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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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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白素秋坐在灯下,依旧是呆呆的想,半天的工夫,也不动一动。眼泪越揩越多,
泉涌也似的流了出来。杨杏园看她这个样子,疑她是因为等自己不来,怪朋友不理,
满腔怨愤,所以逼下这副眼泪来。心想这是我的不是了,像今天这样的对待她,也
未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便轻轻的退到院子中间,然后才放重脚步,走了进去。白
素秋见杨杏园走进来,一边用手探眼睛,一边强笑道:“对不起,我又来吵你了。”
杨育园笑道:“这个是我对不起你,要你一个人在这里久等,怎样还说你对不起我
哩?”说时,他偷眼看白素秋,见她眼圈还是红的。这时正是秋初的天气,白素秋
穿了一件浅灰哔叽的夹袄,灰哔叽裙于,鬓云蓬松,双髻斜挽,越显得身材窈窕,
淡雅宜人。想起刚才她流泪的那一番情形,正是未免有情,谁能遣此,也未免呆了。
白素秋见他只管直着眼睛看,未免不好意思,便背过脸去,望书架上的书。杨杏园
道:“你不是叫我快来有话说吗?怎样又不做声呢?”白素秋听了这话,才回转身
来。她坐在椅子上,低头望着胸脯,把一只脚尖悬着点在地上,一只脚踢着椅子角,
才慢慢问杨杏园一句话道:“你看我姐姐这个人怎么样?”杨杏园笑道:“‘蔼然
可亲’这四个字,那总是对她最恰当的批评了。”白素秋冷笑道:“哼!‘蔼然可
亲’吗?你这句话,正是她反面的批评。我老实告诉你,她在家里,什么事也不问
的,总是睡到太阳几丈高,她才起来。吃起饭来,把筷子在莱里挑挑拨拨,往桌上
一放,便要发脾气。我母亲本来疼女儿的,不很管她,看见她闹别扭,反引着她发
笑。我父亲又抽上一口烟,更是一概不问。有时候我母亲说她几句,她就一句顶一
句,反常常问我母亲说:‘我怎样得了?’”杨杏园道:“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却
不懂了。难道在你们这样的家庭里面,还有什么委屈吗?”白素秋对杨杏园瞟了一
眼,摇着头微微的笑道:“这个缘故,你还不明白吗?”杨杏园道:“清官难断家
务事,我怎样会知道呢?”白素秋道:“我和你说一句实话,她是有人家的,只因
为那个人不合她的心,她就要吵着离婚。我母亲倒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有我父亲不
肯,说我们两面都是体面人家,哪里能做这样的事,将来要打起官司来,亲戚朋友
知道,岂不成了一场笑话?这样一说,就把这事按下来了。我姐姐也为这事,大闹
了几回,总没有闹穿,后来她就变了办法,总是在家里挑眼,闹得两个老人家时刻
不安。我父亲没法,答应不让那边娶,总推着在大学毕了业再说,一面露出点消息
给人家知道,等他来办交涉,再想法子。这样挨下来,又是一年多,到底就弄出笑
话来,把我都害了。”说着眼圈一红,要掉下泪来。杨杏园道:“你说呀,怎么又
连累起你来了呢?”白素秋脸一红,把手绢擦了擦眼睛,笑了一笑,说道:“我告
诉你的话,你可别告诉人。”杨杏园道:“你若是不许我说,我自然保守秘密。”
白素秋脸又一红,低声说道:“我也有……”没有说完,她就借着拿手绢擦眼睛,
把脸蒙上。杨杏园听了这半句话,明知全句的意思,却故意笑着问道:“你也有什
么,怎么不说出来呢?”白素秋放了手绢,对杨杏园瞟了一眼道:“你这不是成心
吗?人家正正经经和你说话,你却寻人开玩笑。”杨杏园道:“我实在不知道你有
什么,你既这样说,就算我明白了罢。你且望下说。”白素秋道:“人家现在也在
山东读书,学问虽然不算得顶好,我们是自小定的,也没有什么恶感,我也没有别
的意思。只为我姐姐她和家里作对,放书不念,老要去玩,把我也引着玩惯了。头
