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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岁月-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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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也能平静接受,只要我们能始终相伴; 不离不弃。
  你瞧; 我从未相信爱德华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爱意。
  直到公爵夫人向我展示了那张纸条。
  纸条。
  是的; 爱德华写给我的纸条。
  如同我一般; 他也犯了那个年代的鸡|奸者最不能犯下的错误——白纸黑字地留下了深爱着另一个男孩的证据。
  而公爵夫人则交出了另一份证据。
  一份迟到了23年的信件。
  “我相信; 这封信的收件人是你,爱德华。”
  那天晚上; 她又一次来到了爱德华的床边,或许是太过于专注于我与他之间的情|事,她甚至忘了将他的药物带上楼来,手里只抓着那一叠信纸; 郑重其事地将它递到了爱德华的手中。
  你如果好奇在多年以后被昔日的情人看到了你在年少轻狂时写下的情书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我可以告诉你,那一点也不好受。站在角落注视着这一切的我简直羞愧难当,差点便想转身穿墙一走了之。倘若能在面上现出颜色,那一定比任何画家声称能调出的红色更红。回想起那封信的内容,我甚至不清楚我当时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精神状态写下其中一些语法不通,文法不通的句子。读来只让人顿觉写信的人八成喝下了成吨的啤酒,烂醉如泥地过了一晚以后又被上百个木桶砸中了脑袋,才能写下那样愚蠢而毫无意义的文字,有好几个段落只是充斥着语无伦次,反复强调的“我爱你”,因为那时这三个字是我唯一想对他说出的话。还有一些段落则是污秽不堪的破口大骂,用以发泄我被背叛了的痛楚,至于剩下的——
  算了,我已经不想继续回忆。
  爱德华颤颤巍巍地接过信纸,只打开看了一眼,便怔住了,他原本就脸色蜡黄,嘴唇乌紫,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这下面颊血色尽褪,倒令得他看上去有几分像哥特中描绘的吸血鬼,而公爵夫人握住了他发抖的一只手。
  “我看过这封信——我对着一点感到很抱歉,我那时还以为是夹在记录本中的笔记,”她温柔地说着,“因此我知道这封信上描绘了什么,但我希望你明白,爱德华,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罪孽,我也不认为这是一种错误,我认为这份爱情就跟任何男女之间能够产生的感情一般纯粹又美好,你不需要担心会从我这里收到任何的批判。”
  爱德华仍然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在这一点上,他显然接受的并没有我快。公爵夫人又解释了好几遍,才让他确信对方的确全然不介意同性相恋这样天理不容的罪恶。不过,要是他跟我一样从一个鬼魂的角度去了解公爵夫人,他说不定就能像我一样几乎没费任何劲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您在哪里找到这封信的,公爵夫人?”
  等到爱德华终于平静了下来,这是他第一件询问的事情。而我在一旁都快等得不耐烦了。你瞧,这就是成为一个不会老去的鬼魂的好处之一,我的思维始终停留在我25岁那一年,因此它们反应又快又灵敏,公爵夫人当时只对我解释了两句,我便已经完全明白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而对于爱德华来说,他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几分钟前公爵夫人才解释了她是从哪儿看到这张信纸的。
  听到了他的话,公爵夫人从她带着的小包中拿出了一本记录本——我的那一本记录本,放在了爱德华的手边,微笑着看着他。
  “这本记录本被放在你要求汤普森太太转交给我的那个木箱子的最低端。”她说道,“与放在最顶端的你的记录本完全一模一样——然而里面的笔迹与内容又显然不是同一个人写的。我看到了扉页签着的‘皮尔斯·加斯顿’,便找来了图书管理员米勒——”
