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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岁月-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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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该不会是路易莎小姐散播了这个谣言吧?
看着玛丽走向房间中央,向她的宾客们宣告晚宴开始的背影,伊莎贝拉在心里询问着康斯薇露。
但我不明白这个恶毒的谣言除了能够表明你与马尔堡公爵之间毫无爱情以外,还能达到什么目的。
她的确是最有可能干出这件事的人。康斯薇露回答着。如果马尔堡公爵立志要在外交部门开展他的政治生涯的话,那么这个谣言或许会对他未来的事业发展造成一些打击——我也说不好。
然而——
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马尔堡公爵,伊莎贝拉以康斯薇露听不到的方式的暗自想着。
她并不知道,也从未在意,她的丈夫的志向究竟是什么。
*
“库尔松夫人似乎没有向你介绍今日晚宴的来宾。”挽着她的手向餐厅走去,马尔堡公爵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这是个陈述句,而不是问句。伊莎贝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料到他竟然会观察自己与玛丽之间的谈话。“是的,因为她希望与我单独谈谈。”伊莎贝拉回答道,“我与她已经很久没有能够亲密交谈的机会了。”
“只可惜,这个机会被艾略特勋爵抢先得到了。”马尔堡公爵轻笑了一声,语气轻佻,刹那间便冲淡了伊莎贝拉先前还因不了解他而泛起的一丝五味陈杂的感情。“如果您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只是——”
她没好气的话语立即就被马尔堡公爵打断了。
“我对您与艾略特勋爵独自在书房里干了些什么毫无兴趣,公爵夫人,我只是想替库尔松夫人为您介绍今晚的来宾,免得一会他们在饭桌上与您寒暄时,您连如何称呼他们都不知道——并且,记住,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佩吉夫人或者北安普顿夫人的晚宴上的闹剧在这场晚宴上爆发,今晚来的客人有不少都将是我未来在上议院共事的同僚。我绝不能容忍我的妻子在他们的面前大出洋相。”
“而我也不能容忍就连支付贴身男仆的工资都需要让我支付的丈夫以这种态度对我说话。”伊莎贝拉的语气也骤然冷了下来,如同马尔堡公爵一般,“您希望我在您未来共事的同僚面前展示出对您的尊重,是可以理解的诉求。然而恐吓,威胁,展现大男子主义,这些手段是不会让您达到您的目的的。”
大为出乎伊莎贝拉意料地,马尔堡公爵的神情立刻便柔和了下来。
“您说得对,公爵夫人,我的确不该那么对我的妻子说话。”他的声音登时从仿佛在冰山上凿刻一般的寒冷,变为了月色下夜莺歌唱般的调子,快得让伊莎贝拉的手臂上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时,他们已经迈进了卡尔顿府的餐厅里,宾客正四散开来寻找着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马尔堡公爵还来不及向伊莎贝拉介绍任何一位在场的宾客,就不得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还好,伊莎贝拉有康斯薇露的帮助,她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就基本能记住所有座位卡上的名字与头衔。坐在伊莎贝拉座位左边的是一位叫做“约瑟夫·张伯伦”的先生,没有贵族头衔,该被称为“张伯伦先生”,伊莎贝拉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却想不起自己曾在什么地方听过。坐在她的右手边的则是“亚瑟·贝尔福”,该被称为贝尔福勋爵。
我在报纸上读到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康斯薇露若有所思地说道。张伯伦先生似乎是现任党派的激烈反对者,以发表一些极具煽动性的演讲著称。而贝尔福勋爵——他似乎是英国的第一财政大臣。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英国政坛里有头有脸,位高权重的人物,不知道库尔松勋爵哪来的本事,竟然能够将他们两个都邀请来自己家中做客,怪不得马尔堡公爵如此地紧张你是否能在这场聚会上表现得体,整场晚宴里最富重量级的两名客人都坐在你的身边。
