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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岁月-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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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聊赖地浏览着库尔松别宅书房里的藏书的他心中如此想着; 对于自己最终还是站在了这里的事实感到气闷不已。
答应便意味着他会遇见康斯薇露——
如今; 在人前,他必须称呼她为“公爵夫人”了;不过,在心里; 至少他还能悄悄地用她的教名来指代。
——还有他最好的朋友。他们将并肩同行,十指交握,耳鬓厮磨,至少表面上演出一副恩爱新婚夫妇的模样。
这等令人心烦的事情,在艾略特的观念里,自然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然而,他必须与康斯薇露谈谈。
那个从几个月前他与康斯薇露在佩吉夫人的晚宴上再次相遇后就一直困扰着他的谜团,终于被他解开了——或者说,他自以为自己解开了。正确与否,还需要等待另一位当事人的确认。
尽管已经将整个思考过程重复地验证了一遍又一遍以来确信自己所得出的结论没错,艾略特仍然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一丝自我怀疑。毕竟,即便作为这一事实的发现者,他也感到自己得出的结论离奇得令人难以置信。每逢此时,他就只好搬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名言安慰自己——把所有的不可能都剔除后,剩下的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那就是真相——无论上流社会的人如何看待亚瑟·道尔,他自己本身倒是非常喜爱这位作者。
而真相是——
艾略特认为,如今嫁给了阿尔伯特的那个女孩,绝非真正的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
要怎么向如今顶着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身份的公爵夫人确认这一事实——更重要的是,如何让她知道自己并无恶意,向她确认这个事实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在将来某一天她需要时为她提供帮助,而不是出于对她有任何超越礼节的非分之想而打算利用这个事实来胁迫她就范,是艾略特这一个星期以来苦苦思索如何解决的主要顾虑。
前去布伦海姆宫与她单独商议是第一个被艾略特否决的做法——作为公爵夫人,康斯薇露很有可能在他表明来意后的第一时间就请管家将他送走,使得他没有任何时间表明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并且从此以后布伦海姆宫的大门都会向他关闭,艾略特不会再是一个受欢迎的客人。
那么,在一个非康斯薇露主场的场合与她讨论这件事便是艾略特最好的选择。如此,同样也身为客人的康斯薇露便没法将他赶走,甚至可能碍于身份和场合无法立即离开,从而给了他解释自己的行为的时间。
因此,哪怕知道可能会看见令自己心痛难过的一幕,艾略特还是应承下了库尔松夫人的邀请。他不愿再继续拖延这件事,倘若他能看出来此康斯薇露非彼康斯薇露,那么其他的有心人也能做到这一点。更不要说她如今已经贵为公爵夫人,不知未来将会有多少人盼望着能看到她狠狠地从马尔堡公爵夫人以及美国首富之女这两大光环跌下。
而阿尔伯特并不会去保护她。
就在艾略特思考着该如何在不引起猜疑的情况下独自找康斯薇露谈谈的时候,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库尔松勋爵的管家推开门走了进来,“是公爵夫人,勋爵大人。”他高声宣布着。
紧接着,在目瞪口呆的艾略特的注视下,康斯薇露走了进来。
尽管惊讶于自己心想事成的能力,艾略特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康斯薇露的不同,就像有谁在这短短一个星期里撕裂开了公爵夫人的外皮,然后将一切与贵族有关事物像往鹅肚里填香料一般塞了进去一样。无论是走路的姿势,还是脸上的神态,都全然与上一次他见到的那个举止如同一个努力模仿富家小姐的中产阶级姑娘不同,完完全全是一个贵族夫人该有的模样了。
阿尔伯特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能使得你有这样的改变?
尽管抱有着这样的想法,艾略特还是第一时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公爵夫人!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惊喜。我不知道您原来也接受了库尔松夫人的邀请。您希望喝点什么?咖啡?茶?”