里还是礼拜六和礼拜日,在公园和游艺园玩玩。后来胆子一天大一天,上学的时候,
依旧夹着书包出来,可是一出大门,便把书包寄放在胡同口上一个零碎摊子上,大
家尽量的出去玩。一直到下午,要散学的时候,方才在摊子上,取出书包来,一道
回去。家里看见照着时候回来,也不追问。谁知公园和游艺园这个地方,总不是好
所在,去得多了,就有些多事的人,注意你的行动。有一回,我离开姐姐,在公园
里兜圈于散步,后面来了一个下流东西,穿得满身的华丝葛,老在后面跟着,我心
里吓得乱跳,一眼也不敢看他。他在后面,却笑嘻嘻的,胡说八道,说了许多废话,
我只得三步两步,就跑开。有好几天,不敢出去玩。不料就在这个时候,我姐姐她
就做出胡闹的事来。”杨杏园笑道:“难道她那样落落大方的人,还要你来保护不
成?怎样你不和她出去,她就发生出事故来了呢?”白素秋把脚一顿,笑道:“咳!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死心眼儿呀,我是说她要我保护吗?”杨杏园笑道:“就算我
死心眼儿,你且说你的。后来呢?”白素秋道:“也不过一个礼拜的工夫,我又和
她出去逛公园。走到来今雨轩,我们还没有找好茶座,忽然一个男人,在一张桌子
边,笑着站了起来,和我姐姐打招呼。口里连说道:‘在这里。’当时我还以为他
认错了人,谁知我姐姐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说到这里,白素秋问杨杏园一句道:
“你说这男人是谁?”杨杏园笑道:“当然是余咏西了。”白素秋深深的叹了一口
气,说道:“这也是我自己不好,当时见了他,我是不好意思过去坐的。我姐姐只
说,不要紧,一路过去坐坐,还赶着给我介绍。我为情面所拘,只得坐下了。那时
余咏西对我问长问短,臊得我什么似的,只好有一句答应一句。其实我心里慌得厉
害,生怕碰见熟人。我姐姐她却没事似的,和余咏西说一个牵连不断。一直到那天,
我才知道,人家说公园里是个坏地方的理由。到了晚上,我和姐姐进房睡觉,我才
问她怎样认识这个姓余的?她说是同学介绍的。后来我仔细一打听,并没有这回事,
干脆一句话,她是在公园里认识的罢了。从那天起,就天天和余咏西会面,后来索
性跑到人家家里去。密斯脱杨,你别见我平常喜欢闹着玩,这回事,作的大错特错,
我是很知道的。您说,我跟着姐姐走,这算什么呀?”杨杏园笑道:“你这个文明
人,怎么说这样腐败的话?现在青年男女,正讲的是社交公开,好为男女平权的运
动……”白素秋不等他说完,拿着手绢对他一扬,把嘴一撇道:“得了!你这不是
损我吗?我把你当个好人,所以把许多心事话,全都告诉你啦!你反而处处把话损
我,这是什么意思呢?”杨杏园道:“你这就把我冤枉透了,我实在是真话。照你
这样说,难道也要学千金小姐坐在绣房里面,那才对吗?”白素秋道:“不是那样
说,社交公开,是要正正当当的。你想我和我姐姐这样的行动,那算什么?我的事,
你大概也知道,我早觉着很对那个人不起。谁知我们天天出来,日子久了,被几个
底下人知道了,生是生非的,又说出许多闲话。两位老人家,少不得也知道一点,
这几天对我们的行动,盘查得十分厉害,要把我们退学。今天早晨,我姐姐在家里
大闹一顿,就跑了出来,不知道上什么地方去了,我也受了不少的气。上午的时候,
我在我妈屋子里梳头,谁知她趁这个机会,就跑到我屋子里去,翻箱倒匣,大搜一
顿,相片啦,信啦,搜去了一小包。她就拿一张余咏西和我三个人合照的六寸相片,
望我面前一扔,指着我脸上问道:‘这上面的一个野男子是谁?你说!’这时,我
实在一肚子委屈,要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气得掉泪。我妈向来不打我的,今日也
打了我几下。还好,我父亲来了客,没有来问我,要不然,我今天也许不能和你见
面啦。那时,我知道事情不好,便偷偷的穿了一身衣服,跑了出来,一直就来找你。
谁知你偏偏一天也不在家,闹得我跑了好几回。现在我是不敢回家去了,这事怎样
好?你向来是很热心待朋友的,你得替我想个法子才好。”说着便掉下泪来。杨杏
