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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墨澂掀起眼皮看了眼来人，是楼下前台的那个女孩，他的目光又落到那个深蓝色保温包上，眉峰皱起，没情绪地说：“我没订饭。”

　　　　女孩眨着眼睛很怔愣，“啊？可是刚才有人送来，说这是您订的餐……”

　　　　看到女孩身上还挎着包，大概是正打算下班离开，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待女孩走后，他继续画他手中的设计图，没有管被放在桌角边的晚饭。

　　　　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就被黄嘉泓推开，“还在工作？都下班了，走走走，去吃晚饭。”

　　　　苏墨澂头也没抬，淡声说：“你先去，别等我。”

　　　　黄嘉泓坐到他办公桌对面的转椅上，翘起二郎腿，手放在办公桌上轻叩，声音平和但不容反驳地说：“你觉得我上午说以后每顿饭都拉着你一起吃是在开玩笑？”

　　　　苏墨澂：“……”

　　　　他抬眼瞅了黄嘉泓一眼，“我会吃饭，等我画完就去。”

　　　　黄嘉泓冷笑，“我假装信了你。”

　　　　“不明白你为什么工作这么拼，年轻有为，想要的都有，什么都不缺，你干嘛像不要命似的赚钱？要我不是你学长，和你关系比较好，知道你家庭条件挺好，还以为你穷疯了。”

　　　　苏墨澂：“……”

　　　　他扬了扬唇，没说话，手上继续画着设计图。

　　　　黄嘉泓训完他歪头一瞥，看到桌边搁放的保温包，有点诧异。

　　　　“这是什么？”他站起身走过去，伸手指了指。

　　　　苏墨澂低垂的眼睫轻颤，犹豫了几秒，说：“……外卖。”

　　　　黄嘉泓显然不相信他竟然会订餐，更不相信有哪家饭店的外卖包装会这么精致贴心，他快速利落地拉开保温包的拉链，掀开包盖，一张粉色的便笺就映入了他的眼眸中。

　　　　“苏墨澂，要好好吃饭呀！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的午饭和晚饭都亲自做好给你送过来！”

　　　　落笔是——cheng。

　　　　黄嘉泓挑着眉捏着便笺将上面的话念出来，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用中指和食指夹住那张粉色的纸，揶揄：“外卖？”

　　　　抬眼看过来的苏墨澂正巧看到便笺最后那个手画的笑脸，顿时无语。

　　　　他是真没料到她会在里面放纸条这种东西。

　　　　“不解释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啧，”黄嘉泓眼神戏谑起来，“那就是默认了。”

　　　　苏墨澂不解地望着他，“默认什么？”

　　　　“你谈恋爱。”

　　　　“没有。”

　　　　“看来这个程老师真的很在乎你啊，”黄嘉泓将便笺拍到他的办公桌上，“你早上才吃了胃药，她中午给你点丁香茶，晚上就开始给你送饭。”

　　　　黄嘉泓一边说一边将一盒盒包装好的菜肴拿出来摆放在桌面上，“哟，竟然都是你爱吃的。”

　　　　苏墨澂瞥了一眼，又别开头。

　　　　那张印有她字迹的纸张摊在他的面前，苏墨澂沉默地盯着简短的两行字出神。

　　　　她的字迹工整干净，飘逸清隽间又不乏力道，清秀得一点都不像如同一朵正在盛放的烈玫瑰的她，妖艳中带有性感，就连情感都是炽烈而火热的。

　　　　“肯定是在追你吧？”黄嘉泓敲了敲桌面，让他回了神。

　　　　苏墨澂摇头。

　　　　“算了，”黄嘉泓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看来以后并不用我这个学长为你操心，有人来接班咯。”

　　　　“你吃你的爱心餐，我这个孤寡老人自己找地方去填肚子。”

　　　　苏墨澂：“……”

　　　　黄嘉泓离开后，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他却无心再画下去，苏墨澂盯着黄嘉泓替他拿出来的饭菜怔神。

　　　　小念到底是告诉了她多少关于他的情况，才会让她连他的饮食喜好都了解的如此透彻。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每天中午11：30和晚上7：00苏墨澂都会准时收到她送来的“外卖”，每个外卖的保温包里都会放有她写的一张便笺，苏墨澂一开始还有点苦恼，甚至主动给她打了电话说这件事，但她不听，依旧我行我素，渐渐地他也就习惯了，反正他怎么拒绝她都不会听，最后他都懒得再和她说不要送饭这件事，因为说了也是白说。

