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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岁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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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蜜月,那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两个有着同样姓氏的人恰巧同时游玩同一个地点罢了,因此也没有感到遗憾。
  被困在了范德比尔特家的度假别墅中阿尔伯特只得将整个夜晚的时间消磨在书房中,依靠着雪莱优美隽永的字句打发着意料之外的无聊。这间宅邸建来便只是为了让主人短暂地在此度过一个宁静的周末,欣赏风景,出海游玩,钓鱼打猎,因此室内几乎不存在任何娱乐。不过,即便有,阿尔伯特此刻身边也没有能够一同打牌,玩台球,甚至是喝一杯威士忌的同伴——艾略特在婚礼结束后两个小时内就登上了离开纽约的游轮,连带着一同离开的还有他唯一能够从伦敦赶来参加婚礼的表兄艾佛——现在想来,阿尔伯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何没跟着他们一起走。
  然而,阿尔伯特实在是低估了那些记者为了取得独家新闻的决心。
  一个格外灵活的八卦小报记者想方设法躲开了巡逻的男仆,也许他一路沿着度假别墅外生长了几十年结实的藤蔓爬上了二楼的露台,也许他找到了一扇没关严实的窗户,不管对方用了什么办法,总之,这个记者成功地用相机捕捉到了一张阿尔伯特正孤单地坐在窗边喝着威士忌的照片,于是,这本原本名不经传的小杂志第二天便被紧急送进了度假别墅,只见上面写着这样的标题:
  “确认马尔堡公爵夫妇感情不合!争吵后公爵阁下独自借酒浇愁——童话背后的残酷真相。”
  如果说有什么比这一文章更为糟糕的话,那便是阿斯特太太当天晚上举办的一个小型私人宴会,在席间委婉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对于马尔堡公爵与马尔堡公爵夫人之间金钱婚姻交易的不满。
  “倘若马尔堡公爵所看重的是公爵夫人的教养与品格,那么自然,作为教养出一个配得上公爵的女儿的母亲是值得被我们所敬重的——哪怕是在离婚这样的丑闻过后。然而,假使这不过是用金钱买来的地位……我的意思是,纽约不乏能随手便拿出2000万美金的人,难道那便意味着他们当中的每一位都值得被我们尊为上宾吗?”
  阿斯特太太带着意味深长笑容说出的这句话背后所隐含的表态迅速在纽约上流社会蔓延开来,一夜之间,范德比尔特家原本冲上顶峰的地位迅速跌落。于是,在婚礼过后的第三天清晨,威廉·范德比尔特敲响了阿尔伯特的房门。
  “指望这些记者自己识趣的离开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公爵大人您与康斯薇露——我的意思是,公爵夫人。请原谅我,公爵大人,我仍然不习惯那样称呼我的女儿——以一个合理的借口迅速离开美国。只要您们离开了,这件事情的发酵程度便会慢慢消散。人们是健忘的,特别是纽约上流社会的成员,不消多时,他们对您的尊重又会如同过往一般。”
  你是说范德比尔特家借助公爵头衔得到的地位又会慢慢恢复到其应有的地步。阿尔伯特想着,心照不宣地与对方握了握手。
  “自然,范德比尔特先生,我也认为是时候我该回到英国了。”
  因此,在11月10号的下午,阿尔伯特以自己将要在上议院发表初次演讲,必须为此作出准备为由,向苦苦在屋外等待着他回应的记者们宣布他与公爵夫人将会即刻启程返回伦敦。
  在离婚的财产分割中得到艾娃号的艾娃慷慨地将游艇借给了公爵夫妇,只因返程的决定作出得太过于仓促,任何有资格接待公爵这种级别的贵族的游轮都早已被订满。
  于是,公爵夫妇的蜜月尚未开始便这样匆匆结束了。
  在此期间,阿尔伯特与公爵夫人连一句话都没有交流过,他们只把彼此视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透明人,即便眼神不小心扫到了对方,也只当做自己在欣赏后面的家具油画。威廉·范德比尔特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异状,但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这个形容每次在阿尔伯特撞见威廉·范德比尔特时都会冒上他的心头。