是啊……伊莎贝拉应和着,没来由地想起了玛丽向她提及的那个谣言。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一个乡下学校所遭遇的困境而感兴趣。
你可以试试看问问,康斯薇露提议道。不过千万别显得像是你要插手这件事似的,我想这些英国政治家绝不会高兴听到一个美国女孩想要插手大不列颠土地上的政治事件——无论这个事件在他们看来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就在伊莎贝拉就座后不久,张伯伦先生与贝尔福勋爵便都一前一后地落座了,两位男士看起来都约莫4,50岁上下,前者面容儒雅,带着一副单片眼镜,梳得一丝不苟的棕发中藏着一缕缕的银色;后者则有着一副典型的英国贵族面相,修长的高贵面容被光亮的额头占去了一半,头顶半百的头发向两边梳得服服帖帖,似乎是为了遮掩日益稀疏的发量。
他们都和蔼可亲地向伊莎贝拉打了一声招呼,没有贵族头衔的张伯伦先生甚至恭敬地向她鞠了一躬,令伊莎贝拉立刻便感受到了这个国家政治地位与社会地位的不对等之处——即便他是个呼风唤雨,握有实权的政治家,只要他没有头衔,就得乖乖地在餐桌上向一个岁数恐怕只有自己的三分之一的女孩卑躬屈膝。
这又是另一个时代的悲哀,叹息着的伊莎贝拉心想,而且似乎在一百多年后的世界,这一点也没能得到多大的改善。
很快,第一道菜便被男仆们端了上来。
即便是坐在一个几乎离马尔堡公爵最远的位置上,伊莎贝拉仍然能感受到他时不时向自己抛来的忧虑目光,似乎就连他也没料到张伯伦先生和贝尔福勋爵竟然会被安排在自己妻子的两侧。尽管,将女主人以外最尊贵的女性客人,安排在最尊贵的男性客人左侧,是晚宴通常会有的安排——这一点弗兰西斯向伊莎贝拉解释过。
马尔堡公爵可能以为玛丽会因为伊莎贝拉之前的出格行为而打破这个惯例。从他此刻挺直僵硬的脊背,以及他与自己是整张餐桌上唯二没有触碰自己眼前的食物的人来看,伊莎贝拉敢说他内心的紧张绝不比自己此刻要少。
“公爵夫人,怎么,您不喜欢这道法式鲜蘑菇奶油松露汤吗?”
冷不丁地,就在伊莎贝拉还在内心酝酿该如何向自己左手边的张伯伦先生开口时,后者就先打破了谈话的坚冰,向她询问着,倒是把苦苦思索的前者给吓了一跳,扭过头与正和蔼地冲自己笑着的张伯伦先生对视着,一时之间头脑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伊莎贝拉,这是一个好时机。康斯薇露催促道。你可以告诉他你在为伍德斯托克学校的事情忧心,就能顺理成章地向他咨询这件事了。
伊莎贝拉张了张口,与此同时,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马尔堡公爵向她投来的目光,不禁微微偏过头去,与那双浅蓝色的眼眸触碰的一刹那,她听见自己开口说道:
“张伯伦先生,您知道我的丈夫,马尔堡公爵,有志要进入大不列颠政府的外交部门工作吗?”
作者有话要说: 。 虽然在1895年的大选后,亚瑟·贝尔福又重新在保守党的执政下担任第一财政大臣。但由于大选开始于八月,是康斯薇露死去以后才发生的事情,故而这里康斯薇露所提到的是1891年亚瑟·贝尔福接替威廉·史密斯担任第一财政大臣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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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科普:1895年英国大选的时间为8月12日,在这次大选中,保守党与约瑟夫·张伯伦(后来的张伯伦首相的父亲)所在的自由统一党联合并赢得了大选,约瑟夫·张伯伦得以进入当时索尔兹伯里侯爵领导下的政府并担任殖民地大臣,而亚瑟·贝尔福也在这个政府中再次担任第一财政大臣,而库尔松勋爵曾经担任过索尔兹伯里侯爵的私人助理,与他关系非常密切(这是发生在1883年的事情),因此大家可以看出,这是一场保守党的聚会。但由于大选时间发生在8月,那时康斯薇露已经死去,也没有任何兴趣关心时事,所以她的政治信息是过时的。
顺便说一句,张伯伦先生是1870年颁布的《基本教育法》的坚决反对者。
第66章 ·Albert·
阿尔伯特等待着他的妻子来向他求助关于伍德斯托克学校的事情; 已经过去一天半了。
当他在教堂里听到公爵夫人亲口应允那个新来的牧师艾萨克她会努力解决这个事件的时候,阿尔伯特就几乎笃定——最多不超过几个小时; 他的妻子就会发现光靠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从而不得不前来寻求他的帮助。
他会这么希望——不; 不能说是希望——他会这么想,并不是因为他想借此而要挟公爵夫人达到什么目的——尽管接下来有几张大型支票需要她的签字——而是因为他确实想要为伍德斯托克的居民做点什么,他确实想要保证那所学校继续开办下去。
哪怕这就算是弥补他的父亲犯下的罪孽。
但他绝对不能主动向他的妻子表露这一点,他甚至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出这个想法。
