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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尖已经彻底当机了，她完全辩认不出来了。

　　　　哪双眼睛都是十四娘的眼睛，但是偏偏又觉得，哪双都又不像。

　　　　见耳尖完全分辨不出来了，余商也不为难她，只是笑笑，便让她退下去了。

　　　　他将在余容院的那幅画郑重地摊开，提笔，将眼睛补了上去。

　　　　正月初三，开祠堂。顾家每年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在来年的正月初三开祠堂，一次性解决的。这样的拜祭，叫“大拜”。

　　　　按规矩，大拜的时候，准备的三牲，是“大三牲”。如果没有什么要事的话，也是可以用小三牲的。大三牲指的是猪、羊、鸡各一只，要整只的。而小三牲就敷衍多了，指的是猪肉、鱼与蛋。

　　　　这大三牲比起小三牲，要贵重多了。所以族里早就有规定，谁家的事，谁家出东西。至于小三牲，则是来拜祭的人家，家家都要准备一份的。

　　　　这些祭品，是不能再往回拿的，仪式一结束，就归打理祠堂的香火道人所有了。

　　　　今年是顾家嫡支三房的事，这大三牲，自然就归顾望家里出了。虽然姚氏很有些不甘心情愿的样子，但是顾望很早就交代下来的事情，她也不得不办好。

　　　　洗得干干净净的猪羊鸡老老实实趴在祠堂前的祭桌上，顾望带着顾茗一起，恭恭敬敬给祖先们上了柱香，然后就带着她进了祠堂里面了。

　　　　后面站了顾家一族的这么多人，但是都是男人。女人是没有资格进祠堂的，但是今天的顾茗是个例外。

　　　　祠堂的院子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不得其门而入的女子，眼巴巴地盯着门口，想象着顾茗在里面的情景。这里面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不能进祠堂一步。

　　　　一般来说，新媳妇嫁进来是要进去一回的，上族谱。但是，除此以外，便再也不能进去了。

　　　　女儿出生是要上族谱的，但是因为年纪尚幼，由父亲代替就行了，本人不必进去。

　　　　而顾家还算是开明的，还有不少的人家，女儿是不能上族谱的。也就是说，娶进来的媳妇是自家人，而女儿，却注定了是外人，所以媳妇上族谱，女儿不上族谱。

　　　　就算是顾蕊这样真正的嫡女，其实都是没有进过顾家祠堂的。现在她站在姚氏身边，恨得牙痒痒的。凭什么自己都进不去的地方，十四娘却可以进去？

　　　　“没有什么了在意的，以后你就是林家的当家主母，祠堂这样的地方，你什么时候想进就能进的。可是当妾的，却是一辈子进不得祠堂不说，死后都不能埋祖坟的。”知女莫若母，姚氏自然知道女儿现在正在想着什么，劝她道。

　　　　顾蕊想想也是，以后嫁到林家了，顾茗还不就是自己手上一盘菜，想怎么折腾她，就怎么折腾她？

　　　　这么一想，她顿时就开心多了。

第329章　没出息

　　　　至于今天顾茗从祠堂出来后，便是同她一般的“嫡女”身份了，不过顾蕊却并不在意。嫡女身份又如何？反正以后她嫁给林恩之也只是一个妾。

　　　　她却并不知道，顾茗看上这个身份，却是因为身为嫡女，出嫁前不需要像庶女那样搬到楼上准备嫁妆。她有很多的计划要做，但是不管是哪个计划，都不包括被关在关上两三年不得下楼。

　　　　这是她最最在意的事情，她不能让自己宝贵的时间，在那样的无聊中度过。那样的日子，她只要过过一回就好了，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去尝试那样的味道。

　　　　“顾茗可真是福气啊，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成了嫡女身份了！”祠堂外面，等候的众多女子里，有一个声音酸溜溜的说道。

　　　　她身边站着的，大概是她姐妹之类的人，轻声向她解释道：“也不过只是一个名义上好听点罢了。我姨娘说过了，嫡女比起庶女来，最大的不同是嫁妆。可是像顾茗这般，也只有一个名头了，？还不是主母自己愿意的，以后主母的陪嫁，会有她的份吗？还不就是公中那一点。那比庶女，又能多上多少东西？”

