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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城(出书版手打)-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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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叹气。我不是个闲人,平时的事情已经够多够繁杂了,但还是揽下来了这种麻烦的活。韦珊曾经给我取了个非常长的外号——“有事请找许真”,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我就是那种一刻都闲不下来,心肠热得过头的人。
    那顿烧烤吃到最后,大家都有点醉,剧组的各位都是有梦想的人,为了梦想而努力,总之那么激情万丈。我心情很好,吃得太多。后果就是肚子不舒服,冲着奔向卫生间。
    那群人——主要是男人为首,还在划拳吆喝,我听到大郭笑哈哈地问沈钦言:“输了吧。我知道你小子酒量不行,我也不要你喝酒。老实交代,你和许真是什么关系?”
    此问一出,其他几个男人也在附和。
    这句话把我完完全全钉在了原地。
    “朋友。”沈钦言捏着一罐啤酒,说了这句。
    从我所在的角度,恰好看到他的背影。听他的语气,似乎更喜欢喝酒而不是说话。
    “我们什么关系,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他重重拍了拍沈钦言的胳膊,“那姑娘长得那么美,啧啧,大眼睛白瓷皮肤,还是名校生,看上去是个大小姐,但举止洒脱得很,说一不二,能干又聪明……”
    我摸了摸下巴,沾沾自喜地想难道我看上去很像大小姐么?大郭你太抬举我了。
    “……她不是大小姐,我去过她家,”沈钦言澄清了真相,“她父亲是名学者。”
    “噢,难怪气质也不错啊。兄弟有眼光。”另一个叫王宁的随声附和。
    而显得不愉快的则是女人们。小简和李安宁阴沉着脸交谈了几句后忽然站起来,高声说:“安宁姐,你忍得了我可不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钦言,“她不但辅导你学习,连我们都一块帮了,这是朋友关系吗?沈钦言,你别粘糊了,老实说,把安宁姐当成了什么?”
    我有点吃惊,以前倒是不知道小简对我意见这么大。她还真是个急性子。
    这一问,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交流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目光,没有人觉得惊讶。显然,沈钦言和李安宁两人关系非同寻常,又是舞台剧的男女主角,是他们这个小圈子内共有的秘密。而我,是一个尖锐的外来者。幸好我此时不在餐桌旁,不然一定会尴尬到死。
    我看到沈钦言的背影笔直,纹丝不动,声音不高但是异常清晰,“安宁姐,谢谢你两个月前租房子给我,我很感激。”
    李安宁扫了一眼小简,声音里缺乏热情但很清晰,“我们除了在戏中演夫妻,再没什么关系。我还不至于假戏真做。再说,他好几天前已经从我那里搬出来了,”说罢昂着头站起来,“我先走了。”
    她走了之后,小简也跟着走了。烧烤桌上方的热气眨眼之间不翼而飞,仿佛被冷空气冻住了一般。
    几秒之后,大郭拍了拍桌子:继续吃。
    这群人的复原能力堪称一流,纷纷笑起来,拎啤酒的拎啤酒,叫上菜的上菜。他们并不介意李安宁的忽然离开。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那种同甘共苦的情谊值得珍视。
    我深呼吸了好长一口气,走回餐桌旁,在沈钦言身边落座。低下头去,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到我的碗里堆了一大堆烤好的肉片、土豆、青椒……都是我不在的时候他为我烤的,并且还在继续为我夹菜,就怕我吃不饱。
    我用眼角余光看着沈钦言。他对我露出微笑的、明亮的、年轻的脸,开心得好像世界上在没有任何烦心的事情。我吃了口烤肉,想,他没有告诉我,他搬家了。
    那天回了学校,我去图书馆借了几本美术、建筑和室内装饰史的书仔细研读。小说的背景是二十世纪初的北欧,风格十分明显,我很快确定好了风格,设计了几张宣传海报,也确定好了剧中客厅的背景。
    第二天拿草稿给大郭看,大郭一激动,差点没把我打趴在地上。我们讨论了半个小时,确定好方案,隔天就开工了。
    大郭找来了颜料和可以作为素材的大幅广告画,又指挥大伙把几张零号绘图纸黏在一起,贴成一块可以完全覆盖舞墙壁、占地十来平方米的大幕布。铺在打扫后的舞台地面上,我跪在纸上,开始打格子铺线,在大郭的叙述下,勾勒出故事里“阮家”的客厅,如墙上的壁画、挂毯……
