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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岁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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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人眼中是可以接受的,你便为此沾沾自喜,是吗?觉得那使得自己……啊……高人一等?”
  “那不是真的。”公爵夫人倔强地昂起了头,似乎正试图把眼中泛起的泪光逼回去,“我只是为那些被殖民国家的人民的痛苦而打抱不平罢了。”
  “如果你的发言的确充满了智慧与先见,那么哪怕是小小的失礼,也能被宾客们所原谅。然而,我们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公爵夫人?仔细想想你说过的那些话,请别告诉我,你真的认为那些句子中含有一丝一个大不列颠身经百战的政治家会不明白的道理?难道你以为他们真的不知道殖民地对于那片土地上的人民来说意味着什么?”阿尔伯特欺近公爵夫人,他的话语就像是一只在小豹子毛坯上轻轻抚摸的手掌,正在寻找着心跳最为强健的地方,“你或许以为你那天表现得像个女英雄,大胆地为殖民地受到压迫的不幸人民发声——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那个喜爱在晚宴上表达自己与众不同的想法的女孩,那个善良得见不得一丝痛苦,又聪慧得无所不知的女孩,你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是吗?但那不是你,公爵夫人。那些哲学家们反复告诉人们心中的自我便是真正的自我,但你与我都知道那不是真的。如果人人都认为你是国王,那便是一个傻子也能统领一个国家,如果人人都认为你是个小丑……呵,那么无论你认为你是怎样的人,在别人的眼中你始终都不过是个愚蠢且无知的少女罢了。”
  阿尔伯特说着,将手轻轻覆盖在公爵夫人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上。
  “而我不希望我的妻子被人视为小丑。”他用那柔和低沉的声音说道。
  公爵夫人没有挣脱。
  于是。
  阿尔伯特便知道,自己已将那只小豹子跳动的心脏,捧在自己的手心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 布伦海姆宫所在的小镇
  ②。 由于温斯顿·丘吉尔的父亲没有继承爵位,故他的母亲只能被称为伦道夫·丘吉尔夫人,而不是马尔堡公爵遗孀夫人,这个称呼属于马尔堡公爵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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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要说明的一点是,pov写法的一个意义就在于,每个角色的视角的章节中所描写的一切并不一定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章节中所提到的只是该章节的角色观察到,看到,感受到的一切。如果用两个不同的视角来写同一件事,比如伊莎贝拉与亨利爵士的争辩,梅就认为她非常的与众不同,为她能有(在一个活在1895的女孩来看)那样不一样的看法而感到惊艳;而对于同样也在餐桌上坐着的卢卡斯爵士,他就会觉得这个女孩简直白痴聒噪到了一个无法忍受的地步,从他的视角看出来的伊莎贝拉必然是非常惹人厌的。所以有时候不要太过相信pov中所描述的一切,谨记那不过是该章角色所看到的的现实,就像我们每个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一样。


第37章 ·Consuelo·
  伊莎贝拉是个不屈不挠的女孩。
  这一点康斯薇露深有感触。
  所有在她看来足以伤害到一个16岁的少女的事物——死亡,失恋,独自一人面对陌生的世界——似乎都不对伊莎贝拉起作用,她坚强乐观得让康斯薇露几乎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倒她。然而,事实证明,伊莎贝拉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马尔堡公爵终究还是发现了那唯一能击中她的致命要点。
  ——她承受不住批判。
  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伊莎贝拉总是具有一种由于提前看到了历史的进程而带来的优越感,康斯薇露一直都知道这一点,然而她也能对此感到理解——要是她能穿越到十年前,她也会为能够超越时代地意识到梵高的画作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大师之作而沾沾自喜,就更不消说伊莎贝拉面对着落后的社会与文化所能感到的那种膨胀的自尊了。
  然而,马尔堡公爵的话语就如同利刃一般,划破了伊莎贝拉藏在内心的那个色彩绚烂的巨幅自画像,并用浓墨重彩在支离破碎的画布上写下了大大的“小丑”二字,那一刻,所有伊莎贝拉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构建起的对自我的认知,便只剩下尚未被污染的几许零零星点。
  “我不是小丑……”她那时低声喃喃地说道,甚至没有注意到马尔堡公爵将手覆在了她的双手之上。
  “别担心,一切仍有挽回的余地。” 马尔堡公爵接着说道,他的语气像抹在蜜糖罐边的□□,“只要你遵从我的意见,很快,人们就会给予你作为马尔堡公爵夫人应得的尊重。”
  “你的意思是要我做一个循规蹈矩,永远按照贵族的游戏规则出牌的公爵夫人,”伊莎贝拉的语气像一口咬进未成熟的柠檬一样酸麻苦涩,“但那并不是我,我永远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我向来讨厌把话说得如此直接,公爵夫人,原本的你在上流社会成员的眼中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滑稽的小丑,”马尔堡公爵说,“莫非公爵夫人你情愿人们一辈子都是如此看待你?”
