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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酋长到球长-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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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长方体的陶容器抹上一些水湿润了里面,将混合了草叶石子的泥土倒进去。

    上去踩的结实了,两个人抬到平整出的地面上,将分成两半儿的陶器皿分开,一块方方正正的泥坯就算是完成了。

    想要有火炕、灶台、烟囱,只靠版筑法是不行的,那些精细的地方只能用砖。

    如今烧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太费时间,而且要先挖砖窑、烧出的第一批砖还要加固砖窑,控制火候,没个十几天是不够的。

    这个工作陈健决定等到族人稳定下来再说。

    泥坯成型简单,自然晾晒干就行,总体来说还算结实,就是很累,算是前世农村泥水匠最讨厌的工作。

    几十套模子分给族人,三五个人一组,咕叽咕叽的脚踩泥巴的声音就在河边响了起来。

    一整天弄出了几百块泥坯,等待晾晒干燥。

    五天后,也就是开始干活的第十天,这些泥坯总算是干了,又花了一早晨的时间背到了山坡上。

    如今已经有十三间简陋的草房出现了,逐渐熟练的族人盖屋子的速度也在加快,算起来不过一百个人每天盖两间不需要地基的泥房,效率之低令人发指。

    十三间排成了一条直线,远远看去总算有了那么点村子的味道。

    每个屋子要塞进去十个人,拥挤是必然的。

    但看看天上的鱼鳞云,只怕两三天之内会有一场大雨,若是下了大雨就没办法在螺岛上住了,万一发了水,桦皮船根本没法控制。

    陈健放下最后一块泥坯,冲着众人喊道:“今晚上,咱们就住在这里吧。松,你带着人把那些盆盆罐罐全都带回来。咱们今天就不继续盖屋子了。”

第二十三章 十三天的样板村(完)() 
雨终于落下的时候,已经是第十三天的上午,最后一滴落下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所以天边出现了一道弯虹。

    许多年后,族人每次看到彩虹的时候,总会想起陈健在那一天带他们去山崖顶看彩虹的情景。

    那时候雨刚刚停住,草河的水有些浑浊,站在悬崖上仍然能听到下游轰鸣的水声,翻腾起白色的浪花。

    彩虹就挂在草河的下游,如同一道门,河水仿佛全都从门中穿过去了族人想不到的地方,偶尔跃起几条金色的大鱼,鳞片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似乎想要跳过那道七彩的门。