  他早该想到的,威廉·范德比尔特之所以要将公爵夫人的嫁妆以范德比尔特铁路股票的形式赠与,就是为了能够掌握股票变现这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一点。他由于希望能够尽快将协议定下来,认为即便是范德比尔特家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便拿出2000万美金的现金,就放宽了对于嫁妆的形式的限制,却因此而被威廉·范德比尔特摆了一道。他与阿尔伯特协议表面上的确是保证了他对这笔股票的绝对控制权,然而,由于协议上规定了这笔赠与的股票只能向与范德比尔特铁路公司有合作关系的私人银行出售,如果这些银行在没有看到公爵夫人签字的情况下就会拒绝购入,那便等于阿尔伯特获得的不过是对一堆印着数字的废纸的掌控权,金钱实际上还留在范德比尔特家父女的手上。
  他必须对此做点什么。
  阿尔伯特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11月12号,也就是艾娃号带着公爵夫妇离开纽约长岛的第二天,阿尔伯特让爱德华在书房里为他和公爵夫人备下丰盛的下午茶,并让安娜请公爵夫人前来。
  距离英国还有5天的旅程,让阿尔伯特突然惊觉自己该与自己的妻子有一段正式的谈话。他如今仍不明白威廉·范德比尔特与艾娃·范德比尔特究竟是如何养育他们的女儿,以至于公爵夫人有时举手投足的确与一个典型的美国女继承人无异,有时又能做出一些阿尔伯特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富裕出身的大小姐竟然会干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当阿尔伯特在书房的长沙发上坐下,看着从书房的一侧温柔地泄入房间的夕阳是如何盈满了他的茶杯,心想,他最好还是确认一下自己的妻子是否对即将到来的贵族生活做好了准备。
  为了避免如同婚礼第二天早上那样的争吵又一次爆发,阿尔伯特在公爵夫人刚刚跨进门的那一刻便立刻解释了自己的用意,以他此刻能表现出的最温和的语气。
  “我希望能与你谈谈——在抵达伦敦以前,我需要保证你知晓一些重要的事情,公爵夫人。”
  像一只蹑手蹑脚走进丛林的幼崽,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是否有陷阱存在的公爵夫人在他的对面坐下了,“请说,公爵大人。”她的语气就跟阿尔伯特自己的一样礼貌又疏离。
  “那我便不拐弯抹角了,公爵夫人,相信你会更欣赏,也更能接受这种直接的谈话方式。”阿尔伯特说着,亲手为对方沏了一杯茶。在纽约为了婚礼而做准备的那段时期,他曾注意到公爵夫人自行向浓茶中添加牛奶与方糖的方式与她的贴身女仆和厨子为她准备的方式不同。为了能让这场谈话目前的和平气氛维持得更久一些,他便用了似乎是更被公爵夫人青睐的数量,“上一次我们交谈的时候,显然,你认为你与我之间的婚姻关系是一场刚打响的战争。”
  “难道不是吗?”刚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的公爵夫人立刻咄咄逼人地反问着。
  为何自己尽量友好地说出的每句话在她眼里都像是一支即将向她射去的长箭一般?阿尔伯特无奈地想着,清了清嗓子,“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是的,你可以这么说,尽管我实在无意与你开战。抛开你在婚前欺骗我的行为而言,我仍然希望能给予我的妻子她应得的尊重——”
  “别以为你脚下踩着的是一片道德高地,公爵大人,你同样也在婚前欺骗了我。”
  又是一句气势汹汹的话被公爵夫人丢了过来。
  这仿佛是一场狩猎游戏,阿尔伯特饶有兴致地想着,猎人是他,猎物是坐在他面前这只攻击欲|望高涨的小豹子,他即便是友好地伸出手也会被狠狠地抓挠几下。
  然而,我的公爵夫人,你并不知道,几乎所有的贵族,都是上好的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找到明确地说明历史上的威廉·范德比尔特赠与的嫁妆为何是股票的原因,只能根据《镀金时代》这本书来判断这样的行为应该是担心公爵迅速就将这笔钱挥霍掉,以及范德比尔特家的股票比美金更保值这样的理由。不过现实中的马尔堡公爵几乎是立刻就兑换掉了大部分的股票,并且用来将布伦海姆宫大肆修缮了一番,证明威廉的担忧是真的(历史上的马尔堡公爵的父亲也离婚了,二婚娶了美国有钱人,给儿子立了一个好榜样,结果那个女继承人的财产也全部都贡献在布伦海姆宫里了,这对父子反正非常热衷将钱撒进布伦海姆宫这个无底洞,还尽喜欢花在看不到的地方)。


第36章 ·Albert·
