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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然是很淡定的，看杂志的时候手里握着笔，翻开的那一页也有一半是做了的题目，很自然地落笔翻书，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毫无破绽。
　　瞥一眼前面，徐老师已经走到了讲台。
　　黎嘉轻轻拿胳膊肘碰了碰戴坤，那位毫无反应。抬头再瞥，徐老师的目光已经越过众人落到了戴坤身上。
　　完蛋，叫醒也没用了。
　　黎嘉在心里默默给戴坤点个蜡烛，赶紧做题自保。
　　果然，没一会儿徐老师就绕到了两人身后，戳了戳戴坤的肩膀。
　　他的力道当然是很重的，戴坤惊醒，下意识看向黎嘉，那位正专心做题，头发捋在耳背后，眼睫微垂，目不斜视。
　　而身后……似乎有杀气。
　　戴坤偏头，果然看到老徐那身经典的黑灰色夹克。
　　目光往上，徐老师严肃的脸板着，居高临下，“出来。”
　　…
　　戴坤走到四楼时，困意才稍稍消散。
　　楼道里安安静静，凉风吹得人精神稍振，他跟着徐老师进了办公室，很熟稔地在他桌旁站定。
　　徐老师也没训斥责备，从抽屉里取出个文件夹，从中抽出两张纸。
　　是本学期两次考试的成绩排名表。
　　“这是黎嘉的成绩，这是你的。”他把两张成绩单并排摆在戴坤面前，“我听说考试前你还帮着黎嘉讲题复习，怎么自己就不肯努力点？看看这成绩，这排名。你英语和语文加起来，也没比人家单科高几分。”他的手指点了点，“有什么想法没？”
　　……
　　能有什么想法？
　　戴坤除了感兴趣的数学和物理，对其他课的成绩并不在乎，考得好考得差，上名校或是上普通大学，似乎也就那样。
　　反正在乎他成绩的人已经走了，剩下个满脑子只有工作的爸爸，相看两厌。
　　这几个数字，没什么可在乎的。
　　他懒散站着，左手拇指勾在裤袋，漫不经心，“黎嘉进步很大。”
　　“还有呢？”
　　“她很厉害呗。”淡漠的声音，事不关己。
　　徐老师气结。
　　“你和黎嘉的情况很像，偏科严重。人家把数学分数提上去，总分立马提高了一大截，你就不打算跟人家学学？”他让戴坤坐在对面椅子里，语重心长，“戴坤啊，你的天分，老师们都看得出来。语文和英语只要稍微用点力，提个三十分没问题的。”
　　“嗯，谢老师夸奖。”
　　徐老师无奈，“高考的时候，相差一分都能把人分到不同层次的学校，何况是几十分。”
　　“嗯，知道。”戴坤随口应着，眉目冷淡而疏离。
　　徐老师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行的，你本来能考个很好的学校。这样，提前跟你爸说一声，期中考试后开家长会，请他一定抽空过来，我想跟他好好谈谈。应该就是五月十七八号。”
　　戴坤神情微顿，却还是应了，“好。”
　　办公室里片刻沉默，办公桌大多空着，只有英语老师在批改作业。
　　见那边徐老师教育完了，她也转过头来。
　　“不是我说你，戴坤——”她抽出戴坤的作业本，看得出戴坤心情不好，也没说重话，“上课不肯听课，作业让人帮你写，单词也不背，听力作文更是从来都不练，就这样能考一百分，也是个奇迹了。你跟人黎嘉多学学，认真把作业写了，分数都能提不少。”
　　“就是。”徐老师也附和，“我看黎嘉平时也挺乐意帮同学，你俩又是同桌，结个小组互相帮个忙，一起进步多好。”
　　“你俩这底子，只要多上点心，早晚能到学校前十。还有，别以为我看不出笔迹，你这作业是让黎嘉抄的。人家刚转学过来，你别总欺负她。”
　　……
　　两位老师你一言我一语，足足劝了十几分钟，快下课的时候才放戴坤回去。
　　戴坤有点郁闷。
　　倒不是因为老师的唠叨，毕竟被老徐唠叨是家常便饭，早就习惯了。
　　让他郁闷的是老徐那句玩笑般危言耸听的话——
　　“等过几个月，黎嘉努力到了年级前十，你还原地踏步，不觉得丢脸吗？”
　　丢脸倒不至于，戴坤不在乎考试分数。
　　但老徐笑眯眯地拿他亲手教出来的小徒弟教育调侃他，那老狐狸般的神情仍旧让戴坤有种微妙的不爽，继而烦躁。甚至有种拿个英语高分拍到老徐面前，看他还怎么调侃的冲动。
