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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岁月-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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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属一派胡谈,是吗?”伊莎贝拉轻蔑地笑了起来,塞西尔·罗德斯不会知道,在平静的外表下,她正在心中激烈地与康斯薇露讨论着,所有到达南非后的经历都串了起来,她如今将一切看得比什么时候都要清楚,“我还有更多要说的,罗德斯先生。”
  “听到马尔堡公爵将要带领着一支外交团前来南非谈判的消息,肯定吓得你寝食难安了吧,罗德斯先生?即便远在开普殖民地,我相信你也听说过他是一个多么具有天赋的外交官,你心里很清楚,如果让他踏上了德兰士瓦共和国的土地,他便一定有办法阻止这场战争,到那时,你在詹森袭击这根导火索上付出的心力,便就全都白费了,要不知过上多久,英国与布尔人之间的矛盾才会累积到爆发一场战争的地步,而你已经等不下去了。
  “幸运的是,这个时候库尔松夫人出现了。我猜她从来就没有想要让战争爆发,她只是想要弄砸这次和谈而已,而你又是在南非只手遮天的人物,找你合作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也许甚至在掩盖詹森袭击罪行证据上给了你一点帮助——毕竟,这就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之一,掩盖罪证。
  “但你利用了这一点,外交团只要两周就能抵达开普敦,时间太短了,不足以让你弄出一场战争来。于是你配合了库尔松夫人,在她散播有关斯宾塞-丘吉尔家族与范德比尔特家族勾结的谣言的同时,你也在德兰士瓦共和国内散播着恐慌的气氛。你告诉了他们什么,罗德斯先生,既然你与那些共和国的高层人士关系如此之好?你是否把詹森袭击的幕后主使全推到了张伯伦先生身上?你是否告诉了他们马尔堡公爵打算带着那一队突击队闯入总统府中逼迫德兰士瓦共和国就范?任何能让他们立刻紧张起来,以为英国派来的外交团是另一场袭击的话语,你都说了个遍,对不对,罗德斯先生?”
  伊莎贝拉轻轻拨弄着那沉重的地球仪,手指从雕刻成大块海洋板块的蓝线石上划过。塞西尔·罗德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杖,额头与手臂上青筋直曝,脸色铁青,站在他的沙发跟前——那漂亮的黑色皮质沙发的扶手是用带着洗不去血迹的象牙雕成的,这便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品味。
  “你不必承认,大可以继续保持着沉默,省得让反驳听上去十分心虚。”伊莎贝拉继续说了下去,“你成功地让舰队在海上多停留了一个月,一个半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你点燃这场战争的导火索了。马尔堡公爵被撤职,他不得不带领着舰队北上加入战场,但这对你来说仍然不够,你还是害怕外交团会企图在这种情形下与德兰士瓦共和国和谈,毕竟女王陛下站在主和派的一方,而外交团中都是亲皇党的人。于是你继续在南非散播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谣言,你雇佣布尔人来恐吓外交团,当大部分人撤走以后,这还不够,你还找来了那些布尔人逃兵——我说得没错吧,罗德斯先生?当然,为了掩盖自己的踪迹,你肯定不会直接给予他们任何命令,也不会向他们支付金钱。你恐怕只是向他们透露了开普敦城能为他们这种人颁发旅行证件,就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引诱来了南方。接下来,你做了什么?给市长写信,不许他将任何布尔人放入城中?你知道这迟早会点燃他们的怒火,那本来就是一群尝过刀尖鲜血,无所畏惧的法外之徒,会让整个城市陷入火海中也不奇怪。开普敦的市长在那次袭击中被活生生烧死在自己的宅邸当中,那是你原本为我与温斯顿准备的结局,不是吗?”
  伊莎贝拉的手准确地扶住了滚动的地球仪,狠狠拍在非洲大陆尖端的那一片血红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让塞西尔·罗德斯为之一震,她傲然地与他对视着。
  “猜猜看,你失算了,老头子,因为我站在这,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人就站在这儿,不管你如何费劲心思地阻拦我们,不管你如何想方设法地干掉我们,大不列颠的外交团终究还是来到了德兰士瓦共和国,来到了比勒陀利亚——”
  她掷地有声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踩在塞西尔·罗德斯的心脏上蹦出一般,让他颤抖不已。
  “知道我是谁时你松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代表着女王陛下,想要前来与你商量合作。于是你摆出了一副傲慢的态度,不惜向我炫耀你依靠金钱换回的权力,是因为你想让我认为只有通过你才能解决南非大陆上的问题。你在隐瞒着什么,这与你为什么要挑起这场战争有关,这与你为什么要不择手段地阻止外交团前来有关,你是要我当场说出来呢,罗德斯先生,还是你更愿意自己承认这一点?承认你那可悲可笑的,不切实际的动机?”
