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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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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道:“我的意思,不是那样说,以为官场中何必要用戏子?”杨杏园道:“这
也无非捧角。你想满清时代的阶级多严,我这位敝同乡的叔父,他是戏子朱白星的
儿子,他在那个时候,就做了候补道了。”史科莲默念着道:“朱白星……呵!我
想起来了,这不是很有名的人吗?我们在什么杂志上报上,常常看见提到他。”杨
杏园抓了几粒瓜子,放在面前桌子上,然后一粒一粒的嗑着,笑道:“这话要说起
来,是一段很有趣的逸事。这朱白星和我是个最近的同乡,因为他们的家庭,说他
唱戏有辱祖先,把他驱逐出境。那个时候,北京有了皮簧班子了,他就一直跑到北
京来唱戏,不到两年工夫,就出了名。后来自己做老板,升到内庭供奉,专和公子
王爷来往,就发了财了。敝县那个地方是极注意家谱的。朱白星虽在京唱得像做了
京官一样,他总是怕上不了谱,和家族还时常通信。有一年,他家里有一个举人到
京里来会试,他花了整千的银子,款待那举人,想借此和家里人恢复感情。这位举
人先是想走朱白星的路子,弄个翰林进士。偏是朱白星有几分憨直,没有和他运动。
这举人受了他的钱,一点不见情,回得家去,写信将朱白星痛骂一顿,说他唱戏唱
得做了宰相,也是一族人的羞耻。朱白星见同乡的人有这样不讲交情,以后就在北
京娶妻生子,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他有两个儿子,一个依旧让他唱戏,一个替他捐
了个候补道。据朱白星对他儿子说,唱戏不是正业,替国家办不了什么事,替祖宗
增不了什么光。还是在读书上巴结一点功名的为是。但是本人是个穷汉,现在发了
大财,也不可忘本,也把一个人去唱戏。”李冬青笑道:“这虽然是旧时人物的话,
一个唱戏的人,有这样的见解,就也难得。”杨杏园道:“所以他死了这多年,人
家还是念他。到了儿子手里,靠着王爷贝子贝勒的交情,他当真就做上一个道台了。
后来不知道哪一个管闲事的人参了他一本,说他身家不清白。他早也知道这一着是
不能免的,老早的就派人回乡去,和族下一个穷汉商量,在家谱上,彼此对调一下。
把乡下人调着做朱白星的儿子,自己便去填他的缺。等到清室下旨查办,他把老早
刻的家谱呈上,说是朱白星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回家务农,一个在京唱戏,哪里会
钻出第三个人来?本人不错姓朱,和朱白星同乡,但是疏远极了。清室也明知道是
一种把戏,念起朱白星在内庭供奉多年,是一代名伶,不忍难为他的后代,只要官
样文章可以敷衍过去,也就不问了。所以朱白星的后代,就留下了一支做官的,一
支唱戏的。”史科莲道:“杨先生怎样知道得有这样清楚?”杨杏园笑道:“敝处
文风最坏,专出不通的秀才。可是戏好,许多有名的戏子,都出在那里。若是要像
太史公一般,做起优伶列传来,那还要到我们那里去,找木本水源呢。刚才和我同
座的,他的父亲,就是和朱白星儿子对调名分的那一位。朱白星儿孙作官,他实在
有点功劳,所以他到北京来找朱白星的孙子。”李冬青道:“有一次去听戏,有一
个四五十岁的生角出台,密斯余告诉我,那就是朱白星的孙子,大概那是唱戏的那
一支下的了。但不知道作官的这一支,又是些什么官?”杨杏园道:“有文官,也
有武官,说起来,还是二三班的西洋留学生呢。”史科莲见杨杏园坐在这里说得滔
滔不绝。心想你在这里陪朋友谈话,那边的朋友,你就扔开不管了。心里好笑。李
冬青未尝不知道杨杏园有个朋友在那边,但是他不说走,不能催他走。而于杨杏园
呢,他是送走了朱传庚,才到这边来的,心里更是不会想到走了。史科莲一想,要
他走,先得止住他的谈锋,便对李冬青道:“在金鳌玉蟀桥,望北海里边的景致,
非常之好,到了这边来,又不过如此了。”李冬青道:“正是这样。将来你要上学,
应该走这桥上过,你天天可以看一两趟了。”杨杏园道:“密斯史,要进哪个学校?”
