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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恃宠而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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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竟然毫无察觉……若对方真有敌意,那她此时应当是被抬着出去的。

    她自嘲地笑笑,躬身捡起那张小笺展开。

    『前江南第一剑客燕十三,于望岁九年三月十二夜,在燕家庄内被不明身份人士挑战,重伤惨败。』

    燕十三之所以是“前江南第一剑客”,是因他已在望岁六年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照江湖规矩,上门挑战已金盆洗手的人,是为武林同道所不齿的。

    而能在单打独斗中重伤燕十三,又对江湖规矩不屑一顾的人……

    傅攸宁随手将那小笺团在掌心,反身回屋去将它烧掉。

    ——庄主之前推测得很对,梁锦棠出京后并未直接去庆州,而是绕道先向江南去了。

    ——前几日暗中追查傅二姑娘真沄遇袭之事的人,就是梁锦棠。

    ——我压十个包子,梁大人这是替傅二姑娘报仇去了。庄主,你觉得呢?

    ——我压十五个,肉馅儿的。

    傅攸宁蹲在小火盆前,看着那张小笺迅速化为灰烬。那团火光倏然乍亮,复又渐渐由盛而衰,只余小簇残火跳跃。

    心头忽地有一抹钝痛压急急压上来,她闭眼忍着,等这阵突如其来的痛感过去,才起身推门跑出房去。

    扶住院中那棵大榕树的枝干,傅攸宁垂首喷出一口心头血。

    呼,这口血吐出来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呢。

    傅攸宁抬起手背擦擦嘴角的血迹,又跑回屋倒了杯早已经凉掉的茶漱口。

    瞄眼见铜镜里的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她才急匆匆出了小院,打马往光禄府去了。

    绣衣卫的晨间议事结束后,各位总旗陆续退出尉迟岚的议事厅。

    傅攸宁眼巴巴留到最后,等众人都走远了,才小心蹭到尉迟岚桌前,低声道:“庆州那头……有消息吗?”

    三月初六夜里出京,三月十二夜里出现在江南燕家庄。既燕十三已重伤落败,梁锦棠应当不会继续在江南停留,该到庆州了吧?

    尉迟岚一听就来了兴致:“我就说你和梁锦棠四舍五入……你瞪我做啥?不然你解释一下,为何平白问起他的行踪来了?”

    傅攸宁在心中偷偷揍了他好几回后,心怀坦荡地看着他的眼睛:“无论此次庆州案临时换人接手的内情为何,归根究底是梁大人替我担了风险。若我当真不闻不问,那还是不是人了?”

    这是她在尉迟岚手下当差的第三年,多少了解这人的脾气秉性了。毕竟绣衣卫与光禄羽林台面下的较劲不是秘密,这次梁锦棠抢走这桩案子更让尉迟岚觉得有些伤脸面。她怕自个儿嘴拙,一不小心又将尉迟岚点燃了,所以话说到此,已经足够。

    况且,以她对尉迟岚浅薄的了解,他这样明显的打岔,其实也是在提醒她,不能再往下问了。

    尉迟岚见她沉默不语,满意地颔首,又换了一手托腮,侧着脸看她:“你觉得,韩瑱这人如何?”

    这话题转得,快且生硬,傅攸宁被问得措手不及。

    见他不停以眼神催促,只好一头雾水地硬答:“沉稳内敛,持身中正。”眼看着尉迟岚当即冷脸,她心中暗自揣测,大概尉迟岚更想听到的答案是“韩瑱是个王八蛋”。

    尉迟岚虽脸色已不大好看了,却难得没乱撒邪火,又问:“那,梁锦棠?”

    “毕竟梁大人之前帮过我,江湖儿女讲义气的,我拒绝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傅攸宁极为少见地明确拒绝,“下一题。”

    尉迟岚还是没恼,接着问:“孟无忧呢?”

    傅攸宁自觉已揣摩到他发问的真谛,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孟无忧是个王八蛋。”

    尉迟岚果然满意地笑着点头,满脸都是老怀甚慰的欣然。

    “可是,为何忽然问这个?”傅攸宁不解。尉迟岚突然问起这个,绝不会就只想听人帮着他骂骂死对头们吧?

    尉迟岚闻言果然陷入一种忧郁、纠结、迷茫、躁动的复杂症状:“昨日少卿大人把我叫了去,就问的这三个问题。”

    他的答案理所当然是,“三个全是王八蛋”。

    “可你说,他怎么独独就没提到我呢?”

