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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代言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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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难道这样一个好人成堆的小城里还会有别人也看过《虫族女王与霸主》,从而提出代言请求不成?是谁胆敢违抗佩雷格里诺主教的旨意,召唤代言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待在我家里不走?”
“因为要求我代言的对象是马科斯·希见拉,你已故的丈夫。”
这可真是骇人听闻。“他!这个人死了之后,还有谁愿意再想起他?”
代言人没有答话。回答她的是坐在床上的米罗。“只说一个人,格雷戈就会想他。代言人让我们看到了我们本该早就看到的东西——那孩子因为父亲的死大受打击,以为我们大家都恨他——”
“廉价的心理分析把戏。”她厉声回答,“我们这儿有自己的心理医生,跟代言人一样,有什么用处?”
她身后传来埃拉的声音,“是我请他来的,为父亲代言。我原以为他几十年后才会来,可我很高兴他现在来了,这时候来还能帮咱们一把。”
“他能怎么帮咱们!”
“他已经帮了,母亲。格雷戈睡觉之前拥抱了他,科尤拉也跟他说了话。”
“不过不是什么好活。”米罗说,“她告诉他,说他臭得要命。”
“说的是实话呀。”埃拉道,“格雷戈淋了他一身尿。”
米罗和埃拉大笑起来,代言人也笑,这比其他任何事情更让娜温妮阿心烦意乱。自从皮波去世一年后,马考恩把她领进这个家门,这幢房子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开心的笑声。娜温妮阿不由自主地想起米罗降生时她的喜悦,还有埃拉小时候。她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的样子,米罗对任何事情都喜欢胡说八道一气,蹒跚学步的埃拉常常在房子里发疯一样追着哥哥乱跑,孩子们玩耍嬉闹,在可以埕见围栏外猪仔森林的草地上追逐。正是因为娜温妮阿对孩子们的喜爱,马考恩才大为恼怒,因为他知道这份欢乐将他排除在外。到金出世时,宅子已经笼罩在一种沉闷厚重的怨气中,金从来不会在父母在场时露出笑脸。听见米罗和埃拉的笑声,仿佛一层厚厚的黑色帷幕被猛地拉开,就在娜温妮阿已经习惯黑夜,已经遗忘了光明的时候,突然间又见晴空万里。
这个陌生人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她的家,把她精心掩上的帷幕一把扯开!
“我不同意。”她说,“你没有权利窥探我丈夫的一生。”
他扬起眉毛。她和别人一样知道得很清楚,星际法律赋予了他这份权利,法律保证他可以追索死者的真实生平。
“马考恩是个可怜人。”她固执地说,“把他的真实生平公诸于众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只能引起人们的痛苦。”
“你说得对,他的真实生平只能引起别人的痛苦。可你说因为他是个可怜人,这你就错了。”代言人道,“如果我只说些人人皆知的事实:他讨厌自己的孩子,打老婆,从一家酒吧喝到另一家洒吧,直到酩酊大醉,被巡警送回家。如果只说这些,人人都会心安理得,没有人觉得痛苦,大家只会非常满足,每个人都很得意,自己当初没看错这个人。他是个小人,所以我们把他当成个小人看待,我们做得没错。”
“你觉得他不是个小人?”
“没有哪个人一钱不值,没有难的生命是空无一物的,即使最邪恶的男男女女也不例外——只要深入他们的心灵,r解他们的行为动机,都会发现他们的深重罪孽中仍旧存在某些仁心善举.哪怕只有一点,也能对他们的罪过稍作补偿。”
“你要是真的相信这个,那你可比你的长相还要年轻。”娜温妮阿道。
“是吗?”代言人道,“我在两个星期前接到你的请求,我分析了那时的你。哪怕你现在记不得了,娜温妮阿,可我还记得。年轻时的你是个甜蜜、美奇*书*电&子^书丽、善良的姑娘,你从前孤独过,但皮波和利波理解你,他们觉得你值得去爱。”
“皮波已经死了。”
“但他爱过你。”
“你什么都不知道,代言人!你落后于时代二十二年了!还有。我并不认为我自己一钱不值,我说的人是马考恩。”
“你自己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娜温妮阿。因为你知道他的善良慷慨之处,有了这一点,那个可怜人的一生就没有虚度。”
娜温妮阿一阵恐惧。她必须计他闭嘴,阻止他说出来,虽然到现在她并不知道这个代言人自以为从那只畜生身上发现了什么善良慷慨之处。“你好人的胆!竟敢叫我娜温妮阿。”她大叫起来,“四年了,没有准敢再用这个名字叫我!”
