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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字婚中(阿昧)-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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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依连忙摇头,虽然刚才蒋姨娘很嚣张,但是范景明的确是没有在人前讲过有关许夫人的任何坏话,至少她没有听到过。

许夫人见她摇头,脸上浮上些欣慰神色,道:“幸亏他还不全像他姨娘。”说完又叹:“可惜到底不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再好与我也不亲。”

话刚说完,就见范如妍嗔道:“娘,教养嬷嬷说过,讲话不可太粗俗,还有,有些话不能当着客人的面说。”

话是不假,可她这些话,更不能当着人面说罢,罗依暗暗发笑。

许夫人指着范如妍笑道:“你还有脸提你的教养嬷嬷,来咱们家才几天,就生生被你给气跑了你母亲我乡野出身,说话从来就是如此,你要是听不惯,可以把耳朵堵上。”

范如妍撅了嘴,扭了扭身子,不做声了。

罗依忙道:“夫人这是真性情。”

许夫人大笑:“这话我爱听。”

范如妍突然道:“原来罗管事老家在阳明镇,这样说来,同我娘也算得上是半个老乡呢。”

罗依奇道:“莫非许夫人也是阳明镇人士?”

许夫人道:“我家在骆庄上,离阳明镇不远,我们赶集,就会去阳明镇。”

驼庄罗依知道,是阳明镇下面的一个村子,那许夫人和她,真算是老乡了。不过许夫人并没有表现出很热络的样子,罗依也不想给人留下攀炎附势的印象,因此也就没有把话说出口。

许夫人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对罗依道:“今日累得罗管事跑了一趟,实在过意不去,就留下吃了便饭再走罢。”

这便是送客的话了,罗依连忙起身婉拒,告辞。范如妍还要留她改衣裳,许夫人念罗依今日辛苦,命她明日再约,范如妍拗不过母亲,只得罢了。

其实罗依只不过是来看了场戏,哪里就累了,受了点惊吓倒是真的,不过别人家的是非,不便沾染太多,还是等许夫人处理好蒋姨娘的事后再来罢。她刚走出大门,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抬头一看,却原来是范景明。范景明神色焦急,顾不得说别的,开口就问:“罗大娘子,我姨娘如何?”

蒋姨娘再怎么着,也是他亲娘,罗依见他神色焦急,很是不忍,开口就准备把刚才许夫人屋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但却忽地想到——许夫人究竟乐不乐意这件事让范景明知道?

虽说范景明帮过她,平日里待她也不错,但而今范景飞才是她的衣食父母,全家人的生计全托付在他身上,若是得罪了他的母亲,害得全家人失业可怎么办?知恩图报和全家人的生活比起来,孰轻孰重,罗依很快做出了选择,问范景明道:“范大公子怎么不自己进去看?”

范景明神色一滞:“我使了人进去探听了,说是我姨娘被夫人打了,不知如今伤得如何,请了郎中不曾。”

罗依心想,若是把实情告诉他,他一气之下闯了府门,许夫人怪罪下来,说是因为她多嘴的缘故,怎么办?于是便扯了个谎,道:“我方才一直在大小姐房里,不知道哩,只是听说蒋姨娘被打了,我一个管事,哪敢多问。”

范景明一想也是,便不再追问,但却央罗依重新进去帮他瞧瞧。这请求罗依实在不忍拒绝,便道:“那我就说我帕子落在府里了,进去帮你打听打听罢。”

范景明连连作揖,千恩万谢。

罗依见他这样,内心很是自责,他都急成这样了,她居然还骗他,待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转一圈后,出来就把实情相告,却突然觉得有一件事很不对头:“范大公子,你姨娘不是随你家老爷在宣城任上么,怎会突然回到京城的?”

范景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愤然道:“当日下了船后,我所坐的那辆马车,竟是朝宣城方向去的,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在一里地之外了,我心想反正是错了,不如索性就去宣城看望了父亲和姨娘再回来。”

这番解释,还是没能解答罗依的疑问,她紧追不舍地问:“就算你去了宣城,蒋姨娘也不可能跟着你回来呀?”