　　　　她太有耐心对付他，而他拒绝无果只能装作什么没发生。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让他觉得根本就不是巧合。

　　　　他每次出公司去外面和客户谈事情，不管是在咖啡厅还是茶馆亦或是酒楼，总会碰到她，无一例外，尽管每次她的态度都很落落大方，也都是在他谈完事情才会现身和他说几句话，距离保持着那次她在川舞的大礼堂询问他的最后一句话——一步之遥。

　　　　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她在追他。

　　　　他最不解的是，为什么几乎他所有的行程，她都了如指掌。

　　　　而这个谜团，最终在一个周日的晚上被解开。

第17章　程芊苒

　　　　爱宠家园是江川最有名最大的一所集宠物医院和宠物店于一体的宠物园。

　　　　程芊苒自养桂圆开始就在爱宠家园办了VIP，定期会带他去那里检查身体。

　　　　周日晚上和董安可在家吃完晚饭之后，两个人就带着桂圆去了爱宠家园，因为爱宠家园离她们的公寓很近，两个人是散步过去的。

　　　　为桂圆的检查身体的医生是整个宠物医院中最专业的兽医，沈少卿。

　　　　程芊苒和他打交道也有三年，此人虽然清高、毒舌，但总的来说还算不错，两个人也算熟识的朋友。

　　　　检查完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桂圆趴在程芊苒的身边乖乖巧巧的，程芊苒和董安可在等检查结果。

　　　　不多时，沈少卿捏着桂圆的检查单走过来，他把检查结果递给程芊苒，声音冷又略带揶揄：“你这种性子的人还能把桂圆照顾好也是不容易。”

　　　　程芊苒看到各项指标都正常，眉眼弯了少许，嗤了一声：“我儿子我当然会照顾的无微不至。”

　　　　“要不是你身边这位帮忙，你能把它照顾周到就怪了。”

　　　　一直看他们拌嘴没出声的董安可：“……”

　　　　拿到了结果，程芊苒牵起拴着桂圆的链绳，和董安可就要回家。

　　　　沈少卿将手揣进白大褂的兜里，懒洋洋道：“快到给桂圆打疫苗的时间了，别忘了。”

　　　　“知道。”

　　　　程芊苒和董安可从医院的出口出来，刚踏进爱宠家园的中央大厅，就看到对面从宠物店里出来的姜芷念和苏墨澂。

　　　　“程姐姐！”姜芷念很惊喜地喊了她一声。

　　　　程芊苒冲他们笑了笑，很小声地微低下头对桂圆说了一句：“桂圆，你爹。”

　　　　她的话音还未落，本来听话乖顺的大狗突然从她脚边窜了出去，程芊苒手中的绳子没攥紧，被它挣脱。

　　　　姜芷念眼睁睁地看到程芊苒牵着的那只大狗向他们这个方向扑来，吓得瞪大眼睛。

　　　　苏墨澂眼疾手快地将小姑娘拉到他的身后护住，他听到程芊苒带着笑一点都不惊慌着急地喊了一句：“桂圆，你别调皮！”

　　　　下一秒苏墨澂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裤腿正在被拉扯，他低下头，那只毛发很长几乎都要遮住眼睛的古代牧羊犬正在轻轻地叼着他的裤腿摇脑袋，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像是撒娇似的“呜呜”声。

　　　　苏墨澂：“……”

　　　　见它并没有恶意，他那颗悬着的心一瞬间落下来。

　　　　程芊苒快走过来，脸上漾开笑，对他说：“别担心，它不会咬人的，只是喜欢你才这样兴奋。”

　　　　苏墨澂：“……”他撇开头，说：“让它松开。”

　　　　姜芷念早就把脑袋探了出来，听程芊苒这样说，更是好奇，她本就很喜欢狗狗，只是因为她平日要上学，家里其他人也没空照顾才一直没有养狗，此时看到体型庞大的牧羊犬，浅笑着问程芊苒：“它真的不会咬人吗？”

　　　　程芊苒点头：“桂圆很乖的，不咬人。”

　　　　“它叫桂圆呀，好好玩！”姜芷念从苏墨澂的身后走出来，抬了抬手，又有点犹豫地落下来，“我能摸摸它嘛？”

　　　　“当然可以呀！”

　　　　程芊苒叫姜芷念犹豫不决地试探着伸出手却不敢去触摸桂圆，她拉过姜芷念白净的手指，带着她抚上去，姜芷念的手指在触到桂圆头顶的绒毛时开心地笑出声：“哇！好软好柔顺！”