    山下,十三间草房整齐地画出一道线,茅草的屋顶上还在滴落淡黄色的被茅草浸染的水珠,落在屋后的一条排水沟中,那是昨晚上挖出来的。

    细心地榆钱儿发现族人用了十三天的时间,盖起了十三间房屋。

    这只是巧合,但在族人眼中,十三这个数字却有了不一样的意义,这是祖先带给他们的指引,这是一个幸运的数字,一个值得庆祝的数字。

    十三间草房的后面都立着十三个用泥坯垒起的烟囱,正在冒出乳白色的烟,微微苦涩的味道站在山顶也能嗅的到。

    有三间屋子里用泥坯盘出了火炕,上面铺着羊皮和袍子皮。那是老人和孩子以及一些在哺乳的女人们的居所。

    剩下的屋子,因为泥坯和时间不够,所以只有一个炉子,泥坯垒成的烟道走了一个如同长蛇的曲线,通向屋后的烟囱。

    烟道上方是用木头和绳子支起的简易的床,上面铺着草叶、纤维布和少许的动物毛皮。

    窗户上封着两层树皮纤维,上面倒悬着一把艾蒿,拴着一条用赭石染成红色的布条。

    最先盖起的那间屋子上,插着一根木棍,上面悬挂着用绳子拴着的、烧裂的带着一层釉质的、被摔碎成许多片的陶碗。

    每当风吹动的时候,碎陶片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清脆如同鸟鸣。

    屋前的空地上,支起了一片木头和茅草树皮组成的凉棚,很宽很长。

    下面有五个泥坯堆成的灶台,上面放着巨大的陶盆,这是族人做饭和吃饭的地方。

    一个陶罐中插着许多的齐截的小树枝,族人们知道它们叫箸,据说梦中的先祖就是用这种东西吃饭。族人们尝试了几次,却很难如陈健一般熟练地夹起想要的食物。

    此时,灶台中的两个大锅正冒出白色的蒸汽,加了花椒叶的鹿肉味道有种让人迷醉的香气,即便风从彩虹那一边吹来,却仍旧用力吸一口就能闻到。

    几条小狼围着灶台打转儿嬉闹,第一间屋子的旁边垒砌了一个小窝,里面铺着柔软的草。还有几只趴在里面打盹儿,窝前的小陶碗里有些烂乎乎的剩饭,如今只剩下了小半碗。

    一只小狼崽追逐着小雁鹅,被留在家里的老人拿着棍子吓走。小雁鹅扑棱着跑到了一片水塘中。

    那是族人们挖土取泥留下的坑,昨天被十几个人铺上了一层土,填平了那些沟壑,引来不远处的小溪将里面灌满。

    昨天傍晚的时候,陈健带着族人从极远处的水塘泥潭中挖出了一些白色的、胳膊粗细的根茎,有些上面已经发出了嫩芽。

    老祖母并不认得,可是陈健告诉族人这叫莲。在族人们折下一点,品尝到甜香而脆的味道后,族人的食谱上又多了一种食物。

    如今这种白色的根茎就被种在水塘的边缘,那里的水很浅,有些嫩芽露出了水面,上面停着几只蜻蜓。

    雁鹅们在里面嬉戏着,黄色的爪子拨动的粼光若隐若现。昨晚上柳条筐里鱼也都被扔进了水塘,躲避着那些并没有威胁的黄爪子,或是拖拽着被扔到水中的芦根草。

    水塘的上面就是雁鹅和哆哆鸟的窝,从前素未谋面的鸟儿因为族人而住在了同一个窝中。

    老人们追赶着哆哆鸟让它们进窝的声音,伴随着雁鹅嘎嘎的叫声,说不出的恬适。

    有一只哆哆鸟跑到了距离屋子很远的地方,那里被踩出的一条倒伏着青草的路,路旁是一根很高很高的松木杆。

    上面横绑着一根短树枝,树枝下是一片白色的纤维布做的旗帜。

    族人们觉得这一切的生活源于先祖的指引,于是要将先祖在梦中的模样画在上面。

    见过那种黑白熊的只有老祖母和陈健,可是老祖母还是让陈健去画,于是木炭在白色的纤维布上画出了一个族人看来古怪的符号。

    是黑色和白色的,也是黑白分明的,也是圆圆的。

    可是如今远远看去,倒像是黑色和白色的两条鱼首尾相连在一起。黑色的鱼头上有一只白色的眼睛,白色的那一只则是黑色的眼睛。

    还有人觉得像水面上的漩涡,就像现在的草河。清澈的小溪和被雨水冲的浑浊的草河汇聚的地方,就会形成这样清浊分明的漩涡。

    族人们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理解着这个陈健前世的太极符,却并非不能接受。在他们看来这就像是老祖母在墙壁上画的那些画,不写实但却能感觉出其中的味道。

    他们从一开始就接受了黑白熊的传闻,但黑白熊到底是什么样,谁也没有见过。

    于是有人的理解是白色是灵魂,黑色是肉体,首尾相接意味着灵肉相融,或者是陈健说的那个盘古劈开的天地,一半是白的,一半是黑的,正如现在的昼夜一样……

    于是写作太极读作先祖化身黑白熊的炭笔画就这样成为了族人的标志,族人们都觉得那根木棍有神奇的魔力,没有人敢于亵渎先祖。

    猎猎的旗帜阴影下,是一块巨大的石板,放在一个柳条筐中。

    昨晚上临睡前,在火堆旁,族人们同意了一个提议,虽然在一些人看来似乎没有意义。

    提议诸如杀害同族则要被族人处死,这一点自然毫无疑问,但问题是很多人想不通,这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呢?难道还有人会伤害同族吗?即便不说大家也知道,只是没有人想过万一杀害了同族该怎么办。

    部族议事,如果多数同意而少数不同意即为通过,在议事前可以反对,一旦通过仍然反对的,将给一柄石斧,流放出部落,永远不准回来。这和被处死也差不多,一个人是无法生存的。

    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那个柳条筐中的大石板则是轻一些的罪责,要背着它爬到悬崖上。按照所犯的错不同,需要爬的次数也不同。