　　这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戴坤自己都有点吃惊。
　　激将法还真特么有点作用，操！
　　楼道里冷冷清清，下课铃声悠扬响起。
　　戴坤脚步顿了下，没回教室，甩开两条长腿出了教学楼到学校西北角，找个僻静的地方抽了支烟。
　　朦胧的烟雾里，黎嘉的脸晃来晃去。
　　——“他不耽误我就算我烧高香，谢谢。”
　　自信又傲气的样子，急了龇牙吓唬人的小白兔似的。
　　名校什么的，听着有点遥远。
　　戴坤初中的时候学习成绩拔尖，也曾神往过名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来家里出了一堆乱事，整个人消沉了很久之后，日子过得懒散又别扭，就没再有那念头了。
　　不过，如果黎嘉真能努力学习，把成绩窜到年级前五，倒是很有希望进去的。
　　她那绵里藏针的性子，喜欢文学喜欢英语，没事看书涂鸦写写画画，人又聪明，到了那种地方，加把劲冲一冲，肯定会更加耀眼。
　　就是老徐那一脸的调侃可恶。
　　如果黎嘉真的进步飞快，他却没什么长进，不止老徐猖狂，那小丫头恐怕也得把他看扁。
　　下回再碰上惹事的，她恐怕会这样说——
　　“戴坤那种学渣，我才不屑跟他同桌呢，他只会耽误我。”
　　戴坤想了想她这样说话时柔软的语调，认真的神情，有点好笑，又有点郁闷。
　　掏出火机又点了根烟，看着树影慢慢拉长。
　　宁城气候不冷不热，算农历这会儿还是三月，校园里各处花开得正好，周围树木也郁郁葱葱。林下风凉，有人翘课偷偷约会，女生没穿校服，裙角轻轻飘起。
　　这是个适合谈恋爱的季节，暧昧心动都在树影里深藏。
　　戴坤目光扫过那一抹裙角，恍然想起刚见到黎嘉的时候，她也是裙角微扬。
　　不自觉地，唇角挑起点若有若无的笑。
　　很远处孟起那帮人又在晃，像是跟别校的拉架似的，一伙人你推我搡，不知道是为了哪个女生，还是为了路上几句口角。
　　戴坤对这事没兴趣，只要别真惹怒他和孟起，向来是不插手的。
　　于是抽着烟继续看风景。
　　后面整节课都被翘掉，到最后一节课时，戴坤才顶着张生人勿近的脸慢悠悠地晃回去，眉眼冷峻，神情淡漠又懒散，气场开道畅通无阻。
　　…
　　三班的教室里面，这会儿格外吵闹。
　　班长孙天奇站在讲台，黑板上写着几个地方，正跟副班长讨论什么。
　　底下也没人学习，前后左右地围在一块，七嘴八舌地讨论。
　　黎嘉和熊畅一人咬着一根吸管，正在喝酸奶，前桌的两人也转过来，正一脸高兴地讨论。
　　他坐回位子，随口问黎嘉，“吵什么呢？”
　　“要春游啦。”黎嘉立马抛出重点，兴冲冲的，“老班说春暖花开天气正好，月考也结束了，让班长组织我们周六去春游，不然明年升了高三，可能就没那么多闲时间了。那边选了几个地方，有没有想去的？”
　　戴坤懒洋洋扫了一眼，耸了耸肩，“无聊。”
　　他高冷惯了，对班级活动不热衷，黎嘉也没在意，继续兴冲冲地跟熊畅她们讨论。
　　暮春三月，杂花生树，随便往哪儿一站就是诗词里的无边风光。
　　黎嘉的爸爸在外地工作，每个月只能抽空回来两三天，秦璐平时又比较忙，今年也就趁着周末跟许晓萌和朋友出去玩了两回，还没敢跑得太远。
　　但一颗心却早已飘到老远。
　　踏青春游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教室里一顿讨论，最后孙天奇征集大家的意见，选在了凤凰岭。
　　新学期班费基本还没花，因为徐老师会抽空带大家一起去，这样班级出游的机会又不多，孙天奇动员了下，希望各位同学都能参加。他办事勤恳，为人又爽快热心，几乎是一呼百应。
　　小组长下座位统计名单，大家都很兴奋。
　　黎嘉当然是要去的，见戴坤懒洋洋地望着窗外，便问他：“哎，你去吗？”
　　“去哪？”
　　“凤凰岭啊，刚你都没听班长说话呀？”
　　戴坤看着她，忽然凑近些，一如平时讲题的姿态，压低声音，“都问两遍了。这么想让我去？”
　　咫尺距离，他的眼睛深邃有神，带着点戏谑。
　　黎嘉莫名有点脸红，转过头嘀咕。
