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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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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的一个坤角,我更不要看。”李冬青见他辩之甚急,也就不再往下说。便问道:
“这个时候,正是撰稿子的时候,今天怎样有工夫来谈谈。”杨杏园道:“今天的
稿子,因为省事,早已办好了。只没有发。刚才在胡同里散步,遇到令弟,他拖我
来看菊花呢。”李冬青道:“说到菊花,我记起一桩事。中央公园,年年是要开一
回菊花会的,不知道今年陈列出来了没有?”杨杏园道:“听说就是这一两日之中,
陈列出来的,同去看看如何?”李冬青道:“今天也晏了。”杨杏园约她同去看菊
花,原是顺口说出,并未指明是今天。李冬青一说今天晏了,知她很愿去的,便道:
“就是明天罢。这两天去,正是菊花茂盛之时呢。古人说:‘有花堪折直须折’,
又说:‘人生为乐须及时’,所以机会倒是不可失的东西。”李冬青笑道:“看一
回菊花罢了。何必引经据典,这样郑重说起来。”杨杏园见她明天的约会,又没有
答复,也不好再说,谈了几句话,说要发稿子,就要走。李冬青道:“刚才不是说
了,请在我们这里吃便饭吗?”杨杏园道:“实在说,我愿意在这里吃鱼。偏是今
天五点钟,有人约了吃饭,我又是先答应了,不能不去。”李冬青笑道:“那边一
定是满汉全席。”杨杏园道:“何以见得?”李冬青笑道:“这个典故出在《孟子》
上,怎样不知道?孟子说:‘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既然舍了这里
的鱼,一定是去吃熊掌。现在有熊掌的酒席,只有满汉全席,所以我根据三段论法,
断定了是满汉全席。”杨杏园听了,脸上不觉红了起来,心想她难道晓得史科莲请
我。也笑道:“不过是吃西餐,其实西餐是不如中餐好吃,因为这个朋友请这餐饭,
是有作用的,若是不去吃,好像存心躲避,也不好。从前有人说,在应酬场上吃饭,
是尽义务,不是享权利。我起初不肯信,如今看起来,一点不错。”说时,看李冬
青脸色如常,又笑道:“这一段说法,大可以和尊论见个高下吧?”李冬青觉得几
句无心的笑话,一时高兴而出,倒惹起了杨杏园疑心似的,大非本意。便收了笑容
说道:“这倒是阅历之谈,我很承认不错。”说到这里,便说别的,将这事引了开
去。杨杏园分明要走,也就故意安闲起来,多谈些闲话。一直快到五点钟,才告别
回家。
一到家,听差便说,英丽番菜馆,已经催请来了,我知道您在隔壁。杨杏园连
忙问道:“你怎样回答的?”听差道:“说就来,原打算过去告诉您呢。”杨杏园
对他这个措词,很是满意,点了点头,急急忙忙换了衣服,就到英丽番菜馆来。一
进门,伙计点着头招呼,问是哪一位请?他这里本是一个小番菜馆,一进门,就是
个饭厅。这时大小桌上,人都坐满了。伙计这一问,他要说是一位史小姐请,未免
令人听了注意,便说道:“是位姓史的请。”伙计道:“是位小姐吗?在楼上呢。”
杨杏园也懒得理那伙计,自上楼来。下面伙计吆唤了一声,楼上的伙计,将一个雅
座的门帘掀开。史科莲早伸着头向外望了一望。看见杨杏园,笑道:“请里面坐。”
杨杏园见她没有梳辫子,头上挽着双髻,陡觉得除了几分稚气。头前面的覆发,她
已剪了,露出头上雪白的头皮,灰色的制服,短短的领子,整个儿的脖子,都露在
外面。长头发理的齐齐的,在那黑头发与白脖子分界的所在,有一圈细若蛛丝的毫
毛,疏疏落落的,长可半寸,这越显出那青年处女的本色,竟不像是从前那个女孩
子相了。也就含着笑道:“久候久候。”走进雅座来,上面坐着一位老太太,约摸
有六十来岁年纪,两只手扶着桌子,要站起来的样子。杨杏园一想,这一定是史科
莲的祖母,便取下帽子鞠了一个躬。史科莲便从旁介绍,说道:“这是家祖母。这
是杨先生。”史老太太道:“科莲屡次对我说,杨先生人好。蒙杨先生的情,帮助
她考进学堂去,我实在不过意。”杨杏园道:“因为听到李老太太说,史小姐有志
求学,很是钦佩,所以帮一点小忙,其实并不费力。”史科莲将桌上的菜牌子,看
了一看,笑着送到杨杏园面前,说道:“换一两样吧?”史科莲袖大入时,而又不
很长,当她将菜牌子由桌子对面伸过来的时候,一节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王雪
可爱。杨杏园伸手接过菜牌,说道:“不用换了,就是这样罢。”史老太太道:
“杨先生喝什么酒?”杨杏园道:“不必客气,向来不会喝酒。”史科莲对她祖母
道:“杨先生倒是真不喝酒,我是知道的。”这话说完了,忽然一想,话有语病,
接上又对她祖母道:“上一次不是李小姐过生日吗?那一天,李小组家里吃寿酒,
男女两大桌,全摆在她家客厅里。当时,还行酒令呢!杨先生却总是不很大喝酒。”
史老太太对于这些话,并没有注意,史科莲解释了一阵子,她也莫名其妙。不过和
杨杏园谈些起居琐事,后来慢慢谈到江南风景,便问杨杏园道:“老太爷还在堂吗?”