　　　　程芊苒稍稍弯腰，对大狗狗说：“桂圆，跟小芷念打个招呼嘛。”

　　　　牧羊犬闻言松开苏墨澂，扭头舔了舔姜芷念伸过来的手，引的小姑娘咯咯笑起来。

　　　　董安可这才慢悠悠地挪过来，对苏墨澂微笑着喊了一声：“总监好。”

　　　　苏墨澂点点头，沉吟了一下，突然想通了为什么他总是会遇到程芊苒。

　　　　他刚回神，正要移步，桂圆又叼住了他的裤腿开始摇脑袋冲他撒娇。

　　　　苏墨澂：“……”

　　　　程芊苒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对他说：“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

　　　　苏墨澂很无奈，“你能不能让它松开？”

　　　　程芊苒轻咳，正色喊：“桂圆，别玩啦，该回家啦！”

　　　　大狗狗不为所动。

　　　　程芊苒用手指摸了摸脸颊，对他说：“要不你拍拍他的脑袋？然后哄着说让它松开？”

　　　　苏墨澂：“……”

　　　　“它会听的，真的！”程芊苒一副我对你保证我说的是实话的模样，眼睛晶亮又无辜地瞪着他。

　　　　苏墨澂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按她说的做，他抬起手，缓慢地落到桂圆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下，声音温和但略带僵硬地说：“桂圆，松开。”

　　　　结果真的如她所说，桂圆松开了他的裤腿，然后前爪抬起来，扒着他的胳膊，歪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苏墨澂不自觉地就弯了弯唇，又揉了揉它的大脑袋。

　　　　董安可在一旁看的很是震惊，她平日工作时从来没见过苏墨澂有如此神情柔和的时候，今天突然发现全公司所有人口中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也是会温柔的。

　　　　出了爱宠家园的大门后，姜芷念拉着绳子不松，问程芊苒：“程姐姐，我能不能再和它玩一会儿？”

　　　　程芊苒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呀！”

　　　　姜芷念听到程芊苒的回答后就很开心地对苏墨澂说：“哥我去那边转一圈呀，一会儿就回来！”

　　　　董安可很识时务地说：“我陪你吧。”

　　　　说完就拉着姜芷念的手往不远处的花园走去。

　　　　苏墨澂和程芊苒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他把已经拿出来的车钥匙又放进衣兜，很反常地主动提出来：“走走吧。”

　　　　程芊苒愣了一瞬，还以为自己幻听，见他已经抬脚往另一边走去，她急忙快步跟上，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

　　　　“程芊苒。”他很少喊她的全名，今天突然又从“程老师”变成“程芊苒”，程芊苒着实有点惊讶。

　　　　她眨着眼睛看他，笑道：“终于不再刻意地拉远和我的距离了吗？”

　　　　苏墨澂叹了口气，说：“你何必呢？”

　　　　程芊苒很认真地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听到她的这句话，心尖一颤，而后敛眉道：“以后别再给我送饭了，也别每天都给我发短信，你好好的过你的生活，还有十几天小念暑假就要结束了，届时我们的合约也会到期，从此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你懂吗？”

　　　　“有没有交集不是你说了算的啊。”程芊苒也不难过，依然笑着，“你要是答应做我男朋友，我们就有交集了呀！”

　　　　“不可能。”他撇开头，躲开她的目光，冷冰冰道。

　　　　程芊苒撇撇嘴，冷淡！

　　　　苏墨澂望着身侧的马路沉默，手指突然被人攥住，他猛然回过神，低头去看她拉住他手指的方向，程芊苒趁机越界凑近他，在他耳边声音极低地对他呢喃了一句：“苏墨澂，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的话语甜软清媚，温热的气息柔和，却生生将他的耳朵灼烫，他扭头瞪她，这样近的距离，他都能清晰地看清她的眼睫毛到底有多少根，程芊苒眉眼微挑，亲眼看着他的脸颊浮上一层浅薄的红晕，她轻笑出声，伸手戳了戳他的侧脸，说：“苏墨澂，你害羞吗？”

　　　　她冰凉的指尖触到他冷硬的侧脸，苏墨澂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现在到底有多近，他快速地推开她，自己也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皱起眉冷声说：“你能不能别闹？”

　　　　程芊苒很无辜又有点委屈地回他：“我哪里闹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啊。”

　　　　她的神情变得万分认真，一字一句地咬着尾音这晚第三次说这句话：“我程芊苒，很喜欢苏墨澂，特别的认真。”