否则; 便会被她利用而反过来要挟自己——天知道她这一次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她会想要在后花园里养一头犀牛,或许她会想要把布伦海姆宫装饰得如同一个翻版的凡尔赛宫,或许她甚至会要求离婚——
不; 阿尔伯特已经学乖了。
在他知道究竟是哪个神秘人指导过他的妻子为止; 阿尔伯特决心不留给公爵夫人任何可能被她利用的把柄。可是他左等右等; 在自己的更衣室里竖着耳朵等到了午夜时分,也没听到自己隔壁的妻子有任何想要过来敲响自己房门的迹象。
为了向她隐晦地表达自己的诚意,当汤普森太太过来向他禀报公爵夫人对于仆从的安排时; 尽管并不觉得那是一个最完美的解决方式; 阿尔伯特还是同意了她的做法。
在阿尔伯特看来; 这已经是个足以鼓励他的妻子向他求助的信号。
然而; 一直到他们登上前往伦敦的火车; 发现自己的妻子全然没有任何要和自己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的阿尔伯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从一开始,公爵夫人极有可能就没有要与自己携手解决伍德斯托克学校的打算。
他的苦苦等待全是白费功夫。
难不成这只小豹子真的认为她赤手空拳就能解决这个就连自己都感到十分棘手的问题?
注视着正偏过头看着窗外景色的康斯薇露的侧脸,阿尔伯特如此想着。
难得的晴天笼罩在英国上空; 未经云层稀释的清亮阳光在她的脸上切割出漂亮的块块阴影,像古希腊的几何学家才用她的面容充做了自己的黑板。她的五官是那样精致完美,几个月以前,任阿尔伯特如何天马行空,也想象不到眼前这样一个似乎只适合放在会客厅里当一个美丽的花瓶的女人竟然会做出如此之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那样娇小纤细的身躯里竟然藏着那样巨大的能量,公爵夫人的椅子还未坐热,贵族社会的规则也未学全,就敢挺身而出与整个教区的势力敌对。
愚蠢,可是值得钦佩。
鲁莽,可是令人期待。
冲动,可是难能可贵。
至少他知道路易莎绝不会像他的妻子一般地在意伍德斯托克人民。
这个想法使得阿尔伯特心中五味陈杂,混合着说不出的伤感,失望,愤怒,还有痛苦。
甚至令得他开始有些后悔先前对待公爵夫人的方式——
如果,只是如果,他不是那么急切地想要维护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面子,不是那么急切地想要承担起那些被他父亲所抛弃的职责,他或许就能更早地发现那些艾略特所在公爵夫人身上看出的那些闪光点,或许就不必与她相互欺骗,或许此刻建立起了些微信任的他们——
便可以携手合作。
但这是假设,永远都只能是假设。
无论阿尔伯特如何懊悔,也无法使得他开始相信公爵夫人不会利用自己的主动配合;而无论他主动配合的态度有多么诚恳,也不能使得他的妻子相信他的诚意。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无数的谎言之上,以至于如今竟然没有一片空白能留给真实。
或许这就是当他收到库尔松勋爵差人送来的纸条后与公爵夫人说那一段的话原因。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面前直接说出他的想法,他想要做什么,背后的理由——如同一对正常且相爱的夫妻一般——没有任何遮掩,也没有任何目的。
如果真相已无处下脚,或许他该从刮去一些虚假开始。
*
俱乐部之行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尽管名义上他加入的这个俱乐部,是一个专门接受来自剑桥,牛津,伊顿,哈罗的精英贵族毕业生的组织;实际上,这是英国共济会下的一个分部,只吸收那些有潜力成为未来会员的贵族子弟——他的父亲和叔叔都是他的引荐人。在这个俱乐部中,成员可以以微小的代价,获取许多常人无法企及的各界内部情报,其中就包括阿尔伯特此刻想要得知的——库尔松勋爵在上议院的人际关系网。
但他得到的并不多,除了最关键的一点——索尔兹伯里勋爵似乎有打算要将库尔松勋爵培养成自己在外交方面的二把手,后者曾在12年前担任过前者的私人助理,显然,这段过去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了某种亲密的关系——这无疑等于库尔松勋爵将会是自己未来道路上最大的对手。
然而,库尔松勋爵所仰仗的这等靠山又是阿尔伯特难以获取的,因为索尔兹伯里勋爵并非共济会成员,而他的叔叔,伦道夫勋爵生前与索尔兹伯里勋爵之间的紧张关系②又使得阿尔伯特难以讨好这位大不列颠政府的现任掌权者,这对于有志于要成为未来的外交大臣的阿尔伯特来说,如同雪上加霜。
因此,当阿尔伯特离开俱乐部时,他的心情用“极为糟糕”来形容都不为过。然而,在卡尔顿府等着他的,则是另一个让他的怒气更上一层楼的消息——
“你是说,艾略特勋爵在午后1时左右来到了这儿,与公爵夫人单独谈话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才独自离去?”
