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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净沙-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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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龙九苗打电话,要马鸣立刻来见他。马鸣在电话里懒洋洋说:“什么事呀,这么急?”
“还急呢,都火烧眉毛了。”
“有那么严重?我这阵腾不开身,有空我给你打电话吧。”马鸣的口气很应付,而且龙九苗听到,他把您换成了你。
“你马上过来,我这边急着呢。”龙九苗口气厉起来。
“我要不过来呢?”马鸣突然这么问。
龙九苗一下没话了。他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这真是个复杂的问题,龙九苗一下想不清。不过他已感觉到,马鸣的态度变了,有种暗暗的示威的味道。难道他也听到了消息?就算听到,也不该拿这种口气说话呀。
马鸣挂了电话,龙九苗听到电话那边有女人的声音。马鸣是个生活中不能缺少女人的男人,一度时期,他也教导龙九苗这样生活,龙九苗的确跟着他享受了好些女人。龙九苗本打算还要跟着他享受下去,可……
难道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龙九苗吸了一口冷气。
龙九苗再把电话打过去,他必须见到马鸣,秘书长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你必须尽快给我个说法,要不到时我也帮不了你!”
马鸣居然不接,龙九苗气得要吐血。他只好跟白俊杰联系,白俊杰不在县上,说是在北京开会。一个县长北京开什么会,分明是在骗他。龙九苗愤怒地扔掉手机,看来马鸣一定是跟姓白的串通好了,要看着他倒霉!
怎么办?龙九苗迅速想对策。
与此同时,孟小舟却在为自己庆贺,跟他喝酒的不是别人,正是沙县县长白俊杰。别看白俊杰只是个小小的县长,这人真要是跳弹起来,手眼能通天。他是第一时间知道孟小舟要当所长的,所以提前来到省城,专门等着给他祝贺。
相比之下,孟小舟倒觉得有点突然,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是真。他的确没有思想准备,因为截至到目前,还没有谁答应过要帮他,包括林静然。
一切来得太突兀,像是天上掉馅饼,孟小舟有点醒不过神来。
两人喝了一瓶酒,孟小舟还要喝,白俊杰拦住他:“不能再喝了,接下来你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让酒给耽搁了。”白俊杰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长,但也算是身居官场,自然懂得酒的利害。他本来是个很少沾酒的男人,今天因为高兴,陪着孟小舟喝了不少。孟小舟一把打开他:“你就不能让我醉一会,你知道么,这个时候我真想醉!”
“醉还不容易?”白俊杰亲热地拍拍孟小舟的肩,“不过眼下要紧的是,好好做你的所长,不要给人留下啥把柄。”
“把柄?”孟小舟眯着醉眼,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意。
白俊杰暗暗一笑,觉得孟小舟跟白痴没啥两样。不过他还是很热情地将孟小舟送回了家。
孟小舟走马上任这天,纪委来了两个同志,他们先是跟龙九苗谈了两个小时,紧接着孟小舟被叫了进去。两个同志先是对孟小舟表示祝贺,孟小舟有点惶惶然,毕竟纪委的同志不是每天都找别人谈话的,也不是哪个人都能跟纪委的同志谈上话。
“有啥事需要我们配合,请只管说,我们一定尽全力。”
两个同志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说:“你有这个态度我们很高兴,三农问题一直是我们党高度重视的问题,保证农民的利益不受侵犯是我们党的每一位干部必须坚持的原则。可是最近有不少群众反映,沙漠所在过去几年里不时发生坑害农民利益的事,对此我们深感痛心。”说话者顿了下来,目光搁在孟小舟脸上。孟小舟忙起身说:“这事我也是刚刚听到,沙漠所发生这样的事,我很痛心,我们是一家科研机构,应该为农民办实事,办好事,怎么能坑害农民呢?”