　　“……什么啊！爱去不去。”
　　过了会儿，时琳过来统计，黎嘉报了名，本以为戴坤那种高冷的人不屑参加这种所谓“无聊”的活动，谁知那位屈指在桌上轻轻一扣，声音散漫，“我也去。”
　　黎嘉：“……”


第11章　
　　周六早上九点，三班全体在宁中旁边的小广场集合。
　　黎嘉因为这回月考成绩不错，从秦璐那里换回了两本被没收的课外书，昨晚开着小台灯看到快十二点，今早有点困兮兮。
　　不过有出游的事激励，还是蛮兴奋的。
　　到了广场边，班里的人也来了大半，一群群地站着聊天，都很期待开心。
　　换下教室里平常千篇一律的校服，青春正茂的少年男女，光是成群站在那里，就是道亮眼的风景。女生们虽然不好穿裙子登山，却也打扮得漂漂亮亮，还有几个妹子化了淡妆，把头发暂时烫成小波浪，漂亮得很。
　　黎嘉还是素面朝天的打扮，就只是多涂了层防晒，身上穿了件蝙蝠衫，底下是不影响爬山的休闲裤和小白鞋。
　　她天生肤色白皙，头发的颜色也稍微浅一点，平时不太显眼，站在阳光底下，发梢被照出点近乎棕红的颜色，衬得脸蛋柔软白腻。
　　那蝙蝠衫还带着帽子，帽子上有俩灰白相间的猫耳朵，软绵绵的。
　　戴坤踏着准点赶到，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他同桌。
　　熙熙攘攘的一群人里，黎嘉和熊畅、姜灵灵她们站着，两只手轻轻松松地塞在裤袋里，身上背着双肩小背包。
　　熊畅在玩她的帽子，捏完了柔软的猫耳朵，忽然拎着那帽子起来，给她戴在头上。
　　黎嘉没防备，神情懵了一下，脑袋被帽子遮住，头顶竖着两只猫耳朵，可爱极了。
　　她也没来得及摘帽子，先捉住熊畅呵痒痒，又笑着往后躲闪逃窜，衣衫微扬。
　　树影斑驳，朝阳明媚，嬉笑的姿态和含笑的眉目落入眼底，刻在心里。
　　广场旁边，孙天奇约好的大巴车准时抵达，同学们三三两两地上车。
　　徐老师是班主任，不敢放任这群人胡闹，跟车坐在最前排，虽然换了身登山的服装，脸上却还是平常不苟言笑的样子，捧着手里的杂志翻看。
　　同学们大多往后排坐，黎嘉有轻微晕车的毛病，坐在第二排会舒服点。
　　熊畅是个小话痨，实在没有坐在徐老师后面憋一路的勇气，跑到后面跟人聊天去了。
　　等戴坤上车，后面的位子都已坐满，中间零散有空位，前排几乎空置。
　　——除了靠在窗边拿了耳机，正打算听歌的黎嘉。
　　后面潘岱松已经站了起来，指着旁边给他占的位子，“这里，老大。”
　　戴坤唇角挑了下，罔顾后排几道藏起来的八卦目光，脚步斜跨，径直坐在黎嘉身边。
　　后面潘岱松骂了句“重色轻友”，一屁股坐回去，就有人男生低声笑着调侃——
　　“靠，戴神当然是要跟美女坐啊，你这有啥好的。”
　　“就是，换了我，也肯定跟黎妹坐。”
　　潘岱松郁闷，眼神挑衅，“那你倒是去啊！”
　　后排响起心照不宣的笑声，大家都不敢在徐老师跟前放肆，彼此心知肚明。
　　潘岱松扳回一成，也跟着笑起来，看向隔着几排的戴坤脑袋，觉得这位发小做事是越来越奇怪了。
　　换成以前，戴坤周末要么在家倒弄那一堆模型，要么跟孟起他们去打台球开黑，要么在家睡懒觉或者练练散打，绝对懒得参加这种班级集体活动。
　　去年春游、秋游，还有班里组织吃饭唱歌，戴坤都没参加。
　　所以这回戴坤突然说要去，潘岱松还挺意外。
　　他也猜测戴坤突然转性是跟黎嘉有点关系，但仔细想了想，按戴坤那种高冷挑剔的性格，那么多倒追的美女都看不上，完全是一副不近女色，也懒得在高中早恋的姿态。
　　难道这回……要为黎嘉破戒了？
　　毕竟，戴坤肯耐心给黎嘉讲数学题，已经是很破例的事了。
　　别说他这个知根知底的发小，就连班上平常跟戴神不怎么接触的人都察觉不对劲，觉得戴坤对新同桌的态度好得不寻常。
　　再想想黎嘉漂亮的脸蛋、软萌可爱的性子和称霸全年级的两门单科成绩，以及戴坤为了黎嘉怼时琳的事，八卦应运而生。
　　啧啧。
　　…
　　被许多好奇而八卦的目光盯着的角落里，黎嘉一脸淡定。
　　她对戴坤以前在学校的表现不太清楚，当然也体会不出其中的反常破例之处。
　　不过这位大佬在整个宁中声名赫赫，顶着数重光环迷妹无数，到哪儿都能拿气场开出一片清净天地，高冷得不敢让人招惹。
