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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病房里只剩下段奕阳跟黎筱。

　　　　他探出手，怜惜的抚上那张原本靓丽现在却满是伤痕的脸，眼里满是内疚和伤痛，喃喃低语道：“老婆，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守在你身边。

　　　　对不起，我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终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走出病房，关上房门后，蹲在地上，死死地抱着头。

　　　　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一个商场上果敢决绝的成功男人，此刻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躲在角落里无声痛哭，浑身弥漫着让人心碎的哀伤。

　　　　筱筱，你说你爱我，还没等到我的回答，你怎么就能丢下我？你不能！

150、惊天巨变（三）

　　　　黎筱现在这个样子，段奕阳当然不可能再去工作，正好那个客户的问题已经处理好，接替他的人也就位了，他索性直接办理了离职，日夜守在医院里，等着黎筱苏醒。

　　　　在黎筱出事的第二天，接到消息的沈飞宇和钟山便来了，两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看见陷入深深自责里不吃不睡的段奕阳，眼圈一下就红了，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的段奕阳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除非黎筱能顺利醒来，但作为朋友该说的他们不能不说。

　　　　“奕阳，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这样折磨自己黎筱知道会心疼的。”钟山叹息着说道。

　　　　沈飞宇走过去拍了拍段奕阳的肩，面前挤出一个微笑，道：“林燕说你通宵开车回来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你得填饱自己肚子才有力气继续守下去啊。”

　　　　段奕阳是个很注意自己仪表的人，可此时却满脸胡茬，眼睛下方挂着厚重的黑眼圈，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心里有数，你们不用劝我了。”良久后，他才用沙哑的声音做了回答，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黎筱的脸。

　　　　钟山跟沈飞宇无奈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看来除非把他强行打晕带走，否则在黎筱苏醒以前谁都没办法让他离开病床边半步。

　　　　当天晚上，熊磊夫妇带着薄母也赶来了。

　　　　薄晶晶此时已经接近临盆，原本熊磊和薄母都不赞同她来，但她坚持要来医院，两人只好小心翼翼的一左一右扶着她。

　　　　当看见头部、手部和脖子都裹着绷带，陷入沉睡中的黎筱时，薄晶晶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哽咽道：“黎姐……”

　　　　熊磊也险些落泪，但终究忍住了，用压抑的嗓音问段奕阳道：“姐夫，医生怎么说的？”

　　　　段奕阳的身体其实已经非常疲倦了，但却用超常的意志力挺着，闻言按了按酸涩的眉心，答道：“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瘀血已经取出，但不知道筱筱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薄母本就愧对黎筱，眼见她遭那么大的罪，不由眼圈泛红，将薄晶晶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后，问道：“车祸到底是怎么出的？是不是对方酒驾？”

　　　　“那个卡车司机当场死亡，验尸报告显示他没有喝酒也没有吸毒，后来查到那车是他偷来的，警方估计是他做贼心虚，忙着将车尽快开走处理掉，这才违规行驶，撞上了筱筱的车。”

　　　　这个说法段奕阳其实根本就不相信，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已经找龙哥帮忙调查去了，有些时候，官方的调查能力还真的比不上龙哥这样的人。

　　　　他决定在事情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暂时就用这个官方说法来回答，免得打草惊蛇。

　　　　薄母和薄晶晶都信以为真，当即唏嘘不已，唯有熊磊敏感的听出他话中隐藏的嘲讽之意。

　　　　微微蹙眉，不动声色的看了段奕阳一眼，却从他眼中读出警告，熊磊立刻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多说多问，段奕阳这才满意的移开视线，继续看着黎筱。

　　　　当确定黎筱不会有生命危险，只需要等她苏醒后，段奕阳将她转到了条件最好的特护病房，谢绝医生介绍的护工，亲力亲为的守着黎筱。

　　　　昊昊现在暂时回到黎父黎母那住，但是每天下午放学后，必定雷打不动的由黎父或黎母带着来看妈妈，在医生的示意下，小家伙每天都会花一个小时对着沉睡的黎筱说话，絮絮叨叨的告诉她今天自己学了什么，吃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很快，一周过去了，但黎筱依然没有醒来。