  噢,得了。
  让我替你省去继续听公爵夫人不紧不慢叙述的功夫,而来告诉你当年真正发生的事情吧。
  我会努力让一切听上去既不凄凉也不悲哀。
  那一日,我将要离开布伦海姆宫前往爱尔兰的那一日。
  爱德华拿走了我的记录本,在其中夹了一封留给我的纸条,并将它放在指示桌上,这样我便能看见并带走。
  而我的确看见了。
  但相较于认为那本记录本是我的,从而将它带走,一心以为我已经将我自己的记录本装进行李箱的我想当然地便认为那是爱德华的记录本,将我要留给的爱德华的信件也夹在其中,随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自以为高明而想出的接近爱德华的办法,却在最后疏远了我与爱德华的关系。
  他以为我拿到了他留下的纸条,而我以为他看到了我留下的信件。
  它们被夹在同一本记录本中几十年,全然不知彼此的存在,也全然不知彼此之间相隔几页的距离。
  就如同我与爱德华。
  而在我离开布伦海姆宫的一个星期以前才来到宫殿上班的米勒先生,在那一日的稍晚时刻发现了被遗落在指示桌上的,我的记录本。
  他才刚开始工作,自然从未留意过谁持有怎样的记录本这一点。他翻开了扉页,发现了我的名字,基于我将要离开布伦海姆宫几十天这个事实,米勒先生将这本记录本带回了图书馆,决定妥善保管好它,直到我的归来。
  这是一件太过于细小的事情,以至于米勒先生从未想过要告诉爱德华,并且随着我的死亡,他逐渐地遗忘了这件事。
  而我的记录本,就这样在图书馆中躺了23年,直到爱德华让米勒先生替公爵夫人整理一份历代布伦海姆宫的管家与副管家留下的笔记——
  “所以,”听完了公爵夫人的讲述,靠在床头的爱德华露出了一个凄然的苦笑,“加斯顿从未能够收到我写给他的字条?”
  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经历了亲密得无法再亲密的关系,我与爱德华仍然保持着客气地称呼着彼此姓氏的习惯。
  公爵夫人没有作答,或许她是害怕真相会让爱德华的心脏承受不住,只是低声询问着对方是否能告诉她当年他与我之间的故事——那自然不是为着她自己的好奇之心,她已经从我这里得知了足够详尽的版本,公爵夫人是为了我才特地向爱德华打听的,我知道这一点,而我很感激。
  现在,我似乎有些能够理解那个叫做安娜·沃特的女仆为何不惜为她的女主人做出那般残忍冷酷的行为。
  “我没什么故事能告诉您,公爵夫人。”爱德华说着,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我当年写下的信件上,但我已没有勇气过去看看上面究竟是什么内容,“除了一个男人是如何不道德地爱上了比他小了整整12岁的男孩,并且不道德地占有了他。”
  是的,他爱我。
  如今我终于知道这一点。
  我知道我引诱了他,可我不知道他也是如此地认为。他以为是他远比我成熟的年龄,更优越的社会地位,具有压倒性优势的人生阅历迷惑了那时只有19岁的我,让我将对长者天然便会具有的仰慕误当成了爱意,让我把对权威天然便会具有的服从当成了依恋。他说,我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而他已在伦敦阅尽风月。他该是那个掌控分寸的人,最后却仍在那杂物间失却把控。
  他并非将细节告知公爵夫人,但我也能凭借着他的只言片语拼凑出真相。
  我的伪装实在是过于完美,以至于爱德华以为,是曾经的他将一个纯洁的少年转变成了罪恶的怪物。
  他爱上了我,就在我像一只小狗一般绕着他的腿打转时。我年轻,可爱,有趣,无忧无虑,使得孤单了太久,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找到一个感情寄托的他不知不觉便对我心生喜爱——尽管我不知道原来那也能成为爱上一个人的理由。他爱上了我,由此才决定谨慎地在我面前展露他羞于展现的自我,古板,固执,绝不会被人误会爱好男人的爱德华的另一面,他自信地认为那一定便能吸引我的注意,而他该死的是对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平淡,太俗套,想必你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就连爱德华也羞于承认他多么轻易便对我产生了感情,尽管我听到时却无端地感到了一丝伤感。
  “不是每一段隽永的感情都必然要有一个伟大的开始。”