第七十三章变故

范景明的脸上,泛起几许红晕,道:“是我父亲和姨娘问起我的近况,我不敢撒谎,所以将实情告诉了他们。”

果然如此,她就知道,蒋姨娘突然回京,同范景明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准就是他怂恿的呢。蒋姨娘以妾室的身份,回来找正妻的麻烦,能有甚么好结局,不用问也知道。他怎么就不把蒋姨娘拉着呢,竟由着她去了。难不成这蒋姨娘,是因为平时在家里嚣张惯了?罗依很想多嘴问范景明一句,但一想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她还是少掺合的好,于是便没有再说,转身重进范府去了。

不过,她没有依范景明的话,去打听蒋姨娘的安危,而是去了范如妍处,说忘了与她约定来改衣裳的日子了,所以回转过来问一问。

可巧,范如妍正与螺钿两个在屋里说蒋姨娘的事呢,见罗依进来,就把她也拉了去,要同她一起八卦。螺钿拉拉范如妍的袖子,小声地提醒:“大小姐,这到底是家丑……”

范如妍却道:“罗管事又不是没看见,有甚么好躲闪的,不如大大方方的说,谁家又没两个不听话的妾室呢,不值个甚么。”

螺钿一想也是,许夫人常说,妾室只不过是个物件儿,摔打个物件儿,算得了甚么?于是就不再劝,起身守门去了。

范如妍兴奋地拉起罗依,与她到里屋桌边坐了,笑呵呵地道:“刚才你就走了,我正愁没人说话呢,可巧你又回来了。”

罗依怕久留会让许夫人不高兴,毕竟刚才人家已经送客了,于是便道:“不瞒你说,我本来是走了,可一出门就让你大哥给拦住了,他向我打听蒋姨娘的情况,我不敢多嘴,只得托词说要进来打听打听,这才又回来了。”

“我大哥也回来了?他怎么回来了也不进门?”范如妍显得很是吃惊,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拿手捂住嘴,“我怎么忘了,他是已经被娘赶出门了的,娘不点头,守门的老刘不会放他进来的。”

罗依苦恼地道:“你大哥曾经帮过我,而今他有事让我帮忙,我不敢拒绝,但又怕把蒋姨娘的事说出去,许夫人会怪罪,实在是让我为难。”

范如妍一听,也皱起了眉头,道:“幸亏你没直接告诉他,而是来问我,不然被我娘知道,得发好大一通脾气,我娘最是嫌恶嘴长的人了。”她说着说着,又笑起来:“你这样只带眼睛耳朵不带嘴巴的人,我娘最是喜欢了。”

罗依苦笑:“能得许夫人喜爱,是我的荣幸,只是这事儿我该怎么办?要不我这就出去,骗他说我一进来就碰见了你母亲,所以没敢去蒋姨娘那里探听情况?”

“好主意”范如妍叫道,“其实我娘就是教训教训她,并不是要她去死,早就着人去请郎中了。蒋姨娘屋里的丫鬟婆子那么多,随便哪个不能去给我大哥报个信,好叫他放心,她们之所以没去,就是想让他着着急,好更恨我娘。”

罗依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心道,别看这范如妍大大咧咧,倒是一点儿都不笨。

范如妍又道:“我大哥虽说向着蒋姨娘,但同我关系也还不赖,蒋姨娘的事,我待会儿去告诉他罢,免得他担心,我跟他是亲兄妹,想来我娘也不会怪我多嘴。”

“如此甚好。”事情圆满解决,罗依便站起身来告辞。

范如妍却拉住她道:“好容易来了,怎么又走?你不晓得,我娘受了这些年的冤枉气,好容易得个痛快,我心里快活得很,却恨无处去说,正好与你好好讲一讲……”

这是要同她聊天,深入地讲述范家的私事?罗依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的够多了,正觉得不安生呢,哪里还敢再听,连忙推辞,硬是挣脱了范如妍的手。

范如妍无法,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她去了,恋恋不舍地在后面喊:“过两天我们家事了了,我派人去接你来给我改衣裳,你可别忘了”

她这还是要拉着她讲自家的家务事啊,罗依深觉惶恐不安。

一出大门,范景明就迎了上来,焦急地问:“罗大娘子,我姨娘如何?”