  “你说得对,而我为此道歉,公爵夫人,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谦卑地放低了姿态,阿尔伯特温柔地说道,像看到突然自己解除了枪|支与匕|首的猎人一般,他的话果不其然地打了公爵夫人一个措手不及,她愣在了当场,张开了嘴,似乎在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然而,相比起婚姻而言,战争是一种简单得多的关系。”话锋一转,阿尔伯特没有给公爵夫人留下任何思考他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的时间,就如同猎人轻声对猎物说着“嘘嘘嘘——”,他继续以那柔和低沉的嗓音说了下去,“抛开分歧,我想我们都能够同意的一件事是,既然这场婚姻已被缔结,那便意味着我们都各自有必须扮演的角色——马尔堡公爵与马尔堡公爵夫人。与平民就像是过家家一样的婚姻不同,贵族的婚姻具备了太多的意义,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表面的平静必须要被维持下去,没有任何一对贵族婚姻不是幸福美满的,哪怕这句话建立在数十年的忍耐与痛苦之上。”
  “那意味着什么?”小豹子锐利的指甲收回去了,但她警惕的眼神还在,爪子仍然伸出,随时都会进攻,“您在建议停战吗,公爵大人?”
  “那意味着……”那意味着无论被抓得有多么鲜血淋漓,他都必须要向世人展现这头小豹子实际已被他驯服的模样,哪怕她的牙齿卡在自己的骨头上,也必须像搂着一头乖巧的宠物一般搂着她,“那意味着你如今已是马尔堡公爵夫人,而这个头衔有着随之而来的责任与义务——””
  “如果你是在暗示为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生下继承人这件事的话,”公爵夫人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以为那天晚上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噢,是的。阿尔伯特看向她的目光又冷淡了些,差点忘了这一点。
  没关系,没什么野兽是不可驯服的。
  “继承人一事,可未来再议。”似不愿说出任何让自己后悔的话语,阿尔伯特轻描淡写地绕开了这个话题,“作为马尔堡公爵夫人还有其他必须要履行的责任,譬如说,布伦海姆宫中的一切大小事务都将交给你来打理,包括整个庄园的修缮工作,仆从的聘请与辞退,每个季度的宴会与社交,等等。到了伍德斯托克①以后,爱德华将会向你汇报更为详尽的细节。”
  “你的意思是,布伦海姆宫的一切都将由我来决定?”公爵夫人眼睛一瞬间瞪大了,神情变得兴奋了起来。
  “是的。”想不到这竟然会让她感兴趣的阿尔伯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即便我想将整个宫殿粉刷成粉红色,我也有这个权力吗?”公爵夫人跃跃欲试地继续问着,像看到了新玩具的小豹子。
  “尽管我非常希望你不会这么做,然而不幸的是,你的确拥有这个权力。”等你真正见到布伦海姆宫时,你就绝对不会想要这么做了。阿尔伯特思忖着,语气没有因为公爵夫人大胆的提议而有任何起伏,只是感到些许困惑不解——能提出这个建议的她着实不像私人侦探的资料所显示的那样具有非常高雅的艺术品味。
  “那么你的责任又是什么?”
  问出这句话时,公爵夫人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
  “我则对整个伍德斯托克镇负责,我拥有着整个村庄的土地,任何发生在那儿的事情都必须经过我的首肯。”阿尔伯特如实回答她。
  “难道我对在村庄中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任何话语权吗?”公爵夫人不服气地反问道。
  “有,但那并非你的主要责任,因为大部分的村庄事物或多或少都与政治和当前的社会经济状况有关,一个良好教养的公爵夫人会避免与这些事务打交道,把重心在社交活动上。既然这个话题被提起来了,刚巧我希望能与你谈谈相关的一件事。你瞧,作为公爵夫人,该如何在社交事件中举止与谈吐,贵族社会对此都有着严苛的要求与旧例;因此,你在金博尔顿城堡做客时的表现便是一个绝妙的例子,像那样肆无忌惮地发表着只会彰显你的愚蠢与无知的言论的行为,必然不可再出现。如今你的身份已不再是一个可以恣意妄为的美国女继承人,而是马尔堡公爵夫人,随着地位而来的必然将有对应的礼仪与准则。”
  “愚蠢与无知?”公爵夫人气愤地叫嚷了起来,“你在说什么?亨利爵士明明非常欣赏我对于英国殖民地的看法——”
  尽管只有一瞬间,阿尔伯特仍然捕捉到了小豹子眼里掠过的一丝慌乱,他的嘴角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若真是如此,”阿尔伯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何我听见他在上议院的同僚问起这件事时,将你的行为称为‘看了几本或许背景选取在了殖民地的爱情小说,便自以为对库马西与香港的状况了解得透透彻彻,无所不知的指挥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呢?”
