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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啸大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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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风凛冽,崖壁仞立,一个褚色劲装、按剑卓立的翩翩少年,与一个宽袍大袖、直裾深衣的中年两两相对。山风吹拂,衣袂猎猎,如云乱舞。

    “你这身衣服,怕不适合决斗吧,要不要换下?我不介意等会。”张放的表情极为放松,不知道的人,恐怕当真以为他与对手旗鼓相当,胜算满满。

    只可惜,剧辛不是等闲之辈,身为名剑手,他看人从不看对手表情,只观察对方行动举止、步伐身法,这些最扎实的东西是瞒不过人的。在张放从山坡走到山崖这一段,仔细观察之下,剧辛宽心大放,不出所料,银枪蜡样头尔。

    剧辛淡然摇头:“不必了,不过出剑收剑之事尔,解衣穿衣尚要费时得多。”

    这是当面打脸啊!

    张放毫不介意,仿佛没听到似的,不温不火道:“剧辛先生已经胜算在握,那么能否满足在下一个小小要求?”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某便破个例——你想要得到的答案,我会在你咽气前一刻告诉你。”剧辛说话的口气,十足将对手当成了死人。

    张放暗叹,好一个精明与谨慎的剧辛,看样子从正常途径是没法获取真相的了,只有……

    剧辛突然说道:“知否你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张放扬了扬眉,目露证询之意。

    剧辛盯住张放,一字一句道:“你不该只距我五步,岂不闻剧辛之号‘五步杀人剑’!”

    张放的眼睛在这一刻,如深潭古井,深不可测,紧紧吸住剧辛眼神,声音忽高忽低,带着几分令人精神恍惚的飘渺:“我不知道你能几步杀人,我只知道——只有这么近,我才能一剑杀你!”

    最后“杀你!”之声,陡然转为尖啸,仿佛一根尖锥,刺入剧辛脑髓深处,连灵魂都在颤栗。尖啸声越来越大,最后如滚滚春雷,震得剧辛耳膜嗡嗡直响,甚至连整个颅腔都发出震荡的共鸣,搅得脑浆都似稀烂一团——剧辛从来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人能发出如此可怕声音,若他也是个穿越者,说不定会惊恐大叫“这、这是狮吼功吗?”

    事实上,这一切只是灵魂穿刺所造成的一种错觉与幻听而已。

    “啊——”剧辛发出痛苦与挣扎地嘶吼,血贯双瞳,额头与脖颈青筋暴胀,凸于皮下,如同一条条蚯蚓,状极恐怖。五指搭在剑柄上,颤抖如秋风之落叶,却好似石中拔剑,倾尽全力也难动分毫。

    从剧辛遭到精神攻击,灵识受控,到他挣扎抗拒,怒吼奋争,整个过程极为短暂——似这般面对面保持强烈的敌意与警觉情况下的强制催眠,较之俘虏后完全放弃抵抗的肆意催眠,在时效方面,完全不同。就如同那个刺杀之夜,张放异能初次觉醒,在生死一线之际,控制并击杀刺客,自我挽救。当时的强制催眠时效,也仅仅只维持了不到两秒。

    这是张放第二次在正面对决中,使用强制催眠术,而对手却是意志力比前番刺客坚韧强大不知凡几的剑客剧辛。若此时的张放,还是之前那个刺杀之夜的张放,估计剑都来不及拔出,就被恢复神智的剧辛一剑穿心了。幸运的是,张放已今非昔比,他已经完成了全部的“噬魂”。如果再来一次刺杀,他可以轻松控制摆布刺客,将其杀死十次。

    只是,今次的对手是剧辛,一个千锤百炼、意志坚如磐石的剑客死士,张放的加强版催眠术,作用于这样一个强人,时效同样仅仅只能维持两秒……

    足够了,杀一个人,无须十次,一次足矣!

    剧辛终于凭强大的意志冲破束缚,神魂归窍,手掌结结实实握住剑柄——但就在这一瞬间,颈侧一凉,嗤!一声泵响,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自体内疯狂向外喷射。全身力道,一点点消失,剑握在手,却再无力拔出。

    “不可能!不可能!”剧辛一手死死按住颈侧,瞪大眼睛,与张放眼神一触,浑身激灵,慌不迭闭上眼睛,嘶声道,“你……你会妖术!”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手,短短两秒的强力催眠与奋力一剑,也急剧消耗张放大半精力,脸色苍白堪比大量失血的剧辛,柱剑喘息道:“别管我是什么,快兑现……你的承诺,把……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剧辛双眼紧闭,脸白如纸,脖子以下,浑身尽赤,如同从血池里捞出,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头缓缓垂下。

    张放一脚踢飞剧辛手里长剑,劈胸揪住其衣襟,怒吼:“我不问是谁指使你,也不要求你出卖主人,我只要你回答我——我是谁!”