　　　　先前那个人想想也是，不过就是一个名头好听罢了。要是说起嫁妆，公中多出来的那点，还真没有多少。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我可是听说了，顾茗可不止得了个好听的名头，她当时就从她那个嫡母手中，搞到了一个庄子一个铺子呢。”旁边另一个少女也插嘴道。

　　　　一说起还有一个庄子与一个铺子，一旁原本没有参与进来的几个人都眼红起来。

　　　　顾家最后一个有官身的人，还是曾爷爷时候的事情了。那个时候，顾家的光景确实很好，也置办下了不少的家业。可是已经寂静了这么多年，日子自然就艰难起来了。

　　　　顾家嫡支的三房情况都不过如此，他们这些旁支的日子，就更加困窘了。所幸族中还有公田，女孩出嫁，公中所出的嫁妆，都是出自公田，所以还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可是一想到顾茗却是凭白得了这么大的一个好处，一个庄子与一个铺子？她们以后出嫁的时候，公中所出的嫁妆，顶了天，也不过就是百来两银子的样子了。与顾茗相比，差距何其之大！

　　　　这叫她们一个个，如何地不难受？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文曲星的夫婿，就换了这么点东西，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有人语气酸酸的说道。

　　　　另外几个也都是点头。

　　　　在她们想来，如果这事摊在自己身上，庄子与铺子固然是惹人眼红，可是一桩好的婚事，才是值得去珍惜的东西啊！

　　　　有了一个当大官的夫婿，什么家业置办不下来？更不用说这个林恩之家里人都死绝了，以后若是当了大官，亲近的，肯定是妻族。

　　　　只要想想曾爷爷当年置办下的这么大的一份家业，被无用子孙败了这么多年，剩下的仍然如此可观，便可以知道，当官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她们虽然是深闺中的女子，可是也听人说起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样的话来。

　　　　三年都能换回十万两银子，那一个庄子与铺子，又能算什么东西！

　　　　“到底是没有生母养着胡乱长大的，眼皮子也太浅了些，只看得见眼前的一点好处。”几个人议论起来。

　　　　只是看到正从祠堂里向外走出来的顾茗，她们便又记起了她的庄子与铺子。还没有出嫁，手里就已经有了她们一辈子也不可能有的产业，不由得一个个心中酸溜溜的。

　　　　仪式已了，顾茗跟在顾望的身后，从祠堂里走了出来，这第一步的策划终于成功了，她的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

　　　　一双眼睛想要好看，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如果里面的光芒太过于凌厉的时候，再美的容貌，也得打打折扣了。

　　　　而现在，这个容貌秀丽的少女，便双手叉腰地站在艾草的房门前，眼睛里冷光乱射，在那里破口大骂。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秋桂院有两个主子呢，一个姑爷，一个姑奶奶！姑爷都还好侍候，这个姑奶奶可是太难侍候了，成天都躺在床上，干个什么事情，都得叫别人做！”

　　　　“明明一样的都是服侍人的玩意儿，却偏偏拿自己当小姐看，还真当自己是个小姐了啊？仗着有姑爷的宠爱就敢这样娇纵，等着以后嫁了过去，第一个挨治的人就是你啊！”

　　　　冬凌一直破口大骂，而房间里的艾草，却是拼命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将这难堪的声音阻绝在外面。

　　　　她哪里是偷懒不愿意干活？她艾草什么时候偷过懒？

　　　　只是，她哪里敢去求人？

　　　　只是她确实是病得全身乏力，起不来而已！

　　　　“好了，还离得老远，就听到你在这里骂，骂什么哪？”门口传来一个清朗而温和的声音，是林恩之已经从学堂回来了。

　　　　“公子，您回来啦？奴婢今天有帮您取点心哦，都还热着哪。”冬凌讨好地说着，跟前跟后的忙碌起来。

　　　　而房间里的艾草，似乎已经被他完全地忘记掉了。

　　　　艾草知道，自己现在也就是等着死了。问题在于，什么时候才死？

　　　　也许，他也巴不得自己早点死掉？

　　　　林恩之与冬凌说着话，慢慢地走远，艾草躺在床上，一个人默默地流行着泪。

　　　　“真没有出息，遇到事情，就只会哭。”突然，她听到有个人在她房间里，说道。

　　　　是谁？艾草赶紧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她的床前，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打扮得却有些奇怪，明明年纪不大，却是做的妇人装扮。