“事情没查清以前,我们先不轻易下结论,但'文'沙漠'人'所必'书'须引起'屋'足够重视。这样吧,你安排几个同志,配合我们到基层走一趟,做点调查。另外,我们要对沙漠所近年来的各项资金使用情况做一次审计。”
“好的,我这就安排。”孟小舟说着话,叫来两个人,分头给双方做了介绍。其中一个是沙漠所的项目评估所副所长,一个是负责党务的老宁,是位五十多岁的女同志。然后说:“你们下一步的工作是全力配合纪委的领导,查清沙漠所的问题。”老宁马上表态,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这个五十出头的女人看上去很有激情,还未投入战斗,热血便已在她身上沸腾。
纪委的同志需要单独跟老宁他们谈一谈,孟小舟便告辞出来。经过龙九苗办公室时,他看见龙九苗像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站在桌前。孟小舟忽然生出一丝怜悯之心,想进去安慰龙九苗几句,转念一想,算了,还是让他自己安慰自己吧。
孟小舟的上任在沙漠所多少引起了一点震动,坦率讲,谁都没想到他会如此顺利地坐上这个位子。之前人们看好的都是龙九苗,无论资格还是成就,他都在孟小舟之上,而且二把手接任一把手,也在情理之中。不过龙九苗既然出了事,孟小舟坐这个位子似乎也合情合理,吵嚷了一阵便也平息了。沙漠所本来就是个科研单位,大家的精力主要还是在学术研究和课题上,对谁做行政一把手这么敏感的政治问题,关心程度却远不及别的单位。
江长明是在师母家听到这个消息的,这天林静然来看师母,顺便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哦?”江长明抬起头,略微有点惊讶。
“怎么能让孟小舟干,上面怎么考虑的?”师母在床上叫了起来。孟小舟跟林静然分手后,师母叶子秋对孟小舟的看法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
“这是上面考虑的事,师母你就别费心了。”江长明劝道。师母叶子秋最近恢复得不错,精神看上去比发病前还要好,不过医生再三告诫,一定要注意情绪。
“长明,你也别光顾着我了,赶快收拾东西,回所里报到去。”
“不急,我的合同到年底才满。”江长明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着急。回来快两个月了,整天晃荡着,啥事也做不成,再这么下去,怕是不好跟自己交待。
“啥急不急的,让你回你就回,我这边不用你操心。”叶子秋边说边给林静然递眼神,意思是让林静然劝劝江长明。
林静然今天来,也有劝江长明回所里的意思。两天前,她终于把江长明推荐给了周晓哲,其实也用不着推荐,所里这几个骨干,周晓哲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只是没想到江长明已经回国。当林静然告诉他江长明早已回国时,周晓哲的表情怪怪的,盯了林静然好长一会儿,带点温怒地说:“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才告诉我?”
林静然也是有苦衷,孟小舟缠住她不放,司徒老师隔三间五打电话求她,还说要找到单位来,副省长周晓哲又碍于方方面面压力,徘徊不定。这种情况下,她怎么举荐江长明?再说江长明跟那个护士打得火热,也让林静然心里犯酸,索性对他不闻不问了。
但是三天前,也就是孟小舟上任的第二天,是个周末,孟小舟突然找到她,向她求婚。孟小舟言辞恳切,说了一大堆悔过的话,然后学西方人那样,跪在地上向她正式求婚。林静然惊得不知所云,实在想不到孟小舟还能做出如此举动。
孟小舟一求婚,她深埋在心底的痛苦便彻底掀翻了。
一个女人是经不住同一个男人再三伤害的。
林静然断然拒绝了他,将他轰出门外。孟小舟不死心,隔着门说:“静然,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要不你也不会帮我的。我感谢你。静然,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林静然脑子里轰轰直响,孟小舟错当是她从中帮了忙。笑话,为一个所长,上面争得不知有多厉害,表面看风平浪静,其实暗中他们一个个较着劲,哪有她林静然说话的份。怕是周晓哲自己,最后都不知是怎么举的手。
