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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爱上她-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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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她要哭了,谁知她吸吸鼻子,手一伸,就拼命打他的身子,嘴里低低地哽咽地叫:“我谁啊,你说我谁啊,你不认得我谁了啊,你真厉害啊,你都不认得我是谁了啊,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那手打在他身上,疼是不疼的。

    她动作停了,忽然抬了眼,红圈圈的眼,眼泪刷得淌下来,淌得厉害了,她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下,嘴唇仍旧抖着,话也念不清楚了:“你……你……你……”

    她呜咽一下,到底止了眼泪,只是羞恼地轻踢他一下,抬了眼瞧他,唇一咬,负气地骂:“坏人!”

    仿佛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她两手并用,拼命地拍他,嘴里低低叫坏人坏人坏人坏人……

    承钰被倒打一耙,捉住她的腕子,他微低了头,对上她红色的眼,好气又好笑地问:“我是坏人你是什么?嗯?”

    她看着他的脸。觉得似梦又幻,活生生的,却又怕是大太阳下扭曲的光的折影。

    她摸他的脸,轻触一下,又触电一样离开,怕一碰就没了,梦就碎掉了。好半天,她手又覆上去。温温的脸,是真的。她咬着唇,忽然笑了,“我是坏人家的宝宝。”

    承钰拇指头蹭上她下巴,温嫩的一小块。他挑眉:“坏人家的宝宝?嗯?你说你是坏人家的宝宝?”

    她嘴巴还在咬着,倏地抱住他的腰线,不让他看自己的脸,嗯一句。

    承钰说:“坏人才不要这样的宝宝。”

    “要的。”

    “要的吗?”

    “对。”

    他说:“不要。”

    “不要也得要。”

    “哦?”

    “嗯。”

    “哦。”

    她说:“哦!”

    她闻到他的气味,感受到他活生生的体温。只觉得真是好啊,温暖极了。可是日头明明盛得很啊。她一边嘴里头说着话,忽然心里头又想自己五十个小时没有洗澡了,会不会有味道,怎么能靠这么近呢,哎不应该靠得这么近啊,他是不是闻到了?

    忽然有声音在她耳边传来了,声音问她:“为什么不回信?”

    她问:“什么信?”

    他垂了眼,说:“没什么。”他心里想:她没收到。她什么都不知道。

    ……

    他们约好了在傍晚的时候见面。下午的时候承钰洗了个澡,他换了背心出来,又把胡子剃了剃。他走到公共活动空间,放着一首嘻哈摇滚乐,墙壁上有女明星的大海报。有人正坐在沙发上,佝着身子,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手中操控器按得激烈。

    他往那人眼前一站。一片阴影落下来,视线被突然挡住,游戏里的人物怪叫一声,失了血气倒地。

    打游戏的人气得嘴巴都要歪了,讲:“你大白天发什么神经病啊?”

    承钰居高临下地静静看他。看得那人心里都渗出了寒气。

    他终于开了口,问:“我是不是比刚来的时候难看了?”

    那人:“哈?”

    承钰也没指望答案。他迈了腿,再次向浴室溜达去,就着镜子细细看自己的脸。好像是比以前黑了啊……

    难怪临走前她没有回头多看我一眼啊……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建筑物里。陈简洗完澡,慢腾腾挑了件衣服,只觉得这件太素,那件腰身太肥大,怎么看都是不好不满意的。她懊恼没有多拾的行李。最后勉强选了一件,可到底出门还是要披裹一件黑黑的袍,叫人讨厌。她终于捯饬好了,出了门,在阳光下一照,借着一旁破碎玻璃门反光的面,见到自己的影,又觉着不好看,退了回去。仔仔细细又选了一遍衣服,还是把之前的一件穿出了门。

    他们见了面,微笑着讲话,互相都觉得怎么也看不够。这真是相处中难得的和平,落日是好的,人的面也是美的。岁月可真是静好。她握了他的手,细细看他的眉眼,只觉得感动。

    他们说着话,陈简说开罗真是杂乱又纷彩,说自己如何去找埃及王给王后写的情信,如何腰间围绑着坐在骆驼上缓步,金字塔的尖顶如何切下斜斜的影。承钰说训练如何磨练意志,从飞机上跳伞时的风如何夹着人的脸面,如何用一块磨具偷偷练琴……