    把下属单独召去,让人评价完同僚后又评价自己?这种事只有你才做得出,少卿大人他又没病。

    傅攸宁当然只能在心中腹诽,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道理:“这三位皆名声在外,说起来都是咱们光禄府的门面人物。询问你对他们的观感,又独独没提到你……许是少卿大人想替你拉媒?”

    见他双眼带毒地瞪过来,傅攸宁赶忙找补,“当然,他们三个全配不上你……呸呸呸,我的意思是说,许是少卿大人要替谁拉媒。”

    “你那颗脑子里能不能有点恢宏格局?”尉迟岚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下属而感到羞耻,“你难道就没发现,少卿大人的年纪、资历、功勋、声望,都已到了该再上一个台阶的地步吗?”

    傅攸宁又不真傻,如此微妙的话题,跟自己的顶头上官怎么聊得下去?况且这位上官疯起来那叫一个有盐有味,她并没有捅马蜂窝的勇气。

    不过……

    傅攸宁偷偷打量着尉迟岚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想,原以为他就打算在绣衣卫五官中郎将的位置上待到安度晚年呢。

    **************************************************

    从尉迟岚那里出来后,傅攸宁正要去巡视旗下人的日常武训,却遇见光禄少卿的侍卫长韦孝严。

    “孝严兄,有日子没见了啊。”傅攸宁停下脚步,微笑着同他寒暄。

    韦孝严道:“我正四处找你呢,少卿大人让你去见他。单独。”

    以傅攸宁的职级,若非极重大且机密的案情需回禀,她是没什么机会单独面见光禄少卿的。

    今日少卿大人竟然主动召见她,这很怪啊。

    傅攸宁紧张兮兮地踏进光禄少卿专属的议事房,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尉迟岚前脚前才跟她提到少卿大人可能升迁之事……她只是个小小总旗,并不想掺和这种水深火热的局啊。

    光禄少卿摈退了左右,连一向跟在他身旁从不回避的韦孝严也退了出去,这让傅攸宁不由得头皮发麻。

    “坐,”光禄少卿端坐书桌前,正执笔批阅公文,并未抬头,“不必行礼了,今日谈话是私事。”

    傅攸宁颤颤巍巍地挪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私事?”有没有好心人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东都调过来也有两年了,”年过四旬的光禄少卿停笔抬头,笑容祥和,“傅攸宁,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这、这是什么鬼问题?傅攸宁紧张到开始抖腿:“傅、傅靖遥。”

    傅靖遥欣慰点头,又拿过手边的银章在批好的公文上落印:“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鬼打墙啊?这两个问题差别很大吗?

    当然,她若真敢把这话说出口,她就不是傅攸宁了。“你自然是少卿大人……”等等!

    傅?!

    傅攸宁讶然抬头,瞪圆了眼睛,终于在进来后首次直视他。

    傅靖遥慢条斯理地收好印章,满脸无奈,一声长叹:“是的,我就是青阳傅氏现任的便宜家主。你该唤我一声靖遥堂兄。”

    x的!震惊到凌乱的傅攸宁在心中大骂了一句脏话。

    “很惊讶?”傅靖遥笑了,“我眼下正巧有片刻空闲,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一并问了吧。”

    傅攸宁只觉得自己脑中紧绷着的某根弦“嗡”一声就断掉了。

    “那么,这两年里,你们看我装作若无其事、小心藏着自己家世堂号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像……看一只猴?哎你就告诉我,这事到底还有谁是不知道的吧。”那么,她两年前自东都分院升调进京,是否又是另一个笑话呢?

    “不必多心,你自东都升调至总院与我没什么相干,”傅靖遥久居官场,自然一眼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忿,“你自幼在外,满帝京里没几个人知道你。就在这光禄府里,我知道,梁锦棠大概也知道。孟无忧倒是不知道的。”

    傅攸宁忍住心中掀桌的冲动,小声忿忿道:“又关孟无忧什么事了?”

    “你竟不知道,你姐姐嫁的人是他兄长孟无怠?”