　　　　段奕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如果不是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黎筱出事前说的那句“我爱你”，他估计早就崩溃了。

　　　　“老婆，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知道我肯定接受不了你出事，所以故意跟我说你爱我，让我有勇气继续等下去，可是已经一个星期了，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段奕阳说着说着，眼泪模糊了视线，握着黎筱手的双手不停颤抖，“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我求求你……”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黎筱的脸上，可是黎筱却毫无反应，犹如童话里的睡美人一般。

　　　　捧着鲜花来探望黎筱的林燕静静地站在门口，透过半开的门目睹了这一切，忍不住捂着嘴扑进钟山的怀里，泣不成声。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筱筱怎么就……老天爷也太不长眼了……”她将头埋在钟山怀里，小声地啜泣着。

　　　　钟山不忍的搂紧她，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安抚，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讲台上的好口才在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除非他能把黎筱给说醒来，否则说破嘴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黎筱沉睡的第八天，段奕阳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特别是脸，下巴尖得几乎都能戳死蚊子了，原本深邃的双眼凹得格外厉害，看着竟像老了好几岁一样。

　　　　龙哥带着小六子来了，挥手让小六子将带来的鲜花果篮去放好，他自己则坐到了段奕阳身边的凳子上，关切地问道：“弟妹怎么样了？”

　　　　段奕阳疲惫的按了按眉心，神情低落地说道：“医生说她身体恢复的不错，各项检查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就是不肯醒来。”

　　　　“电视里不是说要不停的跟她说话，唤起她的求生意志吗？你照做试试？”

　　　　“我每天都在说，爸妈和昊昊也每天晚上都来跟她说话，但她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说着，段奕阳突然抬手捂住双眼，“龙哥，不瞒你说，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撑不住了，我都想抱着她从顶楼跳下去了。”

　　　　龙哥大吃一惊，他听出段奕阳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说真的，要是黎筱一直不醒，他真的会抱着她一起死！

　　　　这种爱对方爱到死也要死在一起的心态龙哥无法理解，他也没有经历过，现在的妻子不过是看在她是个可以过日子的女人这才娶了她，生死相许的爱情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爱情能当饭吃吗？爱情有钱重要吗？

　　　　要是以前有人跟他说没有哪个女人就活不下去了，他绝对一耳刮子抽过去，说那人没出息，可现在，他却半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反倒有种淡淡的羡慕，羡慕段奕阳能有个让他甘愿同生共死的爱人。

　　　　叹了口气，他略带用力地拍拍段奕阳的肩膀，看着黎筱，眼神微敛，沉声道：“弟妹一定会醒来的，她不会舍得丢下你，更不会舍得你陪她一起死！”

　　　　段奕阳没有回话，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无力的苦笑。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黎筱藏在被子里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病房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段奕阳在黎筱的额头温柔的吻了一下后，便将她托付给小六子照看，自己则跟龙哥走出病房，来到走廊最边上无人的阳台边上。

　　　　病房里不能吸烟，老烟鬼龙哥早就憋得难受，刚走到窗边，便立刻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沉醉的猛吸一口后，又递给段奕阳一根。

　　　　段奕阳是不吸烟的，偶尔喝酒也只是因为公事应酬，龙哥递出去就后悔了，刚想收回来，烟却被段奕阳给接了过去，同时还伸手问他要火机。

　　　　龙哥带着一丝讶异帮他点燃香烟，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就这几天，要不然熬不住。”段奕阳将烟夹在两指中间，吸了一口后答道。

　　　　龙哥知道他自打回到h市便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里，而且谢绝黎父黎母给他送饭，怕二老辛苦，都是在医院的食堂随便解决，猜到他肯定吃不好也休息不好，却没想到他为了能时刻掌握黎筱的情况，竟然学会了抽烟，借此来提神熬夜。