    他们对其他的一些事情避而不谈。比如关于他的母亲,关于他身上背负的官司,关于她如何忽然杳无音讯,又如何出现在这片古老而灼热的土地上。

    那是代表禁地的肋骨。他们在互相的对望中达成了某种一致的缄默。

 第46章

    几个月后,陈简回到了开罗。她给房子续了租,看天气晴朗,包了一块玫红色的头巾,出门透气。她一气乱走,拐过一道长长的泼了水的巷子,惊喜地找到了一家昆明人开的小店,抱回去一大袋单山蘸水,用开水冲开了,一大碟,不出门的时候就着大块的白饼下咽。

    她和承钰在固定的时间通话,一般是早间和晚间。她听着承钰的声音,被电流洗过的声音,隔着千万里的距离,觉得真是温柔又缱绻啊。

    她同样在杂货铺找到阿拉伯语配音的光碟,盗版的画质,生硬奇怪的腔调。那天晚上,她把《英国病人》重温了一遍,无垠沙漠,命运坎坷的男女。她看完,眼睛哭得涩了,干干得疼。她用大的绒的薄毯子将自己罩了,支了一个孤单又寂寞的塔形,眼前黑晕晕的一片,隔老大一会儿她给承钰拨了电话,给他念里头女主角写得充满感情的诗。她念着,听着寂静中自己寂寥的声响,又觉得悲伤哀叹极了。

    她凄凄地念白,觉得真是把骨头都感动得酥了。念完了,她抽一下鼻子,手背一贴脸,问他:“是不是觉得老感动了。”

    承钰:“……不觉得。”

    陈简不依了,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你说你是不是天生情感缺失啊?”

    承钰:“……”

    他想:任谁大半夜被一个电话叫醒,听半天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诗,流泪的话只能是困得流泪的了吧。

    她缠着也要他念一首。承钰被她搅得没有办法了,一抬头,看到那大大的月亮,切割得弯弯的月,像银色的雪光。他沉吟,开口:“啊,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陈简:“欸你这人烦不烦啊,你说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意见了啊。你听好啦我不要理你了。”

    承钰:“……”

    他想:很好,这个说法很有强制力。

    没隔几天陈简找了一个贝多因人做向导,租一台SUV,把帐篷睡袋等器具都给结结实实地绑着,自个儿跑到撒哈拉露营去。她在车载CD里放了一张《橄榄树》的碟,晚上的时候在架好的器具里烧粉条做蚂蚁上树,然后请向导吃,像三毛一样又逗又骗地告诉这个外国人这是“春天的雨”。

    他们搭帐,铺睡袋,有精灵一般的小动物冒出来,小猫崽大小的耳廓狐,黑圆的眼睛和鼻子,长圆的招风耳,被火光映照着,乳白色或淡黄色的皮毛。缓缓警惕地走。她从包中掏出橘子,一只又一只,蹲了身,蹭了地滚过去,看着那爪子按在橘皮上,拍着揉了个滚。

    她觉得真是快活又自在。到了接近休憩的时候,篝火仍旧腾腾噼里啪啦,她躺了地,手指交叉着放在脑袋后面,天气是晴朗见星的,星星密集而繁复,天幕上刺了一个又一个亮的点。起初真是觉得漂亮,怎么能这么漂亮了。望得久了,又觉得落寞,心里希望看这样漂亮东西的时候身边是有那个人的。

    一个人,便是再美丽,心中也是觉得没有意思得紧。

    她又想到这星辰,无数的星辰,离地球足足有数个光年之远,而自己现在肉眼所见的星光,不知是多久以前发出来,经过漫长距离,才能在现在传进眼睛里头的。人这一生,几十年光景,和这动辄上万上亿的时间比,真是渺小得不忍去想。

    第二天她醒来,鼻子被堵住了,一吸,被热腾腾的空气熏了更是难受。陈简心里头想:寂寞是害人生病的情感。

    她找到贝都因人说今天就回去。

    贝多因人说:“今天就要回去吗?你确定吗?你真的确定吗?形成还没有结束?真的要回去吗?”那人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头巾下露出的眼睛瞪着看她。

    陈简自揣拿捏准了他的想法:“……我不会缠着你们要退钱的。”

    贝多因人:“……好。”

    可能自觉没有尽责,回去的路上贝多因人掏尽了肚腹给她讲各种关于这片土地的传说,游牧人的历史。

    贝多因人突然问:“2004年离1979年隔着几年?”

