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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停住脚步，略略尴尬地又是脱口而出，

　　　　“啊不用了，我家妹妹年纪还小，霓虹苍鹰的书爸妈不让她看，是家里的*……”说完，她才惊觉失口，脸蛋儿一红，低着头就跑开了。

　　　　年纪太小，家长不让看，是*。

　　　　宁璐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一旁的李好好则蓦地铁青了脸色，转身离开了。

　　　　^………………

　　　　那天晚上坐在大排档油腻腻的椅子上，宁璐难得兴致盎然地大吃大喝起来，顺便叫了两罐冰啤酒，硬是要和贺群立对酒当歌。

　　　　好吧，一人一罐冰啤酒，总算没让两个人都醉得唱起歌儿来。不过宁璐的脸蛋儿粉红粉红，兴奋地不停说着李好好临走时的表情，

　　　　“哇塞，你有没有看见她的脸，拧得都变形了！还是铁青铁青的！”

　　　　贺群立看着她高高举着啤酒罐的俏皮模样，哭笑不得地说，“你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当然至于啦！你有没有听我们俩的电台节目，她，她，她从头到底都在针对我，我直到最后才扳回一局的，当然高兴呀！”宁璐仰头喝光了啤酒，扬手又想叫，却被贺群立拦住了。

　　　　贺群立给她叫了一瓶乌龙茶，说道，“虽然只是啤酒，也禁不住你这么喝下去。喝难受了怎么办，你明天不用上学吗？”贺群立说完，连自己也楞了一下，就问她，

　　　　“话说，我好像从没有看到你去大学上课啊。你今年是大三还是大四了？不去学校不要紧吗？”

　　　　宁璐转头看着他，迷糊地眨着眼睛，“你不知道吗？我早就退学啦！”

　　　　“什么？退学？”贺群立是真的不知道，他负责宁璐才几个月而已，相熟起来也就这阵子罢了。

　　　　宁璐撅着嘴，平时的她可能才不会和责编说这些。可今天，她大概是真的喝得迷醉了，天真烂漫地就统统告诉他，

　　　　“我啊早就退学了。大概是在刚出完第三本书的时候吧……哎，处女作卖得太火，第二本书沾光也卖得不错，可第三本书就……一言难尽！我那时候其实压力很大啊！筹备第四本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废寝忘食的状态……喂喂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吗？”宁璐有些羞涩地皱皱眉，

　　　　“我也有很努力的时候，很奇怪吗？”

　　　　“不……不会……”贺群立不知该说什么。

　　　　宁璐就眯着眼，继续道，

　　　　“那时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努力最努力的时候了！我成天成夜地窝在家里，写啊改啊写啊改啊，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了。大学的课程丢下了很多，出勤率和考试成绩都是一塌糊涂的。期末的时候简直惨不忍睹……你知道我是学校特招进来的吧，因为小说得奖的缘故。学校就来找我谈话，说让我留级一年……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说，还傻呆呆地觉得，我宁璐留级的话就太没面子了！况且我宁璐就算是没有大学毕业文凭，也可以靠着自己的文笔养活自己的。再读一年书还是一样的情况，我还是会缺勤会不及格会被领导叫谈话……于是我一时冲动就，退学了。”

　　　　贺群立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心想着，她有没有后悔呢。

　　　　“我对从前的旧同学都说，是因为忙写作所以选择休学。而且学校大概也觉得丢面子吧，这件事儿没怎么往外传……”她说着，忽然拿起贺群立的啤酒，一饮而尽，

　　　　“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日子活成了这样……”

　　　　^…………

　第8章　我应该谢谢你

　　　　贺群立送宁璐回家的路上，夜风凉凉柔柔地一吹，宁璐的脑袋儿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她大概也察觉自己说了好丢人的话吧，于是嘟囔着要贺群立也爆一些私生活很她听听。

　　　　贺群立苦笑着，说自己实在是生活平淡，没啥可说的。宁璐就嘿嘿地笑起来，

　　　　“在作者聚会的那天，我在饭店大厅里看见你了。你和一个背影很漂亮的女孩子走在一起，是在约会吗？那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

　　　　贺群立一愣，眉头一紧，许久沉默不语着。直到宁璐不满地说，

　　　　“喂喂贺群立，我都把自己的丢人话都说给你听了！轮到你了，你就玩沉默啊！”