林静然掌握的情况是,关键时候,有人出重拳,突然打出一张牌,直捅龙九苗的老底。表面看是冲龙九苗来的,其实不然,出拳者要打的是上面的人。上面这位领导还不是秘书长,秘书长还没这个资格,但他是这位领导的一条腿,有人戏称,秘书长一条腿踩在政府这边,一条腿,却伸在省委那边。对手正是借秘书长来打他的主子,省委一关键人物。本来传言他要栽跟斗,谁知突然又风平浪静,继续坐在台上发号施令了。有人怕他缓过劲来,一不做二不休,翻腾出了龙九苗和沙漠所,没想这事儿正好跟三农挂上勾,性质突然变了,龙九苗立即被涮下来,孟小舟只不过是拣了个漏,谁都没替他说一句话。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
林静然隐隐觉得,斗争焦点突然聚集到沙漠所,弄不好会把郑达远牵扯进去,这才迫不得已提出江长明。周晓哲也有这方面的担忧,银城高层之间已经风传,好几笔治沙资金去向不明,其中就有国际林业组织提供的一笔援助款。如果此事确凿,郑达远是脱不掉干系的。
一个受世界尊重的治沙专家,如果真跟贪污腐败连在一起,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事关重大,周晓哲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小小的沙漠所,如果真要翻腾起来,怕也是盘根错节的。周晓哲对孟小舟的上任不发表任何言论,但在心里,已开始从长计议。
“约个时间,我想跟江长明谈谈。”他跟林静然说。
林静然把意思转达给江长明,想不到江长明一脸的不在乎:“对不起,我没有时间。”
“你怎么能这样,他可是副省长!”林静然生气了,两个人当着师母的面吵起来。
“副省长怎么了,我搞我的学术,他做他的官。难道也要我讨好他,去当个什么官?”江长明带着鄙夷的口吻,看得出,孟小舟上任对他还是有所触动,他把这笔帐错误地记到了周晓哲头上。
“有真空里的学术么,亏你还是经过风雨的。”林静然的口气很厉。所谓的风雨是指江长明曾被无端地撤掉科研室的主任,还被取消一个很有前景的课题。当时郑达远出国,所里的工作由龙九苗主持。
“我无所谓,总之我告诉你,我谁也不见。”江长明扔下手里的东西,拍门出去了。屋子里剩下叶子秋跟林静然。叶子秋突然问:“静然,长明最近是不是有啥心事?”
“我不知道。”林静然恨恨说。
“静然,你怎么也跟孩子一样?”叶子秋有点急,这两个人还从没在她面前吵过架。她在心里是有意促成他们的,静然是白洋的表妹不假,可白洋已经走了,长明还年轻,应该有他新的人生。再说了,林静然一直对江长明有依赖感。白洋走后,林静然的心思便写在脸上,她这个当师母的不会连这也看不出。她私下问过江长明,江长明笑着说:“怎么可能呢,师母,静然心气那么高,现在又成了副省长秘书,追她的人怕是排着队,你就饶了我吧。”叶子秋觉得江长明没说实话,依她的观察,两个人心里都是有对方的,可能还是白洋在起作用。她决计把这层话说破,如果真能促成他俩,也能了却掉她一桩心愿。
“静然,你跟师母说,对长明,你真的没抱过想法?”
“师母,别提这事好不,你看看他现在的样,有点正形没?”
“工作的事先放下,我是指你们两个人,如果长明同意,你会不会嫁给他?”
林静然突然脸红起来,她避开师母的目光,像是在问自己,你会嫁给他么?半天后她摇摇头,跟叶子秋说:“不可能,师母,你就别费这个心了。”
唉,这伙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叶子秋叹口气,心里忽然又想起沙沙来。沙沙到现在都没跟她通过一次电话,听长明说,她忽儿在上海,忽儿又在北京,成天东奔西窜,到底忙些什么,谁也说不清。还有那个外国人罗斯,他到底对沙沙安着怎样的心?
叶子秋的心乱极了,只要一想自己的女儿,她的心准乱。
2
江长明回到沙漠所,头一个碰上的,竟是龙九苗。这些天龙九苗的行动已失去部分自由,虽然没双规,但跟双规也差不了多少。龙九苗看到江长明,马上迎过来,用从未有过的热情说:“长明啊,你可回来了,我都急死了。”
江长明没反应过来,纳闷地盯住龙九苗,想不出他急什么。
“是这样的,有几笔帐我实在记不起来了,当时钱是你跟郑老花的,我想请你帮忙想一下,看能不能记起来?”