园不料白素秋竟有这样一场风波,一时也没有主意,因问她道:“这事你告诉了余
咏西没有呢?”白素秋把脸一板,狠狠的说道:“我还告诉他吗?我要告诉他,正
中他的计了。到了这时候,我也顾不得害臊,老实告诉你,他常常背着姐姐,私下
对我说,叫我一路和他到上海去,说得南方如何的好,竟是天上有,地下无。我也
一时糊涂,受了他的欺侮。其实他家里是有人的,不过我没有多久,才侦查出来罢
了。后来我把这话告诉我姐姐,她不但不信,反说我和余咏西勾通一气,要撇开她,
闹得姊妹不和。总而言之,过去的事,是一错再错,不可收拾,我还能去找这样没
良心的人吗?”杨杏园听她这一番话,知道她已下决心,要和余咏西脱离关系。这
也不去管她,只是现在逃出家庭,如何挽回,是不好办理的。尤其是今天晚上,已
经十一点钟了,一切都来不及想法。目下最要紧的,就是今夜怎样安顿她。自己仔
细一想,余咏西的私人道德,虽然很有缺憾,到底是几千里路外的同乡,决不能为
一时的不慎,得罪朋友,瓜田李下,嫌疑要避得干净才好。便对白素秋道:“既然
事情已经决裂了,当然不能冒昧回去。你有什么亲戚家,可先去借住一宿,明日一
早,你到我这里来,我必有很好的答复。我尽今日一夜的工夫,必定和你想出一条
法子来。”白素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踌躇了半天,说道:“人家要知道了,
那不是给人家笑话吗?”杨杏园道:“那末,同学的家里,有可以去的吗?”她仍
低了头,微微的摆两摆,耳朵上两只宝石耳坠子,也跟着摇个不定。杨杏园一想:
“不好,亲戚家里既不能去,同学家里还不愿去,这又分明她有别的意思了。”自
己默念良久,忽然想起一句书来,就是“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便立定了主意,
对白素秋道:“既然这样说,我有家熟旅馆,我送你到旅馆里去住一宿罢。”白素
秋道:“半夜三更的,上旅馆去,什么意思,我更不去了。”杨杏园道:“这真难
死我了,怎样办呢?”低头一想,忽然计上心来,便对白素秋一笑道:“有了,我
打个电话叫余咏西来,再凑上一脚,我们来叉一晚麻雀罢。”白素秋听了这话,把
脸一沉,说道:“不必劳你驾,我拚着一死闯了回去罢。”说着,便站起身来要走。
杨杏园看见她这样说,到弄得没有意思,心想,劝她不要回去罢?又不能如她的心
愿,让她回去罢?果然有个三长两短,这岂不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怎
样好呢?他正在这里踌躇,说时迟,那时早,白素秋已经走出了房门。那高跟的皮
鞋,走得地下,只得得的响,在这种鞋跟底下得得的声浪里面,好像白素秋的心里,
在那儿说,“你好狠!你好狠!”杨杏园一声不响,一直送她到大门口,便道:
“我替你雇车罢。”白素秋道:“劳你驾,不用!”说着,头也不回,挺着身子径
自去了。
第十一回 窥影到朱门高堂小宴 听歌怜翠袖隔座分香
却说杨杏园送走白素秋,无精打采的走了回去,心里很过意不去。又转一个念
头道:“我将来作了伟人,这一桩事,大概可以在史书上大书特书一笔的了。就是
小说家也可附会成文,作一篇有关阴骘的文章呢。”想到这里,又觉自己为人很不
错,精神十分痛快。
一宿无话,到了次日清晨,白素秋竟未再来。杨杏园一想,昨天晚上的事,好
像一场梦,真是平生一个很深刻的纪念。一天的工夫,心里老不自在,好像有什么
事,没有办了似的。到了下午,何剑尘一个人,忽然跑来了,他说道:“今天下午,
闲了半天,我们找个地方去玩玩,好不好?”杨杏园道:“听戏看电影,都过了时
候了。公园里面,西风瑟瑟,也没有趣味。不如花两角钱,去游艺园兜个圈子罢。”
何剑尘道:“更是犯不着,我们晚上是要出来的,这个时候去,只好在坤戏场问口
站班。文明新戏,我看了是会肉麻的,看不下去。再说到那三十六本的连台长片电
影,走去看上一段,尤其是毫无趣味。还是找个地方洗澡去罢。”杨杏园笑道:
“我们到无可消遣的时候,总是用这最无聊的办法,跑去洗澡,我看也要改良改良