　　　　“不是……”贺群立有些难堪地说，“我不知道该称她是‘女朋友’，还是‘前女友’。”

　　　　“哈？”宁璐听了，陡然又清醒了三分，“对，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

　　　　“我和杨阳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大学毕业后她觉得我没什么前途，和我的关系一直很淡。也许，我们俩之间已经算分手了吧。分手也不一定要用嘴正式说出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没通电话，连微信都没有，所以，已经算是前女友了吧。”贺群立好似是，相当平静地说。

　　　　“啊……我觉得，做编辑挺有前途的啊！”宁璐慌慌张张地想弥补，“啊，我听出版社的人说，你也是某大学文学系毕业的，是不是读大学时候就想做编辑啊！”

　　　　“不是。”贺群立却干脆地说，“其实是因为我爸爸是个书迷，家里有不少绝版的珍藏书。不过他喜欢的都是纯文学，匠气浓重的作品，在我读大学的时候他为了实现梦想，用家里的全部积蓄开了一家书店……你还记的你去过的一家英式h吗？我爸爸当时开的书店，就在那儿附近。”

　　　　“啊……”宁璐一听，想起了，有一日他的确说在附近办事。

　　　　“那条马路环境很美，很幽静。我爸爸的书店开业了之后，我在大学里读文学系，本来想着毕业后延续爸爸的梦想，继承书店的。可是，你明白的，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书店的生意本就艰难。我爸爸又古板固执，只肯卖他看得上眼的书，对于潮流读物一概不知。书店的经营越来越困难。在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支持不下去，转手了。现在那家书店的风格全改了，有很多很时髦的书，二楼还改成了咖啡吧，可以边看书边喝饮料。而我毕业之后，失去了目标，兜兜转转就做了出版社的编辑……”

　　　　宁璐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贺群立却忽然停住脚步，微笑地看着她，

　　　　“你不用替我觉得难过，其实我后来我就明白了，我爸爸的书店梦，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早点醒来也好，省得把家里不多的积蓄都给掏光了……说起来，我真该感谢你！”

　　　　“感谢我？”宁璐诧异地看着他。

　　　　“对，在书店经营艰难，可我爸爸却不愿轻易放弃的那段时间里。有时候他静静地在店里坐上半天，都不会有一个客人推门进来光顾。有一天，他不好容易等来一个客人，那是个女学生，站在书架前找了半天，然后问我爸爸，‘请问，有碧绿色的小兔子吗？’我爸爸直接蒙了，他完全听不懂女学生在说什么。在那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自己被时代淘汰了，也终于下定决心，转让了店铺。”

　　　　宁璐难以置信地看着贺群立，禁不住的说，“对，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贺群立低头看着她，看着她颤抖的嘴唇和湿漉漉的眼睛，“又不是你的错。”

　　　　“可，可是……”

　　　　“别傻了，我真该谢谢你，是你让我爸爸认清了现实。”贺群立忽而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宁璐的脑袋。

　　　　宁璐却好似触电般的缩了缩肩膀，贺群立这才也察觉了尴尬，双手顺势插~进口袋里，说，

　　　　“所以，当我进了潮出版社，进而开始负责你之后，我真觉得和你有缘。”

　　　　“觉得和我有缘，还总是对我那么凶，挑剔我的大纲，嫌弃我的剧情。”

　　　　“那是因为，你真的写得太差了……我爸爸要是知道那位让他决心关店的‘碧绿色的小兔子’原来写得那么烂，一定会伤心的。”贺群立无奈道。

　　　　^…………

　　　　好吧，自从那番对话之后，宁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悄悄的变了。

　　　　虽然她总是自我安慰，如果当时书店里的女学生问的是霓虹苍鹰，甚至是囍见的言情作品，那么压垮他爸爸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她们了，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而她宁璐只是很恰巧地成为了贺群立爸爸结束梦想的契机，所以她宁璐才没有什么义务，要为了他贺群立而努力呢！

　　　　啊，可是为什么，贺群立那天晚上的话总是徘徊在她的脑海里，

　　　　“我爸爸要是知道那位让他决心关店的‘碧绿色的小兔子’原来写得那么烂，一定会伤心的。”