“有这回事?”江长明一怔,不清楚龙九苗说这话什么意思,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没跟钱打过交道。
“长明,你跟我来。”龙九苗说着,就要拉他进办公室。这时孟小舟出来了,站在办公室门口,远远地咳嗽了一声。龙九苗马上条件反射似地丢开江长明,匆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孟小舟微笑着跟江长明打招呼,冲他招招手,江长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这个人疯了,见谁都说帮他想一想。”刚一进门,孟小舟便说。
孟小舟说的是实话,这几天,龙九苗真就像是疯了般,神神经经的,说有好几笔钱找不见了,让大家帮他想一想。
江长明没接话,环顾了一眼孟小舟的办公室,他心里想,当官就是好囝,这才几天,这儿就变了样。
“长明,快坐,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孟小舟的态度出奇的好。江长明真有种走错门的感觉,以前他跟孟小舟虽说没啥大隔阂,但从来不在一起坐。尤其孟小舟跟林静然的婚事告吹后,他更是从心底里排斥这个同龄人。当然,孟小舟对他,也好不到哪里。在美国,江长明还听到不少孟小舟说他的坏话呢。
“是这样的,长明,郑老的那个课题上面催得紧,周副省长也很重视,我想了一下,这个课题不能交给别人,由我牵头,你来做课题主持,我们共同把郑老留下的事完成。”说着,递给江长明一份名单,上面霍然印着孟小舟的大名,江长明的名字跟所里几个骨干排在一起。
江长明不易察觉地笑了笑,道:“怕是顾不上,我自己的课题还没完成呢。”
“你那个课题先放放,反正迟一年半载的没关系,郑老这课题说啥也得今年完成。”孟小舟没想到江长明会拒绝,当初为这个课题,他跟江长明之间还发生过激烈的竞争。后来院里定人,江长明被挤了出去,他做为课题第二负责人担当郑老的助手,江长明另选了课题。据他掌握,江长明对这个课题从没放弃过,始终如一地关注着课题的进展。这也是他下决心把江长明拉进这个课题的重要原因,当然,目前沙漠所的情况,除了江长明,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担纲此任的人。
孟小舟上任的第一天,周晓哲便把郑达远的课题提了出来,要求今年无论如何要出成果。孟小舟当然知道这课题的重要性,这阵儿,他看江长明的目光有点迫不及待。
“这不行,郑老的课题我一天也没参加,很多东西都不知道,现在参与进去,会误事的。”
孟小舟的脸色僵住了,半天后他嗫嚅着说:“要不,直接交给你,我不挂名了,你看咋样?”
“你误会了,这不是挂名不挂名的问题,做课题不同于别的,我想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这……这我清楚,可眼下实在找不出人呀。”
“你不是一直担任这课题的副组长么?”江长明别有意味地盯住孟小舟。
“你看我这忙的,哪还有时间搞课题,所里这一大摊子事,你让我往哪推?”
“哦——”江长明收回目光,推说自己有事,告辞出来。孟小舟正要拦他,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江长明收拾东西,决计先到五佛县去。他主持的课题是《五佛县土地沙化进程与地下水的流失》,这个课题跟郑达远的课题是配套的,只是侧重点不同,都是所里的重点科研项目,也是省上挂了号的重点。这一课题的研究,对改变五佛县的生态环境,合理确定五佛县地下水的年开采量有重大作用。五佛在沙县的上游,沙化速度跟地下水流失速度相对比沙县要好一些,但这两年大量乱采滥挖造成的破坏却很严重。五佛的问题已严重影响到胡杨河流域的综合治理。这个流域要是没了,怕是全人类都要震惊。
一想到胡杨河流域,江长明的心沉重起来。
胡杨河流域发源于青海,百分之九十的受益区却在该省。它贯穿本省三地二市,途经十二个县区,最后进入腾格里沙漠,世界著名的沙漠水库胡杨河水库就位于该流域的终端。河流全长达数百公里,流域面积达十万平方公里。
胡杨河流域是大西北内陆河流域中经济相对发达,人口多,水土资源开发早且利用程度高的流域之一,近年来,整个流域用水矛盾尖锐,生态环境问题表现得非常突出,由于对水资源缺乏合理的开发利用,中游不加限制地过度开发,导致地表水资源锐减,迫使过量开采地下水,引起区域性地下水位严重下降,进而导致生态环境急剧恶化,危及下游腾格里绿洲的生存。
前年三月,胡杨河水库出现历史上第一次干涸,消息惊动了中央,包括国际林业组织在内的许多国际组织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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