  公爵夫人说。
  爱德华又继续讲述了下去。
  于是,他一次次告诫自己,我还太过于年轻,我还太过于无知,只是被一时享乐的情|欲模糊了心智,只是被一晌贪欢的快感扭曲了取向。我仍然有回头的机会,只要他肯放手。然而每一次,他都能安慰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的最后一次,最后的最后的最后一次——
  就像赌客的最后一把,酒鬼的最后一杯。
  过去我所接受的无微不至,详尽周全的教育,以及速度堪比猎豹一般的晋升,原来只是他的赎罪,只是恰巧我还算机灵,因此也不白枉他的一番人情。爱德华麻醉自己一切不过是经验与**的交换,我俯身求欢,他挺身教学,彼此有得有失,便不算相互爱恋。他一天天积攒着愧疚与罪恶感,就如同我积攒着对他情感回应的期盼一般,直到我的爆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给了我所有他能教导的知识,他提拔我到了这个年龄所能做到的最高的职位,在他看来,已经没有什么是他能再将我留在身边的事物了。而我是为此才表现得暴躁不安,索求无度,因为我感到被利用了,被欺骗了,并且再也得不到更多的回报了——
  如同我一般,汤马斯·爱德华也从未思考过一秒我已爱上他,而我最为渴求的不过是他简单的三个字,一句表示,一片真心罢了。
  他挣扎而痛苦的做出了决定,我必须离开,才能得到更好的人生与更进一步的职业发展。他不是没有想过提前退休让我成为布伦海姆宫的管家,但那至少还要15年的时间,而我看上去就连一天也不想继续等待。而老夫人不会同意让一个25岁的孩子就接替公爵家的管家的位置,他很清楚这一点。
  他耗费了几个星期为我寻觅着最完美,最适合我的职位。他害怕我习惯了侍奉马尔堡公爵一家,习惯了在布伦海姆宫这样富丽堂皇的大庄园中做事,会感到在小宅邸中难以伸展拳脚,因此他只在侯爵以上的家庭中为我寻找着空缺;他担忧我从小便在附近工作,若是远离家人便会过于思乡,因此又要保证这个职位让我能带上我的家人;可他又不愿让我未来工作的地点离得太近,以免他会把持不住,偷偷前去看我,将努力的一切毁于一旦。这让他的选择狭隘得几乎听上去是不可能完成的目的,最终,在我不知他为此花了多少金钱,花了多少人情,不知打听了多少地方,又有多少个夜晚为此难以入眠之后,他终于为我申请到了伦斯特公爵家的副管家的职位,尽管我还需要通过最终的面试。
  他放开了手,就像放开一只精心制作,爱不释手的风筝,并决绝地割断了线。
  他并不知道这只风筝会在从伦斯特公爵宅邸回到旅馆的路上遭遇暴风雨,并染上风寒,最后在赶回伍德斯托克后的第一天便死去。
  他没有哭泣,他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尽管这是允许的,人人都知道他与我关系密切,虽然猜不出我们曾经是那样亲密。但是恐惧与长久的伪装令得他再也分不清这一界限,只得将悲痛尽收心中,即便四下无人,即便深更半夜,他也不敢让一声呜咽溜出喉头。
  爱德华同样不知道的是,这只风筝从未走远,并且将要回到他的手中。
  当他握住公爵夫人的手,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我时,爱德华看起来似乎差点要心脏病发。他一直以为公爵夫人先前所说的那句“皮尔斯都听见了你的讲述”只不过是活人常常会对历经失去的另一个人类说出的安慰的话语,他从未期待过这会成为真实。
  但什么也无所谓了,见到鬼魂,还是公爵夫人令人惊异的能力,爱德华没有质疑出一句,而我自然更加不会,尽管明知道不可能触碰到对方,明知道身旁还坐着一个活人,甚至很有可能还有一个我看不见的鬼魂,我仍然情不自禁地向爱德华吻了过去,就像19岁的我在杂物间向他亲吻过去那般,生涩而又美好。
  一张纸从爱德华手中飘落在地,那是他当年写给我的纸条。
  “亲爱的皮尔斯
  Dear Pierce,
  我的小卷发
  My tiny curly,
  这将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喊你
  The name you I shall call the first and st time。
  你还年轻,也许你不明白,但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You are young, and you may not uand, but this is the best for you。
  而我则必须放手。
  And I must let go。