    陈健提议的是用劳动代替背石头,但被暂时还不懂的私有和奴隶的族人们否决了——劳作是族人应做的事,这算是什么处罚?于是有人想出了背石头,这项提议就被通过了。

    石头上插着一圈苍鹰的毛,被人用绳子围成了一个环。这只鹰是被狼皮射下来的,缘由是因为它想要叼走在地上的小雁鹅,于是鹰在族人眼中成了坏东西。

    犯了错的人会带上这个鹰毛,持续很多天,直到族人们原谅才可以摘下来。

    以前是靠原始的道德和约定俗成,如今是靠不成文的简陋的律法,保留着原始道德的痕迹,却又有些不同。

    族人们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不妥,唯一不理解的是陈健在村子中建的最后一项事物。

    陈健称之为厕,就在离村子不算远的地方,挖出了两个土坑,中间用泥坯挡上,蹲下的地方就在土坑的边上,边上插了许多的木棍,方便用手抓住保持别掉下去。

    一排树枝垒起的猪圈就在旁边,地面是略微倾斜的。小猪崽儿们哼哼地叫着,往常这时候是要出去放猪的,今天人们似乎忘记了,只是扔进去一些切碎的银杏菜。

    倾斜的地面,因为之前的大雨格外干净,粪便被冲到了土坑中,覆盖上了一层草木灰,没有什么味道。

    族人们如厕必须要到那里去,去完后必须倒上半筐草木灰,否则就要朝悬崖上背两次石头。

    这是族人唯一不能理解的地方,但是出于信任还是通过了这个提议。

    陈健告诉他们,将来会有一种白色的,如同雪一样的粉末会从那里产出,那时候他将给族人看一种惊雷和闪电一样的力量。

    于是族人们在清早就跑到那里去看,然而一切如常,并没有一种白色的如雪一般的粉末出现,渐渐散了,只当一个笑话。

    如今站在山顶看自己的新家园,却又觉得似乎陈健是有道理的,谁都不想在屋子附近踩到不想踩的东西。狼崽子虽对那东西很有兴趣,如今也没有机会再吃。

    这就是他们的新家,十三天前根本不敢想象的景象就这样出现在了雨后的大地上,就像是树林中忽然冒出的蘑菇,如此突然。

    原本觉得正常的疯长在屋前的野草,如今看起来很是刺眼,有人想一会在吃饭前就要用石锄刨掉它们。

    女人们则想着栽上一些鲜艳的花,昨天榆钱儿用一种花染红了指甲,她们觉得很漂亮,连带着喜欢上了那些不能吃的花儿。

    被踩的露出泥土的地面上,温热的阳光升腾起一片白色水雾,混合着烟囱中的白烟,笼罩着小小的村落。

    族人们很喜欢漂亮的虹,却没有人再看一眼。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自己的村落,自己的家,幻想着陈健所许诺的一年后的模样,如痴如醉。

    许久,阳融化了虹,风吹散了雾,将那张寄托着希望和膜拜的黑白旗帜展开,高高飘扬。

    明天,就要和别的部族聚会。

    族人们觉得,要将这面旗帜带去,告诉他们自己的族人有祖先的庇护;要梳好辫子和发髻,告诉他们自己的生活和他们不同;要将这里的故事说出,告诉他们自己心中的喜悦和自豪。

    若是愿意融入部族的,会与松和他的族人们一样,大家血脉相连。

    若是生出觊觎之意的,自然会有箭镞和石矛告诉他们自己的强大。

    彼此的血,可以在下一代的血管里,自然也可以在矛与箭的锋锐上。

第二十四章 麻烦你把皮裤穿上() 
夜里族人们在火堆旁商量了很久,争吵声持续到半夜。

    新的生活方式必然对旧有的观念产生冲击,争吵的主要问题就集中在陈健的一个提议上。

    陈健说明天要带去一些陶碗陶罐,送给别的部族,数量不要多。

    最先反对的是烧陶的橡子表哥,他站起身大声嚷嚷道:“这些陶是咱们一点点捏出来的,咱们挖土,咱们砍树,为什么要送给别人?就算他们想要,也要用东西换!”

    族人们虽然还不太明白劳动和价值的关系,却也觉得橡子的话很有道理。作为礼物送给他们几个当然可以,但陈健却让族人们带上许多。

    部族的陶罐陶碗已经很多,可是就算不用,摆在窗台上也很好看,为什么要送给别人呢?

    陈健等到橡子说完后,起身道:“可是咱们换什么?”

