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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责人被近乎璀璨的艳光晃得头晕，“可、可以！当然可以！”
　　伊文捷琳领了顺序号，在大厅里找到位置，与丹尼一起坐下。
　　丹尼小声感叹：“投资方竟然是西班牙的美第奇家族，怪不得处女导演作就敢试水文艺片。”
　　伊文捷琳撑起下巴翻开剧本，漫不经心道：“可惜从投资方派来的代表的质量来看，他们根本没把这部电影放在心上。”
　　丹尼听得一脸茫然。
　　
　　试镜开始。
　　第一位上去的，是曾经以甜美歌声红遍亚欧的女艺人，十多年过去了，她依旧维持着当初的风华，只是容颜不再。
　　她向评委席礼貌地鞠躬，还未开口，便被谢尔盖打断：“对不起，你不合适。”
　　全场静了片刻，随即议论纷纷。
　　女艺人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他。
　　坐在谢尔盖旁边的导演微微侧目，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谢尔盖不耐烦道：“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从上台的那一刻起，你就是霍尔金娜，但你给我的感觉却是，你要展示你自己的翩翩风度，不好意思，你的style与霍尔金娜的完全不符。”
　　
　　导演也有些吃惊。
　　他本来以为谢尔盖是投资方派来走一走形式的大少爷，没想到还能说出两句自己的独到见解。
　　沉吟片刻，导演对着麦克风：“下一位。”
　　第一位女艺人咬牙收敛住表情，僵硬地鞠了一躬，背脊挺直地下台。
　　
　　很快，导演发现自己错了。
　　谢尔盖根本不是在发表自己的观点，而是病态地沉浸在讽刺人的乐趣中。
　　第二位女艺人刚一上台，他就对准麦克风，挑剔地说：“请问奶奶您今年多大了？”
　　年迈的演员气得浑身发抖。
　　工作人员连忙扶她下去。
　　
　　第三位，谢尔盖：“请问你有好好看剧本吗？霍尔金娜会像你这样中气十足的演讲？”
　　第四位，谢尔盖：“你长得太丑了。”
　　第五位，“你的眼睛长得不符合我的美学，我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缺乏神采的眼睛，真难为你当了演员这么多年。”
　　第六位，“表演得不错，但我不喜欢，希望你下次试镜的时候不是我当评委。”
　　……
　　第十五位，谢尔盖头也不抬：“太假了，你是在哭还是在嚎叫？”
　　
　　工作人员无奈高声喊：“下一位！伊文捷琳！”
　　谢尔盖皱眉，慢慢抬起头，一副“果然是你”“终于落在我手上了”的中二表情。
　　所有人交头互耳，猜测影后伊文捷琳的下场。
　　按照谢尔盖的逻辑，他肯定会说：“你的五官太艳，不符合中老年的霍尔金娜的形象我的审美，请选好角色再来。”
　　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皱了皱眉，然后扬起一抹邪气的笑容，“可以开始了。”
　　
　　伊文捷琳动作滞缓而优雅地解下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轻轻叹了口气：“夏天来了，门沙克。”她揉了揉眉心，孤零零立在展示台中央的身影万分萧索，“这个时段的圣彼得堡最受太阳神的眷顾，夜晚再没有来临的可能。”
　　她上前了一步，深深凝视着谢尔盖，眼神寂寥：“你总是喜欢来看我……为什么？我现在这副样子，连我自己在镜中看见了都会唾弃。”她仰起头，下颌与脖颈形成优美的弧度，“你……喜欢？”
　　
　　她选的是霍尔金娜被儿子冷落的第一个年头里夏天的片段，那时霍尔金娜才四十五岁，成熟又沧桑的女人风韵像一把火燃烧着流浪汉门沙克的心。
　　门沙克爱她的孤独，性感，神经质。
　　霍尔金娜迷恋他的热情，年轻，与充沛的情感。
　　
　　伊文捷琳仿佛看见了门沙克痴迷的眼神，她厌弃一笑，声音低哑：“你喜欢，我就把她送给你。”
　　大厅精美辉煌的吊灯下，她的眼睫像是铺上了一层闪耀的金粉，眼波粼粼流动，却又不显得风尘，将四十岁女人的风姿表现得淋漓尽致。
　　全场俱静。
　　伊文捷琳又解下了一颗纽扣，深陷的锁骨得以窥见。
　　
　　谢尔盖屏住呼吸，心脏跳得砰砰响。
　　他下意识去摸了摸鼻子。
　　
　　伊文捷琳放下手，颔首：“完了。”
　　谢尔盖蹙眉凑近麦克风，导演率先出声打破寂静：“表演得非常好，但这跟你选择的片段离不开关系，你在竭尽所能地发挥你外形上的优势。我还是认为，你更适合年轻时的霍尔金娜。”