　　　　被他的痴情打动的同时，对那个制造车祸的幕后者可谓恨到了骨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后，龙哥吐出一个不算圆的眼圈，压低声音道：“那辆卡车的确是被偷的，但那个司机本身就有绝症，就算不出车祸也活不过三个月，我查到他老娘的银行账户前不久突然被他转进去二十万，他没娶老婆，也没爹，就这一个妈，估计是有人知道他命不久矣，所以给他这笔钱让他制造车祸，他正好用这笔钱解决他妈的生活。”

　　　　段奕阳的眸色猛然加深，问道：“查出来钱是谁给的吗？”

　　　　“银行里没有记录，我估计是现金交易，所以查起来比较麻烦，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调查那个司机的朋友圈和生活圈子了，不可能一定马脚都没留下，过两天应该能有消息。”

　　　　“筱筱跟人无冤无仇，唯一跟她有过节的薄一伟已经疯了，丁卉又在坐牢，不可能有这本事，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

　　　　“段老弟，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是冲你来的？谁都知道弟妹是你的弱点，有没有可能是跟你有过节的人找人下的手？”

　　　　“不可能。”段奕阳坚定的摇头，“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是我自认还是没冷血到把别人逼得没有活路，‘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这个道理我懂，商场瞬息万变的，谁知道哪天他又东山再起了，你也知道面对利益时，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一说。”

　　　　龙哥理解的点点头，随即蹙眉，道：“那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非要置弟妹于死地呢？要不是她开的那车性能不错，安全气囊及时打开，那可就真的闹出人命了。”

　　　　段奕阳亦埋头苦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说道：“你帮我去查一个人，接替我职位的杰瑞，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杰瑞在黎筱住院后有来探望几次，每次的神态举止都没问题，但他就是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龙哥惊讶道：“你不是说那个是你在国外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吗？怎么会查到他身上去？”

　　　　“或许是种直觉吧，希望我猜错了。”段奕阳说完就将视线转向窗外。

　　　　见他摆明了不愿多言，龙哥也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答应了下来后又说了几句，便跟他一起回到病房，带着小六子离开了。

　　　　段奕阳坐回黎筱的床边，伸出手怜惜的抚上她的脸颊，眼里满是伤痛，喃喃自语道：“老婆，我真的不希望我的直觉是对的，可如果真的跟他有关，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151、惊天巨变（四）

　　　　凌晨三点半，杰瑞暂居的公寓内。

　　　　这个时间，整栋楼的住户都进入了梦乡，但杰瑞却没有睡，他穿着睡衣，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正跟人连着视频，他带着微笑注视着屏幕上的杰西卡，手边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蓝山咖啡。

　　　　“亲爱的杰瑞，如果我没有计算错，华夏现在应该是凌晨吧？这个时间应该用来好好睡觉，要找我可以早上再说，你那的早上正好是我这的下午。”屏幕上的杰西卡秀眉微蹙，带着不赞同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

　　　　杰瑞不在意的笑笑，“公司安排的公寓有点远，我的驾照在华夏不能用，而且华夏的交通跟纽约差不多，非常堵，我必须提前出门才行，怕来不及联系你。”

　　　　“好吧，愿上帝保佑你。”杰西卡不置可否的挑挑眉。

　　　　“吃饭了吗？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

　　　　“我最近减肥，估计是最近酒喝得太凶，裤腰都紧了，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人鱼线也没了，杰瑞，你不知道，当我早上起来照镜子时，觉得一切简直就是噩梦！”

　　　　杰瑞微微皱眉，“你已经够瘦了。”他实在无法理解女人的心理，有点肉才好看，瘦的跟排骨一样有什么意思？

　　　　杰西卡拼命摇头，“不不，远远不够，你看那个黎的身材，再看看我，上帝，我真的无比痛恨东方人的骨架天生就比西方人小，这不公平！”

　　　　“杰西卡，做你自己就好，没必要跟别人比，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听到杰瑞认真到近乎告白的话，屏幕上的杰西卡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转移话题道：“我说你真的不困吗？天亮了还得去上班呢。”