　　　　说完就展颜一笑，又倏而凑近他，仰着脸说：“苏墨澂，晚安呀！”

　　　　说完就潇洒地转身往回走。

　　　　而苏墨澂，杵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刚才被她扯过的手指上似乎还有她指尖冰凉的温度，他的手指蜷了蜷，然后抬起来摸上她刚才凑近他说话的那只耳朵的耳垂，很烫。

　　　　他有点挫败地低下头，左胸处正在狂乱跳动的心脏依然不见减缓。

　　　　当晚深夜他还是收到了她的短信。

　　　　程老师：苏墨澂，桂圆说它好喜欢你，我也好喜欢你啊，晚安，好梦。

　　　　***

　　　　程芊苒当然没有听他的话不给他送饭，她依旧每天中午和晚上准时去他的公司把给他带的饭交给前台的小姑娘让小姑娘帮忙拿上去。

　　　　就在八月下旬，还有五天她就要结束做姜芷念家教这份工作的那个中午，程芊苒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被他践踏的一文不值。

　　　　她就站在他们公司前台大厅，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凉薄，冰冷。

　　　　她应该知道的，她怎么可能会让他这种几乎没有什么感情的人动心。

　　　　那一刻，程芊苒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原来他说让她离他远点，是真心的。

　　　　这么长时间，每天给他发短信发微信给他送饭，制造偶遇和他见面说话，她这样放低身段去追他，换来的是他烦透了她吧。

　　　　程芊苒吸了吸鼻子，微笑着转身，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心情低落地接通，语气恹恹地喊了一句：“江珂溯。”

　　　　江珂溯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她心情不好来，担心地问她：“你怎么了？”

　　　　程芊苒闷闷地说：“失恋了吧。”说完自己还自嘲地笑出声。

　　　　其实，连失恋都不算，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江珂溯安慰了她几句，又说：“苒猪你等我，我过去找你。”

　　　　程芊苒抬起头，不确定地“啊”了一声，很诧异地问：“你来干嘛？”然后撇嘴，更加委屈，甚至都带上了哭腔：“江珂溯你王八蛋，你是不是想过来当面嘲笑我？！”

　　　　江珂溯：“……”他低叹，无奈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算了，先不说了，我开车，晚上见面再说。”他发动引擎，将车开上路后嘱咐她：“你回家等我，别乱跑。”

第18章　苏墨澂

　　　　苏墨澂忙了一整天，晚上还要和对方公司的人一起出去吃饭，七点的时候前台的女孩没和往常一样把“外卖”拿上来，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董安可又偷偷告诉了她他的行程。

　　　　吃饭的地点是对方定的，包厢是复式的，外面这间是吃饭的屋，里面是类似KTV包厢的设计，可以唱歌玩游戏。

　　　　苏墨澂在酒桌和对方周旋了一晚上，还是喝进去了不少酒水，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两个多小时的晚宴终于结束，合作的事情也成功地谈好，两方握手分别。

　　　　苏墨澂在包厢门口还四处看了看，确定程芊苒真的没有来制造偶遇，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烦闷，他拎着公文包从楼梯上往下走，就在快要到一楼时，紧挨着楼梯的那一桌男女，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沉，甚至都升起了怒气。

　　　　一边说喜欢他，一边和江珂溯纠缠。

　　　　苏墨澂讽刺地勾了勾唇角，他就站在楼梯口，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一大杯加了冰块的烈酒灌下去，江珂溯伸手去夺，被已经神志不清醒的她咬了一口手臂。

　　　　程芊苒在江珂溯面前双手挥舞着比划着什么，江珂溯一边无奈地应着她，一边诱哄她回家，早知道她这样，他就不该答应她来借酒消愁。

　　　　到底是男女力量悬殊，程芊苒被江珂溯紧紧地用手捉着双臂半搂着往外走去。

　　　　苏墨澂阴郁的目光就这样跟随着他们移动，在江珂溯经过楼梯口时，像是察觉到他不善的视线似的，抬眼狠狠地瞪了他一下，脚步却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去带程芊苒离开。

　　　　苏墨澂的眼眸平静地和他对视上，在接受到他那一记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时，苏墨澂甚至扬起了笑，这么多年过去，江珂溯还是那个江珂溯。

　　　　桀骜冷血，甚至……阴险卑鄙。

　　　　看着程芊苒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苏墨澂的笑容渐渐地敛去，他的目光冰冷，唇线抿直，抬脚往外走，取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