　　“是吗？”伊文捷琳微微一笑，“我并不这么认为。”
　　“你的意思是？”
　　“老年的霍尔金娜我也能胜任。”
　　谢尔盖终于找到插话的空隙，冷冷道：“小姐，你的容貌太艳了，不适合这个角色。”
　　
　　场下的人有一种“脱轨的状况又正常了”的错觉。
　　伊文捷琳从容道：“剧本里设定的霍尔金娜，年轻的时候本来就是一名相貌艳丽的女子。”
　　谢尔盖恼火说：“不管你怎么狡辩，我固执己见，而且你的容貌也不符合我的审美。”
　　全场人：“……”
　　伊文捷琳：“……‘固执己见’不是一个褒义词。”
　　谢尔盖挑衅地瞪了伊文捷琳一眼，甩眼刀给导演施压。
　　导演无动于衷，“如果你真的能胜任这个角色，我不会介意你的长相。”他让助理递给伊文捷琳一张打印纸，“用你的实力证明你刚刚说的话，我相信你会给我带来惊喜。”
　　伊文捷琳瞥了一眼打印纸，揉成一团优雅无匹地扔到一边。
　　
　　谢尔盖在演员不足一栏上写：动作粗鲁。
　　
　　伊文捷琳开口的那一刻，谢尔盖的面目瞬间扭曲了。
　　竟然是在伊萨基辅大教堂对他念的那一段！
　　语气、神情都没变，只是将“亲爱的谢尔盖”改成了“亲爱的门沙克”。
　　谢尔盖不爽极了。
　　
　　伊文捷琳：“亲爱的门沙克……”
　　谢尔盖写：感情张力不够，太温柔。
　　
　　“上帝是不是抛弃了我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
　　谢尔盖写：睁着眼睛说瞎话。
　　写完又觉得自己语句太幼稚，涂黑重新写：形象与人物特点不符。
　　
　　“于是我在纷飞的战火中竭尽所能地拯救世人……传达来自上帝的福音……”
　　谢尔盖挑不出来刺了，握着钢笔的手在纸上顿了许久。
　　伊文捷琳的眼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天地瞬息变幻的风云都被她的双眼囊括，透过她的眼，谢尔盖看见了枪林弹雨里挣扎求生的人们，历经千辛万苦活下来，却最终没能抵达天堂，坠入比战争还要可怖的地狱。
　　
　　有人说过，演员控制眼部的能力直接决定了他演技的高低，因为眼睛是最能传递情感的地方。
　　有的人苦练眼神三四十年，才能掌握到其中精髓；有的人天生擅长用眼睛传递情感，控制眼部收放自如。
　　伊文捷琳明显是后者。
　　
　　她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谢尔盖想，但她是一位能打动人心的演员。
　　谢尔盖撕掉评价表，动作比伊文捷琳粗鲁一百倍地扔掉，勾起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容：“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你确实很有魅力。”
　　导演赞叹：“灵魂在你眼中流转，你的眼睛非常美，伊文。”
　　伊文捷琳很有风度地说：“多谢赞誉。”
　　谢尔盖不想给她得意的时间，眉毛一扬高声喊：“下一位！”
　　
　　伊文捷琳含笑鞠躬，缓步走下台。
　　
　　谢尔盖又故态复萌，毫不留情地挑剔挖苦每一位试镜者。
　　丹尼对他报复社会的热情表示惊叹，“他多少岁？怎么看起来像二十出头的小青年？”
　　“……他今年十七。”
　　“……”丹尼喃喃，“我第一次觉得我长得太年轻了。”

第二十五章：害羞的习惯
　　伊文捷琳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瞥了眼来电名字，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酒店大门。
　　外面依旧是小雨纷纷，各式各样的建筑被浸润得色泽鲜亮，穹尖锋锐扎手，草木深邃。
　　
　　伊文捷琳接了电话，低声道：“如果我没算错，圣彼得堡与中国有五个小时的时差，你那里现在应该才六点。”
　　
　　电话那端的楚慕一怔，轻轻笑了起来：“倒了一天的时差，刚醒。”他漫不经心地下床，来到房间阳台，天色已经大亮，灿烂金光灌进卧室，衬得楚慕眉目愈发俊美，“你现在在干吗？嗯？”
　　
　　“在和你聊天，楚先生。”伊文捷琳挑眉，“请问有事吗？”
　　“没有。”楚慕倚着栏杆，闲闲地换了只手拿电话，“就是想你了。”
　　“哦，我也想你了。”伊文捷琳漠然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伊文，”楚慕声音陡然变得脉脉含情，无比温柔地浸入伊文捷琳的耳膜，“你每次害羞的时候，都会用冷漠来伪装自己，我总是忘记拆穿你。”