　　　　不是第一次在说出这样话时刻意被她回避，以往的杰瑞都会顺着她改话题，但今天他却难得的强硬了一回，严肃地说道：“杰西卡，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想要什么，你真的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

　　　　“杰瑞！”杰西卡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我们是朋友，好朋友，仅此而已！”

　　　　“可是我该死的一点都不想再做你的好朋友！”杰瑞爆发了，多年的暗恋再也无法压抑下去，紧咬着牙关，手背青筋毕露，“你跟段不可能的，你懂吗？为什么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我不比段差！他能做的事我都能做到，而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

　　　　杰西卡陷入沉默，良久后才幽幽说道：“有一样你做不到，你永远都无法成为他，他只有一个，唯一的……”

　　　　“shit！”杰瑞忍不住将手边的咖啡杯砸到了地上，飙了脏话。

　　　　杰西卡知道他心里难受，有心劝他却不敢开口，怕会说错话导致他陷得更深，只能默默地透过屏幕看着他，眼里满是歉意。

　　　　大约过了几分钟，杰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掩去眼里的失落，无力地说道：“也许你真的有机会跟段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杰西卡眼睛猛地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段的妻子前几天发生了车祸，连人带车被一辆违规行驶的卡车撞飞，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也许很快就会醒来，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

　　　　说到最后那句话时，他的语气变得恶狠狠的，但杰西卡被这个从天而降的消息砸懵了，浑然没有发觉。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会死？”杰西卡舔了舔嘴唇，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激动问道。

　　　　她从一开始就厌恶黎筱，不为别的，就为了黎筱霸占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位置，黎筱出车祸固然令人同情，但这属于天灾**，只能怪黎筱命不好，人又不是她撞的，她没必要牺牲自己的同情心，也不必有半点愧疚。

　　　　甚至于她还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谁让她抢走了段奕阳！华夏人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报应，没错，就是报应！

　　　　看见杰西卡难耐激动的神情，杰瑞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无论他做什么，这个女人的心里都只有段奕阳。

　　　　其实他一开始真的恨过段奕阳，甚至想过他不在就好了，但只要一想起如果他死了杰西卡会难过成什么样，他就无法对段奕阳动手，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还顾念着跟段奕阳多年的友谊。

　　　　不过段奕阳如果知道他做了什么，别说友谊了，估计瞬间会变成死敌，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想到这里，他不由苦笑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愧疚，可当视线扫到杰西卡时，那点愧疚瞬间便消失无踪。

　　　　只要她能快乐，只要她能得到她想要的，那么他就算是会下地狱也值了！

　　　　“杰瑞，我晚上就订明天的机票去华夏，你来接我。”知道自己终于有机会了，杰西卡几乎是一刻都无法再呆在美国，但美国和华夏那么远，不是说去就能立刻去的，所以她只能选择明天走，下午得去公司请假和收拾东西。

　　　　杰瑞明白她的急切心理，但此刻黎筱还生死不明，贸然让她过来，万一刺激到段奕阳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他劝道：“亲爱的，我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不是你过来最好的时候，再等几天，ok？”

　　　　杰西卡冷静下来一想，也觉得时机不对，万一黎筱突然醒来了呢？那不是白去了？最好是等黎筱确定死亡她再出现，还可以安慰痛失爱妻的段奕阳，不都说那个时候的人是最脆弱的吗？她正好趁虚而入。

　　　　点点头，她接受了杰瑞的建议，两人又聊了几句，眼看马上就凌晨四点了，杰西卡的午休时间也快结束了，这才挂断视频。

　　　　躺在床上，杰瑞半点睡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方才杰西卡激动的模样。

　　　　嫉妒、失落、伤心……各种负面情绪蜂拥而来，将他整个人完全吞没。

　　　　他的手死死地拽着被单，棉制的被单几乎要被拽破，可是没办法，不这样做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觉得他都快被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