    剧辛原本已奄奄一息,闻言浑身一震,惊骇睁眼:“你……”

    “是的,拜诸位山道伏击所赐,我从车中摔出,伤了脑子,失忆了!”张放在这一刻,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他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剧辛面色一阵潮红,仿佛回光返照,豁然大笑,颈动脉泵出的鲜血,随着声音震动,喷涌更甚,触目惊心,但剧辛浑然不顾,笑得无比开心:“失忆了?离魂症!太好了!哈哈哈!如此,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谁。剧辛也算是完成了使命,纵死无憾。好极、好极,哈哈哈……”

    “还记得那日车祸现场的豺狼么?”张放声音与眼神一般阴冷,“我只要一个名字,来换你的全尸,干不干?”

    剧辛猝然一颤,惊怒瞪视那张近在咫尺,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好狠毒……”

    “干不干?!”张放嘶声大吼,将剧辛摇成一个不倒翁,浑然不顾被对方喷溅的鲜血淋成血人。

    就在这时,剧辛突然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奋力挣脱张放拽扯,拚尽最后一丝力量,急奔十余步,舍身一跃——

    山崖之下,是百尺深渊,剧辛为了免遭兽噬厄运,竟不惜粉身碎骨!

    当韩义、韩重及石牛等人气喘吁吁攀上崖顶之时,唯见一浑身是血的少年背影,险险立于悬崖边,任凭山风呼号,朝莽莽群山张臂怒啸:“我是谁——我是谁——”

    山谷回荡,群峰应和。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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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将 行】() 
(感谢大盟、小胖,这份支持,弥足珍贵)

    ~~~~~~~~~~~~~~~~~~~~~~

    时间进入六月盛夏,距离那一场惨烈的厮杀,已经过去大半月,除了渠良受到重创,其余诸人,均是有惊无险。渠良受创不轻,焦孟那一刀,扎断了他的股四头肌肌腱,割断了几条小静脉,几乎刺中股骨,血流了不少,看上去挺吓人。万幸的是,没有损伤坐骨神经,也没有切断股动脉,这两处但凡有一点损伤,他就算不当场失血休克,后半生也会瘫痪在床,就此成废人。

    饶是如此,这样的伤势,在缺医少药的古代,依然称得上是重伤,别的不说,光是止血,就是个大难题。好在的是,张放不仅仅是个心理专家,还是一个正牌医生——虽然本职是精神科医生,但外科基本手术还是能拿得下的。

    返回青溪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张放再次展现令人惊奇的一面:沸水消毒、清创除腐、结扎血管、羊肠为线、钩针缝合、白布包扎……

    在原始条件下,进行外科手术,真正的难题不在于施术者的水平,或者医疗器械的制肘,而在于两大难关:无菌与麻醉。

    无菌操作,几乎不可能做到,唯有隔出一个通风干净的场所,尽量以沸水消毒各种器物。手套(指套)也是用消毒好几次的羊肠缝制的。

    至于麻醉,此时距华佗的麻沸散出现,还差好几百年,世间尚无麻醉之说。但这个足以难倒任何一位古今名医国手的难题,对张放而言,却完全算不上什么难题。深层催眠与医疗麻醉有异曲同工之妙,此时的张放,堪称顶级催眠大师,只要受术者愿意配合,就算是剧辛这等高度催眠免疫者,也能麻翻几个小时不在话下。

    手术很成功,如果医药及护理跟得上的话,渠良预后应当比较良好。遗憾的是,这方面确实是短板。术后五日,渠良伤口出现感染,并发高烧。不得已,只得重新清创,切开引流,清热退烧,种种措施实施下来,总算扼制伤情恶化。

    此后渠良伤势趋向稳定,众人都是欢喜,望向张放的目光,简直就是敬畏了。只有张放暗暗叹息,渠良的伤势经过这次反复,恐怕会有后遗症,至于是严重还是轻微,端看他的运气了。

