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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山目送余弦离开，眼中阴鸷闪过，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这个女人不简单，在这个充满吸血鬼的地方，竟如此大胆放松。

　　　　她一定是教会安插进来的奸细！

　　　　虽然不知道教会是怎么搞来面前这个和“余弦”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可人类的阴谋诡计最多，她绝不可信！

　　　　倘若余弦知道他的疑问，一定会好心告诉他：“整容这个手段人类都发明出来好多年了，亲，你已经落伍了。”

　　　　。

　　　　画室的位置，余弦大致能猜到。

　　　　应该在三楼，三楼没有家臣居住，五百年前除了卧房，其他的地方也大都被余弦和伊维用作他用了。

　　　　当初安琪拉的房间被安排在西头，现在她不在这里住了，余弦有些好奇，她的房间是什么样子。

　　　　于是悄悄来到无人的三楼，余弦走到西边尽头，打开了曾经属于安琪拉的房间。

　　　　房间内一片粉色，是小孩子喜欢的可爱风格，配套的设施都有，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的东西都被收纳好，却没有一丝生活气息，毕竟很久都没人住了。

　　　　除了这个房间本身，余弦并没有发现安琪拉住过的痕迹。

　　　　就连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也是旧式童装。

　　　　退出房间关上门，余弦从西向东，一间间房间熟悉回去。

　　　　这个房间是用来放标本的，里面余弦亲手制作的叶脉书签和琥珀项链；那个房间是用来放一些看过没兴趣了的书的，靠里面的存书的大箱子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

　　　　这个房间是余弦专门用来养宠物的，当时她养了一只狸花猫，整个房间都是这小霸王的地盘。

　　　　余弦走进去一看，不禁心抽了一下。

　　　　地面十分干净，显然经常有人来这里打扫。猫窝猫盆猫玩具和她用树枝亲手搭建的爬架都还在，就连小狸花也在。

　　　　只是小狸花的模样明显比她离开时老了不少也胖了不少，眼皮深陷趴在窝里，蜷着身体一动不动。

　　　　它的毛还是蓬松柔软的，身体却失去了温度。

　　　　余弦将它抱起来，直觉手感格外轻飘。猫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它在死去之后，被伊维制成了干尸，永远睡在小窝里。

　　　　小狸花的尸体被保存的十分完好，凑到鼻尖嗅一嗅，也没有臭味。

　　　　余弦用脸颊蹭了蹭它的毛，将它放了回去。

　　　　静静的退出这间房间，余弦继续向东走去。

　　　　五百年实在太久，伊维要存放自己的画，一定需要一个不小的空间。

　　　　余弦找到那扇明显和其他门间距较远的门，推开。

　　　　两个房间被打通合为一间，墙上地上密密麻麻摆满了画卷，少说也有上千幅。无一例外，画上的全部都是余弦本人。

　　　　虽早有预料，但看到数目如此之多的画和自己，余弦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费南德说这里被烧过一次，所以剩下的这些，都是伊维在百年里画出来的？

　　　　这么用功，难怪卧室那幅画和画家本人画的分毫不差。

　　　　余弦忍不住苦笑。

　　　　除了这些画，画室中间站着一座真人比例的石像，这座石像的雕刻者一定十分用心，它身上的每个细节到每根发丝都被雕刻的极为细致。石像身穿天蓝色缀满珠宝与刺绣的华丽礼服，笑容灿烂，手中捧着一束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余弦忍不住走到石像面前，伸手摸了摸这件礼服。

　　　　它跟自己一般高，长得也一模一样，身上穿着的是余弦与伊维举办婚礼时的礼服。

　　　　过去的幸福时光，原来在这里成为了永恒。

　　　　手指从礼服上滑过，余弦轻轻碰了下玫瑰花瓣。

　　　　玫瑰是新鲜的，没有一丝衰败的迹象，伊维一定每天都有更换花束。

　　　　凉凉的气息从后方环绕，余弦被抱入怀中，夺目的银色长发顺着她的肩头滑落，从指缝中流泻。

　　　　伊维吻着她的耳尖，轻声问：“喜欢吗？”

　　　　余弦摇摇头，身后的男人僵住了身体。

　　　　她抓住他的长发，抓住他冷冰冰的手，用力握紧，余弦回答他的问题：“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为我受这种折磨。”

　　　　“这不是折磨。”亲昵地蹭着她的发丝，伊维笑道，“一点一滴把我们的世界找回来，我很幸福。”

