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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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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子也辞了,把所有细软东西,竟席卷而去。任毅民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检查
东西,还好,所有自己用的衣服,她没有拿去,随后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乃是杨
曼君留下的。信上说:
毅民先生:我向你道歉,我告别去了。我们本来没有结婚,自然也不算夫妇,
各人行动,都可以自由。我虽然在名义上,暂时认为夫妇,但是我自己定了一个标
准,没有五万元家财的男子,我是不能嫁的。你因为要图你个人的肉欲,就拿话来
骗我,说是有十几万家产,我一时不察,上了你的当,被你破了我的贞操,我实在
后悔不及呀。但是我自己意志薄弱,没有主张,受了男子的蹂躏,也要负些责任。
现在我已看破你的行藏,本应当以法律解决。因为念你起初对我还有一点感情,只
好算了。你所为我制的东西,俗语说送字不回头,你当然不能要回去。我的名誉都
被你牺牲了,我拿去,不能赔偿万一,你也不能追究吧?不过,我走去,没有当面
和你说声再会,这是我要道歉的!祝你前途幸福!
杨曼君启
任毅民看了这一封信,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气得两只手抖颤不已。
这时,一个人陪着一所空洞的屋子,静悄悄也没有一点声息。一看厨房里,煤
炉也灭了。提了一把水壶,在斜对门小茶馆里,要了一壶开水回来,关上大门,沏
了一壶茶,坐在空屋子里慢慢的喝着想办法。喝了一杯茶,不觉又斟上一杯,茶干
了,又沏上,就这样把一壶开水沏完了。这一壶开水喝完,心里依旧象什么燃烧着,
不能减脱那火气。心里一烧人,肚子里也不觉得饿,天色刚黑,电灯也懒扭得,便
和衣倒在床上去睡。到了次日,打电话,找了两个熟人来,把行车收拾一番,便搬
到平安公寓来住。所有木器家具,就交给拍卖行里拍卖。热热闹闹的组织了一番家
庭,到此总算过眼成空。
不过杨曼君虽然去了,赵秋屏这几位女友,感情还不算错,还和她们往来。可
是赵秋屏见他用钱,不能象以前慷慨,也就疏远许多。任毅民有一天打电话约赵秋
屏到来今雨轩去谈话,赵秋屏回说对不住,有朋友邀去听戏。后来自己一个人到中
央公园去,见他和一个男子并排在酒廊上走着,说说笑笑。任毅民知道她们交际广,
并不在意,老远的取下帽子和她点一个头,不料她竟当着不看见,偏过头去和人说
话。他这一气非同小可,也不愿意再在这里玩了,便走出园来。到了园门口,又遇
见林素梅。她也是出来只和任毅民点了一个头,却和一个小胡子,嘻嘻哈哈同上一
辆汽车去了。任毅民气上加气,哪里也不愿去了,闷闷的口公寓来。心想这世界全
是金钱造的,有了钱,就有了事业,有了家庭,有了朋友。没有金钱,一切全都失
掉了。这时我手上若有个几万块钱,我一定要在这班妓女化的小姐面前,大大的摆
一回阔。那时,她们来就我,偏着头和人说话的,我也用偏着头和人说话去报她。
见了我以坐汽车来摆阔的,我也以坐汽车摆阔来报她。但是,我哪来的那些钱呢?