作为回答,他抬起手,手指拂过她的脸颊。这是个怯生生的动作,甚至有点孩子气,让她想起了利波。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抓住他的手,一把甩开,将他推进房闻。“出去!”她对米罗厉声吆喝。儿子一溜烟逃出门去。从他的脸上,她看得出,同睹过这幢房子里发生的种种争吵之后,米罗仍然被她今天的冲天怒火吓了一大跳。
“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她朝代言人吼道。
“我来这里并不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他平静地回答。
“我也不想要你能拿出来的任何货色!你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听见了吗?一钱不值的人是你自己!Lixo,ruina,estrago——…vaiforad‘aqui,naotensdireitoestaremminhacasa!”你没有权利留在我家里不走。
‘Naoesestrago,”他轻声道,“essolofecundo,evouplantarjardimai。”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关上房门,走了。
说实话,她也想不出回答。她管他叫estrago,但他的回答却好像她在说自己是弃儿。她辱骂他,用了最藐视的人称代词,只有对小孩或狗才能这么称呼。而他是怎么说的,说得那么镇定。“你是一片荒原,我必使你盛开芬芳。”这是什么话?诗人对他的情妇,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才会这么说。好大的胆子。她悄声自言自语,抚着被他触过的面颊。他比我想像中的死者代言人人无情得多。佩雷格里诺主教说得对,他确实危险,这个异教徒,反基督,厚颜无耻地践踏我心中的那块圣地,从不允许别人涉足的地方,踏过好不容易在这片冷漠的荒原上探出头来的嫩芽。好大的胆子,见他之前我怎么还没死。任他胡作非为的话,我多年的自我约束必将土崩瓦解。
她模模糊糊意识到有人在哭。科尤拉。当然,大叫大嚷声把她吵醒了。她一向睡不踏实。娜温妮阿正要打开门去安慰她了,可紧接着,她听见哭声停止了,一个温和的男声对她唱着什么。另一种语言,娜温妮阿觉得是德语,或许是北欧语。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懂。但她知道唱歌的是谁,也知道科尤拉得到了安慰。
自从米罗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外星人类学家,追随那两个遭到猪仔杀害的人的足迹之后,娜温妮阿从来没感到今天这种恐惧。这个人在解开我这个家庭的死结,再重新把我们系在一起。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将发现我的秘密。如果他知道皮波为什么而死,再说出真相,米罗便会知道,米罗便会死。我不能再向猪仔贡献更多的牺牲了,哪怕他们是上帝。这个上帝太残酷了,我再也供奉不起了。
更晚一些的时候,她在自己房门紧闭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听到屋子前面传来一阵笑声。这一次,她听出还有金和奥尔托多的声音,和米罗与埃托一同欢笑。在自己的想像中,她仿佛能够看到他们,能够看到这幢房子充满欢声笑语。睡意笼罩了她,她的想像渐渐化成了梦。在梦中,她和孩子们坐在一起,教他们如何欢笑的不再是代言人,而是利波。利波复活了,而且,人人都知道他才是她真正的丈夫。虽然她拒绝与他在教堂里正式结为夫妻,但她的心早已嫁给了他。他就是她的丈夫。即使在梦中,她也承受不起如此巨大的幸福。娜温妮阿热泪涟涟,泪水浸透了她的被单。
第九章遗传缺陷
西达:德斯科拉选病原体不是细菌,它好像进入细胞中,然后住下不走了,和线粒体一样,随细胞的繁殖而繁殖。人类到达这里才几年。完全是一个新物种,可它这么快就进入了人体。这说明它有很强的适应性。它肯定很久以前就传遍了整个卢西塔尼亚生物圈,成了这里的地方病,一种无法治愈的感染性疾病。
加斯托:如果它定居在细胞之中,而且到处都是,那就不能说它是一种感染了,西达。它已经成了正常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
西迭:问题是,这东西不是天生的呀,它有扩散能力。还有,如果它是这里的地方病,当地所有物种一定都找到了与它战斗并取得胜利的办法——
加斯托:或者适应了它,使它成为正常生态的一部分。也许这里的生物需要它。
西迭:德斯科拉迭拆开生物的基因链.再胡乱重组。这里的生物需要这种东西?