才好。”何剑尘道:“那就难了,难道北京之大,就没有个娱乐的场合吗?”杨杏
园道:“我倒想起了一个地方,上青云阁一湖春去吃茶去。如何?”何剑尘道:
“这也是下策。不过我正要找个老上一湖春的朋友,就便找着他也好。”说毕,两
个人径往青云阁来。他们走到二层楼上,走进一湖春,拣了两张躺椅的茶座坐了。
杨杏园笑道:“中国人喜欢上茶馆,也是一个奇特的嗜好。其实哪个人家里都有茶,
何必又花钱,又跑路,到茶馆里来喝。”何剑尘道:“两个人来喝茶,说说笑笑,
那也罢了。还有一个人跑来对着一碗茶,枯坐几个钟头的,他的趣味何在?那就费
解了。”说着,把嘴向对面茶座一努。杨杏园一眼看去,只见一张桌子上光光的,
只有一盖碗茶。那个人伏在桌子上,左腿架在右腿上,摇曳不定,在那里抖文。这
一边睡椅上,也躺的是一个人,茶碗旁边,多了一盒烟卷,和一叠报,他把报一份
一份的拿起来,查字典似的,看了一遍,就把它放下。杨杏园道:“这一班人,每
天在这样的地方,牺牲几个钟头的光阴,不知所为何事。他要把一年上茶馆的光阴,
统计起来,那也是很可惊的事情呢。”何剑尘道:“那也不可一概而论c还有些人的
职业,是每天非上茶馆不可的,你看天桥那许多茶馆,就一半为这些人而设。”他
两人正在这里讨论上茶馆的问题,忽有一个人叫道:“剑尘,怎么今天你也到这里
来了?”何剑尘抬头一看,正是他要找的那位柳子敬。连忙站起来招呼道:“这边
坐,这边坐,我正要找你呢!”柳子敬走了过来,何剑尘又给杨杏园介绍了,柳子
敬便在躺椅横头,一张方凳子上坐了。一边问何剑尘道:“你难道为前天说的那个
事,特意来找我吗?”何剑尘轻轻的说道:“可不是吗?前途的款子,早已预备好
了,只等你的回音。何以一过三天,你连电话都不给我一个?”柳子敬道:“这个
事是完全碰机会的,哪里比买东西,可以把现钱买现货呢。”说着,他用指头在茶
杯里沾了一点茶,在茶几上写了一个“闵”字。说道:“要换这个人上台,这条路
我就宽的多了。就现在而论,间接的间接,通气实在难。只有我日前所说的那个副
字号,还可以设法。”又把头就着何剑尘的耳朵,低低的说道:“老闵这个人,眼
光锐利得很,早和老魏送上秋波了。将来财政总长,一定是他,那个时刻,我总能
小小活动。前途果然愿办,包在我身上,他何不等一等,弄一个好缺呢?”柳子敬
和何剑尘唧唧哝哝,说这一大篇私话的时候,杨杏园知道他们有秘密交涉,便叫送
报的拿过几份报来,也躺在睡椅上,在一边看报。等他们交涉办完了,最后约定明
日仍在一湖春会面,杨杏园方才放下报,坐起来和他们说话。柳子敬道:“我晚半
天还有一处饭局,不能久陪,我可要先走一步。”何剑尘道:“请客反正在七点钟
以后,这时候还早,谈一会儿去也不晚,何必忙!”柳子敬低声说道:“你道这主
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说的闵总裁。你想!在他们阔人家里吃饭,客哪能不
按准时候到吗?”说着,他戴了帽子,就匆匆的走下楼来。他伸头一望楼下杂货铺
子里的挂钟,已经六点,心想家里的晚饭,这时已经吃过了。赶回家去,也来不及,
便走出青云阁去。他的包车夫,见他来了,正要把车子拖过来。柳子敬道:“不必,
我还要买点零碎东西,你就在这门口等着我罢。”他一个人就沿着马路走了过去。
原来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小火烧铺,门面虽不到四尺宽,外号“耳朵眼”,
可是它那六个铜子一个的火烧,一个子一个的天津包子,包皮既大,馅儿又多,很
有个小小名儿,所以有许多人喜欢去吃。只因为那个地方只有一丈来深,三四尺阔,
里面又摆了小桌子小板凳,要在里面吃火烧,非横着身体进去不可。有时候人多了,
还得站在火烧炉子边久等,然后挤了进去。这天柳子敬因为赶不上家里的晚饭,也
瞒了包车夫,偷着到这里来吃火烧。他挤了进去,吃了一碟包子,一碟火烧,一碗
细米粥,共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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