　　　　啊啊啊无限循环地播放在自己脑海里，那把声音居然还越听越温柔，真是太可怕了！

　　　　宁璐简直要拿枕头闷住自己的耳朵了，也不禁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我是不是应该，再努力一把呢？

　　　　^…………

　　　　贺群立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心的聊天，给宁璐带来了怎么样的变化。

　　　　几周之后就是公司的新书订购会，他作为出版社刚入职的小青年职员，自然是鞍前马后地忙碌个不停。偶尔有时间在q~q或者微信上和宁璐闲聊几句，问起《潮流爱情》的短篇稿子，宁璐也不再选择隐身逃避了，而是坦然地承认自己还在构思之中，虽然有几个素材可选，可是都没什么手感。

　　　　“前阵子参加远房亲戚的婚礼，新娘子是小学老师，我听她的朋友闲聊，知道新娘还曾经和班上学生的爸爸在一起过，不过后来发现被骗了，兜兜转转之后才找到真爱的。”宁璐在微信上对贺群立说。

　　　　“感觉挺不错，开始下笔写了吗？故事还得看成品的。”

　　　　“当时我只是当八卦听了一点，要落实到笔头，还得自己多想想。也已经写了几百个字的开头了，不过我总也找不到感觉。所以还在想别的素材。你放心啦，我不会放你鸽子的。”

　　　　贺群立看着宁璐的回复，隐隐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具体哪儿变了也说不清楚。还想再和她再多说几句，但宁璐说她正要出门，贺群立也就全然信赖她，

　　　　“写好了，给我和朱晓晓的邮箱各发一份。”

　　　　“明白啦！拜拜！”宁璐回复，发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

　　　　宁璐的确是要出门了，今天是她去便利店打工的日子。

　　　　从中午开始一直上到晚上七点下班，在这家生意并不算兴隆的便利店里，宁璐觉得自己有大把时间可以放空脑袋，好好地思索短篇故事的题材。

　　　　“我要墨鱼丸和贡丸。”

　　　　“好的。”宁璐戴上口罩，给十多岁的小孩子拿关东煮。

　　　　“请问，这里可以充值交通卡吗？”

　　　　“可以的，请问要充值多少钱？”

　　　　“买三明治加饮料的套餐是不是可以打八折？”

　　　　“可以的，请问需要哪种饮料？”

　　　　“不好意思，我就进来问个路，请问xxx公园怎么走？”

　　　　“出去之后右拐第二个路口就可以看见了。”

　　　　意外的，今天的客人比平时多一些，宁璐的思路一次次被打断，好不容易在闲暇时瞪着天花板地苦思冥想，忽然想出一个还不错的桥段，却又听见自动门打开的声音，一时走进来好几位客人的样子。

　　　　客人们拿了东西走向收银台，宁璐也赶紧收起万马奔腾的思绪，微笑着抬起头来，

　　　　“欢迎光临……”

　　　　可，当她看清楚来者的面容时，瞬间犹如身坠冰窟之中。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却越发衬托得面前的李好好，笑得既是佯装惊讶，又是灿烂无比。

　　　　李好好的手里拿着一瓶橙汁，身边跟着几个同出版社的作者。其中就有那位新晋作者林欢儿，既惊讶又心无城府地打招呼道，

　　　　“啊呀，这不是宁璐姐姐吗？你怎么会在便利店里打工啊？”

　　　　^………………

　第9章　穿帮

　　　　“啊呀，这不是宁璐姐姐吗？你怎么会在便利店里打工啊？”

　　　　林欢儿既惊讶又心无城府地打招呼。而身边的李好好已经快要掩盖不住自己的笑意，拼命抿着嘴做惊诧状，

　　　　“兔前辈，你怎么在这儿啊？你真的是在这家便利店里打工赚钱吗？”

　　　　“兔前辈”这三个字，此时此刻可真是刺耳得不得了！宁璐暗暗咬了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在她们面前露了怯，自己可就……可就全毁了……

　　　　她偷偷握了下拳头，直到脸上终于能露出平和的笑容，她拿起李好好的橙汁扫描价格，

　　　　“谢谢七块钱。”随即瞥见其他几个姑娘既是好奇又好似看热闹一般的窃窃私语着。

　　　　李好好接过橙汁，却不依不饶，状似忧心地说，

　　　　“前阵子我还和朋友聊天，说兔前辈总是买买买的，版税万一跟不上，可是要破产的！兔前辈，你该不会真的是财政危机吧，有困难我可以帮你的。”