　　　　“不用再找了，不要再回头。”余弦说，“我已经回来了，伊维，我们可以向前走了。”

　　　　“都听你的。”伊维伸出手，从余弦身前石像抱着的花束中抽出一只白玫瑰，将多余的枝叶与尖刺去除，别到余弦耳边。

　　　　鲜花衬美人，伊维松开了她，带着温柔的目光欣赏着她。

　　　　他的恋人和记忆中差别很大，她改变了发型，改变了服装，变得更为强壮，也更为难猜。

　　　　可到底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面前的余弦和雕像的眼睛，一模一样。

　　　　伊维看向穿着华美礼服的雕像，眉梢一低，顿时流露出些许怀念：“余弦，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你说说看。”

　　　　只要不太过分，余弦会尽力满足他。

　　　　伊维伸出手，在她面上描摹着，目光丝丝入骨，仿佛看透了血肉。

　　　　他忽然将雕像手指上的戒指取下，单膝跪地，伸出手来，语速缓慢却极为诚挚：

　　　　“换上这身衣服，再嫁给我一次吧。”

　　　　过去不必再寻回，未来由现在创造。

　　　　余弦将左手轻轻搭到他的掌心，笑着回应：“我答应你。”

　　　　求婚成功，伊维将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第44章　滴血的白玫瑰（7）（）　
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阳光；　余弦身穿礼服；　手捧鲜花，面带微笑。

　　　　这不是婚礼现场；　伊维不会让他们的婚礼如此仓促。

　　　　婚礼时间定在七天后，现在；　余弦不过是穿着漂亮衣服坐在秋千上；　当伊维的人体模特。

　　　　他画的格外细致；　余弦坐在缠着鲜花的秋千上轻轻荡着；　她已经坐了小半天，实在是无聊。

　　　　“还有多久。”余弦哀怨地问。

　　　　“累了吗？”

　　　　“嗯！”

　　　　“那就下来休息吧。”伊维的画笔不停，笑道，“我已经记下了你的样子，不用再在上面坐着了。”

　　　　呃？？？

　　　　伊维的记忆力可真好，毕竟是能完美画出记忆中画面和完美复制余弦在这里的生活痕迹的人。可这不就说明，其实她早就不用穿着一身礼服在秋千上荡了么！

　　　　他垂首认真地画着画；　画板挡住了半边脸颊；　依旧能看清下弯的眸子和噙笑的唇角。

　　　　他是故意的！

　　　　余弦拎着裙角；　跳到地上，拖着华丽沉重的裙摆奔到伊维身边；　伸出脚不客气地在他鞋尖踩了一下。

　　　　白皮鞋上顿时留下一个灰印子；　伊维笑意不改；　宠溺地看着她：“嗯，好疼啊。”

　　　　余弦：“……”

　　　　轻哼一声，余弦回去城堡里面；　一楼便有换衣服的地方，她脱掉繁复的礼服，换上伊维准备的轻薄的连衣裙。

　　　　在这里她不缺物资，也就不必紧着一身校服穿了。

　　　　女仆蕾娅乖顺地帮她整理礼服，她也是留下来的五百年前的老人之一。

　　　　其实现代社会，已经不流行以前奴役人那一套了，但这里与世隔绝，他们还是习惯按老一套的来。

　　　　不过伊维从不苛待家臣，余弦也不会真将他们当奴隶看待。

　　　　这个庄园内的生活，还是十分平静安和的。

　　　　“蕾娅。”余弦和她一起将礼服收起来，问道，“这里的女仆只留下了你一个人，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蕾娅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亚麻色的短发，她抿唇笑了笑，道：“其实我已经照顾您很多年了。”

　　　　“哦？”

　　　　“这里处处都有您存在的痕迹，虽然在我们的记忆中，并没有您的存在。可是我相信殿下，您一定只是不小心走丢了。我们一直在等您回来，在这五百年来，我每天都会照顾您的宠物和作品，现在终于等到您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谢谢，辛苦你了。对了，我有点儿问题想问你。”

　　　　“您说。”

　　　　“这里的女仆不多，我想问一下，你和安琪拉熟吗？”

　　　　蕾娅摇摇头：“她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不算很久，我和她不太熟。”

　　　　“哦？能跟我讲讲她的事吗？”

　　　　“这个……”