    我埋首于纸上,能画的画,能贴的贴,竭力做到风格统一;忽然一抬头,小剧场的人散了个干干净净。
    一瞬间有昨日重现的感觉。那是高中的周年庆,我们需要做一副巨幅的欢迎图,当年被林晋修欺负的时候,没人愿意帮我的忙,我不得不一个人进行这个庞大的设计。虽然痛苦,但我还是凭着自己的力量画出来了,虽然偶有瑕疵,但并不要紧。最后看着成品,欣慰得好像看到了钻石一样。
    食物香气飘了过来。
    抬起头,沈钦言小狗一样蹲在我面前,递过来一盒烫得要死人的烧卖。我忍不住笑了,揉了揉麻木的膝盖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你昨天说的。”
    他带着些微笑意说出这句,眼神明亮得过了头——此时的他倒更像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了,我真想摸摸他的头。但我很快抑制了这种怪姐姐的可怕心思。他最近心情一直不错,我都想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他在舞台上铺了好几张报纸,我们对坐在报纸上,中间是他买的外卖,地板虽然冰凉,颇有幕天席地地感觉。我们俩一口一个抢着烧卖吃。
    他是男生,可是抢东西吃却不如我,我指着他笑得东倒西歪,“太秀气了。”
    他微笑着看我,没有开口,只把外卖盒朝我面前推了推。
    吃了饭,我继续画画;沈钦言则在旁边陪着我,看书。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我说:“我最近也要期末考试了,可能顾不到你太多了。等放假的时候,再系统地复习。”
    “好。”
    “你不去曼罗么?”
    “请了假。”
    “我听说,你新租了房子?”
    他安静了一会才答:“是的。”
    “在哪里?”
    他抬头看我。
    “租金贵不贵?”
    “可以接受。”
    我抬头,他眼睛还盯着书页,手也在纸上做着笔记。
    我沉吟了一下,“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家的房子借给你……或者租给你。”
    “不。”这次他回答得比任何一次都迅速,而且声音也大,书都放下了,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绝不。”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家你也去过的,地段很好,面积也大收拾下能住人,虽然有点老,但还不至于那么糟糕啊。”
    “不是,许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去住的,”沈钦言沉声,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认真,“上次逼得没办法,在李安宁那里住了一会儿,引起了那么多闲言碎语……”
    我道:“我不是李安宁。”
    “正因为对象是你,我更不能去住。”沈钦言坚持己见。
    我了然地点了头,不再劝说他了。他的意思我大致已经有些明白了,男人的自尊就是这样的,他不愿意被人家说靠我,或者李安宁。
    蹲在地上画画实在太累了,肩膀和手臂都酸的要死,眼看着进程过半,我扔下画笔,瘫坐在一旁的报纸上,轻轻揉了揉肩膀。沈钦言放下书,朝我看过来。
    “我来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我身后,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轻轻揉捏起来。他的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肩膀一阵酥麻,并且瞬间扩展到了全身,我一阵恍惚。一个“不”字就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神啊,沈钦言去哪里学来的这套按摩的法子?真是让人舒服得泪流满面啊。
    但我还是顶住了诱惑,躲开了他的手:“谢谢啦,我又不是老年人。”
    怀着对自己的钦佩,再次俯下身去,把手头的最后一点场景补完。
    忙完这堆事情,已经到了傍晚,我又去了医院看我母亲。
    她的身体情况恢复了一点,气色也不错。我去的时候她正要出院,纪小蕊、还有制片人都在。旁边放了五六个箱子,我叹为观止地想:住几天院就有这么多东西,也真是太挑剔了。她穿着棕色长大衣,戴了顶复古的帽子;我提着她的包,觉得自己是女王身边的小跟班。
    走到楼下,医院大门停了辆劳斯莱斯,还是加长版的。
    我对车的大致了解完全是高中三年熏陶所致。因为爸爸的工作原因,我家的车永远是路虎——最多是旧路虎换成新路虎罢了。高中时,每到放学上学时间,学校的专用的停车场上无数好车,直接闪瞎人的眼睛。我在这样的环境没有变得扭曲,不得不说我的人生态度实在被我爸教育得无比端正。所以,我从来不遗憾没有母亲。
    我小声问纪小蕊:剧组这么有钱?