    橡子不假思索地说道:“熏肉、盐、鱼干,什么都行。”

    族人们纷纷附和,狼皮却站起来道:“在陈健得到先祖指引之前,咱们过的什么样呢?别说熏肉鱼干,就是骨头也要嚼碎了,他们有什么可换的呢?换回些骨头渣子吗?”

    松也站起身支持陈健,他回忆起从前的生活,绝望与死亡笼罩的日子一去不返,但他却知道那在加入部族之前却是妄想。

    两个人的话让喧闹的族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回忆起以往的生活,如果不是陈健,哪里会剩下这么多的食物?只是这些天过的太惬意,竟然把食物充足当成了常态。

    陈健没有讲什么商品交换的大道理,而是拎起了旁边的一个捕鱼用的柳条筐。

    “下雨前,咱们最后一次用柳条筐捕鱼。兰草舍不得放进去肉,把肉喂了整天围着她转的小狼崽,所以她的柳条筐是空的,而别人的都是满的。”

    族人们哄笑起来,表姐兰草脸上红红的,低着头扁着嘴,臊着脸把脚下和她玩耍的小狼崽轻踢到了一边。

    陈健接着说道:“没有肉,鱼就不会进筐,这也是一样的道理。换当然是可以的,这是咱们用手捏出来的。可是如果他们不知道陶罐,又怎么会知道换呢?没有陶罐之前,大家不也可以生存吗?但如果现在大家的陶罐陶碗都碎了,大家会习惯吗?”

    族人们沉默了一阵,以前喝水要到小溪边,现在只需要伸手拿过陶罐;以前猎物只能烤熟,焦糊而又硬,要吃不好的咬不动,现在却可以煮;诸如说盛盐之类的用处更多。

    以往觉得这一切都很自然,可是真要是想一下,却发现这个不起眼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变着族人生活的一切。就像是雪融后的风,不经意间就让大地绿了起来。

    陈健的话族人们逐渐明白了,于是全数通过了他的提议。

    老祖母忽然想到了昨天下去去看彩虹的时候,站在山顶和站在山下看村子,完全不同。健的想法,就像是站在山顶,而自己只是站在屋子边,眼前只有一垒土墙,却看不到十三间房屋排成一列的宏伟……

    争吵结束了,族人们回到了被熏的热烘烘的床上睡去。老祖母睡的地方铺着一层厚厚的毛皮,很暖和也很平整,以前夜里常常会被冻的两腿抽搐,这两天再也没有疼过。

    这一切都源于健,她如是想着。在陈健弄出了陶器之后,她就想过将先人留下的种种经验都告诉他,等到自己死后先人的智慧不会断绝,带领族人生存下去。

    但昨天彩虹下的村庄,震撼了老祖母的心。

    她很自豪也很高兴,但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的智慧已经旧了,已经没办法指引这个新的时代了。

    一棵苍老而腐朽的树,是该倒下的时候了,给下面的树苗更多的阳光和雨露,让它们成长起来——因为那些小树苗,都是自己的子孙。她不想当最高的树,只想让自己的树苗布满整片大地。

    “等到这次部族聚会完后,我该提议让健接替我的位子了,孩子们会同意的。”

    她默默地想着,热腾腾的炕温暖着她的腿,很舒服,也很安心,终于慢慢睡去了。

    清晨,族人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每个人都背着一个柳条筐,里面装满了陶罐陶碗、鱼干熏肉,里面垫上一些草叶,这样就不会打碎。

    男人们拿着弓箭,背着用树皮围成的箭袋。手里拿着石矛石斧,很多都是钻孔的,比起以前用绳子捆绑的更加结实。

    老人孩子和尚在哺乳的女人们留在了家中,他们要照看这些饲养的动物。

    榆钱儿嚷嚷着要跟着去,被妈妈揪着辫子骂了回去,嘤嘤地直哭。

    家人们互相道别,走下山坡,朝着远处的那座山峰走去。

    路途遥远,族人们负重而行,需要两天的时间。

    狼皮带着人在前面捕猎,回来的时候没有猎物,却离着老远就叫喊起来。

    “前面有两个部族的人,正在争吵。”

    他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满脸兴奋。族人们很少遇到这样的热闹,也都加快了脚步,跟在了他的后面。

    还没等看到人,就听到持续不断的叫骂声隔着草木飘过来。

    众人拨开草,原本正在叫骂的两族人纷纷警觉地看着他们,一时间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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