加斯托:说不定这就是卢西塔尼亚的物种如此稀少的原因所在。德斯科拉迭的历史可能并不太久,只有大约五十万年,大多数物种适应不了它,于是消亡了。
西迭:我真希望咱们能熬过这一关,加斯托。下一代外星生物学家也许只知道作标准的基因修改,无法把咱们的实验继续下去。
加斯托:不想死就只有这一条原因?
——加斯托与西达去世前两天的对话。插入其电脑工作笔记。初次引用于《失落的科研线索》,
刊于《方法论学报》2001:12:12:144—45
那天晚上,安德很晚才从希贝拉家回到自己的住处。他花了一个多小时分析当晚发生的事,尤其是娜温妮阿回家之后的事件。
第二天,安德还是一早就醒了,脑子罩立即浮现出一大堆需要回答的问题。准备代言时总是这样。他需要把大最零碎资料拼凑在一起,才能深入死者的心灵,发现他们本来准备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情况,使他们的生活大大背离了初衷。在得出结论之前,他很少休息。但这一次,让他无法安睡的还有焦灼。这一次,他对生者倾注了极大的关怀,远甚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你当然陷得更深。”听了他的诉说后简解释道,“没等离开特隆海姆,你就已经爱上那个娜温妮阿了。”
“也许我爱上了当年那个年轻姑娘。可现在这个女人又凶又自私。瞧瞧她,竟然受得了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的那些事。”
“这就是死者代言人的所作所为吗?单凭表面现象就对一个人下断语。”
“你还不如干脆说我爱上了格雷戈哩。”
“你呀,总喜欢别人在你身上撒尿。”
“还有科尤拉。他们所有人都比她强。还有米罗,我喜欢那个小伙子。”
“他们都爱上了你,安德。”
他大笑起来,“人人都以为自己爱我,可一旦我开口代言,他们就不会那么想了。娜温妮阿比大多数人更有眼光——没等我说出真相,她已经恨上我了。”
“你和其他人一样,对自己一无所知,代言人。”简说,“答应我,你死之后让我替你代言吗?我可真有一大堆话要说呢。”
“这些话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安德疲惫地说,“干这一行,你比我还差劲。”
他开始动手列出一个相关问题表:
一、为什么娜温妮阿一定要嫁给马考恩?
二、为什么马考恩那么憎恨自己的孩子?
三、为什么娜温妮阿那么憎恨自己?
四、为什么米罗请我替利波代言?
五、为什么埃托请我为她父亲代言?
六、为什么娜温妮阿改变了主意,不让我为皮波代言了?
七、马考恩的直接死因是什么?
他注视着第七个问题。这是最容易回答的,只是个单纯的医学问题。就从这里开始吧。
替马考恩作尸检的医生名叫纳维欧,意思是“船”。
“不是因为我个子大得像轮船,”他笑道,“也不是说我很会游泳。我的全名是恩里科·欧·纳维加多·卡隆纳达。纳维加多是船长的意思。幸好他们用这个名字称呼我,没管我叫卡隆纳达,就是小钢炮的意思。后一个名字的联想可有点下流呢。”
安德没被他笑逐颜开的样子骗过。和其他人一样,纳维欧也是个循规蹈矩的天主教徒,也跟其他人一样,对主教大人的吩咐言听计从。他的目的就是不让安德了解任何情况,这样做他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我提出问题,希望得到回答。我有两种途径得到你的回答。”安德的声音不大,“我可以问你,而你也如实作答。另一种办法是,我向星际议会提交一份请求,命令你向我公开你的记录。安赛波的收费是十分昂贵的。而且,由于我的请求完全正当,你的拒绝却是触犯法律的,所以这笔通汛费用将从你们殖民地奉来已经很紧张的经费中扣除,加上一倍的罚金,还有对你个人的惩罚。”
安德平静地说着,纳维欧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他冷冷地答道:“我自然会回答你的问题。”
“这里头没有‘自然’可言。”安德说,“我是依法前来的代言人,而你们主教却要求米拉格雷人民,无缘无故对我采取不公正的抵制态度。请你为这里每一个人做件好事,通知他们:如果这种表面上热烈欢迎,背地里却拒不合作的态度继续下去,我会请求星际议会改变我的身份,使我从代言人变为检察官。我向你担保,我在星际议会里的名声还不错,我的请求会批准的。”
纳维欧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检察官具有议会赋予的权力,有权以宗教迫害的理由收回殖民地的天主教特许状。到时候,不仅主教会被立即撤职召回梵蒂冈接受处罚,卢西塔尼亚整个殖民地都势必爆发剧变。
“你既然知道我们不希望你来,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纳维欧问。
“有人希望我来,否则我是不会来的。”安德道,“你可以不喜欢这条法律,对它万分恼火,但它保护了许多天主教徒,这些人身处获得别的宗教许可状的殖民地,全凭这条法律才能得到安全。”
纳维欧的手指叩打着办公桌。“你的问题是什么,代言人?”他说,“咱们快点,早完早了。”
“非常简单,至少开头很简单。马科斯·希贝拉的直接死因是什么?”