    双双傻眼。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傅靖遥深吸一口气,才无奈道:“你回京已有两年,从不踏进家门一步就算了,始终不知道我是你堂兄我也不计较,连你胞姐嫁了谁你也不闻不问,这就有些厉害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虽早知傅攸宁是远房大伯父家的女儿,可若非此次被人情所迫,他也是会继续无视她的。

    “这个……不必在意这种细节!”傅攸宁已被震撼到无以复加,“少卿大人……不,靖遥堂兄,今日找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傅靖遥身居要职,自然也不真闲。既话已说到此,就没有兜圈子的必要了:“你觉得……韩瑱这人如何?”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啊。说好的谈私事呢?

    傅攸宁略一沉吟,依旧选择了最谨慎的说法:“沉稳内敛,持身中正。”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她虽算不得聪明人,可也知道从众总是没错的。

    “那,梁锦棠呢?”

    傅攸宁终于觉出不对了:“是不是还要问孟无忧?”见傅靖遥点头,她可算明白是哪里不对了。

    先前尉迟岚以为傅靖遥是在暗搓搓评估继任人选,闹了半天……他果然只是想替人拉媒。

    而那个即将被拉媒的倒霉鬼之一,仿佛,就是她?

    “我这个便宜家主向来吃粮不管事,”傅靖遥无奈摊手,“不过,大伯母……也就是你母亲,都求到我面前来让我帮忙操心你的婚事了,我总不好驳了她面子。当然,若你自个儿心中有别的人选,就直说。这事我倒不怎么急,你想好再回我话。”

    傅攸宁恍兮惚兮地退出那间议事房,恍兮惚兮地想,难怪跳过了尉迟岚。毕竟即便关系再不亲近,也没有哪家当兄长的会乐意把自家妹子往火坑里推。可那孟无忧,根本就是小一号的尉迟岚罢了,差别很大吗?!

    韩瑱?孟无忧?梁锦棠?

    虽然不是很懂傅靖遥挑人的原则,不过看他这意思是,是让她从这三人里面挑一个?他以为这是兵器房选武器,还是新丁营点兵啊?!

    今年果真是她的大凶之年,如果可以,她想选择挥刀自尽。

 14。第十四章

    傅攸宁从不知哪里才算自己的故乡。

    幼时师门中常有人挤兑她,说她是帝京来的世家贵女,在青衣道不过是客居,将来总要回去的。

    她明明自小长在青衣道,可身边总有人提醒她,那里的湖海碧波、崇山苍翠、风物俊秀,全不是她的归处。

    升调帝京总院的头一年,她在春日赏花游园会上,隔着拥挤的人潮,远远见过母亲与傅云薇、傅维真一同出游的场面。

    那时母亲只是一愣,随后尴尬瞥开眼,慈爱含笑拉住正追打傅云薇玩闹的傅维真。

    那时傅攸宁就知道,这帝京王畿,也不是她的归处。

    她收过的家书多是父亲的手笔,唯一的例外是傅云薇写的“父殁。速归”,此后,再无家书可收。

    仿佛这世间只有傅懋安记得,傅家还有另一个女儿。

    如此淡漠的亲子关系,母亲竟忽然关心起自己的婚事来,甚至不惜求到傅靖遥跟前去。这让傅攸宁觉得尴尬。像被陌生街坊围观似的,既尴尬,且不知该怎么回嘴。

    而傅靖遥以家主身份给出的人物选项,让她尴尬加倍。

    午后阳光慵懒,却又有春风轻寒。

    傅攸宁生无可恋地踏进兵器房,却见苗金宝坐在地上,抱着柱子哭得伤伤心心,而索月萝翻着白眼陪坐在旁边,满脸都是无奈。

    “傅攸宁,你来得正好,”索月萝意外热情地起身迎她,“我搞不定,换你试试。”

    金宝一看又多了个围观的,哭得更伤心了。

    索月萝干脆起身过去将门闩上,以免再有人进来围观金宝姑娘痛哭流涕的壮观场面。

    “这是怎么了?”傅攸宁走过去坐在金宝旁边,拍拍她的肩膀,又求助地看向索月萝。

    其实索月萝和苗金宝的关系并不亲近,或者说,从没见过索月萝跟谁的关系亲近。今日竟肯在兵器房守着看苗金宝哭,傅攸宁忽然觉得索月萝也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冷血。

    苗金宝哭得一抽一抽,半天说不出话来。

    索月萝只好翻着白眼,无奈地向傅攸宁摊手道:“我取了兵器正要走,她冲进来抱着我就哭得哇哇的。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我就听明白她喜欢韩瑱这事儿。”