正在为阿尔伯特系上白领结的切斯特迟疑了一秒,先观察了一下阿尔伯特表面不动声色的平静面容,才接着肯定地点了点头,“据库尔松勋爵的管家说,他送进去的咖啡与威士忌都完全没被动过,也不知道公爵夫人与艾略特勋爵为何讲了那么久,却不会感到口渴……”
“切斯特,这不是你该评价的事情。”阿尔伯特厉声呵斥了一句,这才止住了对方的念叨,他的贴身男仆自从养好了脚踝回来工作以后就一直表现得怪怪的。
阿尔伯特相信艾略特是绝不会在那单独谈话的一个多小时中对他的妻子做出任何僭越之事——他颇有把握地认为,公爵夫人与艾略特所谈论的正是伍德斯托克学校,公爵夫人想必寻求了艾略特的帮助,甚至就连艾略特的提前离去也说不定与此有关。然而,正是这个想法,让他的内心像灌满了坏年份出品的葡萄酒一般苦涩不堪,又仿佛混进了些刚摘下的新鲜刺李子,带来了些微的刺痛。
他无法解释这种感觉究竟是被事实的哪一部分所引起的——他的妻子竟然宁可向一个平生所擅长之事不过吃喝嫖赌的男人求助,还是他的妻子与艾略特单独商谈了一个多小时,甚至都没时间润润嗓子——他也不愿去思考。
然而,他必须将这份怒气隐藏起来,决不能倾泻在他的妻子身上——那只会将她推得更远,增加更多的不信任,伍德斯托克学校的事情很有可能得不到妥善的解决。
最后一点,在阿尔伯特看来是最重要的。
迟些时候,当公爵夫人走进会客厅的时候,阿尔伯特不禁注意到了她穿着一件低胸的香槟金礼服,裙边蕾丝遮掩着若隐若现的高耸酥|胸——想必这又是她的女仆为她挑出的选择,那个沃特小姐最近的挑选越来越偏向于展现公爵夫人窈窕身段的性感,或许自己该与她谈谈——一想到就连自己也未尝得见的地方却要与在场的七八个男人共享,阿尔伯特心中越发不好受起来。
随即,他立刻感受到了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当他忍着内心的酸涩,想回以一个含情脉脉的笑容——顺便也能给任何注意到这场对视的人留下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的印象——时,却发现对方迅速地转开了目光,快得甚至没能与他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温柔目光相接。
什么时候这头小豹子竟然怕与自己对视了?
阿尔伯特在心里恶狠狠地哼了一声。
想必是心虚了吧。
虽然她很快又将目光投射了回来,甚至带了一点凶狠的意味,阿尔伯特却是打定主意决不向她看去。话虽如此,他仍然忍不住用眼角时不时观察着正与库尔松夫人交谈的她——只是为了确认对方是否向她介绍了今晚的来宾。
库尔松勋爵今晚邀请的客人全都是保守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为了在他的初次演讲以前确保他始终会一直站在保守党的这边,实际上,阿尔伯特十分清楚库尔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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