    进入盛夏,连日未雨,天气越来越旱。往日飞流百尺,气势磅礴的瀑布,已变成涓涓细流,那原本痛快淋漓的“大佛快意”,好似患上前列腺炎,滴漏不尽…而淙淙流淌的清溪,已浅至没踝,深潭亦变浑浊,再不能游泳了。

    “连年风调雨顺,上苍见不得人间千日好,今岁只怕会有一场大旱了。”耆老忧心仲仲地道。

    韩家父子,每日为地里的收成忧心不已。唯一能令他们宽心的,便是数日之前,小郎君又出重金,购入大批谷粟。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古今皆然啊!

    这一次购粮,张放没有出面,而是让韩义、石牛带领一群青壮去的,所动用的资金,也是前所未有的多,足足耗去了张放囊中一半黄金。旱情已初显端倪,为了在往后的日子里有足够的口粮,张放也顾不得许多了,能买多少算多少,有麻烦再说。

    还好,购粮尚算顺利,但据韩义回报,附近邑聚谷米价格骤涨,往日十钱斗米,如今已涨至斗米三十钱,据说过几日还要涨。而且山下旱情更为严重,一路行来,可谓赤地千里,田垅干裂,禾秧半枯,到处人心惶惶,有传言朝廷都要派大员前来巡视灾情了。

    当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旱倍感惊恐时,张放也在烦恼。他烦恼倒不是因为搞不清“我是谁”,这种负面情绪,因特殊事件诱发,亦随事件结束而平复。调整心态,变消极为积极,本就是张放的职业本能,对别人都能玩得转,用到自己身上更不在话下。

    张放对这事尚算看得开,自己这副皮囊,本就是撞大运撞来的,能找到原来的出身最好,可少奋斗几年。实在不行,白手起家,亦何惧哉?

    眼下张放烦恼的是,囊中资金已不多,如此光出不进,坐吃山空,就算是一座金山,也会吃空。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焦孟团灭,剧辛成渣,心腹之患已除,是时候出门找点财路,以保持可持续发展的势头了。

    找什么财路?张放心里还没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闷在这山疙瘩里穷想,肯定想不出。得到外面走走,至少到三水那样的县城去,或许可以发现什么商机。

    张放将这想法对韩氏父子一说,韩骏与韩重都是叫好,韩父与韩义心中不以为然,但嘴上却是不敢反对的,唯唯而已。

    这消息不知怎地,让青琰知道了(张放估计多半是韩重“泄密”),也嚷着要去。张放也不介意多一个伴,自然应允,大伙合议次日出发。晚餐过后,张放前往阿离居处,取自己的新衣。

    之前那件赭色劲装,因为溅满了鲜血,怎么洗都有一股淡淡血腥味,嗅着着实不爽,而且穿着出门,也容易启人疑窦。张放遂将当日班沅君赠与自己的那件衣袍交与阿离,请其再施巧手,如法炮制,今日接到青琰传来的口信,衣物已成。

    班沅君所赠的这件衣袍,是月白色,张放拿在手上,竟不由得想起班淀君那皎洁如月的面庞,嗯,还有那个可爱的小侍女……张放失笑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身为少年,连心境也变得青春了么?竟然对小萝莉也上心了……

    青琰见张放摇头,讶然道:“怎么了,不合身么?你还没穿呢。”

    阿离睁大着眼睛,惶然道:“哪里不合身?布扣太紧还是……”

    “没事,没事,我这就穿上试试。”张放赶紧穿上新衣,感觉比原来那件赭色衣裳更舒适几分,看来阿离是做出经验来了,水平见涨。

    “很好,很合身,我很满意。”张放赞口不绝,他之所以不吝赞赏,不仅是因为一个盲女竟然能有如此手艺而令人钦佩,更是因为从心理学角度而言,肯定与赞扬,是最好的心灵鸡汤。

    二女相互挽手,笑得极是开心。

    青琰一开心,顺嘴就道:“阿离姊,明日我们去马岭,到时我一定会给你带一顶花冠回来。”

    “马岭?是我们北地郡治所么?”阿离甚感惊讶,“为何要去那么远?”

    张放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阿离,悠然向东南遥望:“马岭只是第一站,若一切顺利,下一站,将会是长安!”