    纪小蕊也同样小声说:不是剧组的。
    林先生?
    对。
    母亲不管我们私下嘀咕,扫我一眼,“上车。”
    车把我们送回了靠海的海景酒店,然后我们一道吃了顿晚饭。我东拉西扯的絮絮叨叨,叮嘱她别太累了,电影是死的人是活的。虽然是老生常谈,她居然也没反驳,静静听着。我絮叨得太多也不好意思,吃了饭就告辞。
    结果刚一踏上走廊,就看到了几位主演出现在视线尽头。我知道制片人、导演、大牌明星大都住在这层。每个人都疲惫得很,好像累得可以随时睡过去。他们在摄影棚已经卸了妆,带着浓浓的眼圈,我十分同情——钱也不是好挣的。
    我简单跟他们说了我母亲已经出院了,众人都觉得欣慰,进去探望。
    顾持钧则落后一步,拉着我走到隔壁他自己的房间,才问我,“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我和他自母亲住院那晚后没见过面,而我,这段时间对他的电话和短信都是冷处理。很怕顾持钧现在跟我算旧账,飞快地胡诌了一件事儿,说这段时间有点忙,我边说,眼角四处瞄了瞄,这套房的格局摆设和我母亲的房间差不多,除了墙角的一套健身器材,基本没有可看之处。
    他一进屋就进了卧室,从衣橱里取出件浴袍去洗澡,让我在外面等着。
    “酒店的车在外面等我了。”我很严肃。
    他地拿起电话,通知总台,让车子再等半个小时;放下电话他回头看我,“这不就有时间了?帮我泡杯咖啡。”
    绝不是商量的语气。
    他扔下我径直去了浴室,把目瞪口呆的我留在这偌大一间套房里,呆呆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当我是助理?我要不要去跟就住在隔壁的我妈告状?
    酒店追求所谓的情趣,浴室的门统一安装着磨砂玻璃。水声哗啦啦地响起来,迷雾中,他高大的身形在浴室里隐隐约约,身材是真的不错,宽肩窄腰呈倒V字,双腿修长。如果这玻璃消失的话,想必可以看得更清楚。
    发觉自己的思维朝着不纯洁的地方堕落,连忙来了个刹车,红着脸匆匆去找咖啡。
    咖啡泡好时,他也从浴室出来了,踩着拖鞋,浴袍松松垮垮的系着,头上搭着干毛巾,有时没时揉一下。坐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浴袍下的肌肤,光滑平整,可见长期锻炼的痕迹。我迅速别过头去,心说洗澡果然有奇效,他的疲惫感起码消失了百分之九十。
    我给他倒咖啡,“拍戏真的也很累啊,比上班族还要辛苦多了。”
    “收入也比上班族高多了,今天是这几天收工最早的一天,连执行导演坐在监视器前都要睡着了。”
    我很同情各剧组成员,“人又不是机器,难免都有熬不下去的时候。”
    “泡咖啡的手艺还不错。”他轻咂一口咖啡。
    当然不错了,我也是在高级西餐厅当服务生的人,泡咖啡这种小事难不倒我。
    “对了,”顾持钧问我:“圣诞假期有没有什么计划?”
    听他的意思,似乎打算约我出去。我可没胆量单独跟他在一起。
    “毕竟马上要考试了,”我义正言辞,“我要准备复习。”
    “也好,”他点头,“我们也忙。”
    他用毛巾胡乱擦了一下头发,发尖的水珠沿着颈滴了下去,贴着肌肤滚动,淹没在浴袍里。我抿了抿唇,一时间有点闪神。
    作为一个明星,顾持钧很懂得修饰自己,这么多年,他不论出席什么活动,从来都没有穿错过衣服。此时的他处于完全的自然状态,五官出色,皮肤也极好,肤色介于白和小麦色,肌肉结实,皮肤紧绷有弹性,让人很想弹一弹。和现在流行的二十岁出头的那种孱弱小美男绝对不一样。我母亲当年第一眼看上他,真是有眼光。
    “那么,”他一点都不放过我,继续问,“新年假期有什么计划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说谎总是显得异常艰难,我还是和盘托出,“我辞了曼罗的工作,帮教授做一个市场分析。”
    “即便是这样,也不是每天都忙吧,”顾持钧说,“新年那天,还是有空的?”