　　　　这个小姑娘面带讥讽地说道。

　　　　艾草顿时脸就红了，争辩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这里我没有努力过？只是，再努力，命运如此，不可强求……”

　　　　“什么命什么运的，你不信，就一点事没有。”小娘子嗤笑道，又说道，“这段时间，你似乎很有些不好？”

　　　　“是，月宫痨。”艾草淡淡地说道，原本已经死了的心，突然间，又拼命地跳动起来。

第330章　前世与今生

　　　　芷汀一直在顾茗的要求下，关注秋桂院这边。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顾茗放不下这个少年，毕竟，除了穷一点，这个少年已经比很多人同龄人都要优秀得多。再加上，还有小师叔说他是什么文曲星……

　　　　没看到姚氏母女几个知道这个消息后，眼红耳赤到什么程度？如果十四娘真的是完全一点都不在意，那她才会觉得奇怪呢。

　　　　所以顾茗安排她有时间便来盯着这边，她也就痛快地应诺下来，还想着，等到十四娘与这个姓林的小书生恢复婚事了，那便是自己离去的时候到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越是观察得深入，她的心，便越是提得高高的。

　　　　而撮合两个人的心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大概就是那次，从秋桂院的野狗嘴下抢下那一包血肉模糊的肉块那天开始的吧？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十四娘一个小小的姑娘，见到那个东西后，竟然不慌不忙的，还交代她送到九华寺去做法事，消除戾气。

　　　　而之后，她加大了对秋桂院这边的观察力度，又发现了很多的秘密。

　　　　比如说她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现在的遭遇，虽然可怜，可是亦可以唾一口到她脸上，再骂她一声“活该”！

　　　　可是再怎么活该，自作自受，也不能否认，现在的她，真的是很可怜。

　　　　“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艾草原本已经黯然等死，可是看到眼前的这个少女，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活下来。

　　　　活下来，她便有美好的前途在等着她……

　　　　是的，她还没有死心，她还是想着以后要当林恩之的妾室。

　　　　芷汀皱眉想了想，月宫痨是什么病，她不知道，甚至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她有一种预感，应该不是什么好病才是。

　　　　“我去帮你打听打听，看看哪个大夫能够治的。”芷汀最后还是应承了上来。

　　　　在艾草那灼热得可以点燃一切的目光中，芷汀悄悄地离开了秋桂院。

　　　　回到了余容院，她躇踌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将秋桂院的这些事情告诉十四娘。

　　　　一直以来，她都对十四娘与林恩之的关系有所误会。现在想来，十四娘只怕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个林恩之的真实面目？

　　　　甚至，她借着小师叔认定林恩之当文曲星的机会，将她与他的婚事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那个时候，只怕这个顾家，人人都觉得她够傻吧？

　　　　也许一直到现在，还有无数的人觉得她傻。毕竟，林恩之非常顺利地考上了禀生。

　　　　但是，芷汀却觉得，一个对自己的女人如此冷漠的男人，一个能够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骨肉扔给野狗分食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再有能力再有本事再有出息，以后他的官当得再大，也不是一个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人。

　　　　他，不会是一个良人。

　　　　终于，芷汀将这段时间她观察到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十四娘。

　　　　“你说，上次那个落下的胎，是艾草的？”顾茗微微有些惊讶。

　　　　她不能不奇怪，因为就她的认识中，林恩之是个极度在意外表的人。他自己长得非常的俊朗，也拿着超高的标准去要求他的女人。

　　　　而对艾草的印象，却是两辈子加起来的。上辈子他们刚订亲的时候，也是艾草出面与她联系的，包括拿钱什么的。而这辈子，也是她提着空的食盒到小姐院端了几天的饭。

　　　　两辈子加起来，她与艾草的交道都不算多，所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上辈子她终于嫁给林恩之了，却惊奇地发现，没有看到艾草。