“马考恩!”纳维欧一声惊呼,“你大老远到这儿来,不可能是替他代言吧。他几个星期前才——”
“我被请求替几位死者代言,纳维欧先生,我决定从马考恩开始。”
纳维欧的脸一拧,“我希望你能先证实你有这个权力。”
简在安德耳朵里悄声道:“咱们先镇镇这家伙再说。”
眨眼间,纳维欧的终端启动了,调出官方文件,简换了一副最威严的官腔嗓门宣读道:“兹证明安德鲁·维京,死者的代言人,接受请求,为卢西塔尼亚殖民地米拉格雷市公民马科斯·希贝拉代言,诉说其生平与死因。”
镇住纳维欧的还不是官方证明,而是安德根本没作出任何提出请求的举动,甚至没登录上他的终端。纳维欧立即明白,代言人耳朵里有植入式电脑,有一条直通线路。这种昂贵的通讯手段证明此人来头不小,在高层极有影响力,他的请求肯定会批准的。卢西塔尼亚还找不到一个人有这种权威,连波斯基娜市长都没有。纳维欧得出了结论:不管这个代言人是谁,他可是一条大鱼,佩雷格里诺的小煎锅盛他不下。
“好吧。”纳维欧说,勉强挤出笑脸。现在他似乎又恢复了刚才笑逐颜开的样子,“反正我早就准备帮你了。你知道,主教有点大惊小怪,米拉格雷的人也不是全都受他的影响。”
安德还了他一个笑容,礼貌地接受了他的假客套。
“马科斯·希贝拉的死因是先天性遗传缺陷。”他叽哩咕噜说了一长串似是而非的拉丁名词,“这种病你以前肯定没听说过,它相当罕见,是通过基因传给下一代的。最初发作区域通常是生殖器。大多数病例中,患者的内外分泌腺体被脂溢性细胞取代。换句话说,数年时间里,一点一点地,肾上腺、垂体、肝脏、睾丸、甲状腺,等等,逐渐变成了一团一团肥大的脂肪组织。”
“这种病肯定致命吗?会不会好转?”
“哦,会的。事实上,马考恩比普通病人多活了整整十年。从很多方面来说,他这个病例是十分突出的。有记载的其他所有同类病例中——我承认,这种病例不是很多——疾病初发区都是睾丸,造成患者不育,大多数会成为性无能。马科斯·希贝托却有六个健康的子女,说明他的睾丸是最后被感染的腺体。可一旦睾丸受到感染,病变一定快得不同寻常。他的睾丸已经完全成了脂肪性组织,而他的肝脏和甲状腺却还能继续工作。”
“最后死亡是因为哪个部位的病变?”
“垂体和肾上腺不行了。他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在一家酒吧里就那么倒下了。我听说他当时正哼黄色小调呢,咣当一下,就完了。”
安德总能一下抓住关健。“如果患者不育,这种遗传病是怎么传递到下一代身上的?”
“通常是通过兄弟姐妹。一个孩子得这种病死了,但疾病征兆在他的兄弟姐妹身上表现得不明显,于是他们把病变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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