　　　　宁璐的身子有些发虚，但还是微笑道，“买买买的确是很吃力的，所以我才抓紧要版税跟上才好。我的确是在这里打工，其实是为了给新书收集素材。要知道，好故事憋在家里可是想不出来的。”

　　　　宁璐说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林欢儿心思单纯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其他几个姑娘将信将疑地互看一眼，直到李好好也笑容盈盈地说，

　　　　“好啦好啦，那我们就不要打搅兔前辈辛苦打工了！我们还预约了下午茶不是吗，赶紧走吧！”

　　　　宁璐看着一行人出了便利店，才陡然松下一口气，她的双手撑着台面，胸口起起伏伏地喘着气。却见李好好独自忽然又折返了过来，自动门一开，她施施然地又站回宁璐的面前，顺手拿起一只口香糖丢给宁璐，

　　　　“抱歉，忘买了这个呢。”

　　　　宁璐给她扫价，李好好笑着离开之前，探过头在宁璐的耳边轻轻道，

　　　　“喂，你鬓角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哟。”

　　　　^………………

　　　　店长从仓库出来，看见收银台后的宁璐脸色苍白得恐怖。宁璐解释自己有些肚子疼，店长就让她赶紧回家休息吧，她可不想打工的姑娘在店里出什么事儿。

　　　　宁璐于是换了衣服，推门走出便利店。店外灿烂的阳光让她一时之间有些犯晕。她神经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低垂着脑袋赶紧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公车始终没有来。

　　　　又或者，公车来过了，可是心思恍惚的宁璐没有看见罢了。

　　　　是手机叮叮当当的铃声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车站坐了半个多小时了。她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鹤立鸡群”，随即赶紧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喂喂……”

　　　　贺群立不好意思地打电话给她，是因为朱晓晓编辑害怕杂志会开天窗，又跑来和他确认了宁璐能否准时交稿。宁璐听过之后，吸了吸鼻子，回复他，

　　　　“你放心吧，我这两天就算是晚上不睡觉，也会把故事给你憋出来的，绝不会让你失信于人的。”

　　　　她说完之后，贺群立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宁璐不明所以地握着手机‘喂’了好几下，贺群立才迟疑地问，

　　　　“宁璐，你的声音不太对啊……你在哪儿？你……你是不是哭过？”

　　　　贺群立的声音比平日柔和几分，宁璐却惊觉难道自己的哭腔如此明显？赶紧又轻咳几下，“没有没有……”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到，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了。

　　　　宁璐沉默了几秒钟，终于叹息着和她的责编坦白。反正李好好不多久也会去出版社大肆宣传吧，

　　　　“我就是有点儿心情不好。我……我在一家便利店打工，原本不想被人知道的，今天却恰好在店里遇到了李好好她们。”

　　　　“你在便利店里打工？”贺群立诧异道，“你……你很缺钱吗？”

　　　　“不，不是的！我，我是给小说找素材呢！”这个借口只有对贺群立说，宁璐才会心虚不已。因为贺群立最是知道她写作的动向，她交过他好几次故事大纲，从来没有提过在便利店打工的故事。

　　　　宁璐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就要自尊扫地了。

　　　　远远的，回家的公车终于来了，宁璐于是对他说，

　　　　“总之，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我会抓紧把短篇故事写出来的。还有，今晚请不要打电话给我了……我……我要通宵写稿子。再见！”

　　　　说完，她果断地挂上了电话，跳上了回家的公车。

　　　　^………………

　　　　她让贺群立今晚别再联系她了，但贺群立还是忍不住地打了两个电话给她。

　　　　宁璐静静地趴在床上，关着灯的房间里黑黝黝的，只有手机的屏幕在不停地闪光着，来电显示，

　　　　“鹤立鸡群……鹤立鸡群……”

　　　　宁璐说她要通宵写稿，可是心乱如麻的她打开电脑，看着自己写了个开头的小学老师的故事，却是一个字也编不下去。

　　　　满脑子都是李好好，满脑子都是李好好得意洋洋的笑脸。深深的屈辱感让宁璐在黑暗中简直喘不过气来，她趴在键盘上不断地深呼吸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