　　　　她记得当时她还曾问过，但是林恩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艾草生了重病去世了。

　　　　生病去世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所以那个时候的她，根本没有在意。那么现在来看，原来上辈子的艾草，就是因为这个“月宫痨”而去世的吗？

　　　　可是这个月宫痨，又是什么病？怎么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的，艾草一直在休月子，这段时间，秋桂院的活计已经很少过问了，现在秋桂院是一个叫冬凌的丫头管事。之前，她还在院子里骂艾草来着呢……”芷汀回答道。

　　　　顾茗皱眉，总觉得这里面有些怪怪的。

　　　　“艾草是一坐了月子，事情便交给了冬凌吗？”艾草不是这么傻的丫头，月子很快就要坐完了，她不会给自己的对手机会坐大的呀。

　　　　芷汀摇头：“年前都还好好的，几次我都看到，她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房间门口管事呢……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不再管事了。”

　　　　“是她得了这个什么奇怪的病开始的吧？”顾茗敏感地抓到了关键。

　　　　芷汀也是这才领悟过来。是啊，月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有些丢人，可是，时间一到，她就该好了。

　　　　而她突然变得这么颓废，应该是她得了很难治好的病吧？

　　　　这个月宫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是只要一听到“痨”字，便也就明白了，肯定不是什么好治的病。

　　　　“帮她请个大夫吧。”顾茗叹了口气，“杨大夫妇科治得不错，你想个办法，将艾草送去。”

　　　　芷汀也明白，她不能将杨大夫请到秋桂院去看病……那样，余容院这边一直监视秋桂院的事情，便再也瞒不住了。

　　　　只是将艾草送去到是还容易一点，只是要想办法避开秋桂院的人。

　　　　芷汀在心中思量一阵，已经有了主意，向顾茗告辞。

　　　　顾茗却是久久地坐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

　　　　从艾草的今日，她又想起了当年的她。

　　　　当年的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而现在的艾草，却是他最最艰难时候，身边最后一个还在支持着他的人。

　　　　而现在，他还只是一个秀才而已。秀才，虽然也是功名，但是，却也只是一个起点，还远没有到能当官的时候。而就是现在，他就已经开始嫌弃艾草了。

　　　　病成这个样子了，他竟然都不帮她请请大夫？

　　　　虽然不明白月宫痨到底是什么病，但是，就算只是从字面上理解，顾茗也能猜出，只怕是与月子里面没有休息好有关。

　　　　也是因为此，所以，林恩之才不会将这事报给姚氏的吧？

　　　　怕别人知道，他在还没有成亲之前，还寄居在未来岳家的情况下，就与岳家的丫头有了首尾？

第331章　又被卖了

　　　　因为艾草生了重病，卧床已经很久，除了那个被强制分配来为她送饭送水的粗使的小丫头外，秋桂院的旁人，已经再没有人敢接近她住的这个房间半步了。

　　　　就算是那个粗使小丫头，也是害怕得要死，每天将东西往艾草房间门口一放，冲着屋里高声叫唤一声，就赶紧跑掉了。艾草必须得自己强撑病体从床上爬起，自己慢慢地蹭着，将东西端进来。

　　　　她的房间，已经彻底再没有人敢接近了。

　　　　痨病可不是好玩的事情，那可是传染的。大家还强忍着没有将她上报姚氏，已经是很看在她是整个秋桂院身份最高的丫头的份上了。

　　　　可是冬凌却不想忍。这几****得了公子的青眼，便越发地看这个丑丫头不顺眼了。每天林恩之一走，她便要站到艾草的房门前，好好地骂一阵。

　　　　得了病的人，最好就是赶紧去死。实在是一时半会儿地死不了，那也赶紧滚回家去，留在秋桂院，是想要传染给公子吗？公子可是文曲星，以后要当大官的，怎么能被她这么坑？

　　　　这天，她又骂得过了个足瘾，这才满意地离开，去收拾林恩之的房间去了。公子眼见身份不同了，现在院子里的小丫头，包括十娘使唤的那些小丫头，也是成天地想往这边跑，想要提前在公子面前露个脸，以后好早些上位。

　　　　都是一些贱人！

　　　　冬凌一边干着活，嘴里还轻轻地骂着。最让她气愤的就是，就连艾草那样的丑八怪都能做到的事，为什么自己却还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