杨杏园道:“家里还有一个家母。”史老太太道:“兄弟几位呢?”杨杏园笑道:
“可不少,愚兄弟六个。”史老太太笑道:“杨先生添了几位少爷了?”杨杏园道:
“舍下都是反对早婚的。再说在外面糊口,也就不敢再添家室之累了。”史科莲这
时便没有作声,自低头吃东西。史老太太听着杨杏园的话前后不接气,而且所答非
所问,不过她年壮之时,也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太太,如今老了,心里虽然尽管慈善
起来,那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并不曾让人,她一看这种情形,心下了然,知道杨杏
园并未结婚。笑道:“是的,在外办事,没有家室那是轻松得多。”杨杏园道:
“老太太说得极对。”史老太太道:“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客中有家室也方便许多,
一个人显得孤寂些。”杨杏园道:“久客在外,也就惯了。”史老太太和杨杏园大
谈家室问题,史科莲在一边,却是一言不发。一直谈到上咖啡,词锋方始中断。史
科莲对杨杏园笑道:“家祖母原想亲自到杨先生贵寓去奉看的,因为那是富公馆,
又不知道能去不能去?”杨杏园道:“那就不敢当。史小姐这话替我说了,我要去
看史老太太,因为是余公馆,又不便去,还是要老太太原谅。”史老太太道:“不
瞒杨先生说,我祖孙两个,在北京住着,衣食虽然不愁,精神上非常痛苦。”说着
将手对史科莲一指,说道:“她又爱使小性儿,在人家家里做客,哪里容得?我因
为她是无娘无老子的人,不忍管她,所以这回闹得她一个人决裂了出来。不是杨先
生帮助,还不知道怎么了局呢。”杨杏园道:“这也是人情之常,现在史小姐到余
府上去,彼此一说开了,总是亲戚,自然可以恢复感情。”史老太太笑道:“俗话
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里面的情形,事外人是猜不透的。今天到这里来,是我到
她学堂去邀她来的,她并没有回去呢。”史科莲对杨杏园一笑,说道:“这事见笑
得很。”说话时,史科莲用着刀子,正和她祖母削一个苹果的皮,削好了,伸手要
递给她祖母。史老太太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主客之分都没有了?应该先敬容呢。”
恰好杨杏园盘子里摆着两个香蕉,一个橘子,并没有苹果。杨杏园道:“你老人家
不要客气,这里有。”他这样说时,低头一看自己的碟子里,正是没有苹果。自己
也觉这种虚谦,虚谦得没有道理。史科莲这时也就很为难。这个苹果,一定要给祖
母,岂不是不给祖母面子,若是吃了,越发显得没礼。要是送给杨杏园,巴巴的削
一个苹果给人,又有些不好意思,况且经祖母说明了,然后再送给人家,在仪节上,
也难为情。手上拿着个苹果,脸上尽管显出笑容来,却不知道如何交代是好。恰好
茶房送了毛巾来,杨杏园一伸手,先将手巾接去了。史科莲随手将苹果放在碟子里,
也接了手巾。这一个难题,才这样含糊过去。
这时,一餐饭已完全吃毕,大家自然要走开,不能久占人家的座位。杨杏园将
帽钩上的帽子,取在手里,和史老太太道了一声“谢谢”。又和史科莲道了一声
“再会”。史科莲却在身上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说道:“这上面有电话号码。密
斯李若是有什么事,请杨先生转告她,就在电话里通知我。”杨杏园接了名片,拿
出身上的皮夹,将它藏好了。复又点了一个头,告别回家。一路之上,他坐在车上
冥想,究竟不知道这一餐饭是什么意思。要说是酬谢,不应该请我一个,要说是约