  你有着我的爱,我的祝福,还有千百个吻。
  You have my love, my bless, and thousands of kisses。
  永远属于你的
  Forever yours
  汤马斯·爱德华
  Thomas Edward。”
  刹那间,我感到一束温暖的光笼罩在我的身上,一个想法突然窜进了我的脑海之中,小声地告诉着我,是时候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就在这一刻,越过正以无限爱意注视着我的爱德华的肩膀,我看见他身后的房门打开了,端着托盘的马尔堡公爵站在门口,正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我就知道,他与公爵夫人的婚后生活永远不会平淡得像他们之前的八代马尔堡公爵夫妇一般。
  “再见,我的爱人。”
  我只来得及对爱德华如此说道,刹那间,似乎所有的皱纹与病容都被光芒抹去,河水又在我们之间流淌,隐隐约约的歌声传来,有个14岁的男孩在歌唱,而我在那个26岁男人的微笑中,带着他的爱,他的祝福,他最后给予的一吻,像闭着眼睛,在阳光沐浴下睡去一般,消隐无踪了。
  我的名字叫做皮尔斯·加斯顿。
  我曾经是布伦海姆宫的管家。
  我是男人,而我要骄傲的告诉你们,我曾经与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相爱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说出名字的爱,在本世纪,是年长男性对年轻男性的伟大的爱,如同大卫和约拿单之间的,如同柏拉图为他的哲学而做的根本,如同你在米开朗基罗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中找到的。正是那般深深的心灵的爱才如完美一般纯净。它支配并渗透了伟大的艺术,比如米开朗基罗和莎士比亚的,以及我的那两封信。这爱在本世纪被误解了,以至于它可能被描述成‘不敢说出名字的爱’,并且由于这个误解,我现在站在了这里。这爱是美丽的,是精致的,是最高贵的爱的形式,它没有一丝一毫不自然,它是智慧的,并循环地存在于年长男性与年轻男性之间,只要年长者有智慧,而年轻者看到了他生命中全部的快乐,希望以及魅力。以至于这爱本该如此,而这个世界却不能理解,这个世界嘲笑它,有时竟然让这爱中之人成为众人的笑柄。”
  ——奥斯卡·王尔德


第114章 ·Isabella·
  “公爵大人!”
  公爵将托盘放在了爱德华房间门口旁的小桌上——他没有失手将上面的牛奶与药品; 还有一盘三明治打翻在地简直是一个奇迹——转身便向外走去。伊莎贝拉顾不得还在震惊中的爱德华; 顾不得似乎已经如同弗兰西斯一般消失了的皮尔斯,便赶紧追了上去。
  “公爵大人!”
  我该怎么办?康斯薇露?我们该怎么办?你认为他看见了皮尔斯吗?
  从他那一副显然见了鬼的表情来看,我会说他看见了。康斯薇露说道。看来我们现在知道只要与你有接触的鬼魂,都能被人们所看见了。
  公爵走的飞快; 伊莎贝拉费劲地抱着她的大裙摆迈着小碎步跟着,只能勉强让公爵保持在视线范围之内。要不是他从小到大的家教让他不至于在布伦海姆宫跑起来,伊莎贝拉敢说他现在肯定能跑多快有多快——就像恐怖电影中人们看到的鬼的第一反应。而对于公爵而言,他不仅看到了鬼; 他还看见鬼与自己的妻子拉着手,更重要的是; 他还看见了这个很明显是男性的鬼魂与自己视为父亲一般的老管家在接吻。
  我不知道; 伊莎贝拉。康斯薇露紧紧跟在她的身边,在心中发出的声音就跟她听上去一样的崩溃。这可不是我们能够随意用一个糊弄了艾略特勋爵那样的谎言糊弄过去的景象——
  看在老天的份上; 他看到了一切!伊莎贝拉在心里尖叫着。为什么我们谁也没听见他敲门的声音——甚至是他打开门的声音——我现在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因为我们都太专注于让爱德华能够看见皮尔斯了!康斯薇露说道。小心; 伊莎贝拉!
  但她提醒的还是太晚了; 光顾着追逐公爵背影的伊莎贝拉完全没注意到走廊边上摆放着的小边桌; 尽管她稍微侧了一点身子避开了,然而脚趾还是因为已经收不回来的迈步运动而狠狠地撞在了桌子腿上。伊莎贝拉倒抽一口冷气; 轻轻地“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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