罗依便将刚才同范如妍讲的话说了,称自己一进府就遇见了许夫人,所以没敢问。范景明听了,很是失望。罗依在心里叹气,早知如此,又何必怂恿蒋姨娘回来,早该拦着些的。

这时,门前传来一声“大哥”,却原来是范如妍带着螺钿出来了,范景明见到她,却是神色复杂,竟站在原地没动。罗依知道范如妍要跟范景明说甚么,忙低声提醒:“范大公子,你不是要打听蒋姨娘的事么,范大小姐一定知道的。”

范景明这才动了脚步,迎了上去。罗依见他兄妹二人到了一处,连忙爬上范府为她准备的马车,催着车夫走了。

回到家中,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要说这妾室冲撞正室,怎么说也算一件没面子的事,更别提其中还牵扯到家庭秘辛,可许夫人怎么就偏偏留她看了一出完整的戏呢?而且还是许夫人亲自抡板子痛打蒋姨娘的劲爆戏份。罗依怎么想也想不通。

没想到,奇怪的不仅是许夫人,还有逸园。第二天,她想着已经有两天没有去逸园了,便起了个大早,雇了车朝那边赶,却没想到,一进门就被琴棋书画给围住了,纷纷问她认为在逸园,谁来挑大梁更合适。

罗依惊得目瞪口呆,更皆莫名其妙:“二少爷不是东家么,还要谁来挑大梁?”

琴棋书画个个瞪大了眼睛看她,表情比她还惊讶,司书奇道:“不是罗管事劝动了二少爷,令二少爷改了主意要入仕,所以舍弃了这逸园么?”

罗依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我劝动了二少爷?甚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二少爷真要舍弃逸园?”

逸园对于罗依来说,只是个赚钱的地方,而对于琴棋书画来说,却是安身立命的所在,因而她们的神色,看起来要黯然许多。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们对于范景飞要舍弃逸园一事的反应,也比罗依要激烈许多,特别是司琴,说话的口气里,已经带着火药味了:“罗管事,你少装出一副甚么都不晓得的模样,你前儿在范府时,许夫人让你劝二少爷弃商入仕,你是怎么对二少爷说的?二少爷当场就同意了,是不是?你莫要否认,兰管事当时也在场,都听见了”

第七十四章罪魁祸首

是她劝动了范景飞弃商入仕?这事儿怎么连她自己都还不知道,琴棋书画就已经得到消息了?还有,就算范景飞是她劝动的,也不是“当场”呀。这其中,肯定有猫腻。罗依脑筋飞转,司琴是谁,与兰清音走得最近的人,至少是表面上走得最近的人,她话中说,兰清音当时也在场,全都听见了?这分明是说谎这一定是兰清音拿了假话四处宣扬,目的就是让众人的矛头都对准她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范景飞弃商入仕,一多半是准的了。既然如此,罗依倒懒得分辨了,冷笑一声道:“是我又如何?我还从来不晓得你们竟都是这样歹毒的心思,居然不希望二少爷弃商入仕。”

司琴见她理直气壮,更为生气了,叫道:“二少爷弃商入仕,对我们又甚么好?罗管事自有家人在京城,离了逸园,回家便是,但你可曾为我们想过?我们四个,外加唐管事和兰管事,都是没有家的人,若是没了逸园,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朝何处去”

一席话,说的其他三个女伙计泪水涟涟,罗依却直觉得可笑:“就因为如此,你们就盼着二少爷放弃大好的前程,埋没在生意往来之中么?我并不是说做生意不好,可是许夫人已经明明白白了说了,他们范家需要一个人来支撑门户,若是二少爷不去做官,那就是置生他养他的范家于不顾,置父母孝道于不顾,你们这竟是要为了一己私利,置二少爷于不孝的境地么?你们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一顶不孝的大帽子盖下来,任谁都要思量思量,琴棋书画显然从来没朝这方面想过,一时间都呆愣住了。

司琴最先反应过来,生怕其他三人被罗依说动,急急忙忙地对她们道:“她这是小题大做,二少爷不做官,哪里就同孝道扯上边了?她这分明是想为自己辩护”

罗依急着去向范景飞求证,懒怠与她多讲,只道:“事情究竟如何,咱们去面见许夫人,立时见分晓,何必在这里背着当事人说东说西呢,连个见证都无。”

琴棋书画哪里敢跟她去见许夫人,都站着不动。罗依转身就要走,司书仗着与她关系还算好,拉住她道:“罗管事,既然二少爷舍弃逸园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我也就不再提了,只是想问罗管事一句,二少爷真的是你劝动的?”

罗依见她又来问这问题,好不奇怪:“是不是我劝动的,很重要么?”