    我想起沈钦言他们的戏就是在那天公映,小声回答:“也没时间,和朋友约好了一起过。”
    顾持钧瞧我一眼,“推掉。”
    “这事,真的不行。很重要的。”
    “你在躲我?”顾持钧的语气什么意思都听不出来,“我以为你喜欢跟我在一起。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的,”我脑袋一热,“我是喜欢跟你在一起……但当天确实有事。”
    他容颜稍霁,“这么重要的朋友,是男的?”
    我澄清,“男的女的都有,十几个人。”
    眼看着我们的聊天即将变成一场情况不妙的谈话,这就一点也不好玩了,只想快点交差了走人。不对,我为什么要用交差这个词?可见心里有了亏心事,在人前就是不自觉矮人一等,说话也躲躲藏藏,防贼一样防着对方,生怕被抓住痛脚。
    他微微点了头,终于露出一点带着怅然的笑意,看上去怎么都谈不上愉快。
    他的不愉快来自于我没有顺着他的心意。
    我于是想,我和他之间短暂的友谊,所谓的“朋友”,恐怕也做不久了。既然求仁得仁,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第十一章 逝者如斯
    有个词叫做抓现行。
    周末的时候,我和沈钦言去剧场附近的广场散发宣传单,对话剧有兴趣的人或许不少,大都是怀着善意接过宣传单,看一看,笑一笑就置之不理。偶尔也能遇到两个表现出浓烈兴趣的,问我:你参与表演吗?
    我摇头说不,他们就笑:可惜了。
    两个小时的辛苦还是有成效的。手里还有最后的几张单子,我跟沈钦言鼓了鼓劲,奔向不同的方向。饶是冬天,也累得出了一身的汗。我把宣传海报拿在手里,走到广场边买水喝,又给沈钦言拿了一瓶。
    瓶盖旋开,匆匆往肚子里灌水,眼角余光却看到几米外的大道上停了一辆看上去有些眼熟的黑色大奔。眼角挑了挑,马上扫了眼车牌,长长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正想转身离开,黑色的车子滴滴响了两声喇叭,就像跟人招呼。
    肯定对象不是我,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只见车子朝前缓缓了一段,停在我身边。
    前后车窗同时摇下,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顾……顾先生。”我的笑意完全吓掉了,结结巴巴的说,顾及礼貌,又微微弯了腰。
    车窗完全摇下后,顾持钧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礼服,英俊帅气,我眼睛都要瞎了。他端坐在后排右座,看着我,却没说话。
    车上不止他一个人,司机是他的助理孙颖,他的右侧是章时宇。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我吸了口气,重新扬起笑脸,“你们……怎么在这里?”
    难道不应该在片场吗?而且穿得这么正式。
    “有个广告,恰好路过,看到你在这里,停下来打个招呼,”章时宇回答了我,又问,“许小姐在这里做什么?”
    话题总算转向我熟悉的方向,我晃了晃手里的宣传单,“帮朋友宣传他们的舞台剧。”
    “舞台剧?”顾持钧这才开了口,声音低沉,“给我一张。”
    我下意识把手往背后挪了挪,也不敢对上他的视线,眼神认真严肃规矩地停在他西装的第一颗纽扣上。
    “顾先生,没什么好看的……”我说,“小打小闹的舞台剧而已。”
    顾持钧除了电影之外,偶尔也会接演话剧,都是有口皆碑,场场爆满。我第一次在他面前产生了某种叫“藏拙”的情绪,心理七上八下,担心他看不上这种戏剧的爱好者组成的剧团,即便知道,他肯定不会把这种轻视表现出来。
    “拿来。”顾持钧有点不耐。
    我再抗拒也抵不过他的一句话。我只好抽了一张海报递了过去。
    “《逝者》,改编自乔伊斯的《死者》……”顾持钧念着海报上的字,不满地拧起眉头,“这宣传单是谁做的?”
    我讪讪地,“……是我设计的。”
    “颜色太暗了,完全不吸引人。”
    我赔笑。
    他晃了晃宣传单,“多少人看了海报有兴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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