任毅民这样想着,觉得积极的办法,已是不可能。于是又转身一想,看起来,爱情
交情,都是假的,有了钱,就买了那些人来假殷勤我,我虽然很得意,人家也会把
我当个傻子,我又何必争那一口气呢?从此之后,什么女子,我也不和她来往,我
只读我的书了。从这天起,他果然上了两天课,上了课回来,就闭门不出。但是自
己逍遥惯了的,陡然间坐起来,哪里受得住。自己向来喜欢做新诗的,便把无题诗,
一首一首的做将下来。他最沉痛的一首是:“小犊儿游行在荒郊,狮子来了,对着
它微笑。我不知道这一笑是善意呢?还是恶意呢?然而小犊儿生命是危险了!”他
作诗作到得意的时候,将笔一扔,两只手高举着那张稿子,高声朗诵起来。
这一天,天气阴暗暗的,没有出门,只捧了一本小说躺在床上看,看了几页,
依旧不减心里的烦闷。一见网篮里,还有一瓶葡萄酒,乃是赁小公馆的时候,买了
和杨曼君二人同饮的。看了这瓶酒,又不免触起前情,便叫伙计买了一包花生,将
葡萄酒斟了半杯,坐在窗下剥花生,喝闷酒。正喝得有些意思,忽然接到父亲一封
快信。那快信上说:“天津商店的股份三千元,已经都被你拿去,不知你系何用意。
家中现被兵灾,荡然一空,所幸有这三千元,还可补救万一,你赶快寄回,不要动
用分文。”任毅民接到这一封信,冷了半截。那三千多元款子,已花了一个干净,
父亲叫我分文不动,完全寄回家去,那怎样办的到?但是家里遭了兵灾,等钱用也
很急,若不寄钱,父亲不要怪我吗?信扔在桌上,背着两只手,只在屋里踱来踱去,
想个什么办法。心里尽管想,脚就尽管走,走着没有办法,便在床上躺着。躺了不
大一会儿,又爬起来。足这样闹了一下午,总是不安。后来伙计请吃晚饭,将饭菜
开到屋子里来,摆在桌上好半晌,也没有想到要吃。正在这个时候,家里又来了一
封电报。任毅民这一急,非同小可。急忙打开电报纸封套,抽出电报纸来,上面却
全是数目字码,这才想起还要找电码本子,偏是自己向来不预备这样东西的,便叫
了伙计来,向同寓的人借借看。伙计借了一遍,空着手回来说:“有倒是有,一刻
儿可又找不着。”任毅民只得临时跑到书馆子里买了一本电码回来译对。译出来了,
除了地址外,电文说:“款勿汇,予即来,敬。”这敬字是他父亲号中一个字,正
是他父亲要来。他此来不为别的什么,正是因为家里遭了兵灾,不能立脚。在他父
亲快信里,已经微露此意,不料真来了。不用说,父亲的计划中,总把这三千元作
为重振事业的基本金,现在把它用个干净,他这一层失望,比家里受了兵灾还要厉
害了。他想到此处,又悔又恨,心想父亲来了,把什么话去回答他呢?两手一拍,
不觉把脚一顿,于是坐到桌子边去,将两只手撑着脑袋,不住的抓头发。公寓里的
伙计,送饭收碗送水,不住的进出,看见他起坐的一种情形,便问道:“任先生,
您晚饭也没吃,身上不舒眼吧?”任毅民道:“是的,我身上有些不舒眼,我要出
去买瓶药水回来喝。”说毕,取了一顶帽子戴上,就向外走。伙计道:“任先生钥
匙带着吗?我好锁门。”任毅民淡淡的一笑道:“锁门作什么?东西丢了就算了,
管他呢。”伙计以为他说笑话,也就没留意。不一会儿工夫,他拿来了一瓶药水,
脸上红红的,倒好象酒意没退。他进房之后,就把门掩上了。伙计因为他有病的样
子,不待他叫,水开了,就送到他屋里来,先隔着门缝向里一张,只见他伏在桌上
写信,那眼泪由面上直掉下来,一直挂到嘴唇边。伙计也听他说了,家里受了兵灾,
想是念家呢?就不进去,免得吵了他,又走开。过半个钟头,伙计再送水来,又在
窗户缝里一张,只见药水瓶放在一边,他手上捧着一只瓷杯,抖战个不了,两只眼
睛,望着一盏电灯,都定了神。脸上是惨白,一点血色没有。半晌,只见他把头一
摆,说了一声:“罢”。一仰脖子,举着杯子向口里一送,把杯子里东西喝下去了。
伙计恍然大悟,大叫不得了,于是惊动了满公寓的人。此一惊动之后,情形如何,
下回交代。
第七十四回 描写情思填词嘲艳迹 牺牲色相劝学走风尘
却说伙计一阵狂喊,叫来许多人,大家拥进任毅民屋子里去,只见他满床打滚,
大家一看情形,才知道他服了毒。于是一面请医生,一面找他的朋友,分头想法子
来救。无如服毒过多,挽救不及,就这样与世长辞了。
当日陈学平把这一件事从头至尾对杨杏园一说,杨杏园也是叹息不已。说道:
“他和那位杨曼君,前后有多久的交情呢?”陈学平道:“自去年初秋就认识了,
冬天便散伙。由发生恋爱到任毅民自杀,共总也不过十个月。”杨杏园道:“于此
看来,可见交际场中得来的婚姻,那总是靠不住的。”陈学平道:“自有这一回事
而后,我就把女色当作蛇蝎,玩笑场中,我再不去了。”杨杏园道:“年轻的人,
哪里能说这个话!我们这里的少居停,他就捧角。因为花钱还受了欺,也是发誓不
亲坤伶。这一些时候,听说又在帮一个朋友的忙,捧一个要下海的女票友。将来不
闹第二次笑话,我看是不会休手的。所以说,年轻人不怕他失脚,只要一失脚就觉
悟,就可以挽救。但是个个少年人都能挽救,这些声色中人,又到哪里去弄人的钱
呢?所以由我看来,觉悟的人很少。”陈学平笑道:“你也把我算在很少之列吗?”