康斯薇露也冲他微微笑着,也许是艾略特的错觉,但如今已身为人妇的她似乎比还是少女时多了几分风情,妆容也含着几分妩媚。她穿着一袭对于喝下午茶这样的场合来说再适合不过的天蓝色长裙,耳朵上带着一对珍珠耳环,装扮简洁又优雅,突出了她纤长雪白的脖颈与纤细的腰肢,像一只蓝色羽毛的小鸟突然轻盈地落在了书房的木地板上,还由于褪去稚嫩羽毛的缘故,而变得更加光彩照人。
阿尔伯特真是一个幸运的混蛋,艾略特心想,感到自己的内心仿佛正在亲吻一只没有成熟的青柠檬。该死的,为什么管家没有连同康斯薇露一起将他的威士忌送来?
“咖啡就好,谢谢您。”看来,康斯薇露对于这种贵族之间的寒暄客套应对似乎已经变得十分熟悉了。
“请为公爵夫人准备一壶咖啡,谢谢。”艾略特向库尔松勋爵的管家喊道,希望自己凌厉的眼神能让他明白尽快为自己送上一杯威士忌的必要性。然而,管家只是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书房。
他前脚刚走,康斯薇露便立刻转向了他。
“艾略特勋爵,希望您不会觉得我过于冒昧——事实是,我现在非常需要与您单独谈谈。”
看着她的那双大而柔美的深褐色眼睛,艾略特一边想象着亲吻上去会有何感受,一边露出了一个苦笑。
“您绝不会相信的是,”他轻声说,“我本要对您说的话,与您适才对我说的话,是完全一样的。而相信我,公爵夫人,您会希望让我先说的。”
尽管之前的每一次与康斯薇露相处,都让艾略特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女孩与自己在1894年的夏天遇见的那个康斯薇露无论从任何方面而言都大不相同,但他从未把这样的想法当真——特别是当他从塔克和山姆那儿得知了康斯薇露与詹姆斯·拉瑟福德的过去以后,艾略特理所当然地便认为是曾经的爱人的死去使得这位范德比尔特家的大小姐性情大变。直到阿尔伯特与他在贝尔蒙德卡多根酒店见面的那一晚,前者告诉了他新婚之夜发生的事情,才使得他真正开始思考这的确不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
阿尔伯特在佩吉夫人的晚宴上才第一次认识康斯薇露,在他认知中,他的妻子的形象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莽撞大胆,稍嫌粗鲁的美国女孩,会做出在新婚之夜狠狠地揍了自己丈夫一拳的这样的事情,倒也谈不上异常离奇。
然而,艾略特在听到这件事的那一刹那,就能确定这绝对不是一年前的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能够做出的事情。
尽管对一年前的康斯薇露已经印象稀薄,艾略特仍然能够确定那时的她不过是一只怯生生的柔弱小鹿,既无利爪也无尖牙,爱人的不幸逝世或许能使她披上一张豹子皮来掩盖自己的本性,保护自己的内心,却永远无法使她做出只有生而便为豹子的人才能做出的事情。
他不清楚范德比尔特家是如何找来一个与真正的康斯薇露如此相像——从身高到样貌再到身材——的女孩,或许她是威廉·范德比尔特的私生女,或许她是范德比尔特家从美国中部某个不知名小镇找来的替补,有那样雄厚的财力在背后支撑,这并不是一件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威廉与艾娃的女儿可能早已与拉瑟福德私奔,可能已与拉瑟福德殉情,可能早已从范德比尔特家逃跑,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促使范德比尔特家找到一个顶替的角色的有力理由。
而这便能解释,为何这一个康斯薇露有着那样精湛的演技,能够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毫无任何感情经验的少女——因为她并非与拉瑟福德相爱的那一个。
威廉与艾娃用这场无爱的婚姻换取地位的既冷血又残酷的行为也能得到解释——他们知道那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无需在乎她是否幸福。
甚至连她为何要从范德比尔特家逃走也能套用这个理由——她临阵退缩了,不愿承担起这原本属于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的职责,想要去追寻自己原本可能拥有的人生,没成想竟被自己抓了回来。
而她的与众不同,她的粗俗无礼,她那拙劣的言行举止,她对于离婚与殖民统治的独特看法,她那借口忘记的糟糕不已的舞步,都能借此而成为合理的事实。尽管艾略特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不可思议,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唯一可能的,对解开所有谜团的答案。