李冬青便代她答道:“打算进修德女子学校学图画呢。”杨杏园道:“很好,不过
我听见说,学费恐怕不便宜。”史科莲听了这话,立时脸上加了一重忧色,不觉失
神叹了一口气。李冬青对她笑道:“你不用着急,等我慢慢的筹划,这是什么大事,
解决不下来?”史科莲道:“我倒不是为我自己打算,我是替一般没有钱的人着想,
他们都应该做光眼瞎子的了。有钱的人,真是占便宜,吃好的,穿好的,读书也可
以造高深的学问。这样一说,教育也是不平等的事了。”杨杏园道:“要说没有钱
的人,赶快要先找个职业,倒不在乎求那个高深的学问,但是中学以下的教育,政
府是应该尽义务的。现在许多穷人的孩子,没有书读,这倒是政府的责任。”李冬
青听了,很是赞成,两人就由此谈到教育上去。这个说:应该实行强迫教育,那一
个说,不妨试行道尔顿制。越说越有味,又把史科莲搁在一边了。





  
 


           第四十四回  对影三人夕阳无限好  依山一笛高处不胜寒

    史科莲在一边看见,心里想道:凡是男女朋友,他们若在一处,总是讨论学说,
争辩主张,没有一个说到私事的。自己觉得好像不着痕迹,其实是太深了。像余瑞
香表姐她和她的情人,隔着重洋,万里迢迢,彼此通信,似乎只要说些慰藉的话,
也就可以了。可是他们一封信,写上七八上十页纸,无非什么主张,什么学说,你
赞成我,我也赞成你,稀松的了不得。而今再看杨杏园和李冬青那样客客气气的高
谈学说,正是一样。大概青年男女的交情到了七八分深的时候,免不了常常相见,
相见又不能不矜持一点,就只好借重这一块学说的招牌,做两个人相见谈话的引子。
而且两个人的目的,既不在此,主张出入,丝毫没有关系,所以你赞成我,我也可
以赞成你。史科莲自以为冷眼旁观,十分清楚。所以她在一边,默然不语,反觉得
有味,看他们是怎样一个结果?后来李冬青谈得久了,觉得把史科莲扔在一边,很
不过意,也就常常回转头来,问她一两句。她当然点头答应,完全同意。坐了一会,
那太阳望西偏着,已经只有几丈高了。史科莲她是瞒了出来的,便对李冬青说要回
去。李冬青以为两个人同来的,她一个人先走,似乎不妥,说道:“我也走罢。杨
先生大略还要到贵友那边去。”杨杏园道:“我那位朋友早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
也没有什么趣味哩。”说时,便掏出钱来,会了茶钱,一路离开五龙亭。依着杨杏
园便要替她们雇船,史科莲道:“我不用过海,我就走这后门出去了。”她和李冬
青并排走着,杨杏园稍后有两尺路,说着话,慢慢的走去。杨杏园听说史科莲走后
门,就和史科莲李冬青点个头,说一声再会,自己一个人走上过海的船去。
    船到了南岸漪澜堂,走上岸去,信着脚步向西走。过了回廊,一带柳岸,背山
面水,很是幽静。因为这个地方,来往的人少,路上草也深些,水边的荷叶,直伸
到岸上来。岸边有一株倒着半边的柳树,横生在水面上,恰好挡住西下的太阳,树
荫底下,正有一块石头,好像为者钓鱼之人而设。杨杏园觉得这个地方,很有趣味,
便坐在石头上,去闯荷花的清香。水面上的微风吹来,掀动衣袂,很有些诗意。由
诗上不觉想到李冬青,心想要找这样和婉能文的女子,真是不容易。有时候,她做
的诗,十分清丽,我决做不出来。杨杏园坐在这里,正想得出神,忽然身后有一个
人喊道:“杨先生你一人在这里吗?”杨杏园回头看时,正是李冬青。笑道:“我
爱这地方幽静,坐着看看荷花。”李冬青道:“难道不怕晒?”杨杏园这才醒悟过
来,太阳已经偏到柳树一边去了,从柳条稀的地方穿了过来,自己整个儿晒在太阳
里面。笑道:“刚才坐在这里,看水面上两个红蜻蜓,在那里点水,就看忘了。”
李冬青和他说着话,慢慢也走到石头边,撑着手上的花布伞,就在杨杏园刚坐的那
块石头上坐下了。杨杏园遭:“密斯李怎样也走到这边来?”李冬青道:“我送了
密斯史出后门去,我也是由北岸坐船来的。到了这边,我也爱这西岸幽静,要在这