杨杏园道:“我不敢这样武断,但是根据你以前的历史,让人不放心呢。”陈学平
仰在沙发椅上,伸了一个懒腰。笑道:“这事不久自明。今天说话太多,再谈罢。”
陈学平说完话,告辞出门,杨杏园送到大门口。回转来走到前进屋子,只听见富家
骏屋子里有吟咏之声。便隔着门帘问道:“老二很高兴呀,念什么书?”富家骏笑
道:“杨先生请进来,我正有一件事要请教。”杨杏园一掀门帘子进来,只见他那
张书桌上堆了许多书,富家骏座位前,摊了一张朱丝栏的稿纸,写了一大半的字,
旁边另外还有一叠稿纸,却是写得了的。前面一行题目,字体放大,看得清楚,乃
是“李后主作品及其他”。杨杏园笑道:“又是哪个社里要你作文章?这样费劲。”
富家骏道:“是我想了这样一个题目,竟有好几处要。倒是樱桃社的期刊,编得好
一点,我打算给他们。”杨杏园道:“你不是说了,摒绝这些文字应酬吗?怎么还
是老干这个?”富家骏笑道:“他们愣要找我做,我有什么法子?我要是不做,他
们就要生气,说你搭架子,不是难为情吗?”杨杏园道:“做稿子不做稿子,这是
各人的本分,他为什么要生气呢?”富家骏道:“若是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
也不能说这个话。无奈我也是他们社里一分子,我不做不成,因为他们做的稿子,
或是散文,或是小说,对于文艺上切实些的研究文字,常常闹恐慌。所以我的稿子,
他们倒是欢迎。”杨杏园道:“你既然还是各文社里的社友,为什么又说要摒绝文
字应酬?”富家骏笑道:“因为他们要稿子要得太厉害了,所以发牢骚说出这句话
来。其实做做稿子,练习练习也是好的。”杨杏园一面听他说话,一面将那一叠稿
纸拿起来看,开头就用方角括弧括着两句,乃是“作个才人真绝代,可怜不幸作君
王”。下面接着说,这就是后人咏李后主的两句诗,他的为人,也可知了。杨杏园
笑道:“你不要赚我嘴直,这样引入的话来作起句的,文字中自然有这一格。但是
每每如此,就嫌贫。你这办法,我说过几回,不很妥当,怎么这里又用上了?”富
家骏笑道:“的确的,是成了习惯了,但是这种起法,现在倒很通用。”杨杏园道:
“惟其是通用,我们要躲避了。”富家骏笑道:“管他呢,能交卷就得了。我为了
找些词料,点缀这篇稿子,翻书翻得我头昏眼花,这样的稿子,还对他们不住吗?”