　　　　伯格管家叮嘱过他们，最好不要跟余小姐提安琪拉小姐的事，蕾娅拿不定主意，到底怎么跟她讲。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被敲响，伯格站在门外道：“余小姐可以帮我把水果送到天台吗？”

　　　　怎么说伯格要送上去点什么，既不必自己动手，更没必要请余弦帮忙。

　　　　显然，他有话要对余弦说。

　　　　蕾娅笑了笑，侧身让开路，余弦从更衣室离开。

　　　　伯格自己端着泡好的茶和一盘水果，递给余弦一个洗好的苹果。

　　　　好嘛，等送上天台，余弦的苹果也该吃完了。

　　　　两人并肩，一同向上慢慢走着，伯格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追随伊维殿下，已经三千多年了。”

　　　　咔嚓，余弦咬下一口甜脆的红苹果，点了点头。

　　　　“我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如此在意。”

　　　　余弦咬下第二口。

　　　　此时的伯格，比起管家对主人的态度，更像一个年长的长辈。他态度平和地与余弦聊天：“虽然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人，但只要殿下一天认可您的存在，我等追随殿下者便一天承认您的地位。”

　　　　“那我要多谢你们照顾了。”

　　　　两人爬上三楼，穿过漏进光影的长走廊，伯格道：“至于安琪拉小姐，您大可不必在意。事实上，殿下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这里知道最多信息的，除了伊维本人，便是伯格了。他愿意说正好，余弦不用拐弯抹角的打听了。

　　　　“那么可以和我多说一点吗？”

　　　　“你想知道哪些内容。”

　　　　“全部。”

　　　　“这就是个很漫长的故事了。”

　　　　“没关系，我们有一下午的时间。”

　　　　“那就从安琪拉小姐刚被带回来的时候说起吧。”

　　　　来到花团锦簇的天台，这里和地上的花园不太一样，依然是以白玫瑰为主导，却也添了许多其他色彩。

　　　　伯格倒了两杯茶，请余弦坐下，慢慢地为他讲述了他记忆中的故事。

　　　　在伯格的记忆里，过去的两千五百年来，从未听说过余弦的名字。

　　　　某一天，伊维殿下突然说想收养一个人类孩子，他去了外面的福利院，带回来一个小女孩，亲自为她取名安琪拉。安琪拉是天使的意思，她会是他的宝贝儿。

　　　　伊维殿下虽不爱与人来往，却意外地欣赏着人类这种脆弱的生命，他收养一个人类女孩也并不奇怪，伯格只认为他太寂寞，需要充满生命力的温暖陪伴。

　　　　事实上，伯格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他猜错了对象。

　　　　在收养安琪拉的第三天，伊维忽然疯了一样将整座城堡掘地三尺，他拼命地追寻着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伊维殿下疯掉了。

　　　　他在把这座城堡翻了个遍之后，毅然决然离开了这里，向外面走去。

　　　　伯格想要跟他一起走，伊维却道：“你留下来，留在这里等她。”

　　　　“她是谁？”伯格小心翼翼地问着表情明显凝重癫狂的主人，第一次听到了未来五百年梦魇般纠缠的名字。

　　　　“余弦。”

　　　　伊维独自离开了，诺大的城堡只剩下冰冷的吸血鬼与一个孤零零的安琪拉，为了让这个小女孩开心一些，伯格在山脚下的小镇中建了一个新家，让安琪拉随时可以下山和人类小孩玩耍。

　　　　伊维一走就是十年，他第一次回来的时候，陪着年迈的宠物猫直到它死在怀中，伊维轻轻吻着它，对它说：“我会让你等到她回来的。”

　　　　他把宠物猫制成了干尸，亲自制作了它再也玩不到的猫爬架。

　　　　然后，再次转身离去。

　　　　那时候安琪拉已经是个十八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在养父回来的短暂时日里，小心翼翼、欢欣雀跃地围在他身边，换来的却只是伊维的迷茫：“你是……”

　　　　“我是安琪拉呀！”

　　　　“等等！”

　　　　故事讲到这里，余弦忍不住打断伯格，怀疑道：“伊维的记忆力没有这么差吧，即使安琪拉长大变了模样，也总不该猜不出这里生活的人类女孩的身份吧？”

　　　　“事实上，这全部都是我的错。”伯格攥紧了装满红茶的玻璃茶杯，仿佛一点都感受不到烫手的温度。他道，“在殿下第一次离开的时候，让我给安琪拉一笔钱，送她离开。”