里走走。”杨杏园道:“这个日子还没有什么趣味。到了秋天,这山上满山乱草,
洒上落叶。岸边的杨柳疏了,水里的荷叶,又还留着一小半,那时夕阳照到这里来,
加上满草地里虫叫,那就很可涤荡襟怀,消去不少的烦恼。”李冬青笑道:“杨先
生这一通话,把秋天里的夕阳晚景,真也形容得出。这是幽人之致,人间重晚晴啦。”
杨杏园笑道:“幽人两个字,不但我不敢当,在北京城里的人,都不敢当。有几个
幽人住在这势利场中?”李冬青也笑道:“不然,古人怎样说,‘冠盖满京华,斯
人独憔悴’呢?”杨杏园记得《随园诗话》中有一段诗话。一个老人说:“夕阳无
限好,只是近黄昏。”一个就解说:“不然,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正和这
段谈话相似。这正是她读书有得,所以在不知不觉之间,就随便的说了出来。觉得
生平平章人物,都是持严格的态度,没有三言两语,可以说得他死心塌地的。这时
李冬青轻描淡写的说了这样几句,他就心悦诚服,完全同意。虽然有人说,情人言
语,无一句一字不是好的,但是他不相信这句话。他便对李冬青道:“这话自然可
以驳倒我所持的论调,但是我也无非是个糊口四方的人,怎样敢以憔悴京华自命。”
李冬青笑道:“我并不是驳杨先生的论调。”杨杏园也怕她误会了,连忙说道:
“自然不是驳我。”两个人都这样忙着更正,倒弄得无话可说。李冬青收起了伞,
扶着石头,慢慢的走到水边下,回转头来,不觉一笑。对杨杏园道:“你看岸上一
个影子,水里一个影子,这正是对影成三人啦。”说时,她身子一歪,怕跌下水去,
连忙往后一仰,以便倒在岸上。杨杏园站在身边,也怕她要跌下水去,抢上前一步,
伸手将她一扶,便搀着她拿伞的那只胳膊。李冬青倒退一步,这才站立住了。当时
在百忙中,没有在意,这会站住了,未免不好意思,两脸像灌了血一般,直红到脖
子上去。杨杏园见人家不好意思,也大海孟浪,心想她若一不谅解,岂不要说我轻
薄?自己退了一步,也站着发呆。李冬青抽出纽扣上的手绢,在身上拂了几拂,又
低头拂了一拂裙子,笑道:“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杨杏园也笑道:“所
以孝子不登高,不临深。”两人说了这样几句陈书,才把不好意思的情形,遮掩过
去。杨杏园又道:“密斯李刚才说对影成三人,我想要上头是月亮,下面是水,中
间是人,这才有趣。”李冬青道:“月亮下固然是好,但是水面上的斜阳照到人身
边来,却另有一种趣味。说到这里,我就要回套杨先生刚才所说的,是秋天的斜阳
好。金黄色的日光,一面照着平湖浅水,一面照着风林落叶,才是图画呢。”杨杏
园笑道:“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李冬青对于这话,好像没有听见,打开她手捏
的那柄扇子去扑草上飞的一只小黄蝴蝶。这蝴蝶往南飞,她也往南追,追得不见了,
她才算了。杨杏园看见,也从后慢慢跟了来。李冬青扇着扇子道:“倒招出我一身
的汗。”提着手上的伞,将伞尖点着地,一步一步望前走,慢慢的已绕过西岸,便
对杨杏园道:“杨先生也要回寓了吧?”杨杏园道:“我还想在这里面走走呢。”
李冬青道:“那末,我就先走。”说着她弯腰鞠了一躬,便含着笑容,向大门口走
去了。
    



    杨杏园望着她的后影,直等不见了,便在路边一张露椅上坐下了。心想这样个
年轻的人,何以对于一切世事,都这样十分冷淡,我真不解。她的家庭似乎有一幕
不可告人之隐,所以她处处都是强为欢笑的样子,但是我想她本人身上,总没有什
么问题,何以也是这样疏疏落落的?就以她交的女友而论,人家敬爱她的很多,她
却只和那位顾影伶什的史科莲要好。也就可怪。一个人坐在露椅上,发了一会子呆,
忽见地下,有些东西移动。定晴仔细看时,并不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太阳落下去了,