　　她当然也不敢戳老虎鼻子，所以在戴坤坐下后，很友好地往里让了让。
　　大巴缓缓行驶开，上了高速之后，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车窗外的树影晃过，黎嘉靠在窗边，察觉旁边不太对劲，转过头，就见戴坤抱臂在胸，正侧头看她——或者是看车窗外的风景——两人的目光没能交织，她也不太确定戴坤在看什么。
　　前排坐着向来严肃的徐老师，后面是嗡嗡的说话声。
　　戴坤的目光也挪过来，跟她对上。
　　沉默了一瞬之后，黎嘉摘下一只耳机递过去，“要吗？”
　　戴坤随手接了，凑到耳边听了片刻，微微皱眉。
　　“什么玩意？出去玩还听课文。”
　　“不是教材上的课文啦。”黎嘉从包里取出两粒大白兔，递给戴坤一枚，见他不要，自己剥了吃，又很认真地解释，“是一些英语原声的散文，都挺简单的，就当是看课外书了，正好练练听力。而且，你不是挺喜欢听音乐么，有背景音乐呀。”
　　“……”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看”课外书的。
　　戴坤有点嫌弃，不过看在那背景音乐还不错的份上，没摘下耳机。
　　黎嘉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却还是忍着没切歌。
　　见戴坤没直接把耳机丢过来，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周五晚自习的时候，她在楼道碰见英语老师，被顺道叫到办公室谈话。
　　老师很和气，让她坐在对面空椅里，直白提出了她帮戴坤抄作业的事情。
　　黎嘉当时有点窘，没法递来狡辩，只能承认。
　　英语老师倒没怪她，只是一番恳切的谈话，说戴坤英语根底不差，就是学习态度不端正，希望黎嘉能稍微帮帮忙，督促戴坤上点心。平时背单词念课文的时候，可以捎带上戴坤。同桌俩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对谁都好。
　　这任务难度有点大，黎嘉只答应试试看。
　　今天趁着出游时的戴坤心情不错机会，试着迈出一小步，效果似乎还不错。
　　至少戴坤不算太排斥听英语散文这件事情。
　　黎嘉还是蛮开心的，毕竟戴坤帮她讲题，她也不能平白得好处是不是。
　　闭着眼睛，想了想该怎么把戴坤拐上英语的小船，再瞥几眼戴坤无辜的侧脸，唇角微挑。
　　正胡思乱想，忽然觉得手肘被碰了下，睁开眼，正好撞上戴坤的目光。
　　他不知是何时侧身倾靠过来的，右手撑在窗户上，肩膀几乎跟她相贴。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短袖连帽薄卫衣，底下不知穿了什么，反正外套领口略低，微微俯身时，小半个胸膛一览无遗。
　　黎嘉的目光不小心就看到了里面，心里微微一跳，继而脸红。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
　　两个人离得太近，甚至能察觉他的呼吸，轻轻扫在她脸上。
　　徐老师就在前排坐着，这近乎并肩依偎的姿势实在有些暧昧。
　　尤其戴坤领口低垂，姿态懒散，比起平常的高冷，神情稍有点不正经。
　　黎嘉有种怕被人看见的慌乱，赶紧挪开目光，往下是戴坤的腰腹，往上是他的喉结下巴，左右又是靠背，目光无处安放，只能假装看书包，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戴坤保持那个姿势，声音带着点笑，“想什么呢？”
　　“啊……啊？”
　　“刚才偷笑，还偷窥我。”
　　“我……”黎嘉紧张了，被他这个奇怪的姿势困着，心里咚咚乱跳。刚才她确实看了戴坤几眼，但那怎么能算偷窥嘛！何况他不是在闭目养神的吗，怎么就知道她偷看了？
　　脸上涨得有点红，她没能鼓起反诘的勇气，只能咬死不认，“想多了吧你。”
　　眉眼低垂，目光躲闪，碎发遮掩下脸颊红扑扑的，却还嘴硬。
　　无措又害羞，可爱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