然而,令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的是,他不过才刚刚做完自己长长的铺垫,正准备开始向对方阐述自己是如何发现这一事实的过程,一直坐在他对面默不作声地听着他说话的康斯薇露——艾略特姑且还用这个名字称呼她——便突然开口了。
“我的确不是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
她说道。
“我的名字叫做伊莎贝拉。”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顿府1号是库尔松勋爵在1902年以后才购买的宅邸,这里提前7年让他拥有了
第62章 ·Isabella·
与艾萨克牧师交谈过后; 伊莎贝拉确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寻求马尔堡公爵的帮助。
诚然; 她还并不清楚对方对于关闭伍德斯托克学校持有怎样的态度; 但伊莎贝拉认为; 她与康斯薇露必须做好马尔堡公爵将会反对将这所学校继续开办下去的心理准备。换言之,在与马尔堡公爵正式地商讨这件事情之前,她必须确定自己有能够独自完成这件事情的能力,不仅如此; 还要确保自己制定的策略能够在她的丈夫的反对下仍然能够成功实行。
从教堂回到布伦海姆宫以后; 伊莎贝拉立刻便召唤了汤普森太太,同时还特别要求她将布伦海姆宫已经基本钦定要雇佣的人员名单一同带上。她花了好几分钟认认真真地浏览完名单后,才转向一头雾水;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因此被请到公爵夫人面前的的汤普森太太。
“我注意到许多在这个名单上的人年纪出奇地年轻; 汤普森太太; 最小的一个不过才11岁。能烦请你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布伦海姆宫需要雇佣这样年幼的仆从呢?”
伊莎贝拉拿出了她最凌厉的眼神,与最严肃的声音; 确保让对方知道自己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果然; 汤普森太太的神色立刻便变得不安起来; 交叉放在身前的手神经质一般地紧紧相互捏着骨节; “我; 我试图提醒过您这一点,公爵夫人,还记得我告诉过您布伦海姆宫的雇佣现状吗?我说布伦海姆宫虽然收到了许多来自外地人的申请; 但我们不得不优先考虑那些本地的。可您当时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主动要求审阅名单,因此——因此我便贸然地以为您知道并默许了这件事。非常抱歉,公爵夫人,我不该妄自揣测并独断地下了结论。如果您想听到实话的话,我也为这一次招收的仆从的平均年龄而感到十分不安——但是布伦海姆宫对本地的村民负有一定的责任,作为这儿的女管家,我所能做的很有限。尽管我非常喜爱小山姆与约瑟夫,也希望他们能回到学校学习,可这并不是由我说了算的事情,公爵夫人,他们的父母提交了申请,而我无法对此视而不见呐。”
“法律不是规定了,墨菲太太必须要在递交申请的同时,还附上她的孩子们已经达到了大不列颠所规定的初级教育程度的证明,才能为小山姆和约瑟夫谋取一份工作吗?”伊莎贝拉不解地问道,这是艾萨克牧师在谈话后告诉她的事情之一。
“的确是如此,没错,公爵夫人。”汤普森太太的神色更加为难了,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但是,如果这些村民们拒绝提交,爱德华先生与我也不好强制收取——毕竟他与我都是伍德斯托克出身的,都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许多人家的孩子无法在适当的年龄接受适当的教育,公爵阁下对此的态度也十分暧昧……”
汤普森太太几乎是叹息着说完了这段话。
伊莎贝拉清了清嗓子。
“我非常不乐意看到这么多原本可以回到学校中继续他们错失的教育,却不得不将他们的童年过早地牺牲在工作上的孩子被布伦海姆宫雇佣。请转告爱德华先生,对于任何年龄低于17岁,且已经被钦定雇佣的孩子,都暂不要求他们来到布伦海姆宫工作,你们可以以我的名义向这些家庭给予一定数额的补偿金。自然,原本已经指定给他们的职位,也先不要安排任何外地人接手,免得引起民愤。另外,对于未满17岁,但是父母能够提供教育证书的孩子,可以雇佣,但是必须要安排他们去做工作量最轻的岗位,最好是能空出半天时间的那种。”
汤普森太太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欲言又止。