杨杏园道:“那就是了。找我又是什么事呢?”富家骏笑道:“因为杨先生极力反
对我作新诗,我就不做了。这几天我也学着填词。偏是有一天翻词谱,樱桃社的人
来看见了,就要我给他们两首。我想着总可以作得出的,就指着词谱上的《一半儿》,
答应给他们两首。不料一填起来,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简直不能交卷了。”杨杏
园道:“象《一半儿》《一剪梅》这一类的小令,看起来极容易填,可是非十二分
浑成,填出来就碍眼。你初出手,怎么就答应给人这个呢?”富家骏听说,便深深
的对着杨杏园作三个长揖。杨杏园笑道:“此揖何为而至?”富家骏道:“就是为
了这《一半儿》,我向来是不敢掠人之美,这一回出于无奈,务必请杨先生和我打
一枪。”杨杏园道:“不成,我哪有这种闲工夫填词?”富家骏又不住的拱手,说
道:“只要杨先生给我填两首,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唯命是听。”杨杏园道:
“你为什么许下那样重大的条件?还有什么作用吗?”富家骏道:“并没有作用,
不过是面子关系。”
杨杏园见他站在门帘下,只是赔着笑脸,那样又是哀求,又是软禁,便只得坐
在他位子上提起笔凝神想了一想:“这事太难了,海阔天空,叫我下笔,我是怎样
落笔呢?”富家骏笑道:“杨先生这句话,正问得好,已经有个现成的题目在这里,
我正踌躇着不敢说,怕杨先生说我得步进步哩。”说着,在抽屉里拿出两张美术明
信片,给杨杏园看看。司时,都是香闺夜读图。一张是个少女,坐在窗户下。一张
是个少妇,坐在屋子里电灯下。笑道:“这题目倒还不枯涩,让我拿到屋子里去写
罢。”富家骏两手一撒开,横着门道:“不,就请在这里做。”杨杏园笑道:“你
这种绑票的手段,不是请我打枪,分明是考试我了。”富家骏连说不敢不敢,又斟
了一杯茶,放在桌上。笑道:“先请喝一杯茶,润润文思。”杨杏园笑了一笑,对
他点点头。于是放下笔,慢慢的喝着茶,望着那茶烟在空中荡漾,出了一会神。富
家骏笑道:“我看杨先生这种神气,就有妙作,可以大大的给我装回面子了。”杨
杏园道:“你先别恭维我。我写出来了,未必就合你的意呢。”于是先把那个少妇
夜读的明信片,翻转来写道:
月斜楼上已三更,水漾秋光凉画屏。莫是伊归依未醒,倚银灯,一
半儿翻书一半儿等。
杨杏园写一句,富家骏念一句。写完了,富家骏笑道:“正合着那面的画,一
点儿不差,可是……”杨杏园道:“怎么样?我知道你不满意呢。”富家骏道:
“阿弥陀佛,这还不满意,我是可惜这是说闺中少妇呢。”杨杏园点头笑道:“你
这话,我明白了。我再写那阕给你瞧罢。”于是又在那少女夜读图反面写道:
绣残放了踏青鞋,夜课红楼三两回,个里情思人费猜,首慵抬,一
半儿怀疑一个儿解。
富家骏拍着手道:“对对对!就要这样才有趣。”杨杏园道:“词实在不好,
但是很切题。你要送给那位密斯看,大概是可以交卷了。”富家骏道:“那倒不是,
这不过是给一个同学要的。”杨杏园道:“管你给谁呢?我只要看你怎样实行唯命
是听这句话就得了。”丢了笔,便笑着去了。
这天下午,富家骏下了课,就没有回来。次日晚间吃饭的时候,他却不住夸着
昨晚看的电影片子好。杨杏园道:“看电影,为什么一人去,何不请请客?”富家
骏一时不留神,失口说道:“昨天就是请客。杨先生那两阕词,我也拿给我那位朋
友看了,他不相信是我做的。我怕人家再考我,我就直说不是我做的了。”杨杏园
道:“哪有这样不客气的朋友,我不相信。”在桌上吃饭的富家驹富家骥都笑了。
杨杏园知道富家骏新近和一个女同学发生了恋爱,一天到晚,魂梦颠倒,都是为了
这件事奔走。他本来是爱漂亮的人,新近越发是爱漂亮。做新衣裳不但讲究面子,
而且要讲究里子。头发总是梳得漆黑溜光,一根不乱。同在桌上吃饭,杨杏园正和
他对面,他穿的玫瑰紫的哔叽夹袍,外套素缎的坎肩。浅色上面,套着乌亮的素缎
子,配上白脸黑头发,自然是净素之中,带了一种华丽。这坎肩的袋子里,露出一
撮杏黄绸,正是现在时兴的小手绢,塞在那里呢。杨杏园笑道:“老二,你上课也
是穿得这样俏俏皮皮吗?”富家骥道:“上什么课?哪天下午,也不上学校里呢。
他穿着这衣服,不在公园里来,就是看电影来。”富家骏道:“别信他。这几天下
午,都没有课,我去作什么?”杨杏园笑道:“男女互爱,这是青年绝对少不了的
事,瞒什么,只要正当就是了。我最不懂的是,对朋友不肯说,在报上公开做起文
字来,倒只怕没有这样的好材料。有了,固然尽量的说,没有还要撒谎装面子。”
富家骏笑道:“我可没有在报上发表过这样的文字。杨先生不是暗指着我说吧?”
杨杏园道:“我绝不欢喜这样妇人气,作那指桑骂槐的事。”富家驹笑道:“杨先
生这句话有语病。妇人就是指桑骂槐的吗?”杨杏园笑道:“果然我这话有些侮辱
女性哩。”大家说着话,不觉吃完了饭,杨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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