  亨利爵士的确那么说了。
  事实上,除了艾略特——不过他向来都对任何政治事件毫不关心,说不定对库马西与香港的了解程度还没有公爵夫人来得多——那天在场的所有英国贵族男士恐怕都是如此看待公爵夫人的。只不过,事情发生时,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还未正式成为他的妻子,颜面为此而尽失的是威廉·范德比尔特与艾娃·范德比尔特,阿尔伯特不打算对此过多计较。然而,从今往后,任何公爵夫人的此类行为都将会算在他的份上,阿尔伯特便无法姑息了。
  在他说完这段话那一刻,哪怕只是借着夕阳昏暗的朦胧的光线,阿尔伯特也能清晰地看到公爵夫人的眼眶一瞬间红了。
  任何野兽都有弱点,而他终于找到了能够对面前这只小豹子造成致命打击的短处。
  尽管只有这一个,但如果能拿捏得当,他便能真正地驯服她。
  “你不能把晚宴上的社交奉承当真,公爵夫人,”阿尔伯特继续说了下去,用着一种他知道将会像钝刀子磨肉一般折磨着对方自尊心的无谓语气,“亨利爵士那天晚上不过是在礼貌地应对你罢了,亲爱的。你或许真的让他想起了自己昔日的旧识,但那不代表他就欣赏你的举止,应该说,任何有头脑的人都不会对此感到钦佩的。”
  “那不是真的。”公爵夫人像一只愤怒的母猫般嘶嘶地低声嚷道,“没人能跟他讨论那个话题,那些餐桌边坐着的小姐夫人甚至根本就不明白亨利爵士与我在谈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能提出那些见解,他怎么可能那么看待我。”
  “没人与他谈论殖民地的话题,是因为每个在场的小姐与夫人都明白她们自己的本分,贵族女性绝不会在晚宴上讨论政治,但那并不意味着她们知道的就一定比你少,公爵夫人。”年轻的小姐们说不好,但他所熟知的几个贵族夫人倒是深谙政治上的把戏,比如他的另一位堂弟,温斯顿·丘吉尔的母亲。尽管也来自美国,伦道夫·丘吉尔夫人②借着与威尔士王子的亲密关系,实际上对英国政坛有着可观的影响力,倘若由她来与亨利爵士谈论英国殖民地的问题,想必则会更加精彩许多。
  “然而我是唯一一个有勇气为自己的想法而发声的女性,”公爵夫人提高了声音,就像知道自己即将被抓住的豹子发出的虚张声势的嘶吼一样,“无论究竟对政治了解多少,没有勇气说出来,便永远只会被人当成一个不过用于摆设在贵族丈夫身边的花瓶而已。”
  “我想,那些小姐夫人们恐怕宁愿被当成摆设,也不愿被人视为小丑。”公爵乘胜追击着,观察着公爵夫人脸上的神色,随时准备在她脆弱的神情达到顶点时捅入致命的一刀,“你认为你当时的行为算什么呢?英雄行径?以为自己就跟伦敦那些为了妇女权益而抗议的团队一样,是在为女性谋取更多的话语权吗?还是说,你不过是抓住了一个你以为能够展示自己的能力的舞台,实际上却只让所有坐在餐桌边上的客人见识到了你贫瘠的头脑与狭隘的眼界?”
  “我认为那是对美国精神的体现,你们这些英国勋爵大可以随意嘲笑——”
  “妙极了,原来你并不知道你的行为在我们的眼中有多么愚蠢。”阿尔伯特打断了公爵夫人的话,他能感到自己正在逐渐接近胜利的重点,“只是因为那样的行为在美国人眼中是可以接受的,你便为此沾沾自喜,是吗?觉得那使得自己……啊……高人一等?”
  “那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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