月亮的光,便渐渐亮起来。他坐的地方,正是一株大槐树,月亮的光,从树叶里穿
着落到地下,树一动,仿佛就有些薄薄的影子,在浅草上爬来爬去。杨杏园抬头看
时,大半轮月亮,正在树的东边,月亮边几个大一点儿的星,银光灿烂,正在发亮。
蓝色的天空,已经变成灰白色了。自己好笑起来,一个人坐在这里,算什么意思,
起身便望大门口走。
    走到那石桥,靠在栏杆上,又看了一会荷花,忽然有一个人,伸手抚着他的背,
回头看,却是华伯平。杨杏园笑道:“秘书老爷,好久不见啦。”华伯平笑道:
“大文豪大记者。”杨杏园道:“你们统一筹备处是个极时髦的机关,薪水照月发
的,你这三百六十块钱的现洋,够花了吧?我们这算什么,像做外线的女工一般,
全靠几个手指头,何从大起?”华伯平便拉着他的衣服,说道:“走走!我请你吃
晚饭。你两次找我,没有遇着,今天算是陪礼。”杨杏园道:“听说你在别的地方,
又弄了两个挂名差事,真的吗?”华伯平笑着说道:“你们是干净人,不要打听这
样卑鄙龌龊的事情。走走。”杨杏园道:“怪不得你忙呢,有三个衙门要到,自然
没工夫了。”华伯平道:“衙门里屁事!筹办处每天去一趟,其余两处,十天也不
到一回。”杨杏园道:“那末,为什么还忙得很?”华伯平道:“除了打四圈,在
惠民饭店里,我是坐不住。早几天,一吃了饭,就踌躇到哪处去玩好。后来熟人一
多了,公园游艺园这些地方,只恨不能分身去应酬。到了晚饭之后,照例是一趟胡
同,非到一点钟后,不能回家。你想,哪还有工夫出来找朋友?”杨杏园道:“你
这样闹,不但经济上受大影响,与卫生也有碍。”华伯平一皱眉道:“这也是没有
法子,你不去,也有人找你。”杨杏园道:’我听说碧波你也给他弄了一个顾问,
是真的吗?”华伯平道:“是真的。”杨杏园道:“他不过是一个学生,你们的处
长,既不认识他,又无联络他之必要,给他这样一个名义作什么?”华伯平道:
“怎么是名义?一百块现洋一个月啦。自然不认识他,也不必联络他,这完全是我
提拔他。”杨杏园道:“你和贵处长一保荐,他就答应了吗?”华伯平笑道:“这
真是笑话。我们敝处的顾问,本来有三四百,也有处长自己请的,也有各处代表硬
要的,也有各方面头等人物荐的。其余便是和处长跑腿的几位政客开单密陈的。最
后处长就把这一大批的名单,交付一个机要秘书,缮写清楚一个等次,由他批准。
偏是那时我也在办公室里,老总就叫我帮着办理。”杨杏园道:“老总又是谁?”
华伯平笑道:“老总就是处长,我们同事这样说惯了呢。那位机要秘书缮名单的时
候,他却私自加上四五位去。其实我也不留心,他却做贼心虚,对我说,这是哪个
阔人的侄子,哪个阔人的大舅,非加上不可,得去和老总说。你何不也加上一个名
字,每月至少弄他一百元。我就说:‘我的名字,怎好加上去呢?那不成了笑话?’
他说:‘谁说要你的名字呢,阿猫阿狗,你随便写一个得了。’我说:‘乱写一个
也行吗?’他说;‘乱写到底差一点,你把你的令亲令友开上一个得了。若是在什
么公团里办事的,那就更好。’我听他这样说,一想碧波近来手头很窘,他又是什
么文化大同盟的会员,何不把他弄上?因此就开了一个名字,给那位机要秘书,而
且说明他的履历。他欣然答应,就把他写上名单去了。其初我还认为未必有效,谁
知过了两天,他真的给我一封聘函,说是已经规定了,每月一百元车马费。我拿了
这封信去告诉碧波,他还以为我和他开玩笑呢。”
    杨杏园和华伯平两个人站在石桥栏杆边说话,忘其所以。直等话说完了,华伯
平才重申前请,要杨杏园去吃晚饭。杨杏园道:“我原不用得和你客气,但是到了
这时,是我办事的时候了,我不能再耽搁。你若请我,改为明天罢。”华伯平道:
“这里的西山八大处,我只去过一次,你若抽得出工夫来,我们同到八大处去玩一
天,好不好?”杨杏园道:“这个热天,爬山有些不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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