    他正比了手指头数着数,陈简脱口而出:“二十五年。”

    贝多因瞪眼张口:“算得这么快,”他合了惊讶表情,继续说:“那就是25五年前2月的一天,撒哈拉沙漠下了半小时的雪,低温冻死了很多棕榈树的害虫。你知道沙漠下雪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出现了真爱。”

    陈简:“哦。”

    贝多因人:“你们小姑娘不都是喜欢这些故事吗?”

    陈简:“哦。”

    贝多因人:“……”

    回来的当天晚上,她就在床上打了个滚,将自己裹成了波西米亚色的团团的茧。她蜷在虫茧里给承钰打电话。两个人讲了好久,最后要睡了,陈简最后说:“你不要挂了电话啊。”

    承钰在床上翻了个身,听到隔壁的吵闹的音乐声,隐隐很远的地方有枪声,他问:“为什么啊?”

    陈简:“我怕你睡不着,我用我的呼吸声哄你睡觉。”

    承钰想:很好,这个理由很可以。

    渐渐地,她每月的通信费超过了房租。

    六月的时候到了斋月,封斋期,从黎明到日落,穆;斯林们开始白天不喝水不吃饭,所有商店饭馆都关了。走在大街上,有些地方喷涂着她在课本里见过的“你们要见新月而封斋,见新月而开斋”阿语字样。陈简开始学着当地人,在早晨日升前吃完白天的饭,饿一天,再等晚间开斋后的饭食。可到底嘴里要命,肚腹叫罪,习惯不了。

    那天早上她就着单山蘸水啃了个半个干巴巴的饼,要去厨房的冰柜里取果汁,一望,日期已经过了。陈简叼着饼去烧水,门铃响了。陈简只好张嘴将饼子吐出来,擦了擦嘴巴,赤脚去开门。

    门开了,是秀一,单鞋,灰色的衫,牛仔裤。手里正捧着一个敞口的纸袋子。袋子是棕色的,上面露出植物青葱的绿色的尖。

    秀一的身后是达娜,裹着红格子头巾,朝她招手。

    陈简让他们进了。秀一将纸袋置放在地上,里面滚出一个红彤彤的西红柿来。他一边抬脚脱了鞋子,一边对她说:“好久没有吃点好的了,我们买了点东西找你借个厨房,你看行吗?”他褪了鞋子,白色的袜子,干净的皮肤,对她微笑。

    陈简看着蔬果,咽了下口水,说:“请请请。”

    她又望一眼达娜,想:也不算孤男寡女了。

    又隔了几天,秀一再一次带着蔬果上了门。这一次,达娜倒是不在了。由此以往,他每周都会来一两次。

    没过几天,她和达娜裹了袍,同秀一一起,混进清真寺听了一场祷告。恢弘的建筑里,密密集集市朝向麦加俯拜的人群,各色的头巾,黑白的袍,诚心诚恳。仰头,天空下,塔的顶,祷告声回荡。

    出门时,她们找了个人,给己方合了一张相片。背景是艾资哈尔清真寺宽敞的庭院大门,最上方是高耸的一对双尖塔。

    晚上她把这张照片发给承钰,用甜腻腻的声音问他:“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嘛?”

    承钰说:“好看好看真好看,”随后他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一句:“那人是谁啊?”

    陈简问:“那个人啊,哪个人啊?”

    承钰:“还能有谁啊,我问你左边那个包头发的女人啊。”

    陈简:“哦~~~~那个啊,我同学啊~~~~~”

    承钰用似乎很自然的声音说:“哦,你同学啊,那右边的呢?”

    陈简捂了嘴巴偷偷地笑,想:拐弯抹角,小心眼!

    九月份的时候承钰得了休假,陈简开车去机场接机。她望一圈,在接机处寻了个隐蔽处,走过去,躲着,透过墨镜瞅,英语和阿语的播音中,棕色的背景里,有攒动的人群涌了出来。

    她看见承钰走出来,高高瘦瘦的影,单肩架一只大容量的棕色的包。她跑过去,猝不及防从背后跳上他的背,双手蛮横地抱住他脖子,下了命令:“快走快走!”

    承钰简直被她搞到没有脾气。他载着这从天而降的“树袋熊”迈了步子,嘴里头讲:“啊,背上是什么,好重啊,人生要被压垮了……”

    陈简伸了手,笑嘻嘻地揪他的耳朵尖尖。看着光线在他侧脸镀了薄薄的一圈,说:“是宝宝呀。”

    承钰:“啊,巨大的宝宝。”

    她哼笑一声,轻拍他脑袋一下。他们走出大门,有白云和阳光,承钰说:“啊,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她手背贴上他的颊,说:“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知道你要到哪里去。”

    承钰问:“我要到哪里去?”