    “长安啊……”阿离翘首遥望,虽然什么也看不到,神情却无限向往。晚风轻拂,吹动着少女项长玉颈上细细的茸毛,分外柔和。

    张放心头一动,想起青琰说过阿离的身世,好像她就出生在长安,只是尚在襁褓中就被母亲带回青溪聚。如此说来,长安,才是她的第一故乡啊。

    一念及此,张放柔声道:“阿离,你……嗯,应当没去过长安,那么可去过马岭?”

    阿离摇头:“眼盲之前,阿母最远只带我去过一次三水,那是五年前的事了。自那以后,再没出过远门……”

    三水,不过五十里外一个小城镇,也就是说,阿离长到十四岁,最远只走出门五十里!若不是她因眼盲之故,早在去年就已嫁人了,如此,恐怕终其一生,都不能再走出这大山一步。

    望着夜风中、桃树下,那一抹茕茕孑立的倩影,张放心头没由来一痛,脱口而出:“明日,你也随我们一道去马岭吧。”

    此言一出,青琰与阿离同时转过脸,一个表情惊讶,一个神色惊喜。

    惊喜的神情很快就一闪而逝,阿离幽幽道:“不成的,我看不见,会拖累你们……”

    “这好办,带上一辆辘车,你坐上边,让韩骏与韩重轮流推你就行了。”张放很快就想出解决办法,笑道,“他们兄弟俩应当会很乐意出这把力吧。”

    “那是当然,他们敢不出力?”青琰越想越开心,拉着阿离双手,以她为轴心,不断旋转,欢呼道,“太好了,阿离姊,我们可以一起去买花冠喽……”

    明月初升,小院落里两道倩影被拉得细长,如彩蝶翩迁。

第二十六章 【山村鬼泣】() 
(感谢大盟、小胖,每天都在,心暖)

    ~~~~~~~~~~~~~~~~~~~~~~~~~~

    从陀螺山到北地郡治马岭(今甘肃庆阳市环县东南),行程超过三百里,沿途并无城邑,只有少量聚落。韩父本不放心让这五个少年男女上路,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盲女。偏生此时石牛得要忙地里的活,没法随他们去那么远,渠良正养伤,而韩氏三兄弟总不能全部都跟去,那地里的活,难不成让一个老汉与妇人忙活?

    最后在张放一再坚持下,韩氏兄弟也表示会带刀弓上路,无奈的韩父只得勉强应允。

    翌日一早,张放、韩骏、韩重、阿离、青琰,五个少年男女,推着一辆铺着厚厚蓐草的辘车,带上米粮,在耆老、韩父及全村人的殷切目光下,依依惜别,踏上东行之路。

    自当日血战后,大半月来,风平浪静,再未见焦孟一伙余孽踪影,显然已逃得不知所终。但这是往好处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日剧辛、焦孟一伙共有十人,干掉四人(包括两大罪魁祸首)、重创两人,尚有四人完好或只带轻伤。这些人,始终是潜在威胁,谁知道什么时侯会跳出来?丧家之犬也是犬,是犬就难免咬人,不可不防。

    因此不光张放佩带他的龙影剑,韩氏兄弟也各自带上环首刀与角弓,青琰则怀藏两把尺刀,盛满石子的革囊在腰。所有三尺以上兵器,包括张放的佩剑,俱藏在辘车板底一个特制的暗格内。马岭可不比三水,那是北地郡治所在,绝不允许平民持刃,更别说持军械。张放甚至考虑要不要在入城前,将兵刃取出,找一处隐蔽地点埋藏好,待出城时再取回。

    三百里行程,自然非一日可竞之功,行至夜幕时分,便需投宿。在这个时代投宿,当然不能与后世之便利相比,什么旅社酒店是不要想了,在到达最近的一个县城‘方渠’之前,要想不露宿荒野,只有两个选择:驿置或借宿。

    驿置是大汉朝廷在全国各地设置的交通网络点,供官员赴任致仕、公文传递、军情急报等休息补充用途,非官员、驿卒身分是不要想入住了。

    剩下的就是借宿了。在这一点上,古代可是比现代要好得多。在现代,你随便敲开一户人家请求借宿看看?看人家是打110,还是120(直拨首都安定医院)。

    出门之时,韩氏兄弟也是做这样的打算,借宿。但这条路谁也没走过,包括最有见识的张放。

    张放去过宁夏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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