司书正要回答,司画上前一步,拦住她道:“司书,你也不必说了,看这样儿,罗管事根本甚么都不晓得,这事儿,都是兰管事自说自话而已。”

司琴马上跳了起来,大叫:“甚么叫兰管事是自说自话?你因为与她不对盘,就污蔑于她?我可是不依的”

司画面对她的张牙舞爪,根本无所畏惧,反而讥讽道:“你光晓得护着她,却怎么不为你自己想想?说起来你在这逸园里,比她的资历老多了,而今二少爷要选一个挑大梁的,却愣是没想起你来,你就不觉得臊得慌?要不,你去向二少爷自荐自荐?”

司琴见司画揭了她的短,暴跳如雷,蹦起来就去抓她的头发,司画不慌不忙地闪到司棋身后,继续讽刺她:“你这样的糟糕脾气,任谁都嫌,怪不得在逸园混了这么些年,也没混上个管事。”

司琴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这司琴却有些畏惧她,不敢近她的身去打司画,只是站在跟前骂个不停。

看来追随兰清音的女伙计,不止司琴一个呢,罗依看了她们一眼,趁机脱身,拐上了旁边的小路。

司书却是追了上来,紧紧追问:“罗管事,你当真甚么也不知道?”

罗依点了点头,道:“这两天我根本没到逸园来,自然甚么也不晓得了。”

司书马上道:“那你不想知道这两天里,逸园发生了甚么事?”

“我想。”罗依毫不犹豫地道。

司书一脸喜色,就要开口,罗依却紧接着又道:“不管发生了甚么事,肯定都与二少爷有关,所以,我还是直接去问他好了,免得道听途说,还不知是谁在撒谎。”

司书面有尴尬之色,但却锲而不舍:“我而今知道是冤枉罗管事了,这一定是兰管事为了主事逸园,才散布谣言,好让我们在推选主事的时候,不投罗管事的票。”

罗依不作任何回应,反复只道:“等我问过了二少爷再说。”

司书无法,眼见得范景飞的归来院就在眼前,她不敢再跟,只得停住了脚步。

归来院前,并无丫鬟值守,但正当罗依要敲门时,却见蓝田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替她开了门,并告诉她:“罗管事可来了,二少爷正等您呢。”

等她?罗依先是惊讶,随即释然,范景飞弃商入仕的事,满逸园都传开了,就她还甚么都不知道,范景飞自然是要同她谈谈了。

果然,范景飞见了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两天没来逸园,可见有甚么变化?”

罗依见他还是一身繁华无比的锦衣,衬得一张脸面若冠玉,忽然就有些生气——都怪他生得这样好看,还总打扮得花枝招展,要不是他迷住了兰清音,哪里生出来这许多事,现在害得她被兰清音视作了情敌,到处与她下绊子,叫人好不烦恼。不过她自进逸园来,已经受了这么多气,这回却是再也不想忍了。听司书的口气,兰清音不是想做逸园的主事么,她就是让她做不成,哼罗依心下活动,脸上却是露出苦笑:“都说是我劝动了二少爷弃商入仕,把我归为了罪魁祸首一类呢,我看我在这逸园,是呆不下去了。”

不料,范景飞却是大笑:“呆不下去?那不若跟我去赴任?我去打听过了,苏州,京兆,都有空缺,你想去哪里?”

真的准备去做官了?动作这样的快?罗依愣是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我不过是个裁缝而已,二少爷说笑了。”

第七十五章抉择(一)

范景飞没有纠于带罗依赴任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逸园的事:“我这次赴任,有许多人拍手称快,盖因户部的许多皇家生意,每年都是被我拿下,很多人因此分不到一杯羹。因而一听说我有意弃商入仕,纷纷找上门,想要接手逸园。”

原来逸园还有可能转入他人之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逸园真的易主,别说女伙计,就是他们这些管事,也很有可能饭碗不保,怪不得琴棋书画她们几个要着急了。其实罗依自己比起琴棋书画来,也好不了多少,他们全家人的生计,都系在范景飞身上,若是他将全部产业转手他人,罗家人因此全部失业,在这偌大的陌生的京城,他们全家人该何去何从?

罗依来逸园的时日不久,论起感情,是绝对比不上兰清音司琴她们的,但因她有着生计之忧,便存了点小小的私心,于是道:“逸园是二少爷这些年来的心血,若是转手他人,怎么舍得?”

范景飞颇具玩味地看着她,道:“这话一点都不诚心。”

怎么不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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