  “Say it,I dare you!”塞西尔·罗德斯嘶吼着,“所有你说的这一切,你都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
  “你知道德兰士瓦共和国想要与英国和解,尽管他们正在取得胜利,这仍然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尤其是原本打算与他们结盟,将自己在殖民地上的5万军队拨给共和国使用的德国如今又悬而不决,半只脚还在战争之外。加上你将30万的难民赶入了德兰士瓦共和国,他们要如何负担得起这些人的衣食生存?你知道他们想要和解,因此你才不能让外交团的人与他们接触,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我们进入德兰士瓦共和国的境内,避免我们发现这一点。”
  “胡说八道!如果德兰士瓦共和国想要和解,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向英国表达这个意愿!”塞西尔·罗德斯咆哮道。
  “那是因为跟他们接触的外交部,已经成了主战派的根据地。”阿尔伯特告诉了她张伯伦先生已经站在了索尔兹伯里勋爵那边的事,“即便德兰士瓦共和国隐晦地表达了想要和解的意思,不是会被忽视,就是会被驳回,而这个消息根本不可能通过外交部传到主和派的耳朵中,因此德兰士瓦共和国只能得到英国根本不愿讲和的回应!
  “你做这一切,罗德斯先生,都是为了能让红宝石铺满整片非洲大陆,进而扩散到整个世界,不是吗?
  “这样的话——”她的手扣在勾勒了德兰士瓦共和国的那一块风景碧玉(Picture Jasper)上,指甲狠一用力,便将那块石头从大陆版图上抠了出来。这石英石上还细致地雕刻出了整个德兰士瓦共和国的地势,包括比勒陀利亚周围起伏的山脉。“德兰士瓦共和国,还有德属西南非洲,德属东非,比属刚果,葡属东非,葡属西非,法属马达加斯加——”她一块块地将那些形状各异,像拼图一般镶嵌在地球仪上的殖民地挖下,眨眼间,非洲大陆便只剩下了一大片红色,像是在斑驳的金色海洋表面呈现的一连串珊瑚孤岛。
  “当初白人来到这片土地上的时候,他们将原住民从他们原本的家园赶走,拨给他们可怜的一小块地生存,就像把猪崽圈在一块豢养一般。而这就是你正在对布尔人做的事情,罗德斯先生,为了能让英国真真正正地拥有这块大陆,你不惜以战争的名义挑起了一场种族的大谋杀,以为这样就能帮助英国真正地在这块大陆上站稳脚跟,然后再一步步,一点点地,将其他殖民地都收入自己的囊中。让我告诉你,你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吧。”
  她转动了大半个地球,将那镶嵌在远东的红宝石一把抠下,狠狠地掷到了塞西尔·罗德斯的脚下,与大理石地面接触的刹那,红宝石裂成了无数碎片,四溅开来,逼迫得他向后退了一步。“这就是后果,罗德斯先生。你以为这会把整个世界置于一个‘更优越’的种族的统治下,你以为这个世界会被一个颜色所覆盖,你以为这会让英国永远繁荣,永生永世地坐在世界霸主的宝座上,但你只是在加速日不落帝国的灭亡罢了。这个国家要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才能拿下德兰士瓦共和国共和国,又要多少倍于此的代价才能打败德国?但你并不在意这些,是吧?为了更光辉的未来,这都是可以忍受的小小牺牲——让我告诉你,罗德斯先生,曾经有一个人的想法与你同样,认为这个世界就该臣服在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脚下,无论多少人命的代价都无所谓,即便要毁灭一个民族——如同你在毁灭布尔人一般——也在所不惜。而他彻底毁了自己的祖国,毁了民族的荣誉,不管过去多久他的人民都必须为他的罪行而忏悔,这就是你希望让英国步入的未来?这就是你坐在那点用金子换来的权力上,妄想着为英国带来的荣光?”