我谈谈,又毫无所谓,叫人真是不解。到了家里,屋里业已亮了电灯,只见桌上放
了一个苏式的红漆提盒。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将提盒盖掀开,里面有大小三个盆子。
一个盆子红烧鱼,一盆子肴肉,一盆子金花菜。用手摸盘子,兀自烫手。便一样一
样拿了出来,放在桌上。他心想这不用说,是李冬青送来的。这大概是因为请我吃
晚饭,我没有到,所以又把可口的菜,送了三样来了。这时听差进来,杨杏园一问,
果然是李家送来的。杨杏园一看桌上那盆杨妃带醉的菊花,电灯光一照,白中透出
浅红,越发好看。菊花旁边,摆着一盆大红秋海棠,两相陪衬起来,觉得菊花真非
凡艳。在好花盆底下,放了一册仿宋本的唐诗,凑趣得很。便叫听差道:“这附近
有好酒卖没有?”听差道:“您又喝不了多少,买去作什么?富二爷那里有大瓶子
的白兰地,给您倒一杯子,够喝的了。”杨杏园一皱眉头道:“俗俗!二爷那里有
瓶果子露,前天我喝了半杯,很好,你看还有没有?”听差听了,将提盒带着走了。
一会儿拿了一个高不到一尺的小酒瓶子来,另外一双牙箸,一个无花仿玉的白磁杯
子,全放在桌上。杨杏园一看那瓶子上的白商标纸,乃是果酒公司的葡萄露,还没
有开封呢。杨杏园先就有三分中意,笑问听差道:“这都是你办的吗?”听差道:
“不是。刚才到二爷那里要酒,他看我手上拿着提盒子,就连嚷明白了,在书格子
里拿下这瓶酒来,又叫我拿这一副杯著。”说着笑了一笑。又道:“他说,杨先生
若是做了诗,给他瞧瞧。”杨杏园就中了魔似的,摇头摆脑的笑道:“好好,孺子
可教。”一高兴在身上掏了一块钱赏给听差。听差得这一笔意外财喜,笑着道谢去
了。
杨杏园将桌上收拾得清楚了,将瓶子打开了,斟上一杯酒,端起来先抿了一口,
味是鲜甜的,竟不十分厉害。于是坐下来,一面读诗,一面喝酒。自己本来吃了个
八成饱,因为一高兴,就想点酒喝,所以这样闹起来。不料菜既好吃,酒又适口,
吃得滑了嘴,只管喝下去。慢慢的喝了半个钟头,那一小瓶酒,竟去了三分之一。
他本来没有酒量,这葡萄酒喝在嘴里不怎么样,到了肚里去,一样的翻腾起来,因
此就有些醉意。不会喝酒的人,是不会大醉的,自己心里明白,就不敢喝了。不过
人是很高兴的,一想今天的事情,不能不记之以诗。想到这里,在抽屉里抽出一张
玉版笺,面前现成的笔砚,将笔蘸得墨饱,便写道:“制出鱼羹带粉香,玉人……”
写到这里,连忙将笔涂了。又写道:“一宵沉醉美人家,”写了这七个字,又把笔
深深的涂了。自己想道:“我今天下笔,怎样如此的放肆,不要做罢。”把笔放下,
将那张玉版笺,搓成了一个纸团,扔在字纸篓里。听差见他在写字,知道已不喝酒
了,就给他泡上一壶浓茶,把碗著全收了去。杨杏园也觉得口极其渴,而且心里也
有些慌乱似的,便摄了一把檀香末,放在钢炉里燃着,自己斟了一杯茶,躺在外面
屋子里沙发椅上,慢慢的喝着茶醒酒。闲看电灯底下,那四五盆菊花,瘦影亭亭,
淡秀入画。不由得想到“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两句词。心想今晚诗情纤艳得
很,何不填一阕词试试。对窗子外面一看,只见月华如洗,院子里那棵树被风吹着,
光杆儿只在空中摇撼,略一思索,已有了两句,按着格式,恰可以填一阕《临江仙》。
马上坐到书桌上,提起笔来,将想成的句子,先写好了。自己沉吟了一会,又接上
三句。因是眼面前的事,即景生情,写来并不费力,不多一会儿,已经填好一阕词。
思路一活,意思上生意思,又填了一阕。填到第三阕,只写了两句,觉得不是章法,
左想右思,总接不下去,只得算了。而且酒没有醒得好,人也实在要睡,丢了笔墨,
自去睡了。
次日早上起来,因为记起一桩事,便出去了。他出去不久的时候,李冬青因为