　　　　“那个时候殿下急着出去找您，还没有变成后来那样。可是我却以为他太寂寞。需要一个孩子陪伴。于是我擅作主张留下了安琪拉小姐，期望日后殿下从臆想中恢复回来时，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于是我对安琪拉小姐说了‘伊维殿下让您留下’这种话。”

　　　　于是安琪拉始终以为，伊维殿下是喜爱着她的，她怀抱着对伊维的仰慕生活了十年。

　　　　在得知安琪拉的身份之后，伊维并没有责怪伯格的自作主张。留下让伯格自己处理烂摊子的命令，伊维便再次离开了。

　　　　长久的相处与照顾，伯格对这个原本为伊维殿下才接纳的人类小女孩产生了类似长辈的感情，他毕竟看着她长大，所以伯格还是心软地选择了让她继续留下。

　　　　而伊维收养了一个人类养女的消息并不是秘密，有心人一打听便知道，安琪拉凭借这个身份过着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的生活，在她长大后，安琪拉却发现自己想要的更多了。

　　　　她想要成为吸血鬼，想要长生不死，想要得到力量，也想要魂牵梦萦的伊维。

　　　　伯格只想照顾身为人类的安琪拉，这一点安琪拉十分清楚，在她二十几岁，最最绚烂美丽的时期，安琪拉偷了伯格的血，把自己变成了吸血鬼。

　　　　初生的吸血鬼最是急切需要鲜血的抚慰，安琪拉就在山下的小镇中进行了人生的第一次狩猎。

　　　　等伯格发现变成吸血鬼的安琪拉，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哭着诉说自己的委屈：“我想活着等到伊维回来！”

　　　　黑暗的力量会将人心底的欲望与本性放大，伯格看着满地尸体，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曾经的安琪拉，彻底回不来了。

　　　　他以为她只是因小时经历而缺乏安全感，用娇蛮任性伪装自己的孩子，却不曾想在某些方面，高傲的吸血鬼也会被弱小的人类迷惑掉。

　　　　伯格将安琪拉赶出了庄园，他忍不下心杀死她，却也因此而感到失望。

　　　　伊维再次回来已经是五十年后了，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离开，并开始着手将城堡一点一滴变成余弦刚被送回来时的样子。

　　　　安琪拉兴冲冲地赶回来，见到了伊维：“伊维！你还记得我吗！”

　　　　那时候伊维完全被自己的想法淤固，看到安琪拉也只有一个态度，他皱了皱眉，喃喃道：“这个已经回不去了吗。”

　　　　安琪拉被他完全无视掉了。

　　　　伊维把自己困在内心的牢笼中，安琪拉并不被这个牢笼圈住。她等同于自由，也等于不被认可。

　　　　安琪拉却始终不死心，她渐渐成长，渐渐强大，因这座庄园与世隔绝，伊维对她的态度并无外人知道。

　　　　她还可以继续使用这个养女身份，伊维什么都不在乎自然也不会计较。

　　　　再后来安琪拉成为了另外两个亲王的情人，现代到来，吸血鬼、教会和人类的关系也随之转变，吸血鬼内部和教会内部各自分为两派，安琪拉成为亲人类派联手推出的女王。

　　　　伊维半被动地成了亲人类派的一份子。

　　　　故事讲完了，一杯红茶已经凉掉。

　　　　余弦颇感兴趣地询问：“你现在对安琪拉还有感情吗？”

　　　　“您说笑了。”伯格放下杯子，拎起茶壶，为余弦重新倒上热茶，“时间会把一切磨平，在下已经不会为那些久远到消失的感情激动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请说。”

　　　　“我在安琪拉的手上没有看到戒指，她难道不需要日行戒指，也不畏惧阳光吗？”

　　　　“是的。”

　　　　“为什么？”

　　　　伊维是七亲王之一，伯格是被他亲自转化的后裔，按理说从伯格的直属后裔开始血族便会受到阳光的伤害才对。

　　　　伯格似乎同样不知道答案：“也许是我活得太久，所以血液中的力量足够将安琪拉小姐转化为不畏惧阳光的血族。”

　　　　“也有可能呢，毕竟你身为管家，确实很强大了。”

　　　　“感谢您的称赞。”

　　　　余弦可不是商业互吹，伯格身为管家，却拥有不输亲王的强大力量，这是十分难得的。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讲的故事，也谢谢你们愿意接纳我。”

　　　　“您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故事讲完了，伯格转身离开去忙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