  塞西尔·罗德斯阴恻恻地看着伊莎贝拉,他不再掩盖他眼中那疯狂的光芒了,“像你们这种人,”他冷酷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永远不可能明白我对大不列颠的热爱的,尤其是你这种血统不纯的假贵族,你根本连英国人都算不上!”
  “这无关国籍,这无关我的血统,这无关我究竟是谁!”伊莎贝拉上前了一步,向他怒目而视,“像你这种人,也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种人为了阻止你,会愿意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你以为这个世界是一座计算精密的机器,要么就依靠着金钱,要么就依靠着生来就附有权力的姓氏运转,只要你投入足够的钱,就能让世界按照你的想法运行。我会向你证明你错得有多么离谱,塞西尔·罗德斯!”
  塞西尔·罗德斯没有被这句威慑而恐吓住,他只是眯着双眼打量着伊莎贝拉,手杖轻轻地顿在地上。刹那间,伊莎贝拉突然意识到,她与塞西尔·罗德斯之间的较量,已经从一场猫鼠游戏,升级到了角斗士之间不死不休的战争了。
  我想他要叫仆从了,伊莎贝拉,跑!左手边第二扇窗户!跑!
  康斯薇露的警告陡然在她心中响起,伊莎贝拉赶在对方张口以前,将手里抓着的那些雕刻精美的矿石向他砸去,为自己争取来了宝贵的几分钟。她为自己留下了那块德兰士瓦共和国的土地,用力将它向窗户丢去,矿石精准地砸在窗棂中间,弹开了插销。伊莎贝拉越过窗台,落在窗外的草地上,温斯顿正蹲在那儿,捣鼓着从塞西尔·罗德斯书房里搬出来的留声机。“你都录到了吗?”伊莎贝拉喘着气问道,她听到了身后塞西尔·罗德斯气急败坏地呼唤着仆从的声音,温斯顿一把将唱片圆筒从留声机中抽出,向她得意地扬了扬,“那就快走!”伊莎贝拉喊着,拉起温斯顿就跑。
  等愤怒的塞西尔·罗德斯与他的仆从赶来窗边的时候,温斯顿与伊莎贝拉早就消失在了比勒陀利亚的黑暗中,唯一留在原地的,便是那让他知道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手中已经有了证据的留声机,像一座嘲讽的沉默雕像,随即便粉碎在了它那主人的双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哥伦比亚留声机公司那时已经制造出了能够录音,也能够回放的留声机了。只是那时还没有唱片,声音是被记录在一个裹着涂蜡纸板的圆筒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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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Maximilian·
  他悄然无声地站在窗帘之后; 如同一道亘古便存在于此的影子,静静地等待着。
  德国大使昨晚就已经来到了比勒陀利亚了; 几乎同时与公爵夫人,温斯顿; 还有安娜抵达这嘈杂的城市。马克西米利安知道这一点; 是因为他提前一天来到了这儿,在整个城市中绕了一圈,收集到了不少情报。
  这时候,带着一个孩子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一个单身男子在街道上晃悠无疑是十分显眼的,但是要是抱着一个孩子; 那便完全不同了。人们只把他当成是个不幸的; 正在寻找孩子母亲的丈夫; 慷慨地给予了许多帮助,甚至就连夏绿蒂假装贪玩跑进了德国领事办公室; 也没惹来任何麻烦,马克西米利安就是这样得到了领事办公室的大致布局; 知道了要如何才能潜入进去。夏绿蒂甚至从当地的洗衣厂里打听到了塞西尔罗德斯家的地址,这一点就连马克西米利安也不得不佩服她。
  自从在克隆斯塔德被安娜发现了他与夏绿蒂一直跟在公爵夫人身旁以后,马克西米利安便再也没有接近过丘吉尔家族的人了。不必跟着他们; 只需带着夏绿蒂,马克西米利安前进得十分迅速,因此才能提前一天抵达比勒陀利亚。
  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为了远离安娜。反正公爵夫人已经走过了最为惊险困苦的那段路程,往后只需跟着难民的大部队前进; 不太可能出现什么意外。安娜对于他的离去(可能也因为他带走了夏绿蒂)非常愤怒,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有可能被突然从树篱中冲出来的她杀死——如果不是当时夏绿蒂立刻举起了枪,对准了她的额头的话。