    “这个……她喜欢韩大人倒也不奇怪。”傅攸宁忍俊不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毕竟整个光禄府都知道苗金宝特别维护她家韩大人,谁要敢对韩瑱说话大声了些,除了傅靖遥与梁锦棠之外,她谁都敢揍的。不过韩瑱那种沙场归来的铮铮汉子,根本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微妙。

    她这一笑,惹得苗金宝幽幽含泪瞪她,才缓了些的哭声重又响亮起来。

    傅攸宁赶紧作揖道歉:“你别误会,我绝没有嘲笑你啊!这,你和韩大人男未婚女未嫁的,喜欢就喜欢,是好事呀。”

    隔着悲痛欲绝的金宝,并肩坐在她左手边地上的索月萝无奈探出半个身子,对傅攸宁道:“她说韩瑱不喜欢她。”

    苗金宝一听,哭得更惨。

    傅攸宁拼命地给索月萝使眼色,索月萝有些尴尬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说话了。

    “是这样啊,小金宝,”傅攸宁环住她的肩宽慰道,“你看,咱们都是入行多年的武官了,你办过的案子也不少,总该知道循序渐进这个道理吧?”

    金宝抱着腿把自己缩成一团又哭了一会儿,约莫也是有些累了,才渐渐转为抽噎,侧头露出半张布满泪痕的伤心脸偷觑她。

    见她背后的索月萝给自己手势,让自己再接再厉乘胜追击,傅攸宁心领神会地拍拍金宝的背:“咱们江湖儿女水里来火里去的,怕过啥呀?你喜欢他这事儿既没触犯律法,又不违背善良风俗,有啥可哭的又不会坐牢。”

    “就是,我又不会为这事抓你,有啥可哭的。”索月萝立刻跟进。

    “反正你自喜欢你的,他今日若还没喜欢上你,没准明日就喜欢了呢,凡是都有个循序渐进,谁说得准啊。即算他到临了还是没喜欢上你,那也不碍着你喜欢他呀,是吧?”

    金宝终于破涕为笑,坐直身来抬起袖子胡乱擦了脸,忽然又瘪嘴:“他当真是很好很好的。我从没指望他也喜欢我。”

    “韩瑱究竟是对你做了什么?我怎么就没看出他哪里很好很好了。”索月萝不可思议极了,差点将那张好看的脸都皱成一团。

    “总之,就是很好,不行吗?”金宝倏地抬头挺胸,委屈地瞪了索月萝一样,只怕若不是看在方才在旁陪哭的交情上,她就要翻脸了。

    索月萝难得让人,无奈拱手:“行行行,你喜欢就成。”

    “可是,他不喜欢我没关系……为啥要揍我?”

    索月萝与傅攸宁闻言均瞪大了眼,两人震惊地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低声道:“果然是个王八蛋。”

    拜尉迟岚教导有方,绣衣卫的人对“梁锦棠”、“韩瑱”、“孟无忧”与“王八蛋”三个字组合在一起的任意句子,都已耳熟能详到随时可脱口而出了。

    幸亏金宝情绪低落,没听清她俩说了什么,茫然抬头左右看看两人,这才说出前因后果。

    “昨日我偷偷看到一对男女在护城河边吵架,那男子特别生气,姑娘就一直跟在他后面笑啊笑,最后男子就不气了,然后他俩就和好了。”

    “所以呢?”索月萝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病,大把事情等着她做呢,她坐在这里听到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傅攸宁拍拍金宝的背,让她说下去。

    “前日我不是又揍了霍正阳嘛,”金宝有些小心地扭头看了傅攸宁一眼,见她满脸写着“没事,随便揍”,这才接着又道,“韩大人今日听说了,就很气,罚我去演武场洗地板。我就跟在他后头笑……”

    “韩大人就说,‘惹是生非,屡教不改,还敢笑’,然后就把我给揍了。”

    当金宝终于说出她的故事后,傅攸宁与索月萝面无表情,肩膀微微颤抖。

    最后,索月萝深吸一口气,总结发言:“许久没听过这样感人的故事了。”她要重新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笑一场。

    抽空得去请教一下,光禄府选人的依据是脑子有病的程度吗?有无必要循线查查,究竟还有几个头脑无损的啊!

    *******************

    金宝平素本是个粗枝大叶的姑娘,事情一说开,又有人陪在旁边任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立刻就又活蹦乱跳了。

    三人前后脚出了兵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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