来履约去看菊花,特意来约他定个时候,听差没有留心杨杏园出去,一直引李冬青
到后进屋子里来。一看一连三间屋内,寂焉无人。听差便道:“杨先生大概出去了,
一会儿就回来的。李小姐,您坐一会儿罢。”李冬青道:“不坐了,我留一个字条
儿罢。”说着,坐到杨杏园撰稿子的位子上,拿起笔,还没有打开墨盒,只见一本
唐诗底下,露出半张字纸。纸上有“门外即天涯”五个字射入眼帘,便抽出来一看,
原来是两阕词,词前面序了几句,说道:“对花小酌,不觉做醺,触景生情,偶填
《临江仙》数阕,然未尽我意也。”那词是:
瑟瑟西风帘(巾莫)冷,庭槐噤了啼鸦。小窗明月玉钩斜,闲吟浮绿
囗,微笑对黄花。自囗沉檀消薄醉,抛书双手频叉。今
宵夜课较寒些,更阑休索梦,门外即天涯。
李冬青将词看了一遍,把写字条的事都忘了,念了几遍,点点头,心里想道:
“确是意犹未尽。”再看第二阕,依旧是麻韵。那词是:
白纟宁歌残秋意乱。谁怜憔悴京华,知音一个转推她,江南红豆
子,同里女儿家。尽有啼痕余旧恨,凄凉江上琵琶,红墙
不是白云遮,莫如思妇泪,化作断肠花。
李冬青看了上阕,脸上红色一变,心里尚还有几分同情,看到下半阕,颜色勃
然一变,心想这未免拟于不伦,这若是被他这里几位公子哥儿看见,岂不是笑话?
而且无病而呻,很犯不着。这词下面,还有三句,依旧是麻韵。那词是:
眉样初成天际月,秋容淡秀如花,忽然高髻挽双丫。
这以下便没有了。李冬青想道:“这个字下面,分明有惊喜初见之意,这是谁
呢?这样说来,第二阕词,竟与我毫不相干,我何必多什么心?”想着又把词从头
念了下来,念到那“江南红豆子,同里女儿家”十个字,颠倒着念了几遍,究竟按
捺不下,便打开抽屉,将这张稿子放进去了。然后找了一张纸,写道:“午间无事,
如约赴中央公园看菊花。一时至二时,在春明馆会晤可也。”纸后面注了一个“青”
字,把它来压在那本唐诗底下,便对听差道:“杨先生回来了,你告诉他桌上有张
字条,他就知道了。”说毕,她自走去。
一个钟头以后,杨杏园回来了。虽然看见书下半张字纸,以为是昨晚自己填的
词,也就没有留意。等听差说了,他才知道是李冬青留的字,杨杏园看了一遍,便
把这字条,放在一个小信件匣子里。再一看填的那两阕词,却不看见了。心想奇怪,
明明压在书下面,何以不看见了?这一定是她看见,带了去了,但是措词不恭,自
己也是知道的,她就是看见了,也未必偷拿去吧?大概是富家兄弟,拿了看去了,
也未可知,不过刚才从前面进来,他兄弟三个,都没有回家,这一猜又不对了,好
在这也不是大问题,猜不着也就算了。吃过午饭,快要出去了,因为找手绢,打开
抽屉来。只见那张稿子,摆在浮面。“江南红豆子,同里女儿家”十个字,却被墨
涂了。杨杏园扶着抽屉,呆立了一会,然后点点头。把那张稿子索性撕成了纸条,
扔在字纸篓里,看一看手表,正指十二点三刻,算一算,由家里坐车到中央公园,
大概是一刻钟的工夫,马上坐车出去,到中央公园里面,正是一点钟了。因此马上
就到中央公园来,买票进了门,顺着大路,慢慢走去。心里划算到春明馆泡一壶茶
来等着,低着头在柏树林里,数着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忽然面前有人笑了声,说
道:“巧得很。”杨杏园抬头看时,李冬青从回廊下穿了过来,杨杏园也笑道:
“这真算能守时刻的了,虽外国人也无过之。”李冬青道:“这句话有些不合逻辑,
外国人就能替守时刻的人作代表吗?这‘外国人’三字,自然是指欧美人而言,但
照字面上论,决计不能这样说,马来人是外国人,黑人也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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