的底气所在。如果确认来袭的是este; 给她任何理由都绝不可能让他去。
  在这个普遍把霍乱根源定义为瘴气的时代; 不具备医师资格的夏洛琳又如何让人信服自己。她无法影响大局; 从朋友和认识的人开始; 以“一个治愈过很多霍乱病人的医生朋友”的口吻讲述出一个健康人杜绝霍乱的方法。
  一封封模式差不多的信被夏洛琳在桌上复制出来。平时只用来挥动琴弓的手仿佛不知疲倦一样,一词一句地用墨迹铺满着那些纸张。
  肖邦见此也静坐到了她对面,按照她的信件复制出更多的纸张,只不过对象换成了他在巴黎的朋友和波兰友人。
  “让你做了这个决定,洛琳,我就会陪着你。”
  钢琴家如此简短回答了小提琴家的疑惑,低头继续他优雅的书写。
  蘸水笔严重影响着夏洛琳写信的速度,她叫来亨利委托他去李斯特家将剩下的两只钢笔拿了过来,把那支白色的平尖笔送给了肖邦。
  “同行的礼物,弗里德,以及你的朋友比我多,用它写字会让你不那么疲累。”
  小提琴家发现这支笔在钢琴家手中十分契合,满意地点头微笑。
  “如此,为了配上这份礼物……洛琳,你可以考虑写几封匿名信吗?我可以帮你往上层送一送,虽然我的社交圈并没有某位‘外交钢琴家’那么庞大——”
  笔在肖邦指尖流转了一会,他旋开笔盖写了几个词,立马喜欢上了这种书写的流畅感。
  “但还是有一些人有足够的影响力去促成这件事。鉴于目前越来越多严峻的局势,我想他们应该会愿意尝试所有可行的方式——我是说,为了更多的生命可以从霍乱中存活下来。”
  夏洛琳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彩,疲惫感一扫而空,她的下笔变得更加畅快轻盈。在那几封匿名信里,她多写下了一个比例配方——和人体的水最接近的糖盐比例,也是她目前能想出的唯一可以试着去治疗霍乱患者的“药”。
  当天这些夹带着生命希望的信件,自此辐射般地送向了巴黎四方。
  回忆至此,夏洛琳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她和肖邦都以为这些微小的星火可以燃起,现实回馈给他们的讯息却让人心生错愕 :他们收到了人生中最多的一次丢件通知,寄出去的信件被送到收信人手中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然而在这些被收到的信件的回信里,大部分朋友都询问是装错了信纸还是秘密的暗示,他们收到的是一张空白的纸张,没有任何墨迹;少部分朋友则是发来了致歉,他们表示信件收到后毁于各种意外,比如被打翻的墨水浸染、不小心被烛火引燃……并声明如果有要事可否再送一封之类。
  尤其在肖邦告诉她那几封匿名信的下落也是这般后,夏洛琳才惊觉自己后背析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有些不信邪,接连几天都趁着夜色在附近的海报墙上张贴上她列出的避免染上霍乱的要点。但只要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上面的墨字不论加粗多少遍、浸透纸张多少次,都会变成一张无字的海报——关于霍乱的一切,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同写给友人的那些莫名丢失或损毁的信件、写满字却变成崭新的信纸一样,就像警告一般。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拒绝着她改变这一切。
  “洛琳,你说这算不算——‘历史’在让我们缄默。”
  得知所有信件在弹指间化作无用的纸张后的当天,肖邦坐在他的普雷耶尔前良久,心绪复杂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夏洛琳想起说这句话时,肖邦双铺满着忧郁的天蓝色眼睛,里面有过挣扎,最终却化作了放弃。
  但她却做不到。
  然而第二次尝试的结果,却让她陷入了这良久的恍惚失神中。
  “小姐?您听得见我说话吗?小姐?”
  直到衣袖传来拉扯的触感,夏洛琳才彻底从回忆中清醒。她看见谢瓦利埃小少爷夹着他的琴,童稚的眼中却有着绅士的担忧和安慰。
  “我很抱歉,萨拉,最近我没法集中心神。”
  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您今天的报酬可要减半了。是有什么事困扰您吗?”
  他礼貌地挨着她坐下,轻快地开了个玩笑活跃了气氛。
  “萨拉,你会因明明知道某件绝不能改变的事的解决方法,却用尽各种途径使用了这个方法、依旧不能改变这件事的结果而痛苦吗?”
  “原来如此。您应该是尝试过了,所以才因此苦恼的吧。”
  他歪着头看了看她
  “小姐,对于那些拒绝被改变的事情,尝试过就可以无悔地放下,它们不属于您,想必上帝自有他的安排。”
  “可我无论如何都想去做到。”
  “那就做一小点改变吧。只要做到了一丁点,就也算改变了吧。”
  或许夏洛琳救不了那么多人,但她可以从身边的信她的人教起。如果他们像遗忘来自未来的曲子一样忘记了她教过的一切,那她就再强调一次。
  限制了写下来,就用声音去做。不允许救助太多人,那她就把星火点在身边。从房东开始,从常去的面包店开始,一遍又一遍,总会把“正确的方式”传达出去。
  “看来您已经想通了,我不必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慰您了。”
  夏洛琳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她,她认真地看着萨拉,嘱咐他:“如果你信任我的话,答应我,从今天起吃熟透的食物,用烧开的热水,和来自疫区的人接触后一定换洗衣物,必要的时候用烈酒搓手擦身。”
  “小姐您这是……”
  他看着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咽下了这句话。
  “您是第一个跟我说,可以接近来自‘那些地方’人员的人。似乎在您眼里,我看不到恐惧。”
  “不,萨拉,我会恐惧,或许‘它’本身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可怕吧。”
  “这种勇气,已经让我震惊了。我对养育您的地方十分好奇了,很难想象什么样的 家庭、国度可以塑造出您这样的小姐。”
  夏洛琳愣了愣,似乎眼前这个孩子是第一个在这种情况下对自己的出身地感到好奇的人。她想了想,实在不想拒绝他的问话,斟酌着在回答中使用了一些朦胧的词汇。
  现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它是个可以想对一个人说话可以立即听到他的声音、想见一个人便可以马上见到他,随时随地都能听到音乐、也总能找到欣赏自己音乐的人,只要遵守规则就可以自由追求想要人生,虽然有战争和病痛却长时间保持着和平稳定、不至于让人绝望的地方。
  听着夏洛琳模糊的讲述,小小少年不禁心生羡慕。在他的认知里,实在想象不出有那个国家可以与这描述里的地方画上等号。
  如果他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度,和兄长见一面就不会这么难了吧。想起那个为了见自己一面,穿过死亡地盘的勇敢男人,他便呢喃着说出了一句感慨。
  “小姐,您大概生活在天堂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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