　　“……”伊文捷琳面无表情地掐断通话。
　　
　　楚慕毫不惊讶，闲闲地再次打了过去。
　　伊文捷琳接通，冷冷道：“楚先生，我现在很忙，没功夫跟你玩文字游戏。”
　　“嗯哼，在忙什么？”
　　伊文捷琳停顿了一下，“试镜。”
　　楚慕没有问试镜结果，而是道：“《恶冬》拍摄时间与《生存欲》冲突吗？”
　　“明年开机，放心吧。”
　　楚慕又笑了一声，磁性低沉的声音从胸腔里震颤出来，拥有让人全身发软的力量，“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那边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楚慕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走到门前，神情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变得玩味起来。
　　房间被晨光灌满，一室敞亮。楚慕赤/裸着上身，腰背线条充满力量的优美，双腿修长笔直，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过膝短裤。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门外的林妙佳。
　　林妙佳穿着单薄的睡衣，低眉顺眼：“可不可以让我进来说话？”
　　“有事可以联系我的经纪人Hill。”楚慕微笑道，“现在这个时间，明显不适合交谈。”
　　“别关……”林妙佳伸出白嫩纤长的腿抵住门，“好吧，我不进来说，就在门口问。”
　　楚慕静了片刻，淡声说：“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林妙佳咬了咬牙，破釜沉舟：“楚天王，你不希望我们现在这副样子被其他人看见吧？你也不希望……我突然尖叫说你强/奸我吧……”
　　楚慕扫了眼她的五官，仿佛被取悦了般的轻笑出声。
　　林妙佳心里一阵屈辱，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问：“你是《生存欲》的制片人？”
　　楚慕没有回答，林妙佳也不需要他回答，她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了答案。
　　定了定心神，林妙佳继续问：“选角……是你在掌控？”
　　楚慕目光黑沉，嘴角似弯非弯：“你问这些干什么？”
　　“七月四日，官方给出的试镜时间，我只希望在试镜的时候，你能公平地评判每一位前来试镜的演员，从演技的优劣程度来选角！”林妙佳眼神灼灼，语声缓慢，“我不求你会给我其中的角色，我也不需要，我会自己争取！前提是……你给我争取的机会。”
　　“林妙佳，”楚慕悠悠叹了口气，“你太自信了。”
　　“单从演技来选角，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有好好研究过《生存欲》里的角色吗？或者换个说法，你有好好研究过导演的脾气吗？”
　　“我当然……”
　　楚慕打断道：“是吗？《生存欲》大部分的场景是在野外拍摄，这对演员的体力要求非常高；其次，我们需要演员有拍摄动作片的丰富经历，很明显你没有；最后……这是一部商业片，演员的名气很重要。”
　　他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回吧。”
　　“楚慕！你知道我可以的！”林妙佳死死卡住门，“这个机会对我太重要了！我不能放弃！”
　　“让开。”
　　“你先答应我！”
　　“自信太过，就是自卑。”楚慕笑意平稳而淡漠，“你对你的综合素质缺乏信心，所以一直在强调演技，我说对了吗？”
　　林妙佳微怔，随即勃然大怒：“胡扯！”
　　楚慕平静地握住她的手腕，巧妙用力送她出门，“我有没有在胡扯，你自己心里清楚。”
　　
　　“砰——”
　　关上门后，楚慕先是去仔细洗了遍手，优哉游哉地继续给伊文捷琳打电话。
　　
　　被掐断了？楚慕扬起眉。
　　撑着下巴想了想，楚慕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同一时间，圣彼得堡。
　　伊文捷琳神情看不出喜怒，“手机给我。”
　　谢尔盖：“可以，但你要给我道歉。”
　　“为什么？”伊文捷琳蹙眉。
　　“你忘了你在伊萨基辅大教堂对我的所作所为了吗！”谢尔盖怒吼，“我有权利要求道歉！”
　　伊文捷琳哭笑不得：“小朋友，谁告诉你的‘有权利’要求道歉？”