  伊莎贝拉低下头去,没有作声。
  “我们可以改天再进行这个话题,公爵夫人,给予你一些思考时间。”或许是因为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马尔堡公爵没有再继续刺激伊莎贝拉。
  “我期待您在抵达伦敦以前给予我一个答案。别忘了,公爵夫人,这是随着您的头衔一并而来的责任,而您必须承担。”
  这是马尔堡公爵离开书房前对伊莎贝拉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而伤害已经造成,并且无可挽回。
  从那以后,伊莎贝拉便陷入了低落之中,康斯薇露也被迫要跟着一遍又一遍地与她在内心重温着公爵说过的话,以及那些字句在伊莎贝拉内心激起的仿佛是被一把钝斧子当成磨刀石一般砥砺的痛楚。
  11月13号,纽约镜报上刊登了一篇由威廉发表的简短声明,再度重申马尔堡公爵夫妇的婚姻的确是建立在自由恋爱的基础上,不存在任何交易,并斥责了不实报道对于这对新婚夫妻的伤害——这篇不痛不痒的声明所起的效果微乎其微,艾娃写来的信表明,大街小巷的人们仍然津津有味地讨论着这场婚姻如何是一场划算的交易,以及猜测公爵夫人的迟到是否因为试图与艾略特勋爵私奔,午夜独自酗酒的公爵是否因为自己好友与妻子之间的私情而感到心烦意乱。
  报纸与信件都在艾娃号停靠于加拿大的布雷顿角岛时送上船来,那时尽管已是13号的深夜,为了能转移伊莎贝拉的注意力,康斯薇露还是建议她要求安娜将它们拿了过来,而不是等到第二天吃早餐时再看。
  “为什么威廉不采取我的意见呢?”
  看完信件和报纸以后,伊莎贝拉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在她与康斯薇露的讨论中,她一直认为那个将纽约周报这家刊物买下并全面控制这家报纸所能刊登的信息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因为这不是2018年,人们只要拿着那个叫做手机的事物就能知道任何角落发生的事情。人们更喜欢一个童话泡沫被戳破的故事,而不是看一个泡泡怎么费劲地修复自己。”康斯薇露耐心地向伊莎贝拉解释道,“收购报社,收买撰稿人这些行为固然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一切流言的源头,但那样的行为太高调也太心虚。在这个时代,更重要的是处理事情的态度,而非证明清白的证据。我想马尔堡公爵一定也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才让我的父亲来处理一切的。”
  “有时我真怀疑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的,还是站在马尔堡公爵那边的。”
  伊莎贝拉嘟囔了一声。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究竟是十六岁时去世的,还是六岁就去世了。”康斯薇露笑着回敬了一句,往常必然会反唇相讥的伊莎贝拉却意外地沉默了下来,脸色也变得黯淡了。
  “我想念原来的世界。”过了很久,她才闷闷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中挤出了一句话,“至少在100多年以后的那个年代,我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了蠢事。至少在那个世界,我绝不会被人们视为一个小丑。”
  康斯薇露自然知道伊莎贝拉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尽管相处时间只有三个月,康斯薇露却敢说自己对伊莎贝拉的了解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比她前一生的父母更甚。她很早就意识到了伊莎贝拉从一百多年以后的世界所带来的这些格格不入的特征将会如何呈现在与她出生在同一时代的人的眼中,但她过去并不想阻止伊莎贝拉以她自己所能接受的方式活在1895年——这个接手了她的不幸人生的女孩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许多选择,她不想进一步压缩伊莎贝拉有限的自由空间。