    她头微微侧低下来,头发摩擦到他的面。她细细的臂膀将他脖颈环了,在他耳边细细地讲:“你要到我心里去。”

    他握住她的腕子,亲亲她的手指。

    第二天的晚上,他们将屋子里外捯饬了一番,收拾了个光鲜亮丽。门铃响了。承钰走过堂厅,握上门柄。旋了下,门开了,屋外是一个男人。

    清隽的男人。黑色短发。抱一只棕色的纸袋子。承钰垂眼,纸袋里有色泽新鲜的水果和蔬菜。

 第47章

    他们把秀一请了进来。秀一将怀中抱着的袋放上了茶几,承钰请他坐,又问:“喝水还是喝茶?”

    秀一摆手:“不用那么客气,我和陈简都是老朋友了。”

    承钰拉屉的手顿一下,说:“老朋友呀,”他仍旧将屉给打开了,摸出一只玻璃印花的杯,转头,对他笑一下,说:“来者是客。”

    两个男人去厨房料理生鲜果蔬,倒是把陈简一个人留在了堂厅里。她手中攥了一块浸湿的布,水渍渍的,倒也像模像样地擦着桌面,以此来表示自己可不是那等毫不出力只等张口的闲杂人士。只是她胳膊一伸一缩,心神到底不在动作上,眼神时不时望厨房的方向投一下,瞳里只映出两个瘦高的人影,声音是听不真切的。

    陈简绞了下湿布,将它掷进水盆里,心里想:他们在讲什么?

    她什么都是不晓得的。

    他们一起吃了饭,饭毕,承钰客客气气地将秀一给送走了。然后他默不作声地挽了袖子,把狼藉收拾好,端了油碟,放了水挤了清洁剂去洗。陈简看他样子,真是觉得又是心疼又是心酸,也不知道他这几年经历了什么,把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给磨练成了这般样子。

    她想着,从背后环了他的腰,踮起脚,将小小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她说:“喂。”

    承钰冷笑一声,想:等会再找你算账。

    可这个账等会是算不了的,等他将手中的活放下,回了屋,人家已经裹在被子里找了周公。第二天,陈简大清早起来去上课,傍晚的时候她下了学,她将车子拐到了上次路过的小巷子门口,望见一家卖灯的店子。店子杂乱而小,店口满当当聚了不少造型别致的灯具。她讨价还价选了两个,一个用鲜亮的片子贴出来,像一张五彩缤纷的纸,揉皱了,再蒙上薄薄的灯光。还有一个是雕镂的,拼出繁复而美丽的花纹。她回了家,见没有人,自个儿将灯挂在了堂屋,美滋滋欣赏半天。她走了几步,要去温习,突然脚步顿住了,脑袋里头冒出个主意。

    于是当天夜里,承钰插。钥匙开了门,见到堂屋黑漆漆一片,只两只幽幽的灯吊着,彩光和黄光交缠,漫漫地扑过来。他心里浮起来个问号,正要蹲了身解鞋带,面前的黑暗里啪嗒跳出个人影子。穆。斯林男人穿的白袍裹住的身子,身子太瘦,显得那衣服荡荡的,脸面也用了块白巾坠下来,两条胳膊直愣愣僵着直了,向前探着,啪嗒,啪嗒,几步近了他身前。承钰好整以暇地望她的表演,那探出来的胳膊一夹,夹住他的脖颈,他伸手,将那脸面上的布一把给扯了。白色脱落,露出一张娇艳的脸来。整齐的牙齿,红色的唇。笑嘻嘻地望他。

    突然之间,那牙齿一下子咬上他的喉结,紧接着声音响起来:“啊,鲜血的味道,好口渴啊,好香的气味。”

    承钰把她脑袋给抵开了,刚想笑,一下子又想:打住,这可不行,我还在生气啊。于是他努力冷了脸,斜斜给她冷飕飕一眼。他手一抬,将鞋子整齐放了,就迈腿朝着卧室走。

    陈简简直委屈极了,委屈地心肝都要拧出水来了。她想:我都这样间接地来哄你了,你还要怎么样,你还是不是男人,这样小气!实在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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