  “我警告过你,埃尔文。”安娜那时凶狠地注视着他,就是那眼神让马克西米利安明白了,如果没有夏绿蒂,他适才已经死了,“而你让她心碎了——”
  “我没有。”马克西米利安冷冰冰地回答。他亲眼看到公爵夫人在他离去的第二天便换成了男装打扮,那险些惊掉了他的下巴,随即才意识到一直以来的乔治斯宾塞-丘吉尔都是她所扮演的。这一路来,他的双眼没有离开过公爵夫人,然而他从未见过她抽烟,也从未在那双坚毅的眼眸中看到一丝悲哀的神色,他脑海中存在的公爵夫人根本无法与眼前的这个女扮男装的角色重合,简直就像是那曾经与他交谈过的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从未存在过似的。对此,马克西米利安只能解释为她不曾在意过自己,自己只是她死水般的生活中曾经出现的刹那火花罢了,而火花,总是会有消逝的一天的。
  “也对,你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安娜讥笑着说,慢慢地将小刀收进了口袋中,语气听上去甚至有些得意,马克西米利安已经倦于去猜测她话语中富含的深意了,“那么,我会在比勒陀利亚与你碰面的。”
  她果真找到了他,在德国领事馆的附近,如同一只紧盯猎物的眼镜蛇般不声不响地出现,吓了夏绿蒂一大跳。这一路来,马克西米利安教会了夏绿蒂许多技能,足够她成为一名小小的杀手,但她仍是个孩子,仍会毛躁,不安,容易激动,这是令马克西米利安束手无策的一点。其他时候,带着这么一个孩子远比他起初想象的要容易得多,甚至可以说就像带着一只宠物猫般惬意。
  安娜向他讨要了与塞西尔罗德斯有关的情报,又问他有没有办法找来两套适合公爵夫人与温斯顿的白领结西装,于是夏绿蒂替她从洗衣厂里偷出了两套,它们不会完全合身,但总归能装扮出一番人模人样。拿到了想要的事物以后,没有一句道谢,安娜便又敏捷地消失了。马克西米利安知道自己跟上她,就能知道公爵夫人如今在哪,就能见到康斯薇露,他朝思夜想着她,回味着曾经与她有过的那么几段短短的谈话。尽管在那些回忆中她没有面庞,只是一个躲藏在阴影中的影子,就跟自己一样。
  可他那时站在原地,没有追去,连呼吸也没有沉重一分。
  那是她假装出的模样,只为了能更接近火花,更能感觉到那瞬间的灼热;还是从来与他说话的都是一个虚妄的影子,是他的幻想,是他的理想化神,是从永恒孤单中走出的一道声音?马克西米利安再也分不清,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让新鲜的记忆保持着那些对话的真实,他人生中唯一剩下的真实。
  “我可以为你追上去。”夏绿蒂说道,她的德语已经说得不错,几乎难以听出她的法语口音,“我走路如今就像猫一般,谁也不会发现我。”
  “不必了,猫儿。”马克西米利安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伸手将一点脏污从她翡翠一般的眼眸上擦去,“我还有别的任务要交给你。”
  他把她从烟囱里缓缓地放了下去,夏绿蒂果然如她当初向他保证的那般,是个瘦小的孩子,能够挤进最狭隘的通道中。比勒陀利亚很温暖,因此这壁炉不过是个装饰,让远道而来的欧洲人能在房间中拥有一样熟悉的事物罢了。炉壁上干干净净的,全无半分煤灰,夏绿蒂悄无声息地穿出壁炉口,落在地毯上。每一点马克西米利安教给她的知识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从不犯错。解下了绳子,她将它藏在了壁炉里做样子的柴禾下,接着便离开了马克西米利安的视线范围。
  他不忧虑她,放心地让她独自在领事办公室里打探着情报。前一天,她已经闯进来了一回,因此不会贸然进入不该进入的房间——譬如外交大使马沙尔·冯·毕博斯塔如今正在用餐的晚宴厅。这女孩聪明得很,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绝不会轻易地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因此马克西米利安只是耐心地等候着,果然,半个小时后,他手中的绳子就微微动了。
  “里面的防备很松懈,你不会相信的。”这是她爬上来之后的头一句话,如今她也学会了这么说,语气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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