  或者说,康斯薇露现在逐渐地意识到,那或许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她能问心无愧于逃跑以前她实际上对伊莎贝拉的漠不关心,她那时指责伊莎贝拉不过将自己当成一台移动空调,一本随身的法语字典和19世纪万事通,但实际上她才是那个只把自己当做这些事物的人。
  她怎么也想不到由此而带来的后果竟然会成为能够真正伤害伊莎贝拉的事物。
  与伊莎贝拉的智商和坚韧不相称的天真稚嫩并非毫无来由,康斯薇露早在她第一次讲述那个叫做《纸牌屋》的电视剧集内容时就发现了,但直到她们从第五大道的660号逃出,伊莎贝拉为此而思索逃跑计划时康斯薇露才真正想通。她终于明白,那些在一个小小屏幕背后上演的虚拟故事是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医院里的伊莎贝拉唯一能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剧集中浅显的,只为了剧情而服务的人情世故是她用以与人交往的模板,编剧为了能让自己作品与众不同而绞尽脑汁想出的独特情节则是她用以处理现实中各种突发情况的主要指导。伊莎贝拉触摸到了那些人为构思下所呈现的片面,便以为自己看到了未来社会的全部。从康斯薇露最初认识伊莎贝拉起,所有后者能够拿来类比人生的便只有那些影视剧集。
  她没有丝毫真正的生活经验,甚至受到的教育也非常有限。
  她就像一张白纸,不过潦草地画了几笔儿童的简笔画,便被迫要在画廊中展出,与其他成熟的画作一同接受来自现实的残酷批判。
  在2018年,那是可以接受的,康斯薇露从前一直以为那是因为社会变得更为宽容了——毕竟从伊莎贝拉的讲述来看,那个世界甚至能友好接受愿意通过手术而将自己的性别转变的人,这已经让康斯薇露惊诧无比了——后来,她总算醒悟过来,那不过是因为在伊莎贝拉的上一人生,她只要能继续呼吸,便是一个奇迹,没有人会计较她小小超出常理的夸张行为,没人会在意她过分耿直的性格,甚至没有人会去想她16年来的人生观念是如何被塑造的。
  一声细微的啜泣突然响起,将康斯薇露思绪拉回到了现在。
  伊莎贝拉仍然紧紧地用四肢缠绕着自己,她的视线落在了玻璃后遥远的海平线上,窗外,大西洋正在温柔的月色下平静地沉睡着,偶尔翻腾着浅浅的浪花,叫人分不清那不过是大海稍重的呼吸,还是一条路过的鲸鱼,眼泪像盛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杯壁上接连滑落的水珠,从伊莎贝拉深棕色的眸中流出,逃逸进蕾丝睡衣之中。
  “我以为在一百年前的世界活下去会很简单——至少比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容易,”像梦呓一般,伊莎贝拉小声说着,“虽然没有网络也没有随着先进技术带来的一切便捷,可至少在1895年,我不需要考SAT,我不需要思考我未来要上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找什么工作,在哪里定居,买什么样的房子,与一个怎样的人成家立业,生几个孩子——我也许只拥有短短的16年,然而假设我能活下去,我总会遇到这些压力——但事实是,比没有压力更加糟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康斯薇露,我不能成为你,可我也不能继续当伊莎贝拉·杨,我试图找到一个平衡,那却让我成为了一个小丑。”
  康斯薇露在伊莎贝拉的身边躺了下来。
  “那么,你想成为谁呢?”她问道。
  “我似乎没有任何选择,康斯薇露,”伊莎贝拉扭过头来苦笑着看着她,“假如你还记得的话,我如今已经是马尔堡公爵夫人了,有了责任,义务,什么的,这个是跳不掉的,不是吗?”