“我知道这会给布伦海姆宫带来极大的不便,因此,我向你保证,汤普森太太,我会尽快解决这一矛盾,在此期间,布伦海姆宫恐怕还无法以满额人手运转,不得不再让您与爱德华先生再辛苦一段时期了。”
“噢,不必这么说,公爵夫人,这本来就是我与爱德华先生的本职工作,何来辛苦与否的说法呢?”汤普森太太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看上去仍然有些不安,她似乎想问问伊莎贝拉的打算,又仿佛觉得这样未免太过僭越,踌躇不决,伊莎贝拉耐心地等了她几秒,却只等来与意料完全不符的一句话,“我知道决定布伦海姆宫雇佣事宜的是公爵夫人您,但恐怕我还是不得不把这件事情告知公爵阁下——”
她顿了顿,显然是在等着伊莎贝拉对此的反应,好在,之前弗兰西斯已经告诉过后者该如何应对这一类谈话,因此伊莎贝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自然,这是你该做的,汤普森太太。我敢说公爵阁下一定非常希望听到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话是这么说,伊莎贝拉内心可不是这么想的,几乎就在汤普森太太离开以后,她就做好了马尔堡公爵随时会冲进她的房间,愤怒地指责她为何要插手伍德斯托克学校的事宜的准备。
然而,整个下午过去了,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看书的伊莎贝拉——近来她决定通过布伦海姆宫图书馆的藏书来增加自己对英国历史的了解——没有被任何人所叨扰。等到更衣锣敲响以后,伊莎贝拉又禁不住猜测公爵是不是想等到吃晚饭时再向她发难。只是这一次她又猜错了,整个晚饭期间,除了问了问她对于去教堂做礼赞的想法——伊莎贝拉那时正忙着在心里与康斯薇露探讨学校的事情,柯林斯神父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好随便胡说了两句搪塞公爵——以外,马尔堡公爵没有提到任何一个与布伦海姆宫雇佣仆从,亦或者是与伍德斯托克学校有关的字眼,伊莎贝拉一直警惕地等到午夜,也没等来想象中会落在门上的咚咚声响。
也许汤普森太太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在睡着以前,伊莎贝拉迷迷糊糊地如此对康斯薇露说。但她一定得在公爵与我动身前往伦敦以前告诉他,不然她该如何处置那些今天就会来到宫殿工作,但是不符合我的要求的孩子呢?
但一直到伊莎贝拉与康斯薇露来到库尔松夫人位于伦敦的宅邸之前,马尔堡公爵都没有提起相关的话题。
公爵与她大约在上午11点左右到达了伦敦,原本的计划是与库尔松夫妇一同享用午餐;等他们抵达伦敦车站的时候,早已便等候在站台的一名男仆恭敬地向马尔堡公爵递上了一封来自库尔松勋爵的信件。上面是后者对马尔堡公爵与伊莎贝拉深切的再三致歉,解释了由于库尔松勋爵一大早便突然被上议院所召唤,迟些,库尔松夫人又被困在一场资助孤儿院的慈善会议中,无法及时回去,因此计划中的午宴不得不被取消了。
“您的决定是什么,公爵夫人?”等她看完了信件,将散发着松木香气的纸张递给切斯特先生时——他的脚踝终于在几天前完全养好了,得以回到布伦海姆宫工作——公爵才开口问道,尽管他的神色仍然既冷漠又平静,但伊莎贝拉还是能从他的语调里察觉出一丝罕见的焦躁不安,“我不打算前往卡尔顿府1号,我不习惯在主人缺席的前提下到他人的宅邸中使用午餐。更何况……”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只有伊莎贝拉一个人能听到,“这封信已经清楚地表明了——当我还未能在上议院发表我的初次演讲时,库尔松勋爵就已经能够参加上议院的秘密会议——我想,我要去我的俱乐部用餐,那儿或许有人会知道库尔松勋爵现在在谁的手下做事。”
伊莎贝拉突然惊觉马尔堡公爵在向她分享着一些他以前从未告诉过她的信息——他的想法,他要去做什么,以及背后的理由——她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秒,思考着那些话的真假,意识到马尔堡公爵可能并不如他表面上一直以来装出的那么漠不关心,清高孤冷,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何他突然愿意将这一面的自己与她分享?
难道真如康斯薇露所说,是经历了弗兰西斯教导的她让公爵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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