　　谢尔盖暴怒，刚想大声反驳“小朋友”三个字，手上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他点亮屏幕，怔了怔，一脸夸张地哼笑。
　　伊文捷琳的脸色完全沉了下去。
　　她冷斥道：“还给我。”
　　谢尔盖声色俱佳地念：“我再睡一会儿，醒来给你电话，”他清了清嗓子，万分暧昧地：“……吻你。”
　　呵斥不管用，伊文捷琳无声走到他背后。
　　谢尔盖毫无察觉：“来信人……楚慕！”
　　伊文捷琳一脚利落踹向谢尔盖腿弯！
　　
　　三十秒后，伊文捷琳成功夺回手机，动作优雅地回：吻你，好梦。
　　她看也没看谢尔盖一眼，仪态万千地回房。
　　
　　在后面的谢尔盖觉得自己快要燃烧成灰了。
　　
　　试完镜后，剩下十天，伊文捷琳干脆把此行当成了旅游。
　　圣彼得堡是一座充满浪漫过去的城市。
　　极尽奢华的冬宫、壮丽豪华的彼得宫、拥有“世界上最好看的花园”美誉的巴甫洛夫斯克……时间在涅瓦河上停滞不前，天色一直没有黯淡下来，仿佛一座不曾衰老的城市，永远维持着她古典矜贵的模样，展现给世人。
　　
　　丹尼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这几天她忙得双眼充血，手不离咖啡，绞尽脑汁地帮伊文捷琳推掉各式各样的通告、回应媒体纠缠不休的询问，与谢尔盖签订协议。
　　其实前面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关键在于最后一样。
　　她发誓！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比谢尔盖更难缠的小孩子！仗着自己长了一张性感成熟的脸，到处生涩地勾搭女人，一边甜言蜜语，一边不动声色地挑剔对方的脸蛋、身材、衣着。
　　
　　例如：
　　谢尔盖：“丹尼姐姐，你在忙什么？”
　　丹尼：“啊哈，老朋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十分想念上次Party香槟的味道……”
　　谢尔盖：“香槟我有很多，全是珍品，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丹尼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伊文啊，她身体不好在住院，可能最近都没办法上通告了……还是老毛病，休息几天就好了……”
　　谢尔盖幽幽凑近丹尼：“她生龙活虎得可以干掉一头牛。”
　　丹尼：“……”
　　她猛地迸发出一声干笑掩盖住谢尔盖的声音，机敏地反应出措辞把对方的疑惑给压了下去，利落地挂断电话。
　　丹尼气场全开，冰冷注视谢尔盖：“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尔盖微笑与她对视，指了指她的眼角，云淡风轻：“皱纹被挤出来了。”
　　“……”
　　
　　谢尔盖成功在丹尼身上找到了被伊文捷琳打碎的自尊心。
　　
　　十天后，丹尼和伊文捷琳坐上了前往纽约的飞机。
　　丹尼幸福地戴上眼罩：“终于可以远离那个小孩子了，我认为所有心智未成熟的生物都不应该放出来祸害世人……”
　　“哦？”伊文捷琳表情漠然地翻看杂志，“照你这么说，教师是这个世上最悲惨的职业。”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还不够悲惨吗？”
　　伊文捷琳顿了一下，表扬：“中文水平不错。”
　　
　　她的手指停留在杂志的首页栏目上：
　　
　　天王楚慕与影后伊文捷琳关系大揭秘
　　
　　伊文捷琳饶有兴趣地看了下去。
　　
　　编者明显是做足了功课，连两年前伊文捷琳曾与楚慕共演过一部电视剧的事情都被挖掘了出来，虽然楚慕在里面仅仅只是串场，但当那张楚慕与伊文捷琳惊艳对视的剧照作为陪衬时，文章内容顿时变得旖旎起来。
　　编者写：“小编无法确定两人的关系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但至少可以证明，两人并不是因为《亡命》的合作才认识，并且在《亡命》之前，外界一直有‘伊文捷琳与楚慕不和’的传闻，是否真实小编也无法确定，不过仍是可以证明，两人的关系绝非我们想象的简单……”
　　
　　伊文捷琳看了一眼杂志发行刊期，七月上旬。
　　一般这种杂志的发行刊期比实际时间都会早上一些，七月上旬的杂志有可能在六月中旬就会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