  “那的确是真的,但从来没有一个美国女孩成为过马尔堡公爵夫人也是真的。”康斯薇露说,“这意味着,没人能说得准你一定要成为怎样的公爵夫人,没人能拿着一个已有的前人标准来要求你——如今你是个身份尊贵的已婚妇女,大部分社会对女性的限制都不再对你适用,尽管可能还有一些贵族的游戏规则要遵从……”
  “是啊,”伊莎贝拉阴沉地接了一句,“就是那些游戏规则让我看起来像个幼稚无知的傻子。”
  “那就打破它,那只是一个默认的游戏规则,又不是被刻在玄武石岩上的法律①。”康斯薇露不以为然地说道,过去的她是完全无法想象能说出这种话的自己的,“几十年前,娶一个美国平民女孩在英国贵族眼里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如今也成为了可接受的常态。最重要的是,伊莎贝拉,如果你不能在这个时代做自己的同时又避免被人认为是一个愚蠢而幼稚的无知少女,也不能继续走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的老路,那你至少可以决定马尔堡公爵夫人将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也许我会成为那个令离婚为上流社会所接受的,真正改写了规则的公爵夫人。”伊莎贝拉眼前一亮,兴奋地转身趴在康斯薇露的身边,说道。
  “也许你不仅仅只能在餐桌上发表一些肤浅的言论,你可以亲自在威斯特敏宫与那些上议院的勋爵们争辩,说不定历史也会因此而改变。”康斯薇露想象了一下伊莎贝拉也成为了那副著名油画《斯特拉福德的审判》中的一员,不由得笑了起来。她一直都很好奇历史是否真的能被像伊莎贝拉这样存在人为的改变,尽管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她都怀疑是否只有伊莎贝拉那样几乎对历史一窍不通的人才能回到过去的年代。
  “这些想法的确很不错,”伊莎贝拉刚刚燃起火苗的双眸倏地又垂头丧气地移开了,“但如果——我是说,当我尝试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又成了一个天大的笑柄,而我还自以为自己真的在做些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那么——”
  “那么,”康斯薇露伸手握住了伊莎贝拉的手,或者说,尽力摆出了握住的姿势,“我们就从作为一名合格的马尔堡公爵夫人开始——先了解所有的贵族游戏规则,再决定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听上去像个不错的开始。” 在她的身旁躺下的伊莎贝拉喃喃地说道,与她相视一笑。“你真是个好朋友,康斯薇露。”
  “你也是,伊莎贝拉。”康斯薇露轻声说。
  两个女孩的手仍然紧紧地相握着,尽管谁也摸不到谁的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  ①。 指汉谟拉比法典。


第38章 ·Albert·
  “这是修缮布伦海姆宫屋顶的账单,公爵夫人,我需要你的签字。”
  坐在舒适的四轮马车中的阿尔伯特将一沓纸张递给了伊莎贝拉,并递上了一只羽毛笔。两个小时以前,艾娃号刚刚在伦敦靠岸,爱德华早就安排好了马车将他们接去贝尔蒙德卡多根酒店,阿尔伯特将与公爵夫人在那歇息一晚,第二天再搭乘火车前往牛津郡。
  阿尔伯特的心情很好,即便是此刻马车窗外伦敦昏黄的黯淡天色也没能让这份心情有所减弱。
  他的妻子已经同意承担起作为公爵夫人所带来的责任,阿尔伯特要求不高,他早已在结婚前就见识过了公爵夫人的性格,在他看来,只要她从此以后安分守己不再惹出什么闹剧,便是值得满意的结果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妻子便意味着一份可控制的嫁妆。
  让她对自我价值产生怀疑不过是第一步,等他对自己的妻子有了更多的了解过后,阿尔伯特有信心自己能够彻底地驯服这头目前还有些桀骜不驯的小豹子,让她成为自己膝边一头美丽的宠物。
  看着面前正认真浏览着账单的公爵夫人,自从他离开英国前往纽约以来,阿尔伯特第一次感到心头的阴霾稍稍舒缓了一些,他放松地仰靠在座椅上,突然记起那封当艾娃号短暂地停留在布雷顿角岛时被爱德华送出去的电报,应在几天前就送到了艾略特手上。如果一切按照他所安排的那样顺利进行的话,艾略特此时该已在贝尔蒙德卡多根酒店的他预定的套房中等着他了。
  希望同样也在房间中等着他的还有一瓶上好的威士忌,阿尔伯特想着。
  “五万美金?”浏览完账单的公爵夫人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什么样的屋顶需要五万美金去修缮?”
  “考虑到所需的材料与工艺,工程时长,与布伦海姆宫占地7英亩①,而几乎所有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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